“你……你居然在孩子面前调戏我。”哪有人这般无耻的,将自己当稀世珍宝送人。
“大姊,我不是孩子,还有,我和姊夫打情骂俏不要牵扯到我,我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见,你们想亲嘴都行,当我不在。”他一转头,一脸正经八百地对着两名丫鬟说道:“你们也一样又聋又瞎,知道不。”
“知道了。”弄梅、弄春同声应道,但头一低又吃吃笑了,捣着嘴互相挤眉弄眼的,偷偷看向情意正浓的主子们。
“你……你们……你们几个合起来欺负我,我绝不饶……”敢取笑她,一个个用绣花针缝了嘴巴。
“这才是欺负。”看她杏目圆睁的俏模样,情生意动的禄至一俯身,在她唇上一啄。
“你……你……我不要做人了。”她羞得两颊通红,娇呼一声往丈夫怀里躲,久久不敢抬头见人。
闺房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是夫妻间的情趣,小两口新婚情浓,再羞人的事都做过了,亲个小嘴又算什么。
可是到了外头就全然不同了,人言可畏,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就算牵牵小手也要防着他人瞧见,不然一些嘴恶的还不知要说出什么闲言闲语,让人没法过日子。
虽然他们在马车内,看见的只有自家人,但汤负心还是有止不住的羞赧,脸儿发烫心含怨,恼怒夫婿的捉弄,让她薄薄的脸皮被人掀了,摆不出当家的威风。
“不做人,做我的妻子,我们一起去当神仙。”一说完,他一怔,心中念头一动,看向她的眼神多了深意。
“还神仙呢,就会唬人,我看你是唬仙。”她羞恼地在他胸前咬一口。
“大姊、姊夫,前面有座庙耶!”人家夫妻正在喁喁私语,眉目传情,杀风景的小舅子忽地高声一扬。
“有庙?”不论大庙、小庙,禄至一听到庙就头皮发麻,他现在能进的庙实在不多,香火越鼎盛避得越远。
即使是观音庙也不只一尊观音,大大小小的神像好几个,而且每一尊和他的交情都不深,没法让他们高抬贵手。
“大姊,要去看一看吗?好像很灵的样子。”他看到求签的人笑得眼都眯起来了。
灵不灵你看得出来吗?有的是邪魔妖道,就算有神也可能是半桶水神明,不见得个个灵验。禄至在心里腹诽着,做一回小人。
汤负心却答应了,“下去走走也好,毕竟难得出门。”能在举家出游的机会有几回?逛一回是一回。
车夫一拉缰绳,勒停马车,马车车帘掀开,第一个跃下的是汤知秋,而后是拎着篮子的弄春、弄梅,在丈夫丫鬟的搀扶下慢慢下车的是汤负心,拖拖拉拉,一催再催,最后禄至才,慢吞吞地一脚落地,迟疑了老半天才又跨下一脚,神情肃穆如临大敌。
第7章(2)
“月老庙?!”
看到被善男信女香火熏黑的匾额,多少年岁月的痕迹尽在上头,乍然一见,禄至的神情现实错愕,而后是松了一口气,露出不算太难看的笑颜。
月下老人是民间供奉相当殷勤的神明,专司世间儿女的姻缘,一条红线系住彼此便跑不了了,管他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一世的的缘分就此注定。
不过说句老实话,他和月老真的不熟,也鲜有交集,除了在王母娘娘的蟠桃会见过几面外,只能应了那一句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俩绝对聊不了。
可是福娃和喜妞却是月老最疼爱的两个仙娃,她们爱闹、好玩的性子正合月老的脾胃,尽管口头上骂着疯丫头,但是会掩护她俩调皮捣蛋的也是他,把这两个小仙惯得无法无天,闯出无数的祸事来。
看在这两仙的分上,月老不会为难他,反过来整他一回倒有可能,总说老人孩子性,能容许福娃、喜妞在眼前胡闹,性情可见一斑。
“姊夫,你在看什么,屋顶上有神仙和你对望吗?”汤知秋好奇地问。
有,嘲风兽。看了眼低下头的神兽,他微乎其微地颔首。“这庙看起来不大,但人却不少。”
月老庙很小,大约一个人进去走个三步就该回头了,蒲团前也仅容两人同时跪拜,再多一个就嫌挤了,四人以上得背靠背才能站立。
来拜月老的人十分有诚意,不见挤来挤去的拥挤现象,井然有序地一个接着一个,最多两人同行,一入庙拜完便退出,换其他人进入,一旁有个五十来岁的庙公为人解签,香油钱随意。
“听说是因为很灵验,每年来求签问姻缘的人多到可以绕城门一圈了,附近几个城镇都晓得这件月老庙。”汤知秋刚刚打听了一下。
“是很灵。”瞧瞧那几位眉开眼笑的姑娘家,一副喜事将至的模样,半羞半掩地笑着离开。
月老做媒,十拿九稳,谁能比他老人家更会牵红线。
“姑爷,请快来。”弄春在庙门旁大喊,小手直招。
“什么事?”禄至快步走来,瞧向庙里直朝他看的妻子。
“求不出签。”汤负心一脸苦恼,手上的三炷清香快烧到她葱白纤指。
闻言,他莞尔一笑。“你都成亲了,是个已婚妇人,还跟人家凑什么热闹问姻缘,月老会回答你才怪。”
来月老庙求的是姻缘,来拜求的大多是未婚女子,少数是爹娘为儿女求的,主要都是祈求早日觅得有缘人。
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让天下眷属都是有情人。这是月老庙旁石柱上雕的两行字,横批是心诚则灵。
“你来陪我一起求,两人诚心,说不定月老就应了。”老是掷出笑茭让她很不安。
她只是想求个心安,希望有个圆圆满满的姻缘,夫妻同心,举案齐眉,不落得东风恶,欢情薄。
可月老却不应不答不面对,是不是代表什么不好的意思?
这小娘子,真是固执。“就陪你求一回,若是不行就不问了。”
禄仙宠老婆?这是想都想不到的事,这小仙和禄神一样是千年不变的棺材脸,居然会有铁汉柔情的一面,他的严谨刻板哪去了?
月老抚着长须,纳闷不已地听着小夫妻的对话。
“就一回。”汤负心信誓旦旦地眨着眼,一抹醉人笑靥从梨颊绽放。
“真拿你没办法……”禄至边摇首边走进不甚宽敞的庙门,熟悉的香火味扑鼻而来。
他看着庙里的摆设,古老的青铜香炉里香烟缭绕,一炷一炷的香插满炉内。
再看向正中央的泥塑神像,他蓦地怔住,差点大笑出声。
神像是正对黎明百姓没错,可月老的真身却是背向他,连同做出猪鼻子、吐舌头扮鬼脸的红娘,一老一少只肯给他看背,好像在说:你走吧!不想见你,庙小不留客。
真会记恨,不过说了一句庙不大,这两尊神就摆起脸色来。
“快跪呀!你站得跟神明一样高,他哪会理睬你,学我双手合掌,诚心诚意的跪求。”咦?他在笑什么。
诚心诚意?怕他已得罪气量小的月老。“娘子,你想问什么,那老儿……我是指月下老人,他定会回答你的。”
“月老,给个面子,看在福娃和喜妞的分上。”禄至用心语和月下老人商量,希望能行个方便。
“不给,不给,你算什么东西,禄神来了我照样给他臭脸看。”哼!没事不上门串门子,聊个是非经,一上门就要他给好处,真当他月老整天吃撑了等他呀。
“我知道福娃把太上老君的桃花君藏在哪里。”
“贿赂我?”
“不,是孝敬你。”
“去好好的跪着吧,老人家我戒、酒、了!”
嘴角一扬,禄至撩起袍子与妻同跪,他笑笑地看着她认真祈求的神情,以指抚过她玉坠般耳垂,顺着柔美颈线往下滑,捉弄地在肩上流连,一来一回地抚摸。
“别闹了,要诚心,月老睁大着眼睛瞧着呢。”他这样闹她,教她怎么专注和神明对话。
“你要问什么?”他的眼睛是睁得很大,不过是瞪他,骂他是目无尊长的臭小子,不懂什么叫敬老尊贤。
“姻缘。”她回得很快,用眼角偷瞧他。
“喔。”既然要问,她在心虚什么,不时以我只是问问,绝无他意的眼神偷看他。
“你别疑心,我……我只是想问我们能不能长长久久,月老主姻缘,他应该能护佑有情人一生一世,良缘不变恶缘。”不是每一对眷侣都能走到白头,她爹娘便是后者。
“有情人……”他心口一动,两手合十地垂下头,有情人三个字不断在他脑海里回荡。
月老,她是我的姻缘吗?
禄至在心里默念着,他一念完,耳边传来朗朗笑声。
“有签了、有签了!相公你看,是第七十八签,快去拿来瞧瞧……”汤负心兴奋地催促夫君。
您老真给签呀?莫非人老犯糊涂……禄至才这么想着,一根签忽地从签桶跳了出来,直直打在他额头,当下红肿一片。
汤负心轻呀一声,小手揉上他额际,待禄至笑着捉下她小手,说没事,才看起签诗。
“看看写什么,四句签诗……这是什么,怎么只有五个字?”弄错愕了吗?
“五个字?”看也没看就递给妻子的禄至又从她手中取回签纸,狐疑地低头一视。
这算什么?夫妻俩对视一眼,又抬起头看看神桌上的月下老人,不解是巧合或是他有意为之。
“在掷一次试试?”汤负心小声问道。
“嗯。”他点头。
红色茭杯一落地,掷出第三十九签,禄至去取签纸,一摊开,有是五个字。
汤负心又掷,六十八、七十二、九十一、八十三……一共掷了十七回,明明该是四句签诗的纸上,可红纸上却都是正楷书写的五个大字。
“姻缘天注定?”
一名身着水红罗衫绣裙的娟丽女子拾起掉落地上的签纸,含朱丹唇轻掀,念出纸上的字,媚人凤眸露出嫉妒和羡慕。
“拜完了吗?拜完了就赶快出来,我家小姐要进庙了,闲杂人等回避,速速离去。”女子身后的丫鬟大声赶人,盛气凌人。
再定睛一瞧,庙外不知何时来了一群人,有孔武有力的侍卫,斜眼看人的嬷嬷婆子,眼高于顶的下人和七、八名衣着不差的丫鬟,他们一行人口中的小姐似乎就是念签纸的红衣女子。
“催什么催,也得让人慢慢走出来呀,要是绊到我家小姐、姑爷,你们拿什么赔?”弄春不满地回话。
“姑爷?”见到扶着身形单薄女子走出的男子,莫绿绮睁大眼,失神地盯着对方看。
天底下怎么又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玉般脸庞,碎着星星光泽的温柔笑眸,鼻若悬胆、唇似春晓那抹红,浑身散发出碧竹的谦逊和青莲的沉静,这样的男子居然成亲了?
莫绿绮咬着唇,看向男子身侧的纤弱身影。那名女子的确姿色过人,和她有不分上下的美丽,只是她少了那名女子的楚楚可怜。
一抹怨妒由她心底升起,为什么世间出色的男子都是别人的?就连她的未婚夫爱的也是别的女人,从不多看她一眼。
“你大呼小叫什么,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她是县令大人的千金,尔等草民还敢挡路,想吃牢饭就走近点。”
莫绿绮冷冷瞧着自己的下人驱赶人群,一派高傲。
“县令千金?”偎着夫婿的汤负心一震,眼角余光一瞟,眉微微一蹙,她想到生性磊落、光风霁月的上官错。
那般张狂的女子是他的未婚妻?
“怎么,不舒服?”禄至轻探的问。
“没事,我们走吧。”她转回视线,举步欲走。
没想到跨出步伐时,汤负心脚一拐,一阵踉跄,整个人不稳的前倾,禄至赶忙上前稳住她,并顺势将她抱了起来。
“啊——快放我下来……我没脸见人了……”天呐!好多人瞧着,她再也不出门了。
没想到丈夫会这么做,她又羞又窘的嗔着。
“大姊、姊夫,你们恩爱不要在外头,会教坏小孩子,这里人这么多,要顾及汤府名声啊。”
说完这番话,汤知秋一溜烟地跑了,边跑还边回头地做出惹人发噱的鬼脸,让汤负心好气又好笑,干脆搂着丈夫的颈项将脸埋在他怀里。
禄至也低低笑了,抱着妻子走回马车,一进车内低头便是一吻,在旁人进入前吻得她唇色水润,仿佛上了一层艳丽胭脂。
等众人都上车了,车夫鞭子一扬,吆喝一声,马车驶离月老庙,消失在人车往来的车道那端。
此时,从月老庙后头走出一对眉眼相似的母女,她们手上提着装满供品的竹篮,指间捏着写上姻缘天注定的签纸,恨恨地瞪着远去的马车。
“娘,我不甘心,我真不甘心,为什么同是爹的女儿,她就是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拥有用不完的财富恶化天赐良缘,而我只能看她的脸色,由着她的高兴与否来决定我的去留。”席玉奴恨恨的说,老天爷能不能公平点,别偏宠一人。
“娇儿,娘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有她在的一天,咱们母女俩就是等人施舍的可怜虫,都怪娘有眼无珠,挑中你那没用的爹。”原以为能够过衣食无缺的富贵生活,没想到狠摔一跤,良人非良人,是她的债。
“如果她不再了呢?”席玉奴眼中迸射出怨毒眼神。
“娇儿,我的好玉娇,难道你想……”看了看左右,席艳娘咽下口中欲出的言语。
“她死了,我们才有好日子可过。”爹不管事,汤知秋也还小,那男人……想到夏禄,她整张脸散发出迷恋神情。
“你想怎么做?”
席玉奴目露冷光地看向月老庙走出来的莫绿绮。“要毁掉一个人很简单,只要挑起女人的嫉妒。”
第8章(1)
“你究竟在干什么?知不知道这么做会触犯天条,不顾一切的莽撞举动会害你送命的,你难道不晓得你的道行已经快耗尽了,只要再中一次仙术,你就会彻底打回原形……”
禄至气急败坏地指着狐小小,嗓音难得扬高,痛心他的不自爱,一次又一次不听规劝,任意挥霍好不容易修炼有成的道行。
“你能不能停一下,我现在很虚弱,没力气和你吵,等我养足了精神你再来念得我耳朵长茧。”气虚的狐小小不以为然地伸出舌头,一口一口舔着腿上的伤口。
狐的唾液有疗伤作用,但他受的伤非一般兽类的撕咬,因此好得慢,长长的血痕怵目惊心。
禄至瞪了他一眼。“你这次更大胆了,跑到药王神的药圃盗他培育五百年的仙草,那是要练成延年益寿丹送给玉帝服用的,你怎么敢不知死活地去偷?”
上回的南极仙翁好处理,爱下棋却棋品很差,因此常常找不到肯与其对弈的棋友,只要陪他下十盘棋,一颗大还魂丹给了就给了。
这次的药王种平时虽然温和,可动到他药圃里的花花草草绝对不行,每一株都用仙水灌养了上百年之久,已有灵识,自称精魄,再修个几百年就能幻化为人形,极其珍贵,被当成宝贝在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