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喜轿抬进田家门的时候,五毒教教主和门下护法一同埋伏在三里之外的民宅里,他们正仔细观察着远处田家的动静。
“哼!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竟然也敢犯我五毒教的威风,今日一过,就是神农再世,也救不了这些无知之人。”等待的时间里,五毒教教主身旁的护法不遗余力的猛拍马屁。
“就是就是。”另一个护法也连忙接话,“这次多亏如花小姐办事得力,才能够在这一城之地,找出隐藏其中的神农派,一举歼灭我五毒派的隐忧。”
“够了!真要说这些废话,等到事成后再说。”五毒教教主严厉的说着。
一脸阴邪的他并没有因为这些马屁感到自满,心中反而惶惶不安了起来。
他行走江湖多年,对于危险早已锻链出敏锐观察力,这次的行动虽然看起来万无一失,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不安。
就像猎物即将到手的胡狼一样,明明知道目标就在眼前,但是当真轻易到手的时候,却觉得等待自己的是个危险陷阱。
难道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还是,他们将计就计要反将五毒教一军?
两个护法唯唯诺诺的点头,却不懂为何事成在即,教主却不乐反怒?
“嘿嘿,三位老头,可让我找着了吧?!后面还有几个杂碎呢!”田叔挂在梁上,一脸笑意。
站在他身边的田伯光,则是不耐烦的催促,“田叔,别和他们啰嗦了,快点把他们收拾掉吧!他们身上那种难闻的毒药味快让我喘不过气来了。”说着,他还用衣袖掩住鼻子。
“小子,急什么,你不先把他们定住,我这毒要怎么撒?”
“田叔!你又不是做不到,干么老要我去?”田伯光不满的咕哝,“而且我还要给那女人端茶敬礼呢,那边的戏分我可也少不了。”
下面的三人看着那一老一少就这样旁若无人的斗起嘴来,让他们忍不住怒从中来,纷纷大肆叫骂。
“你们不要命了吧!胡说什么!”
“教主,先让我们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中年男子一脸阴冷的看着那一老一小,嘴角挂着冷笑,衣袖一甩,轻白的药粉随着袖子甩起的风力向前撒去。
哼,这下非要让那两个说大话又突然跑出来的老小浑身溃烂而亡!
只见田伯光双手轻轻一挥,那风反而飘回他们面前,就在他们脚前三寸之地,白粉渗入地面,随即燃起了一阵恶臭的白烟。
“雕虫小技!”他冷哼,一个俯身下跃,如蝴蝶般穿梭在人群中,轻轻松松将五毒教几人点穴,所有人只来得及露出惊恐的表情,他已飞身赶回田家,一边用密音传话,“田叔,后头的就交给你了!”
田叔捻了捻胡须,一脸贼笑的看着那些全被定住动作的人,“刚才你们用的蚀骨粉,那种下等货我们早就不用了,现在就让你们试试我们用南海烈焰花炼制而成的钻心化骨毒吧!”
一阵清风吹起,一声声嘶哑吼声响起,随后消逝在空气中。
任谁也想不到,五毒教在今天正式走入历史。
第8章(1)
张媒婆看着外甥女就这样跪在地上,而田耀农却不痛不痒的端坐在椅子上,手上那杯原本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已经冷掉了,让她忍不住想开口骂人,孰料,田耀农却比她先开口。
“为什么?上门寻衅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我记得我并未招惹过你们。”他看着屋外远处几个人影急速靠近,平静的询问。
张媒婆闻言,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现在到底是在唱哪出戏?
贾如花一脸粲笑的站起来,朝他抛了个媚眼,手指拨了拨头发,“呵呵,莫非是知道即将要死,所以想当个明白鬼?”
死?!张媒婆这时候再傻也知道情况不对了,她吓得脸色苍白,抖着腿偷偷往外走。
田耀农静静的看着穿嫁衣的贾如花,不说话,迳自等着她的回答。
“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还能安稳的坐在这里,但是我不介意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答案,毕竟要死也得让你死得明白不是?”贾如花一脸高傲,“因为——你们神农派的存在,会让我们五毒教失去在江湖上的优势。”
“喔?”
“你应该知道,江湖上除了唐门以外,就属我们五毒教的用蛊和下毒功夫最为高明,正因为如此,江湖上没有杀不了的人,即使追杀不成,敌人也会毒发身亡,而你们神农派救下的那个人,却成了我们唯一的失败,并且让我们的信誉一落千丈!所以你们一天不除,对我们就是隐忧,我们绝对不会让一个可能会威胁到我们的门派存活下来!”
“所以你费尽心机想进我田家门,自然也是因为想打探消息?”
“要不然谁要放着好好的城里生活不过,嫁到这穷乡僻壤?难道你真以为自己这么有魅力吗?”贾如花终于显露出她一直隐藏在心中的鄙视。
“打探完消息之后,接下来打算灭口?”田耀农还是一副不动如山的表情,像是完全都没把她放在心上。
“这次连我义父五毒教教主都亲自出马了,你们必然没有生还的可能。”
“是吗?”他终于喝了第一口茶,低笑一声。
田耀农终于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和动机,而从刚刚到现在,这出闹剧也演的差不多,是该谢幕了。
“当然!”贾如花还没发现,为何田耀农从头到尾一直都那样平静,她心中始终认为他们死定了。这会儿细看,他看起来似乎还不错,便扭着腰上前,素手摸上他的胸,“要不,你投降于我,我考虑考虑让义父放了你?”
看着她莫名的自信表情,田耀农嘴角勾起一抹笑,此时门口处突起一声异响,两个人同时往门口看去,田耀农顿时脸色大变。
只见穿着一身粉色衣裳的苏荷,披着红色披风,脸色苍白的看着他们。
苏荷待在山上这几天,虽说风景秀丽,却总是放不下心。这天刚好若水说有事情要先回家一趟,嘱咐她留在山上不要走动,她表面上允诺,但是若水离开没多久,她便独自下山。
她才一进到村口,就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人抬着喜轿、吹着喜乐,她原本还以为是哪一家正在办喜事,但是沿途上,她看见不少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她感到奇怪却不知原因。
当那轿子越走越远,她的心却越揪越紧,因为他们走的方向只有一户人家。待喜轿停在田家门口时,苏荷的心顿时如同外面的冰雪一样,冷透了。
她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呆站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迈开脚步,她的脸色惨白,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脑子里一片混乱,晃过许多场景,许多以前的往事,有他的温柔呵护,还有他答应要和她一起走下去的誓言,然而眼前喜轿上艳丽的红,还有嘈杂的喜乐声,让她分不清楚现实和过去。
不知为何,抬轿的人不知道都到哪里去了,而张媒婆方才似乎也低着头跑走,但这些她都不在意,她慢慢一步步的走着,走到了厅堂外,看见田耀农喝了那杯纳妾的敬茶,看着贾如花亲昵的碰着他——后来,她似乎无意识的碰了下门板,他们同时朝她看来。
她的眼中没有贾如花这个人,她不哭不闹,脸色异常平静的望着一脸不安的田耀农,用轻得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声音问:“为什么……为什么纳妾不告诉我?”
“听我解释,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她受伤的眼神望着他,再度开口,那声音无比的缥缈,彷佛她整个人随时会飘散在空气中。
“我……”
“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苏荷忍不住激动起来,走到他面前,苍白的小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她抬起手愤恨的槌着他的胸出气,“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你要纳妾我同意,只要你说我就同意,但是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谎言,一个又一个的谎言,让她想起了过去记忆中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将原本是他糟糠妻的女人安置在小苑里,让后来迎娶进门的武林世家之女成为正妻,成为她口中的大娘。
那时候他是怎么欺骗她那个可怜的娘?
那不过是个不重要的女人,等以后……以后她没利用价值了,你还是我的妻,我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那不过是个谎言!
如果真是最爱,怎么会将她丢在最偏僻的院子里?如果真是最爱,怎么会一个小妾又一个小妾的娶回来?
如果真是最爱,他怎么忍心看着娘卧病在床却不曾来探望?如果真是最爱,他会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当成奴婢使唤,却视若无睹?
那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恨的就是男人的谎言。
所以,自此之后,她最恨的就是欺骗。
她宁可田耀农坦承所有的罪过,但是她绝对不容许有人这样骗她,那是她心中的地雷。
她以从未有过的冷酷眼神瞪着他,水眸里有着心痛和怨恨。
他曾带给她无比的幸福,让她以为这辈子可以就这样幸福下去,谁知道才不过多少时日,他就开始欺骗她。
或许是期望的越多,才会伤的越重,也因为真的爱得太深,她的怨恨才会这么重。
田耀农急着上前想拉住苏荷,但是她却连退好几步,还拔下头上的簪子抵住自己的喉间,眼中问过一抹决然。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当场死给你看!”
他停住脚步,谨慎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别冲动!你还怀着孩子……”
“别跟我说孩子!”她怒吼,以悲戚绝望的眼神望着他,“如果可以……我宁可不要他,因为这代表了我有多傻,竟傻得相信男人会有真心。”
她又后退几步,看着穿着红衣裙的贾如花,还有那个让她心伤的男人后,她心痛的转身就要离开。
而一直被两人忽略的贾如花,却冷笑出声,“想走?没那么简单!”
突然空气中出现了一丝甜味,田耀农想要捂住苏荷的口鼻已经太迟,她已颓然倒下,口中呕出一抹腥甜的血。
他急得连忙将衣袖中备用的解毒丸拿了出来,手颤抖着差点无法将药丸送入她口中,只见她口中的血像止不住似的,不停的往外流。
他们为了应付五毒教的突袭,每个人早就服了解毒丸,但是苏荷却是唯一没有服解毒丸的人,因为没人料到她会突然回来。
当药丸要融入她口中时,她无神的望着他,这个曾经让她心安又心痛的男人,泪水再也无法控制的流下。
“咳……别救我……别救……已经够了……”看着他焦急万分的脸庞,手指上也沾满了血,她推拒着他,眼神开始模糊,“我已经受够了……没有真心……咳——”
又是一口鲜血呕出,将田耀农身上的衣服也染上了一片红。
那红,红得惊心,映衬着她越显苍白的肌肤,就像是她不断流逝的生命。
她不想再看到这个充满谎言的世界,或许离开才能获得解脱。
“哈哈哈,没用的!她的血会一点一点的梗住她的喉咙,然后夺走她的性命!”贾如花张扬的狂笑,“不是号称神农派吗?怎么会救不了一个女人?哼!即使你有解毒丸,她吞不下去也是枉然啊!”
“给我活下去!给我好好的活下去!听我的解释!”田耀农第一次用力狂吼,见她无法将药丸吞下,他咬碎了药丸,吻上她满是鲜血的唇,将药丸一点点的送入她口中,一次又一次。
鲜血染红了两个人的脸和唇,相映着一旁贾如花得意的笑容。
贾如花挑动着自己鲜红的蔻丹指甲,尖声嘲讽着他,“她还能喘几口气?让我们来算算,一、二、三……”
田耀农无暇去理会她,只是继续的抢救爱妻,而匆忙赶回来的田若水看到的就是这一幅血腥的画面。
她的大哥满脸是血的吻着嫂子,而贾如花那个疯女人则是一脸得意的站在后面笑。
她立刻一掌挥过去,让原本还在笑的贾如花顿时喘不过气来,她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脖子,一脸惶恐的看着杀气腾腾的田若水。
“呃……你做……做了什么?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
这时候田伯光也从屋外窜了进来,看着眼前的景象,原本笑嘻嘻的脸色也变得严肃冷酷,他随手丢下一面令牌,贾如花顿时心冷惊慌,因为那是她原本以为的最后倚靠——她义父的随身令牌。
牌在人在,牌失人亡,而如今那令牌在此,那她的义父岂不是……
这时候,田耀农把足够分量的解毒丸送进苏荷口中,她终于不再吐血,呼吸也从急促渐渐缓和了下来。
他缓慢站起身,那满头满身的血加上冰冷的表情,让人看了就不寒而栗。
他就这样看着在地上挣扎打滚的贾如花,平淡的说:“她不会死得太痛快,我们离开吧!”
眼前痛苦哀号的贾如花,即使有人出手相救,活下来的机会也不大。
他们跟在抱着苏荷的田耀农身后,快速离开,跳窜入山林,任由满山的青翠替他们掩去身影和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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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2)
五毒教的几大长老在郊外被灭,而五毒教教主与两名护法身亡在一间无名的民宅当中,奇怪的是,都找不到这些人的尸首,只有遗留在现场的随身物与斑斑血迹,足以证明五毒教似乎已被灭门。
没有人明白田家纳妾的当天出了什么事情,但是自从那天之后,所有的武林人士全都涌到了这个小山村里查看。
人是不见了,或许有留下些蛛丝马迹可以追寻。
能够一举毁掉五毒教的人,必定对用药用毒有极深的造诣,而这附近除了近来声名传得正响的神农派以外,不可能有其他人做的到。
但五毒教已被灭门,是否真有神农派的存在,他们也无法证实了。
这些绘声绘影的说法,更加鼓动了所有武林人士的心,而田家的那栋屋子也被翻找得不成样子。
山村里的农民整日活在惶惶不安之中,不知道这些看来脸色不善的武林人士何时才会离开,还给他们原本安宁的生活。
但是无论如何,那都已经不关田家人的事了。
田耀农那天抱着苏荷跟田伯光和田若水离开的时候,他们进入了一个盆地,那里早就准备了好几辆马车,而平常除了吃饭才会出现的田叔,则是笑笑的站在一边替马车上缰绳。
之后几人驾着马车绕出山路,往北而行,不到几天,来到了一座大山,当他们正要从马车上下来休息的时候,苏荷也终于从昏迷中醒来。
“大哥、大哥,嫂子醒了!”田若水难得激动的喊着,一手抓着她的手,“嫂子,你差点吓死我们了,你中了毒,要不是大哥拼命用药韵你,你差点就死了,还有我的侄子也差点就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