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人的眼神都一个样。”她受不了地说。“好像我是显微镜下面的细菌，欧阳靖也是这样。”
欧阳观微笑。“倒没人这样讲过。”
“虽然你们长得不像，不过看人的时候很像。”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你说。”
“欧阳靖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她好奇地问。
他耸肩。“就我所知是没有。”
“家人呢？我是说你跟他感情好像不错。”她追问。
“他对家人都是这样，不能说不好，也不能说多亲密。”
“是你们家都这样，还是只有他这样？”
“嗯……”欧阳观习惯性地又摸摸下巴。“你这样一讲嘛……好像我们家都这样，我大哥跟二哥年纪比较近，所以感情好一点，我跟三哥年纪比较近，又在同一家公司，所以感情比较好。”
“所以他不是没喜欢过人啊！我觉得他应该满喜欢你这个弟弟的。”尹倩茹说。
他微笑。“也不是这么讲，我们也是这几年在同一家公司才比较热络一点，而且都是我主动找他比较多，除了公事外，他是不会找我的。”
“噢，可是他也不是真的很冷淡啊！”尹倩茹说。
“他不是啊！他是不冷不热的人。”欧阳观笑道。“这是我大哥说的，从小到大他就是这样，你跟他说话，或者叫他做事，他也都会回应，可是……”
他比一个高度。“就这样，差不多60度就升不上去了，你能说60度不热吗？也会热啊！可是就只能这样。”
尹倩茹恍然大悟。“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60度对家人来讲可能还好，可是对一个想要爱情的女人来讲就有点低了。”
“就是这个意思，女人希望男人爱她最好爱到100度的那种，全心全意，要不然起码95度，再差起码也要80度，谁要60度啊！”他深思地看她一眼。“其实……这些事我以前也跟你讲过，希望你可以想通。”
“你是说云梦蕾以前也问过你这些事？”
他点头。“我劝过你——我是说你的另一个人格——对我哥不要要求太多，他就是只能60度，看开一点就好了。”
“那云梦蕾……我是说我怎么回答？”尹倩茹好奇地问。
他吁口气。“你说他只给你50度不到。”
尹倩茹低头，而后叹口气。“唉……她也好可怜喔！”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
尹倩茹讶异地看着他。
“我的医生朋友说你可能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或是想逃避，所以才会出现另一个人格，这其实是一种防卫机制，你最好还是离我哥远一点，万一你不小心又爱上他，最后又失望，说不定会出现第三种人格，那不就没完没了。”
“原来你是来劝我的。”尹倩茹恍然大悟。
欧阳观勾起笑。“也不算劝啦！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又何苦。”他比较担心的是万一她精神崩溃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要跟三哥玉石俱焚怎么办。
“其实我……”尹倩茹收了口，现在事情这么复杂要怎么解释啊？算了，还是顺着他的话讲好了。“你的话我会再想想。”
“希望你听得进去。”他耸肩，转身要走出去时，欧阳靖正好开门进来。
他疑惑地看了弟弟一眼，欧阳观泰然自若地说：“没事，我到处闲晃。”
看着欧阳观走出去后，尹倩茹才道：“你弟还满关心你的。”
“他的个性比较鸡婆一点。”欧阳靖说道。“他跟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劝我不要再爱上你，他可能担心我会再崩溃吧！”
欧阳靖瞄她一眼，不过没评论她说的话。
尹倩茹也斜眼瞄他。“你这个60度的人。”
“什么？”
“说你只有60度，不热不冷的。”她摇头叹气。“唉！因为这样所以你妈过世的时候你才没哭吗？”
他皱下眉头。“欧阳观跟你说的？”
“不是，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谁教你一整个早上都在开会，我早上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我灵魂出窍的时候看到你了，我是说十五年前的你。”
他盯着她的表情，仔细研究。
“我没疯，我不是说了要证明给你看有灵魂出窍这种事吗？我真的看到你了，你妈出殡那天，你在书房看书对不对？”
他放下手上的资料夹，黑眸闪着怀疑。
“真的不是你弟告诉我的，不然你可以问他。”尹倩茹说道。“还有一只白色的波斯猫走进书房，对不对？”
“你是说那时候你在那里？”他挑眉。
“对啊！”她点头。“这下你信了吧！”
他没讲话。
“这样还不信，头很硬耶你。”她瞪他。“好歹也吃惊一下让我看。”本来想让他大吃一惊的，结果竟然只有挑眉。
他的脑袋转过几种推测，下过没说出来。
“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如果不是你们家请来的老道士看到我，说不定我永远都这样飘来飘去，变成孤魂野鬼，不是说死了都会去地府报到吗？偏偏我就没有，黑白无常也不来捉我，真奇怪。”
她实在想不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事。
“是不是灵魂出窍以后再说。”谈这种形而上的事情对现在的情况没有帮助。“你肚子饿了吗？”
“有一点。”墙上的时钟显示快十二点了。
“你先坐着吧！我再处理一点事情。”
“我很无聊。”她不满地说。
“你可以上网、打电动或是看书听音乐。”他说。
“这些我刚刚都做了，你把我丢在这里好几个小时耶！”她说。“我无聊到差点想把你柜子里面的健康食品跟成药都拿起来吞。”
想到这儿，她邪笑着摇晃手上的一条龙。“你有没有吃过这个啊？”
他瞄了眼她手上的产品。“没有。”
她偷笑。“真的吗？你这个只有60度的人不需要助燃器吗？”话毕，她自认幽默地哈哈大笑起来。
“你希望我试给你看吗？”
笑声戛然而止，她紧张地把产品丢回柜子里。“不用不用。”真是太阴险了，这样反问她。
看他眼神闪过一丝了然于心的得意，她真想把整瓶药塞到他嘴里，让他自爆。
“我去打电动。”她瞪他一眼，走回沙发。
三十分钟后，她抬头问道：“喂，要不要叫便当，我肚子饿了。”
“再等一下。”他继续忙着。
又过半小时。“欧阳靖。”她受不了地起身。“你好了没？我肚子饿了，你不吃我要先去吃了。”
他抬头看她一眼。“我叫秘书买，你要吃什么？”他拿起电话。
“鸡腿饭还有珍珠奶茶。”她立刻道。
交代完毕后，欧阳靖挂上电话，尹倩茹说道：“你不是说要告诉我回去见我爸妈要做的预备功夫吗？是不是要先想好一套说法，就说我梦见尹倩茹怎么样，当然他们一定不信，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说一些尹倩茹跟他们的事，就是那种别人都不会知道，只有他们才清楚的细节。”
“太怪力乱神了，而且别忘了你去见过你弟，还把他吓了一跳，如果再用这种说法登门拜访，他真的会认为你是神经病。再说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如果传出去，怕又引来个麻烦。”
“那你有什么办法？”她皱眉。
“有个最简单的，我查了一下资料，发现你妈买过我们的产品……”
“啊？真的，她买什么？”尹倩茹微张嘴。
“一些保健食品，当然你刚刚拿的那一罐也有。”他说。
尹倩茹噗哧一声笑出来。
“我会找个人打电话到你家，就说公司最近在办一个回馈老顾客的活动，她刚好抽中参奖，可以得到公司所有的产品各一份，而且是由经理送到家。”
尹倩茹眼睛一亮。“那我就可以跟你去了，欧阳靖你好聪明啊！”她高兴地手舞足蹈。
“其实还有好几个方案，不过既然你妈是我们的顾客，那用这个方案最简单。”他说道。“不过有个但书……”
“什么？”她停下动作，谨慎地看着他。
“你可以跟你爸妈说话，但是绝不能说你就是尹倩茹这种话，什么托梦、附身的事全都不许说。”
她点头，经过云梦嬅的事，她明白什么灵魂附身的事讲了只会惹来麻烦，爸妈跟她一样都是有口直言的激动型人物，万一不小心泄露口风只会造成困扰。
再说见了他们之后，她就要把身体还给云梦蕾了，何必给他们一个女儿还没死的希望，就算灵魂还在，肉体也腐烂毁坏了，她不可能再留在这世间了。
只要跟他们说说话她就高兴了，至于他们知不知道她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如果知道了真相，恐怕只会更难过。
想到这儿，她的心又难受起来。
“欧阳靖……”她揉了下眼睛。“谢谢你，其实你不用帮我做这些事的，我真的很高兴你答应帮我。”
见她掉泪，他叹口气。“你这样怎么见他们？讲没两句话就掉泪，他们会吓到的。”
“我知道。”她抽起面纸擤鼻涕。“我也不想哭啊！可是就是会难过，我也想象你一样没感觉，可是就是做不到。”
他盯着她的脸，说道：“我不是没感觉，只是感觉没那么多而已。”
“我知道，大家都有七情六欲，你可能只有三情两欲，食欲跟兽欲。”她说。
他愣了下，嘴角忍不住勾起。
“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她叹气。“我想你上辈子可能是什么修道中人，所以少情少欲，不然就是木头还是石头之类的投胎。”
他摇头。“你为什么老想这些怪事？”
“这会怪吗？还好啊！”怪的人是他吧！脑袋又臭又硬。
闲聊了一会儿，秘书拿了两人的中餐进来，道谢后尹倩茹正打算先喝口珍珠奶茶，他却在毫无预警下拿走她的饮料。
“你干嘛？”她讶异地看着他。
“五分钟后再喝。”他说。
“为什么？”她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
“训练你的耐心，这是去见你爸妈前要做的准备工作。”他一并拿走她的便当。
“等一下。”她伸手要去抢。“我很饿。”
“克制。”他说。“你一点克制力都没有，如果这样去见你爸妈，讲没两句话你什么都说出来了。”
“我不会。”她压到他身上。“你不要搞这种花招好不好！”
“你要见你爸妈就听我的。”他皱眉。“坐好。”
“你这个暴君。”她生气地喊了一声，但还是乖乖地坐好。
“我先吃了。”他打开自己的便当。
“什么！”她气愤地揍他一拳。“有没有人性啊你。”
“忍耐。”他警告地看她一眼。“这是训练。”
她看着他吃口猪排，拳头整个握紧。“太没人性了。”她抱着肚子呻吟，倒在沙发上滚动。“我一定是在地狱，这是地狱。”
看着身旁的她哀嚎，他忽然很想笑。“好吧！为了让你知道什么叫克制跟忍耐，我也不吃。”他放下筷子，以身作则。
听到这话，她立刻坐起来，见他打开她的便当，放在桌上。
“五分钟以后再吃。”他说。
她伸手要去抓鸡腿，他的手快速打上她的手背。
“不要犯规。”他瞪她。
她哭丧着脸。“我们这是何苦，你已经饿了我一个小时了，我真的快要昏倒了。”
“人三天不吃东西都不会死。”他说。
“可是我已经死了。”她又想伸手去捏菜，再次让他打手。
“忍耐。”他不高兴地皱眉。“这点事你都做不到吗？”
她瞪着他，眼眶泛红，却不知是想哭还是气到发红。
“深呼吸，把心静下来。”他指示。
她大口吸气，大口呼气。
“不用这么大声。”他提醒。
“忍耐。”她不爽地回他一句，继续大声呼吸。“便当好香。”她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
“不要想肚子饿的事。”他说。“继续深呼吸。”
“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蠢吗？一个热热的便当不吃，偏偏要放到冷……”
“不要想便当。”他将她的头转过来面对他。“听到没有，不要想。”
“可是肚子好饿。”她深吸口气。
“不要想肚子饿。”他说。“想点别的事。”
“除了鸡腿我什么都不能想，欧阳靖，我认输了好不好，我们先吃饭。”她哀求地说。“我真的快要昏倒了。”
“忍耐。”他重复同样的话。
“你再这样，我会让你再多一个黑眼圈。”她警告。
“快五分钟了。”他说。
“才怪。”她痛苦地说。“我已经出现幻觉了。”她挥拳要揍他。
他轻松地扣住她的手。“想想你爸妈。”
她哀嚎地闭上眼。
“深呼吸，再熬三十秒给你喝珍珠奶茶。”他说。
她立刻睁眼。“真的？”
他点头。
三十秒，三十秒，她开始数，这个容易多了，三十秒很快就过去……
“好了，好了，三十秒了。”她说。
他拿起饮料，替她插好吸管。“喝一口，别太多。”
她拚命点头，张嘴含住吸管，猛吸一人口。
“好了。”他说。
她不管他，继续吸。
他推了下她的额头。“你作弊我就让你吃不到便当。”
她不甘心地抬起头，双颊鼓胀，眼神充满杀意。
“数一下嘴巴里有几颗珍珠？”他说。
她差点没噎到。“什么？”
“培养耐心，珍珠一颗一颗咬。”他说。“一口气吞下我就把便当收走。”
“你是魔鬼啊？”她气愤地说。
“要不要见你爸妈？”他警告地看着她。
忍，她忍……尹倩茹瞪着他。“都在嘴巴里怎么数？”
“小心一点就行了。”他盯着她。“有几颗？”
“十五颗。”她随便说，如果他叫她吐出来数，她就吐在他身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乱说的。”他瞄了下手表。“喝一口饮料，十秒才能吞下，知道吗？少一秒就再延五分钟才能吃饭。”
她痛苦地闭上眼，眼泪差点飙出来，她真想拿东西敲他，好想揍他，这才是她现在要忍耐压制的冲动。
这场中餐，就在这种酷刑下进行了一个小时，当她吃完最后一口饭时，她已经快累瘫了。
“好了，差强人意。”他说。“回去还要加强训练。”
她惊恐地说：“你不会每一餐都这样搞吧？吃饭的乐趣都没了。”
“回去有别的训练。”他说。
“什么？”她惶恐地说。“不要玩了好不好，你有教练瘾是不是。”
“这不是玩，这是训练。”他认真地说。“你的忍耐力太差，又太过冲动，不训练不行。”
“你该不会把我当狗在训练吧！”她问。
他没回答，不过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气死人了，她再顾不得什么克制不克制，生气地扑到他身上捶打他。
“太过分了你。”她喊。
“坐好。”
见他要抓她的手，她拿起抱枕打他。“推翻暴政、造反有理。”
他的嘴角往上扬。“克制一下你自己。”
“不要。”她用抱枕打他的肩膀、他的身体。“现在换你克制、忍耐，你不是很厉害吗？好好忍耐吧你，十秒钟以后才能还手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