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声哥哥来听听。”总要给点证明,他才愿意为他做牛做马。
包中听到此,默默的退出门外,替易宽衡保留最后颜面。
就在包中离开的瞬间,南安廉一把揪起易宽衡的衣襟。“哥哥,劳烦了。”
易宽衡倒抽口气,瞪着他的拳头。“……你的诚意,我感受到了。”乖,放手,哥哥是假武人,纯粹跑得快,一点都不耐打。
“早说。”南安廉笑眯眼道,松开了手。
易宽衡赶紧整着衣襟,怕待会被人看穿他被威胁过,侧眼瞪了南安廉一眼,却见他唇角浅现笑意。
“喂,发生什么事了?”反正通判又还没来,聊聊也好。
“什么?”
“要不要去照镜子,你今天一整个春风得意,连眉毛都在笑。”拜托,认识他十几年,他还没看过他这般愉快的神情。
南安廉微扬浓眉,难抑唇角笑意。“什么跟什么。”
“想骗去骗那些不认识你的,我都认识你几年了。”说着,他忍不住凑得近一些。“你昨儿个追丫头去了,到现在也没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后来怎么了,嗯?”
看他一脸好奇的嘴脸,南安廉缓缓笑眯眼,“关你屁事。”
易宽衡心灰意冷的撇了撇唇。“卑鄙的家伙……”把人利用完又恢复冷淡了。
“算了,反正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我也已经习惯了。”
“等把事办妥,你到我府上住几日,算我善尽地主之谊。”
“你本来就应该让我到你府里住几天,昨儿个竟把我丢在客栈,什么也没交代,真是善尽地主之谊啊。”
“不用客气。”
“鬼才跟你客气!”易宽衡没好气的骂着,正想痛快再骂时,却见他目光微动,抬手示意他噤声。
不一会,一抹身影踏进,后头还跟着几名衙役,南安廉睨了眼,眸中浮现若有似无的笑意。
“下官见过御史大人。”屠奎一进偏厅便恭敬作揖,一见南安廉身旁的男人开口问:“这位是——”
“这位是右军都督易宽衡。”
“原来是都督大人。”屠奎虽有诧意,但疑惑更多,在两人对面坐下之后,像是有些难言之隐,一副欲言又止。
南安廉见状,心里已有主意,便故作轻松的问:“屠奎,你今儿个不是要将花楼和赌坊的账本交给本官?”
“这……”屠奎想了下,低声问:“大人,不知道大人能否出示巡按御印?”
易宽衡闻言,偷觑了南安廉一眼,就见南安廉神色不变的道:“屠奎,谁跟你说了什么?”
屠奎眉头跳了下,谨慎的开口,“大人多思了,下官只是想起以往御史代天巡狩时,身上会有皇上御赐的巡按御印罢了。”
“既然你称本官一声大人,你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身旁的易宽衡垂眼叹了口气,瞧,这家伙不当官多可惜,他这张嘴明明就刁得很,胆识更是过人,可是却为了红颜辞官,真的是可惜。
“这……”屠奎词穷了。
这时,门外有大批的卫兵来到厅外,南安廉懒懒望去,就见一人身着深蓝色知府官服徐步踏进厅门。
“来人,将厅里三人一并拿下!”管正霖一声令下,身后的卫兵拔出腰间配剑,直指厅内。
“大人,下官无意背叛大人,求大人饶命!”屠奎见状,赶忙求饶。
“屠奎,你连对方来历都还未查清,就一厢情愿的认为他是御史,殊不知他不过是南家当铺的当家,还企图与他陷害本官,本官留你何用!”
南安廉闻言,黑眸微眯着,状似思忖什么。
“安廉,看来是东窗事发了,接下来要怎么办?”易宽衡凑近他低声问。
“我还没想到。”
易宽衡倒抽了口气,有股冲动想要揪住他的衣襟摇晃他。“你还没想到?你不要骗我!你向来不是这么莽撞的人,一定是全盘推演过了,赶紧告诉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虽说他挂的是右军都督的官衔,可谁都知道他是文人,而且他拥护和平,举凡要耍枪动剑的,先让他离开。
快,通判已经被踹到一旁,人家都已经围到厅里,刀剑是不长眼的,要是不小心划到他身上,那该怎么办!
南安廉突呀了声,像是想到什么,突问:“对了,我一直想问你有没有带一些兵到空鸣。”
易宽衡眼角抽搐着。“我向皇上告假到空鸣找你,带兵做什么?”杀他吗?下次他一定会记得!
“太可惜了。”他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
“你最好是!”见眼前已是千钧一发之际,就在管正霖一声令下,卫兵持剑袭来的瞬间,易宽衡二话不说的掏出自己的腰牌,“放肆!你等是打算谋杀朝廷命官,造反了不成?!”
管正霖一见那圆形腰牌上雕着右军都督四字,立刻要卫兵住手。
“下官见过右军都督。”管正霖没料到这厅里竟真有朝中重臣。
“你是谁,竟敢私调后骁营的卫兵,该当何罪?!”易宽衡怒声道,抽了点空瞪着身旁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南安廉。
很好,原来他也在南安廉的算计之中,难怪这家伙从头到尾都老神在在。
“下官是空鸣城知府,得知南安廉假扮御史在城里招摇撞骗,所以才领了后骁营的卫兵擒拿南安廉。”管正霖头垂得都快要贴到地上,暗恼百密一疏。
“谁说南安廉假扮御史招摇撞骗?”易宽衡这下子一不作二不休,沉声道:“南安廉本是禁卫总督,是受皇命回到空鸣查案,你胆敢私调卫兵,欲除之而后快……来人啊,将空鸣知府拿下!”
在场卫兵闻言,立刻转向将管正霖擒住。
管正霖不禁喊冤,“大人饶命,后骁营不是下官私调的,这全是辜总兵所为,下官是听命行事!”
“辜总兵?你说的是南境总兵辜胜决?”如果他没记错,王朝所有总兵就只有一个姓辜!
“正是。”
易宽衡不禁看了南安廉一眼,就见南安廉懒懒起身,走到管正霖面前,沉声问:“辜胜决人在哪里?”
“回大人的话,辜总兵现在在府衙里。”管正霖几乎是知无不言,就盼能替自己脱罪。
南安廉轻点着头,看了易宽衡一眼。
易宽衡面颊抽动了下,一口白牙都快咬碎了,却也只能依着他的眼神道:“卫兵听令,立刻前往府衙将辜胜决拿下!还有,将知府押入大牢,待本官请命再议。”
“是!”
就在卫兵应声后,包中忽地一脸慌张的踏进厅内,道:“爷,知府传令,说是牙行里的流当物有赝品,请小姐到府衙一叙。”
南安廉闻言,不禁瞪向正要被押下的管正霖。
管正霖赶忙道:“大人,那不关下官的事,那都是辜总兵的主意!”
南安廉心头一窒,足不点地的朝外奔去。
易宽衡意会过来,忙喊道:“快,其余的人全都赶往府衙!”令下,他便跟着包中狂奔而去。
第14章(1)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打从南茗棻被请到府衙的偏厅后,就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甚至感觉芒刺在背,彷佛有谁躲在暗处注视自己,教她坐立难安。
望向厅外漫天大雪,寒风不断地刮进厅内,教她冻得直打颤。
她已经坐了一会,可至今还是不见知府大人,更不见半个衙役经过,彷佛这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人,除了风雪肆虐的声响,再无其它声音。
她起身走动,活动筋骨顺便暖和发僵的身体,走到厅外张望,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教她直想离开算了,可人都已经进了府衙,要是擅自离开,岂不是给了借口刁难自己。
一番思索,她决定再等一会,然就在她转身入厅时,却无预警的撞上一个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一把力道给紧搂住,吓得她不住的挣扎。
“果真是长大了呀,丑东西。”
那缓而无波的冷沉嗓音恍若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上脑门,教她猛地抬眼,瞪着那张陌生又似曾相识的脸。
“你……”
“和十年前相比,你现在倒是像个女人了,南安廉肯定是尝过你的味道了,对不?”辜胜决笑眯细长的眸,湿热的舌舔过她细嫩的颊。
南茗棻作呕欲吐,可偏偏被他擒得死紧。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曾听易宽衡提过,他根本就已经被流放到边疆,而空鸣城离南境还远得很,他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你说,我该要怎么报答你?”他一个天之骄子竟然栽在这对假父女手中,竟被流放到南境长达十年,永无回京之日,教他怎能忘记这份仇恨?数月前接获父亲来信,让他知晓南安廉辞官回空鸣,他就想绝对不能放过这绝佳的时机。
“你!”她知道这当头不该激怒他,可是要她容忍却又是那般的难。
“你在发抖呢,怕吗?”
“是冷。”她扬起不屈服的笑。
“不冷,待会我就会温暖你。”
他一脸猥琐的笑,教她直想吐,更令她恐惧,可是正因为害怕,她要自己沉着应对,不能自乱阵脚。
安廉教过她,必须先试探威逼,如果不行再放软姿态寻找出路,只要她不放弃,她绝对可以逃出生天。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幸福,绝不允许毁在这个混蛋变态手中!
“辜胜决,难道发放到边疆还不够,你想要换条死罪不成?”
“错了,真正会犯上死罪的是南安廉。”
南茗棻顿了下,问:“什么意思?”
“假冒朝廷命官那可是死罪。”他好心提点她。
她张口无言,这话意味他已经知道安廉假扮御史,可是——“你只是个边境总兵,这事……”
“我是无权处置,但空鸣知府总有权吧。”
南茗棻怔愣的瞪着他。这么说来,府衙里空无一人,难道是前去擒拿安廉了?
安廉说易宽衡会随行,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化解危机。
“别提他了,咱们到里头去,让我好好温暖你。”辜胜决圈抱住她,打算将她扛起。
“放手!你这个变态!”她手脚并用的挣扎着,可惜的是她的力道远不及他,双手被他轻而易举的反擒在后。
“我变态?变态的是南安廉!”
“我爹又不像你!”
“是吗?难道你敢说你没有被他带上床,没让他尝过你的滋味?当你在他身下呻吟时,你是否一样喊他爹?”他俯近她,作势要吻她。
“混蛋!”她猛地以额撞向他的头,趁他吃痛微松手的瞬间,抬腿再踹他胫骨,见他嚎叫出声放开手,她立刻转身就跑。
“跑!我看你能跑多远!”
南茗棻拔腿狂奔,跳下回廊,往园林里跑,突地一支箭从耳边呼啸而过,吓得她直瞪着前方,心颤的回头,惊见站在回廊上的辜胜决竟再次拉弓。
她不敢停下,不敢跑直线,往大树的旁边跑,但园林里没有灯火,黑暗中她跑不快,地上满是雪,教她一踩脚就陷入雪里,几次差点滑倒。
好冷,雪落在她身上,冻得她不住发颤,可她依旧不敢停下脚步。
箭,从身旁凌空而至,吓得她心脏快要停住,举步的瞬间,整个人往前滑去,浸在雪堆里,她浑身抖得厉害。
想要起身,一支箭瞬间钉住她的袖角,吓出她一身冷汗,回头望去,辜胜决就站在林边小径上,手上的弓还搭着箭。
“南茗棻,我已经写了封信派人送到京里给我爹,皇上很快就会派人查办你和南安廉之间的逆伦私情,到时候你们一样逃不过一死。”辜胜决轻笑着,“我让你瞧瞧我的本事。”
南茗棻颤着身坐起,恐惧与绝望逼出她的泪水。
为什么要这样……她才刚得到幸福,她的人生因为安廉而充满快乐,可是竟有人以破坏他人幸福为乐……混蛋,太可恶,太可恶了!
在昏暗之间,她只看见箭翎直朝自己而来,吓得只能闭上眼,头发却突地被什么扯着,逼着她往后倒。
“瞧,我这好本事,当年要不是南安廉恶整了我,我早已得到更高的官衔,而不是被下放到南境那蛮荒地带!”话落的瞬间,箭矢再次射出,射往她脚边的裙摆,吓得她瑟缩起全身。
变态!她无声骂着,泪眼直瞪着依旧拿着弓箭对着自己的辜胜决。
“南茗棻,快点跑,否则接下来这一箭可就要往你身上招呼过去了!”辜胜决咧嘴大笑着。
南茗棻心头惊颤着,不管冰寒的雪冻得她浑身僵硬,扯裂袖角和裙摆,试着要站起身,但连一点力气都没有,这时,却突地听见——
“丫头!”
南安廉粗嗄的叫唤教她猛地抬眼,她分不清方向,大雪打湿她的人,她本想要回应他,却想起辜胜决就站在林边小径上。
不知道打哪生出的力气,她硬撑着站起来。
她好冷,浑身好痛,可是她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她必须比辜胜决还快找到安全地。
“丫头!”南安廉嘶哑的嗓音透露他失去往日的从容,声响近得像是就在前方。
南茗棻咬着牙往前跑,不住的往后望,从林叶缝隙里察看辜胜决在哪,惊见他站在回廊下,像是已锁定目标的拉满了弓——
“安廉!”她声嘶力竭的喊着,奋力跑出园林外。
“丫头!”南安廉一见到她,便直朝她奔来。
南茗棻挡在南安廉的面前,就在手触及他的瞬间——她听见啵的一声,看见南安廉瞠圆了黑眸。
“来人,将辜胜决拿下!”正好从回廊另一头跑来的易宽衡撞见这一幕,放声吼着。
“易宽衡!”辜胜决像是意外易宽衡竟会出现在这,抽了支箭瞄准他。
就在一名卫兵奔过南安廉身边时,南安廉一把抽出卫兵的配剑,抬手朝辜胜决射去——长剑凌空而去,贯穿辜胜决的喉间,教他松手射出软弱无力的箭,随即倒卧在血泊里。
易宽衡见状,拧紧了浓眉,但暂且不管,先跑到南安廉身边。
“安廉,你没事吧,没事吧……”南茗棻颤着手抚着他的脸。
“我没事,你……忍着点,我带你去找大夫,马上就去。”南安廉颤着声,避开她中箭的肩胛处,轻柔将她抱起。
易宽衡一见她的伤势,心都拧紧了,就连后来赶到的包中也错愕得不知所措。
南茗棻把脸贴在南安廉颊边,泪水不住落下。“好扎人……不是要你刮干净嘛……”
“好,回去你再帮我刮个干净,你想怎么刮就怎么刮……”
“可是,我好冷……”她冷到浑身抽搐着。“雪……好冷……”
血染红了他的袖管,染红了银白大地,他抱着她加快脚步,哑声叮咛,“丫头,撑住,你要撑住……”
“嗯,我没事……不痛,可是好冷……”这是她生命中最冷的时刻,再没有比这一刻还要寒冻。
她……要离开他了吗?她泪流满面。
她舍不得、舍不得……她想要和他继续往下走,哪怕眼前只有荆棘之道,哪怕身负逆伦之罪,她也不想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