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不知道是谁汇的呀!”他苦恼环胸,“就怕是汇错的。”
“能请银行人员查吗?”
“不行。”他早问过了,“基于保护隐私,就算他们查得到,也不会告诉我的,除非是有犯罪情事。”且还要有警察协助才行。
“那你就当作从天掉落的意外之财吧!”
江上望白了语调幸灾乐祸的墨皑东一眼,“滚!去把地砖的事解决!”
“好啦!”墨皑东拿着资料走出去。
到底会是谁呢?
江上望望着第一笔汇款资料的日期,那是某人离开两个月后的事了,难道会是……
不!他摇头。
他是想太多了,她既然把户头的钱领光,还卖了车子与机器,意图已经显明,怎么可能事后才分期一笔一笔还?
小晴绝对不可能骗你的钱!她这个人笨笨呆呆的,都是被骗的份!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了!
向瑶因激动而涨红的小脸在他脑中浮现。
不可能啊!小晴很乖的,她怎么可能骗你的钱!我不相信!搞不好是她被骗了,所以钱才会不见了的!
顾丝竹也不断的表示,只有谷晴被骗的份,没有她骗人之事!
难道说,真有隐情?
但是她与游巡扬同时间离开,却也是不急的事实……
他烦燥的将存款簿丢进抽屉里,勒令自己别再想了!
“工作工作!”他打开mac,逼迫自己在公事上专心,别都事隔半年了,还将“骗子”放在心上,如此的念念不忘,连他都觉得自己蠢了!
***
到银行刷了薄子,那笔诡异的汇款已经不再出现了。
整整两年!
这两年间,同样的时间,不曾间断的汇款,金额自一万到三万不等,直到对方不再汇款的那日,总金额正好是四十万,与某人逃离他前带走的金额一模一样。
江上望拉开右手边的第三个抽屉,自文件最底层拉出牛皮纸袋,抽出里头的文件与相片。
相片里头,是一个全身包得紧紧,在果园里辛勤工作的女孩,唯一露在外头的一双大眼纯净无杂质,闪动令人心悸的光芒。
捏相片的手指微微用力,在尖角处产生了皱摺,就好像她在他心上留下的痕迹,怎么也无法抚平。
翻过了几张同样场景的相片,接下来出现的场景很明显是在银行外部的ATM前。
她背对着拍摄者操作,相片右下角的铭黄色数字,印着——990606.
再下一张——990706.
第二一张——990806.
他只要求徽信社查询她这三天的行动,就为了证明心中的猜测——钱,是她汇的。
令人难以理解的,是她的动机。
既然偷了钱逃走,为何又要按月偿还?
若她拿钱是有苦衷,为何不告诉他?
他是那种见她有困难不伸援手的人吗?
他不是啊!
她也应该了解才对,她又为何不说?
她与游巡扬之间究竟又有什么秘密不让他知道?
还是说两人同时间的消失,仅是巧合?
毕竟征信社的人也说过,在她身边并没有相处亲密的男人。
将相片甩上桌,江上望两捏着发紧的太阳穴靠向了椅背。
在她第一次停止汇款时,他以为她会出现,但事实不然,枯等了两个月,也不见她有任何音讯。
只有他去找她了!
要解谜,也仅有这个办法。
***
强烈寒流来袭,即使是温暖的南台湾也得裹上羽绒服外套抵御一下刺骨寒风。
裸露在袖子外头的小手有着健康的淡淡咖啡色,未受低温影响,小心翼翼的蹲在地上摘采红艳艳的草莓,就怕草莓有任何碰伤,坏了卖相。
“小晴。”会计阿芬姐站在草莓园外对她喊道,“有人找你喔。”
“谁?”未戴口罩的她转过头来狐疑的问。
她在这工作两年多的时间,从没有人来找过她啊,因为她并未告诉任何人她在哪,仅定期告知父母她一切安好,不用担心而已。
“一位陈先生。”
陈先生?
她蹙着眉头猜想有哪个陈先生会过来找她。
思考了一会,想不出个答案来,她只好抱着满肚子的困惑起身,走过田埂,来到办公室的会客区——那是在大门左手边的解落,旋转着一张圆形玻璃桌与两张椅子,而那位“陈先生”正背对她而坐,低头翻阅果园的DM.
“陈先生?”这背影感觉很熟悉,但她还是想不起有哪个陈先生跟这背影是合在一块儿的。
那人闻声站起,缓缓转过头来,同时拿下了脸上的墨镜。
她惊愕的倒抽一口凉气,小脸发白,呆立无法动作。
江上望微眯着眼睛瞪视她明显惊讶过度的小脸。
他怕她脱逃,才故意用了一个大众化的姓氏。
她一定没想到他有能耐找到她吧?
“出去外面谈?”俊颜往外偏了偏。
谷晴的惊吓这时才回复过来。
他找到她了?
怎么会?
她明明将秘密守得很紧,谁都不知道她躲来屏东的呀。
见她仿佛三魂七魄跑了一半,呆愣愣的不知该如何回应,江上望索性走过去一把扯住细腕,将她拉到办公室外头。
她晒得好黑,肤色活像倒了太多牛奶的拿铁,可即便如此,仍遮掩不住她天真可爱的气息,而且还多了种健康美。
“为何不告而别?”江上望开门见山。
不知所措的小嘴抿嘴。
即使事情已过了两年,她还是无法坦然告知自己的愚蠢。
她蠢过好多次,被骗过好多次,就仅有这次,她无法面对。
也是从此以后,她再也不傻呼呼的轻信他人,她将自个儿赚的钱守得很紧,除了还债,还要存钱完成她未竞的梦想,她再也不轻易将钱掏出去,精打细算,近乎锱铢必较的将每一块钱用在对的地方!
见她迟迟不回应,江上望决定激她。
“你应该在我身边待久一点。”他冷声道,“只拿走四十万就跑,不嫌数目太少?”
闻言,谷晴脸色骤变,眼泪啪嚏啪嚏纷然滚落。
“你说什么?我拿……我拿你的钱跑走?”她才不是这种人!
“不然呢?你将所有的货款都偷走,还抵押了车子跟机器,不就是诈骗集团的行为?”
“我没……我没有偷你的钱!”
“难不成帐户归零,还有地下钱庄来要债一事,都是我白目发大梦?”
“地下钱庄来向你要债?”她想起车子行照上头写着的是江上望的名字。
“你人跑了,他不跟我要跟谁要!”他拿出借据,丢向她,“自己看清楚,十五万,加上利息共十七万!”
她弯身捡起收据细看,小脸始终低垂,不敢直视他的眼。
她忘了利息这事,两万块的利息并未算在还他的钱内。
“我……我对不起你……”她抹了抹眼泪,即使此举徒劳无功,“这两年来,我每个月都有还你钱,汇入你的帐户内,你有收到吗?”
“既然偷了钱走,又何必还?”
“我没有偷你的钱!”她握紧拳头大喊,“我是说真的!我发誓!”
“不然那四十万,你拿去哪了?”谁会没事偷了钱再一笔一笔分期归还!
更何况他们又不是普通的关系,而是亲密的伴侣耶!
小嘴又抿紧。
“说啊!你拿去哪了!”他咄咄逼问。
“对不起……”原由说不出口,只能呐呐道歉。
“你若是真的困难,可以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做这种偷偷摸摸的肮脏事?”
“对不起……”
“说啊!谷晴!给我说清楚讲明白!”他要听的不是“对不起”三个字!
“怎么了怎么了?”果园的吴老板与其他办公室员工早就竖耳倾听很久了,一看到陌生男人抓着谷晴的肩猛摇,又朝她大吼,立即以保护者之姿走出来。“你干嘛欺负我们家的小晴啊?”
“老板,没事的!他不是欺负我。”谷晴连忙解释。
“不是欺负你,会害你哭成这样?”吴老板不信。
“我本来就爱哭,不关他的事!”她猛摇头。
“他刚对你大吼,我们都听见了。”吴老板转头,其他员工立即点头附议。
“这是我跟她的事,请不要插手。”江上望不悦道。
“小晴跟我们情同亲人,她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到底是什么事,你说啊!”吴老板擦腰质问。
“我也很想知道是什么事!”江上望冷睇谷晴,“你能不能说清楚?”
“小晴,你说!有什么冤屈,我们都给你靠!”吴老板义气直拍胸脯。
“对啊!我们给你靠!”同事同声支援。
同事们站在她身后,如座坚定的山给她依靠,但对此刻的她而言,是令人窒息的压力。
“对不起!”她转头道了道了歉,拉着江上望的袖子,快步往园区大门方向走。
“你要去哪?”同事们不解的问。
冷风呼呼吹过,没有人给困惑的人们一个解答。
第10章(2)
***
“我……我请你喝咖啡!”
果园外,是一家小小的咖啡店,为了让尴尬的感觉趋淡,也为了让彼此不要只能大眼瞪小眼,谷晴决定先来杯咖啡镇定一下心神再说,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又是让她心头一震。
“我不喝咖啡。”
“你不是都喝黑咖啡?”
“你逃走后,我就戒掉了。”
啊……又是因为她的关系……这是否表示,他同样将她摒除于人生之外了?
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但当事实赤裸裸的坦承在眼前,心底还是一阵疼。
“我……我把钱还给你,你能不能别再追究这事,别再问我原因?”
“不行!”若不是为问清楚原因,他何必大老远跑这一趟?“我其名其妙被坑,要个答案并不为过!”
“呜……”她一时控制不住,哭出声来,“一定要知道吗?”
“废话!”
知道后,他一定会看不起她了……
“好……我说……”她抹了抹眼泪,擤了擤鼻子,“那些钱……是被赌掉了……”
“赌?”他难以置信瞪眼,“你别告诉我是赌博的赌!”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对不起……”小脸哭得皱成一团。
“你是怎么染上这恶习的?”他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会去赌博!
“因为……因为行动咖啡馆有竞争者出现,生意变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赚更多的钱好开店,然后那个游巡扬……游巡扬说有办法可以让我在很快的时间内赚到钱……”
原来游巡扬跟她的牵扯在此?
他竟然带着她去赌博?
“赌什么?”
“职棒……他说有内线消息,稳赚不赔……”
江上望立即联想到前两年爆发的职棒签赌案。
“你信了?”怎么这么傻啊!
“我本来是不信的,但他每次告诉我哪个球队会赢,就真的赢了!我就先拿出一点小钱试试,想不到竟然赚了一半本金,后来就越拿越多,最后干脆把所有的收入都拿去签赌,然后……”
“然后就输了?”
她惭愧点头。
“因为你有尝到甜头,所以你认为只是一次的失误,于是就把车子与机器拿去抵押,企图翻盘?”
“你怎么知道?”她讶异抬首,眼底满是敬佩。
“很多赌徒都是这样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将家产败光!社会新闻的案例那么多,你是没在看吗?”他真想狠狠敲她脑袋两拳,看会不会清醒些。
“因为刚开始都有赚钱,所以我以为那是一次的内线消息错误嘛……”
“我看你是被坑了。”
“坑?”为什么这么说?
“一开始给你好处,等你越玩越大,再一次收线把你的钱全部赚定!”
“真的假的?”还有这招?
“那游巡扬呢?他赚了你的钱就跑了?”
“不……他跟我一样赔光光,也去借钱,没想到又输了……”输到脱裤子了!
“两个笨蛋……”难怪会凑到一起!“你是脑残吗?什么时候才会学到教训?”他真是气到无力了。
“对不起……我真的是笨蛋……”除了被骗,还是被骗……
他瞪着她,她则抵垂着头,不知所措的扭着衣角,地上一摊泪水积聚。
“那……那我是不是再把两万块还你就行了?”她小心翼翼的问。
“然后呢?”
然后?会有什么然后?
“我不知道要怎么然后……”
他翻了个白眼,“地下停车场内的小货车跟煮咖啡的器具怎么办?”
“你还留着?”怎么可能!他又不喝咖啡!
“废话!它们等着你给它们一个将它们丢弃的交代!”
“呜……你讲冷笑话……”而且还是一个好绕口令的冷笑话。
森寒的眼狠瞪着她。
“对不起……”肩颈害怕的一缩,“我身上还有些钱,我可以买了它们吗?”
“不——卖!”
“呃……那要怎么办?”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给我回来重新营业!”
“为什么?”他还肯要她,肯帮她?
她不敢让自己太乐观,她没有资格做这样的期待,没资格……
还敢问他为什么?江上望翻了个白眼。
“你……”忽然意识到不远处传来的好奇视线,他转过头,又是果园的员工在探头探脑。
他瞟了他们一眼,有几名员工立刻将好奇的视线收回,便也有几名仍是以戒备的眼神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差点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你打算一辈子在这落地生根了?”再也不回台北,当个水果公主?
她不太懂他的意思,可没那个胆子问,只好自行解读。
“我现在这工作赚钱,薪水虽然不算太高,可是因为食宿都免费,所以存的钱反而多,应该还会再继续工作一阵子,等赚够了钱再说。”
“我的意思是,你打算一辈子住在屏东?”
“这……”她搔搔头,“我也还没决定,等我赚够钱,才会决定去哪开业。”
“开业?”
“咖啡馆啊!我还是要开咖啡馆啊!”她的志向永远不会变的。
“跟谁?”
“我啊!”
“还有谁?”他探问。
“就我一个人啊!”
“没有男朋友?”难不成她也还是一个人?
“没有男朋友啊!”她哪儿看起来像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虽然都过了两年多的时间了,她对他还是念念不忘,晚上睡觉时老是梦到以前与他在一起的快乐时光,等早晨清醒时,痛苦后悔的泪水满溢,出门前还得将哭湿的枕头拿出去晾晒。
“既然如此,那就跟我回台北,用你的小货车重新开业!”还好她没有男友。
他暗暗松了口大气。
“不行!”她斩钉截铁拒绝。
“为什么不行?”她拒绝他?
她……对他没意思了?
“我……我不能再用你的车子……”她脸皮很厚没错,但也不是铜墙铁壁做成的,她还是懂得惭愧的。
“我原谅你了都不行?”还是她不稀罕了?
“你原谅……我?”他真的肯原谅她吗?即使她做了这么多蠢事?
“还是你根本不企求我的原谅?”
“不!”她用力摇头,“我没……没资格……我不配!”
“谷晴!”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你可以干脆的说你对我已经没感觉,我会当场转身回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