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玄星察觉到他那炙烫的视线锁定在她脸上,心下打了个突,不由自主地猜想着是否刚刚她夸奖得不够,所以他才会怀带着怨念盯着她看?为了消除他的怨念,看来她得再接再厉了。
堂玄星确定了“流星追月”侵入他体内的程度后,便松开他的手,深吸口气,准备发挥三寸不烂之舌,将他大夸特夸。
“请问姑娘,我家庄主的情况如何?”刘总管一心挂念着皇甫朔体内的羞。
皇甫朔紧盯着她,等她说出他中毒的深浅。
“你家庄主天生奇筋异骨,又深受苍天眷宠,虽然先前中了‘冰火玄奇’,但他积福颇厚,是以在因缘际会下,得以解去‘冰火玄奇’的毒,而现在他所积的福分又再次救了他,纵然‘流星追月’入体,解毒的程序繁复,不过要不了他的命,他仍旧可以活得好好的。”堂玄星拉拉杂杂说了一大串,没头没脑地努力夸奖皇甫朔。
刘总管愕然地看着堂玄星,她说了一长串的意思,是指庄主还有救是吗?
“……是江湖术士吗?”皇甫朔皱着眉,她所说的话使他联想到四处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什么天生奇筋异骨,什么深受苍天眷宠,还积福深厚呢,全是胡诌!若非他深受“流星追月”折磨,早就大笑出声了。
“不是啊!我可是‘门’右护法呢!”咦?莫非被皇甫朔发现她所说的话大半是偷学街上的江湖术士?真有那么明显吗?
皇甫朔紧盯着她看,看穿她的心虚,看得她节节败退,再也无法脸不红、气不喘地放大话。
“我只是借用了下别人说过的话,而且我这么做全是为了挽回你的尊严。”她倾身向前,凑至他耳畔,压低声音,不让刘总管听见她所说的话,要他明白她有多用心良苦,他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我还真是感动得快说不出话来了。”他涩着声低道,试着忽略心头不住传来的刺痛,至于这痛是因她伤了他的自尊而产生的,抑或是因为体内毒物作祟……两相交杂,连他自个儿都分不清了。
“知道感动就好!你放心,既然你的尊严是因我而失去的,我绝对会负责帮你重拾尊严。”此事不仅有关个人名誉,也关乎本门名声,总不能让外人以为“堂门”中人是捅了楼子就不负责任的混帐吧?所以她会做到尽善尽美,让人无从挑剔的。
“你只需要帮我解毒即可,其它的事就不用劳烦你了。”依照前例看来,皇甫朔对她严重缺乏信心,他可不想她像个江湖术士般到处天花乱坠地夸他。
“不行,是我让你失了尊严,我一定得负责到底。”她有她的坚持。
刘总管站在一旁,不晓得他们两人交头接耳地说了些什么,他极力按捺下心中的好奇,不出声询问。
“我认为……”皇甫朔委婉地想让她打消念头,担心她会弄巧成拙。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一切包在我身上,没问题的。”堂玄星制止他再说下去,她晓得该怎么做,自有分寸。
堂玄星火速结束与他的轻声细语,一本正经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咳!那个……请问姑娘何时要开始为我家庄主解毒?”刘总管轻咳了声,要两人将注意力放在最重要的事上。
“就现在吧!”她闯下的祸当然要及早收拾干净,免得落人话柄,使“堂门”白净无瑕的声誉因她而添上了污点,那她就成了“堂门”的千古罪人了。
“需要我准备什么药材或物品吗?”刘总管没忘记堂玄辰为皇甫朔解“冰火玄奇”时有多费功夫,不论是多艰难的协助,他都会倾尽全力办到的。
经历过解“冰火玄奇”的繁赘过程,对于这回解“流星追月”,皇甫朔已有了心理准备。
“是的,请你给我笔墨纸砚,我会一一写下所需物品。”
“好。”刘总管马上将笔墨纸砚备妥,站着帮忙磨墨,好让堂玄星书写所需物品。
皇甫朔轻合上眼,冗自忍受心头如千百根针刺的痛楚,全身依旧火烫,因痛楚淌下的汗珠一颗颗自额际滑落,对于堂玄星会写下什么必需品,压根儿就没心思关注,心下认为,不论解毒的过程需要承受多大的痛苦,他皆能咬牙撑过去。
“好了。”堂玄星迅速书写好,将墨汁未干的纸交给刘总管。
“真的是要……准备这些?”刘总管无法置信,狐疑地再次向堂玄星确认。
“对!”堂玄星斩钉截铁地颔首说。
“……这些真能除去庄主体内的毒?”刘总管充满怀疑。
“当然,纸上所需的物品分量需连续备好七天的分,待备好一天的分量后,你让人烧一桶热水,再将那些物品放入热水中送进来。”堂玄星交代着。
“我明白了。庄主,属下这就马上去准备解毒所需的物品。”不管刘总管心里埋藏多少疑惑,既然她肯定地说了“是”,那他就不再出言质疑了。
努力熬着一波波痛楚的皇甫朔僵硬地颔首,让刘总管退下办事。
“很难熬吧?”刘总管退下后,堂玄星来到脸色难看至极的皇甫朔身边,同情地轻问道。
“勉强撑得下去。”皇甫朔吃力地睁开眼看她,若非碍于要维护尊严,他会宁可让人一棒打昏,至少无须清醒地承受这似乎永无止尽的痛楚。
“待开始解毒后,你所承受的痛苦就会一日日减轻了。”
皇甫朔僵硬地应了声,再次合上眼,以坚强的意志力苦苦熬着。
“人生在世,总会遇到许多第一次。”堂玄星自怀中掏出沾有毒液的金针,刺上皇甫朔的穴道,为他减轻些痛楚。
“先前我为了解‘冰火玄奇’的毒,已经让堂玄辰用毒针刺过了,所以这不算是第一次。”皇甫朔苦中作乐,同她说笑。
“这是当然,我要说的是,解毒的方法各有不同,端看你中了什么毒,就以怎样的方法解,你明白吧?”堂玄星再道。
“嗯。”痛楚稍减的皇甫朔回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一点儿都不难懂,他没傻得以为每种毒都会以相同的方法解。
“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会相信我,对吧?”堂玄星需要他的保证与合作。
“如果我不相信你的能力,就不会将性命交到你手中。”他对她有绝对的信心,况且倘若她能力不足,堂玄辰也不会要她负责。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相信我,你绝对不会后悔的。”他的信任,是给予她的最大肯定。
堂玄星告诉自己,她不仅要解除蛰伏于他体内的“流星追月”,还会附加别的好处,做为对他的回报。
第二章(2)
望着热气腾升而上的热水,皇甫朔后悔了。
他万般后悔,为何要说出对她坚信不疑的话来?他无比懊悔,难怪她会说“人生在世,总会遇到许多‘第一次’”,她指的一定是眼前的情况吧?
“你对我有何不满?”皇甫朔面色难看地瞪着堂玄星,咬牙切齿地问。
“没有啊!”堂玄星无辜地摇头。他们才见面,他就为她挡毒——虽然是多此一举,害苦了他自己——随后遇到黑衣人突袭,他又再次出手相助,正因为他不仅一次不顾自身安危地出手助她,所以他的善良让她根本就无法讨厌他,她又岂会对他不满?
“那么,是我在无意间得罪了你,以至于你怀恨在心吗?”皇甫朔再问。
“没有。”堂玄星再摇头否认。
“既然都没有,我可以解释成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皇甫朔指着漂浮在热水上、泛着幽香的各色花卉,面目狰狞、一字字地用力问道。
“不是玩笑。”她再认真不过了好吗?
“……还是你觉得奔波了一天,满身尘土,想要休浴,所以才让刘总管准备这些?”
“就算我要休浴,也不可能在你房里,当着你的面啊!”他是不是想得太美了?她可是云英未嫁的黄花大闺女耶!
“既然如此,我只能解释成是要我泡在这些花里头了?”皇甫朔深吸口气,无法接受这事实。
“当然是你要泡,别忘了,我要帮你解毒啊!你别浪费时间,快点脱了衣袍进去吧!”堂玄星催促着,以免他多受苦。
皇甫朔用力合上眼,复又睁开,重复多次后,才有办法平静下来,而不扬腿将浸满花卉的澡桶一脚踹翻。
“我是男人!”他才不要脱了衣袍泡进满是花卉的澡桶里,那是女人家才会做的事,打死他都不做!
“你是中毒的人。”堂玄星纠正他。
“在澡桶里放满花卉不可能是解毒的方法,你休想骗我!”士可杀,不可辱,皇甫朔拒当全身满是花香的娘儿们。
“当然不仅是这样,我还得放其它东西进去,是男人就别扭扭捏捏,快点进去吧!”大好时光都让他给浪费掉了,啧!
“正因为是男人,我才会不肯进去!”皇甫朔对她低吼。
“真不晓得你在坚持什么,保住性命比较重要好吗?”他会不会太固执了?
“澡桶里满满的都是花,房里也都是花的味道,我不要我的身上沾染到!”
“我想不透,身体沾染到花香、闻起来香氛宜人有何不好?而且我觉得你该庆幸澡桶里放的是鲜花,而不是满满的牛粪、马尿要你泡!”本来以为他对澡桶里的鲜花会有些小意见,可没想到他的反应竟如此大。
“我宁可泡在牛粪、马尿里!”皇甫朔低咆。在他心里,泡在牛粪和马尿里的确是好过整桶鲜花。
“那也得要你中了‘七重炼狱’,我才能把你泡在牛粪、马尿里啊!”要咆哮谁不会?堂玄星也对他低咆。
“庄主,你就别想太多,进去吧。”站在一旁听他们争论不休的刘总管,认为皇甫朔要保住性命就得听从堂玄星的,尽管有失一点点男子气概,但没其它人看见,就不算太糟糕。
“你们干脆明年备妥鲜花素果来祭拜我算了!”皇甫朔抵死不从。
“你真麻烦耶!如果我无法替你解毒,堂玄辰知道了一定会怪我的!这回她铁定不只怪我胡涂,更会怪我学艺不精。总之,你不泡也得泡!”堂玄星仗着皇甫朔中毒,无力抵抗且对她没有防备,火速出手点了他的穴道。
“你敢这样对我?!”突然被偷袭,动弹不得的皇甫朔恼得快喷火了。
“谁让你不乖乖听我的吩咐。”堂玄星耸耸肩,一点儿都不觉得点了他的穴道有何不妥。
“刘总管,你别发愣,快帮我把他的衣袍给剥了送进澡桶里啊!”为免水变得不够热,堂玄星双手快速地扯开他的衣襟。
“好。”刘总管帮着堂玄星解下皇甫朔的衣袍。
“堂玄星!”皇甫朔暴怒,大吼她的名字。
“什么事?”堂玄星的双眼接触到他精裸的胸膛,小小的害羞了下,幸好他的怒吼让她得以移转注意力。
“你这是在非礼我吗?”无能为力的皇甫朔恼怒至极,一字字问。
“咦?”皇甫朔的话,让堂玄星一愣,她瞪着栖在他结实胸膛上的纤白十指,再想到他的任人摆布,双颊猛地害羞地刷红。
他说得没错,眼前的情况任谁见了,都会认为她正在对他上下其手啊!会不会有人见状,误认为“堂门”挂羊头卖狗肉,以精于用毒做为掩护,实际上则偏好采阳补阴?若真是如此,那可不得了啊!
堂玄星连忙缩回搁放在他胸膛上的小手,一脸无辜,尴尬地对他笑了两声。
“庄主,我们这是在救你,姑娘绝对不是在非礼你。”刘总管站出来为堂玄星说话。
“对!我们要救你!刘总管,你快把他放进澡桶里!”刘总管可不可以不要补充最后一句?那让她觉得更尴尬了。
堂玄星背过身去,佯装忙碌地取出怀中的瓶瓶罐罐摆放在桌面上,不敢看皇甫朔暴怒的眼眸。
皇甫朔怒火冲天,无奈被点了穴道,仅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任人宰割。
刘总管让他仅着一条裤子,抱他进入澡桶,刻意避开他忿怒的眼瞳。
皇甫朔被迫浸泡在香得令他皱眉的澡桶里,心头一股火不住地窜燃,让他想扭断堂玄星纤细的颈子。
堂玄星挑了几瓶可以为皇甫朔柱毒的粉末,来到澡桶旁,闪躲他含怒的眼眸,将泛着花香的各色粉末倒进澡桶里。
“那是什么?”灵敏的嗅觉告诉皇甫朔,那又是一股浓郁得令人无法忽视的花香。
“可以助你解毒的药粉。”堂玄星心知他对花香深恶痛绝,回答他的声音不敢太过开朗,就怕会火上加油。
“为何那味道闻起来会香得呛鼻?”皇甫朔森冷着声质问。
“呃……咳,有时候解药的调配方法会因人而异,所以或多或少会因个人喜好而添加些东西。”她承认因为她个人的喜好,所以会在调配的毒药或解药中加入喜好的花卉,但有些花卉的确是有解毒的功效,并非她胡乱添加,像他所中的“流星追月”,因为与“缤纷灿颜”产生变化,以至于要浸泡在各色有特别疗效的花卉当中,并非她恶意捉弄皇甫朔。
“也就是说,要解毒的话,是可以不用把我弄成现在这副德行?”皇甫朔听出她话中涵义,再问。
“也不全是如此啦,实在是因为你中的毒产生了变化,才会需要这么做。”堂玄星希望他能了解。
皇甫朔低咒着,再次恼于自己霉运当头,什么毒不好中,偏偏要中一个使全身香气四溢的毒。
“七天眨眼就过了,你不用耿耿于怀。”堂玄星要他把事情往好处想。
“一天已是太长,你还要我熬上七天?”皇甫朔没好气地道。
堂玄星偷偷地扮了个鬼脸,不敢多说什么。本来她见他的气色因体内的毒作祟,显得苍白毫无血色,为了回报他,她打算在他脸上抹上一层同样泛着花香的药粉,让他看起来可以显得神清气爽,不过照目前的情形看来,假如她胆敢在他脸上抹上药粉,他恐怕会张牙咬断她的喉咙吧?所以……还是算了。
“发火对身体不好,你别生气。你浸泡在满是鲜花的澡桶中一事,外人根本就无从得知,不是吗?”他就将此事当成是个人的小秘密,不要再搁放于心上了。
皇甫朔火得不想再与她说话,臭着一张脸瞪着澡桶中艳丽的花卉,任由浓郁的香气将他紧紧包裹住。
堂玄星偷偷观察怒火中烧的皇甫朔,他因她中毒,差点丢了小命,依然可以轻松看待,甚至扬笑苦中作乐,结果现在却为了一桶能救他的鲜花浴而火冒三丈?她认为他发火的理由该相反才合乎常理。
她细数着他浸泡的时间,待半炷香的时间过去后,马上取出早已预备在一旁、喂有蜂毒的银针,一根根细密地刺入他的周身大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