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英盛将她的手包在掌心里,摩挲着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说道:“如此看来,你并非借尸还魂的第一人,你也可以安心了。”
丁沐儿点了点头,“倒是……刚刚你知道我去喜缘居时,你的反应似乎有些奇怪。”
他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你若跟王先生谈得来,想去便去吧!”
他确实是不想她去,是因为知道有个人也常去喜缘居,他不想她碰见那个人,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不过,想来也不会那么巧,就叫她碰上了,就算真碰上了,他们也不知彼此是谁,他也不必过于杞人忧天。
“小阳呢?”
“还知道问起儿子。”萧英盛还是有些不满她的晚归,便捏捏她俏鼻,哼道:“早回来了,说想跟戴宗学拳法,打了会儿拳,喜儿伺候着在沐浴。”
丁沐儿知道戴宗是护送小阳去学堂的护卫之一,敢情是小阳看到戴宗打拳,心生羡慕?
她伸出手指戳着萧英盛的脸颊,笑着调侃道:“小阳在安然村都是跟你学拳的,这会儿不粘着你啦?看来咱们俩都让小阳给丢在脑后了。”
他顺势捉住她的手,扣住她的腰往后一躺,欺身压上她,黑眸眨也不眨的看着她。“所以说,你何时给我生个娃儿?”
丁沐儿笑眯了眼道:“一个带着孩子的弃妇,眼下我若在你府里大起肚子来,这成何体统?”
“你以为我需要顾忌谁的眼光?”萧英盛眉头微挑,哼哼地贴近她,附在她耳边说道:“再说了,有谁不知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吗?”
丁沐儿被他气息弄得耳根子一热,脸红了起来,却还是坚持道:“还是不行,我才初到京城,要多开开眼界,若有了孩子绊手绊脚的,我就哪儿都去不成了。”
“你想去哪儿?”萧英盛眯起眼睛。“虽然你是从别处来的,但还是必须知道以夫为天,什么事都比不上我这个夫君重要,明白吗?我不喜欢你的杂事越过我去。”
丁沐儿轻笑道:“沙猪。”不过,这样被人看重着、紧张着的感觉还是甜蜜的。
“什么?”萧英盛蹙眉,她现在是在骂他是猪吗?
丁沐儿憋住笑,“在我们那里,你这样的思想便叫做沙猪主义,是很要不得的想法。”
“再怎么要不得,你现在人在我朝,就得遵循我朝的规矩。”萧英盛回答得干脆。
她甜笑着勾住他的脖子,主动靠近他的唇。“人在他朝,不得不低头,生就生吧!”
橙香指挥着下人把一个又一个的锦盒搬上马车,最后再扶着丁沐儿上了马车,马车一路往玲珑胡同去。
想到王缘见到这些瓷器会有多兴奋,丁沐儿的嘴角就不由自主的带了笑。
王缘是萧英盛的忘年之交,她送他这些瓷器可说是半点不心疼,日后若是她的身分明朗了,她还想请王缘到窑房看她烧瓷,自己能在京城遇上个能与她谈陶瓷的知音人,她心中实在踏实许多,感觉这里除了萧英盛,还有个可靠的长辈能在她有难时伸出援手,她不是孤立无援的一个人。
“夫人,奴婢觉得马车似乎跑得太快了,要不要叫车夫慢些?”坐在马车里东摇西晃的,橙香几乎没法好好坐着。
丁沐儿也是有此感觉,便点了头道:“确实该慢些,盒子里的陶瓷可禁不起颠簸。”
橙香正想想掀开车帘子叫车夫慢些,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急转弯,马车竟失速般的奔驰起来,橙香来不及喊人便一脸惊恐的被颠得东倒西歪。
“夫人!”
丁沐儿也是一惊,连忙抓紧马车壁上的把手。
马车又没有煞车器,不会是煞车失灵,那就是马儿发疯了。
“橙香!你抓紧,我看是马疯了!”
马儿疯了似的往前跑,过了有一刻钟,马车也不知撞上什么,顿时马惊车翻,主仆两人顿时天旋地转,两个人都擦破了手肘和腿,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神志。
“夫、夫人……你没事吧?”橙香就像只受惊的小白兔缩在角落。
“我没事,咱们先出去再说。”
丁沐儿拉着橙香爬出马车,她对盒里的瓷器没抱希望,马车都翻成这样了,瓷器又焉能无损?只要人没事就好,幸好她和橙香都没事,只有皮外伤,但暗中跟着她们的那两名侍卫肯定没跟上,也肯定对此一变故急到不行,他们又怎么料想得到马会突然发疯呢?
爬出车外,丁沐儿见她们身在一处胡同尽头,马车撞上的是一堵高墙,她首先关心的是车夫,想去看看那车夫怎么样了,却是不见人影,连两匹马也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正一头雾水之际,一把长剑从天而降,抵着她的颈脖。
“夫、夫人……”见到十来个蒙面黑衣人围过来,橙香吓得腿软,脸色惨白。
丁沐儿心里一凉,她们这是……被绑架了吗?
不会有人大费周章的绑架一个丫鬟,那目标就是她了,肯定是知道她与萧英盛的关系才会来绑她。
她见到一个黑衣人对另一个使眼色。“那丫鬟碍事,杀了她。”
他们说的是橙香,橙香也知道他们在说自己,顿时吓得不停哆嗦。
丁沐儿心急火燎地喊,“不行!不要伤害我的丫鬟,否则我就咬舌自尽,让你们没法交差!”
她实在不知道咬舌是要如何咬,不过估计这样可以吓阻他们。
一个带头模样的黑衣人冷声道:“快点把人带回去,不要多生事端。”
“是!”
正在此时,又有十来个黑衣人出现了,个个手持长剑,团团将所有人围住。
丁沐儿看得眼花撩乱,怎么又是一群黑衣人?不过,剑的样式不同,看样子他们是不同路的。
“来者何人?”先前的黑衣人老大出声喝问。
后到的黑衣人冷冷地道:“不必管我们是什么人,把人留下就对了。”
先到的黑衣人异口同声,“办不到!”
此话一出,双方便打了起来,丁沐儿被先到的其中一个黑衣人制住,剑一直架在她颈子上,刀光剑影在她眼前飞掠,双方战成一团,地上血迹斑斑,她好几次都差点被波及。
似乎是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不行,黑衣人悄悄押着她走,她已经看不到橙香在哪里了,脖子上的剑锋利得令她不敢随意转动头。
走了一段路,她被黑衣人揪着上了一匹马,掉转马头,黑衣人不管不顾的策马狂奔,丁沐儿被颠得七荤八素,连跳马的勇气都没有,他实在骑得太快了,她跳下去,肯定摔死。
除了跳马,就没有别的生路了吗?
这些人捉她,肯定是为了威胁萧英盛,自己绝不能落入他们手中,不能让萧英盛为了她而妥协什么。
她正费力的在想脱身之法,就见一匹马追了上来,马上的男子她不认得,他和黑衣人相互过招,两人杀气腾腾挥剑相向,简直就是在拿她的命开玩笑!
最后那马上的男子摸出一把铜钱镖如天女散花般的射向黑衣人和她骑乘的马身上,马儿吃痛,不受控制的狂奔起来。
丁沐儿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了?惊愕之余,她被颠得反胃,眼前越来越黑,终是不支,晕了过去……
第十九章 绑架,遭惊魂(2)
“三弟,见弟妹如此,如今你可明白了父皇始终对你不闻不问的原因了?若是对你关怀,就如同你母妃的下场一样,对你是道催命符。”
丁沐儿刚刚恢复了神志便听到有人在说话,那声音很是陌生、低沉,另外,有人坐在床畔,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似乎很怕会失去她似的。她想起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有人要绑架她时,又来了另一方的人马……救她的是谁?是后来追上的那个人吗?
“你当真以为父皇没法子将琉璃令拿回来?”先前那低沉的男声再度响起。“你才出生,你母妃就死了,父皇是为了给你保命符,让皇后动不了你。这次你能死里逃生,也是父皇派在你信家军中的皇城暗卫救了你,父皇深知你在军中危机四伏,那里到处都是成皇后的人,才会派人保护你。”
“为何如今才告诉我这些?”萧英盛的声音如雨后闷雷。“我是怎么过来的,一个被遗弃的孩子,二哥很清楚不是吗?”
“对父皇来说,他宁可你活得孤独,也不要见你死去,你是青妃娘娘留给他的唯一慰藉。”
“即便我现在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我依旧不能像你、像大哥、像四弟那般自在的进宫见父皇,与父皇话家常。”萧英盛眉峰紧蹙。“因为皇后仍视我为眼中钉,仍在设法置我于死地,只要她存在的一天,我就不可能与父皇重拾父子之情。”
萧英磊话中有话地说道:“你再等等,你和父皇定能重享天伦之乐,过去的遗憾终将获得补偿,那一日不会太远。”
萧英盛一凛,黑眸中闪过一抹异色,他抬眸看着立于床前的萧英磊,“难道——”
他点了点头,“如你所料,我追查到皇后、袁相和大皇兄暗中招兵买马,他们似乎等不及父皇立太子,计划策动宫变,而我打算用大皇兄和皇后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自相残杀。”
萧英盛的视线坚定的落在萧英磊脸上。“不管你要怎么做,我都支持你,只要最后登上帝位的是你。”
萧英磊苦笑,“三弟,你可知道当皇帝是个苦差事?”
萧英盛淡淡地一笑,“所以了,过去我已吃了太多苦,以后理当换二哥你吃苦。”
萧英磊浅浅含笑道:“你若是答应我,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不会在我登基后来个辞官隐退,我就会如你所愿。”
萧英盛神情微震,心中已了然了。“看来,父皇的眼光与我相同,肯定是父皇说服了你,不是我说服了你。”
萧英磊眼波轻动,“萧家先祖流血打下的江山,不能落入成氏手中。”
兄弟两人尽在不言中,已从彼此的眼光之中达成某种默契,丁沐儿安静的听他们叙话,事关皇位,兹事体大,她觉得她还是不要此时醒来比较好,让他们好好商议要事。
萧英磊话锋一转,视线落在桌上的花瓶上。“对了,那陶瓷花瓶是从何而来?”
萧英盛自是十分诧异,“二哥知道陶瓷?”
萧英磊点了点头。“我曾在御书房里见到父皇在看一本画册,上面就有这样的花瓶,写着‘陶瓷’两字,只是父皇不想多谈,我也不好追问,原以为只是虚构的画罢了,没想到世上真有如此精致的器皿。”
萧英盛与有荣焉的说道:“那陶瓷花瓶是沐儿所烧制。”
萧英磊若有所思的看着丁沐儿。“湛风说,弟妹有一手红砖刻花的独门技术,还有那蹲厕的构想也是来自弟妹,原来不只这两样,弟妹还如此多才多艺。”
萧英盛扬起了嘴角,“对我来说,那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沐儿肯定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不知我身分,又肯在我一无所有时点头嫁给我的人,甚至,我可能是逃脱的重犯,这些她都不在乎。”
萧英磊假意板起面孔,“你够了,别再炫耀了,是要刺激我孤家寡人一个是不是?”
萧英盛笑意加深了。“所以了,你都老大不小了,快找个王妃吧!再孤家寡人下去,京城的流言可是会越来越多。”
等萧英磊走了之后,丁沐儿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她清醒,萧英盛总算松了一口气,见她想起身,忙扶着她坐起来。“觉得如何?有没有哪儿疼?”
丁沐儿轻轻摇头。“没事,就是头有些疼。”
萧英盛往她身边坐下,让她偎着自己。“太医来看过了,你气血不顺,给你扎了几针,待会再服帖药会好一点。”
她突然一阵警醒,“橙香呢?找到橙香没有?”
萧英盛柔声道:“她没事,那帮人的目标是你,没伤到橙香,她正在替你煎药。”
丁沐儿闻言才放下心。“你可千万别责备她,事发突然,她一个人也保护不了我,再说了,她柔柔弱弱的,也没能力保护我……还有那两个跟班侍卫,你也别责备他们,车夫给人掉包了,他们也不知情。”
萧英盛失笑道:“未来你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心这么软怎么行?管教下人不能像你这样,该赏则赏,当罚则罚,橙香便罢,那两个侍卫是负责保护你的,没将你保护周全,可知我被你吓得多狠,他们要负全部责任,理当受罚。”
“若要追究责任,应当受罚的是你。”丁沐儿扬了扬眉道:“我在京城跟人无冤无仇的,会被人绑架,肯定是因为你。”
“我自然是脱不了干系。”萧英盛也直言不讳。“是二哥恰好见到你被掳走,追上去救了你,他也查到了,是皇后和大皇子的手笔,他们分别都想绑了你威胁我交出琉璃令。”
丁沐儿奇了,“你二哥为何认得我?”
“因为湛风。”
丁沐儿微讶,“湛二爷?”
“湛风一心想成为皇商,一直在扩展人脉,他在京城人脉很广,他识得我二哥,两人往来频繁,他也藉经商之便在各地为我二哥做事,招揽人才。”萧英盛说道:“领着官兵去接我那日,还记得他说在喜缘居见过我一面吗?”
丁沐儿点了点头。
“当时他是去找王先生谈古玩生意的,他说在吉安城第一次见到我时,便将我认了出来,只是当时我失了记忆,他也没法确认我的身分,可我失踪一事已在各地传得沸沸扬扬,他也知道我从边关失踪,便派人画了你我的日常画像,带着画像,拿着我的玉佩,亲自至京城找我二哥,只是那日他没细说,没说到他也画了你的画像。”
“而那段时间,你已恢复了记忆,也暗中连络上仇厉他们。”丁沐儿把始末连了起来。
“你知道湛风必定是到京城找你二哥确认你的身分,要是我知道了你的身分,变数太多了,所以就把我骗得团团转,骗我先跟你成亲。”
萧英盛一笑,“我至今还是认为我当时的决定非常正确,否则你现在也不会在我身边了。”
“是啊,正确,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丁沐儿哼了声。“这么说来,也算湛二爷间接救了我一命,不然你现在可要被迫交出琉璃令了。”
萧英盛黑眸微眯,“若是关系你的性命,十个琉璃令我也不会吝惜,可成皇后又岂是如此便会罢手?得到琉璃令,她必定还要除掉你我才会甘心。”
之后,因为这场绑架惊魂,丁沐儿便减少出府了,她暗自想过,那琉璃令有多重要啊,自己绝不能成为让萧英盛失去琉璃令的那个人,不然她会内疚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