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的话,他忽然一改轻佻的神色,眼神专注的看着她,一张口便吟了首诗,“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他目光满是柔情地开口,“那日王妃一头撞进在下怀里,让在下对王妃一见倾心,明知你是王爷的妻子,还是情难自已,将一颗心全系在你身上,朝思暮想,念念不忘。”
她才不管他这番话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只是冷冷望着他,一脸严肃,“我心中只有王爷,这些话我会全部忘掉,希望你也忘了这件事,从此以后莫再提起!”
但他突然将她搂进怀裎,“要我忘了这件事,除非我能忘了你。王爷已有宠婢桃娘,你又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
她气得一把推开他。“你把我当成那种三心二意的轻浮女子吗?我既嫁给王爷,便是王爷的人,你若当王爷是朋友,就别再对我纠缠不清!”
“王爷都已变成这副模样,你为何还一心向着他?”
“因为我是他的妻,我这一生只认定他一人。”
他脸色一沉,阴狠地道:“若是我说,除非你从了我,否则我不会替王爷解毒呢?”
听见他出言威胁,奚荷月胸中一把火窜起,厉声怒斥,“王爷视你为多年好友,你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吗?伍总管告诉我,王爷说你为人慷慨仗义,热心助人,难道这些都是假的?你其实是个背信忘义的卑鄙小人,只想趁王爷神智不清时,勾搭他的妻子?!”
她疾言厉色再骂,“朋友妻,不可戏。难道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若是如此,你简直枉为人,王爷错看你了!”
他被她骂得微愕,沉默好半晌后,仰头大笑。
“骂得好,我真是色欲薰心,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这种事。”他神色一凛。“我会尽全力为王爷解毒,请王妃放心。今日之事,就请王妃忘了吧,以后我不会再纠缠王妃。”说毕,他躬身一揖,旋即掉头离去。
瞪着他离开的背影,确定他不会再回头,奚荷月脸上的怒容才渐渐消去,喃喃念着他适才吟的两句诗。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她可是思念牧荻尔整整五年,才如愿来到他身畔,风清波对她一见倾心至今也才短短数日,所尝到的相思之苦哪里及得上她。
思及牧荻尔,她唤回菊儿,快步走回旭王府。担心牧荻尔乱了酬神祭的规矩,所以伍总管没让他跟去,她出门时他还在闹脾气,也不知这会儿气消了没?
回到寝院,她在前头的厅里没见到人,走进寝房,就见到桃娘正在服侍他穿衣裳。
看见她回来,桃娘眼神有些慌,“王妃,您回来啦。”
牧荻尔背对着她站着,拉着桃娘的手气愤地说,“桃娘,她自个儿跑出去玩,太坏了,咱们别同她说话。”
“王爷,王妃是出去办正事,不是出去玩,您别再生气了。”桃娘抚着他的脸劝道。
看见桃娘似是在安抚他的亲昵动作,奚荷月心底很不是滋味,强忍着心里的涩然,她垂下眸轻咬着唇,不愿再看。
桃娘悄悄朝奚荷月瞟了眼,见她低垂着眼,便趁她不留意时,飞快将手里的一件东西收进衣袖里。
牧荻尔扬声道:“那你说她去办什么正事?”语气里还透着丝怒气。
“王妃是替王爷去祈求神明庇佑。”桃娘好言说着,抬头望向她。“王妃您说是不是?”
明白桃娘是在为她说话,奚荷月抬起眼附和,“嗯,我是为王爷去祈福了。”
“好吧,那就原谅你这次,以后你不能再背着我偷偷出去玩哟。”他这才转过身,俊颜上挂着一抹孩子气的笑。
“嗯。”她点头答应,望向桃娘不解地问:“王爷早上不是已穿好衣裳,怎么又脱下了?”这两日,他已肯让她为他穿衣,因此今早起床后,是她亲手帮他穿上外袍的。
桃娘解释,“先前伍总管不让王爷出门,王爷闹着闹着又困了,便再睡下,奴婢服侍王爷脱下衣袍,让他好睡些,睡到方才才起来。”
“桃娘,我渴了。”牧荻尔扯了扯她的衣袖。
“奴婢这就去沏茶。”临走前桃娘将手里拿着的腰带递给奚荷月,“能否请王妃帮王爷系上腰带?”
“好。”她接过那条镶着一块美玉的湖绿色腰带,走过去替牧荻尔系上。
刚系好,便被他抱了个满怀。
“王爷?”奚荷月微讶地抬起眸。他的脸轻蹭着她的颊,“你早上不在,我想你。”
他的话仿佛一道暖流充盈她的心,令她瞬间欢悦起来。
“我也想你。”她环抱着他,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清淡的花香,她疑惑的仰起睑,“王爷,你身上怎么会有茉莉花香?”
适才酬种祭时,漫天茉莉花从两侧高台上洒落,落花成雨,现场的确是花香弥漫,但他没去祭台那儿,怎么也会沾染上茉莉花香?
“方才桃娘在园子里摘了些白白的花儿,很香,那个就是茉莉花吗?”他抬手指向一旁案上摆着的花朵。
“对,那就是茉莉花,原来王府里也有茉莉花。”她拿起一呆花放到鼻下轻嗅着,馥郁的甜香沿着鼻端吸入肺腑内,令人心旷神恰。
他拿过她手上的花,插在她的鬓上,歪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你跟花一样好看。”说着他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她又羞又喜的垂下眼,面颊隐隐有些发烫,接着也羞赧地在他唇上亲了下。
他摸了摸被她亲过的嘴唇,呵呵笑了出来,“换我亲了。”他覆上她的唇,这次停留得稍久才离开,然后兴匆匆的盯着她道:“该你了。”他似是把这当成游戏了。
奚荷月踮着脚尖,攀着他的颈子回吻住他。
这一次也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两人吮住了彼此的唇瓣,轻轻磨蹭着,彼此的气息和津液交缠融和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拥抱着对方的手下意识的抱得更紧,四片唇瓣来来回回的厮磨辗吻,谁都舍不得分开。
奚荷月轻阖着眼,心房颤动着,一股比花还香甜的滋味盈绕在她胸口,她贪婪得舍不得放开,只想一直这么下去。
“王妃——”有事走进寝房的菊儿喊了声,等看清寝房的情形,她急忙捂住嘴不想打扰自家主子的好事,但已来不及。
紧抱在一起的两人倏地分开,奚荷月粉颊染着红霞,一脸羞怯。
牧荻尔则摸了摸唇角,憨笑道:“方才那游戏真好玩,咱们下次再玩。”
“那不是游戏。”奚荷月纠正他,不希望他把这当成了游戏。
“不是游戏是什么?”
她略想了下才说明,“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这么做。”
“那我喜欢桃娘,也可以这么做吗?”他一脸天真的问。
“不可以!”她用力摇头。
“为什么?”
见他什么都不懂,奚荷月耐着性子解释,“因为那是要和妻子才可以做的事,我是你的妻子,所以你只能对我这么做,不能对桃娘这么做。”
他仰着头挠着下颚,似乎不太明白。
奚荷月不放心的再叮嘱,“总之,不可以对桃娘这么做,知道吗?”
他似懂非懂地点头,“喔。”
秋阳高照。
一走出寝房,奚荷月便看见牧荻尔在院子里跟两只狐狸玩耍,两只狐狸身形相似,又都是一身淡金色的毛皮,可辨认的方法很简单,胸前有白毛的那只是狐狸大仙,没有的便是狐狸小仙。
她观察须臾发觉,小仙性子比大仙温驯一些,驯养了几日,已没有当初那么惊惶不安,也会主动亲近人,而大仙性子凶悍好动却不爱亲近人,有人想抓它,它便会龇牙咧嘴地想咬人,而且还会吃小仙的醋,若是看见牧荻尔抱着小仙,大仙便会扑上去又抓又咬地赶走它。
看见小仙又被大仙赶走,奚荷月莞尔地走过去抱起它,将它翻过身,好奇的想查看它是雌还是雄,怎么这么胆小,结果发现小仙是公的,她望向牧荻尔怀里的大仙笑问:“大仙该不会是母的吧?”
牧荻尔学着她一样将大仙翻过来,露出它的肚皮,奚荷月看了一眼,笑出声,“真是母的,这样正好可以凑成一对。”
第4章(2)
“王爷、王妃,茶点来了。”桃娘和菊儿端了些糕点和甜茶走过来,搁在一株桂树下的石桌上。
牧荻尔将大仙放下,走过去拈起一块甜糕塞进嘴里,眉开眼笑的称赞,“桃娘,这糕点很好吃,你也吃一块。”他递了块给桃娘。
桃娘接过,“多谢王爷。”瞥了眼旁边的奚荷月,她小声提醒他,“还有王妃。”
他低头看着盘子上的糕点,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六,还有六块。”他拿起两块塞给奚荷月,“这两个给你。”
“谢谢王爷。”她笑着接过,方才因他先给桃娘时产生的不豫,在他多给了她一块后立刻消散。她自我安慰地想,这表示在他心中她已比桃娘还重要一些些了吧。
“待会我们来玩踢球。”他边吃着甜糕边说。
“好。”
大仙走到牧荻尔脚旁,抬起前爪顶了顶他,似也在吵着要吃,他见状便也丢给大仙一块,大仙叼着糕点,趴在一旁的草地上吃着,他顺手再丢给小仙一块,小仙嗅了嗅没吃,走过去蹲坐在大仙身边。
菊儿见连狐狸都有得吃,唯独她没有分到,不禁有些哀怨的开口,“王爷,奴婢怎么没有?”
他抬起头盯着矮胖的菊儿看了看,再低头看看盘子,里头仅剩下一块,然后指着她的腹部说:“你肚子圆滚滚的,里面一定装了很多糕点,不能再吃了。”
“王爷,奴婢这是胖,里面没有一块糕点。”菊儿喊冤。
奚荷月失笑地将手里的另一块甜糕递给她,“菊儿,王爷只剩下一块,你别跟他抢了,喏,这块给你。”
菊儿委屈地噘着嘴,嘟嘟囔囔的小声说着,“唉,奴婢连只狐狸都比不上。”
在她旁边的桃娘听见她的话,不禁掩着唇轻笑,奚荷月也笑了出声。
这时伍总管走进寝院,朝牧荻尔与奚荷月一揖。“向王爷、王妃请安。”
见牧荻尔瞪他一眼后,便把眼神别开,似是还在恼伍总管上次不让他去酬神祭的事,于是奚荷月出声问:“伍总管有何事?”
“禀王妃,有位石戈公子来访。”
“这位石公子是谁?”
“他是王爷的朋友,听说王爷中毒之事,特来探望。”
“王爷,你还记得这人吗?”奚荷月回头望向牧荻尔。
“我不记得。”他咬着甜糕想了想,摇头。
沉吟了下,奚荷月指示,“以王爷现下的情况,不宜见客,伍总管,你去回了他吧。”
“但石公子说他祖上传下一帖解毒的药方,或能清除王爷身上的余毒。”
闻言,奚荷月立刻站起身,“那么我去见见他。”
来到前厅,伍连郡指着一名身穿一袭黑色衣袍,唇上蓄着胡子,样貌英武豪迈的男子介绍,“王妃,这位便是石公子。”
“在下石戈,见过王妃。”他朝她一揖。
“石公子无须多礼。王爷因身子不适,不便出来见客,还请石公子见谅。”寒暄完,她直接问道:“听伍总管说,石公子有祖传的解毒药方可以解王爷身上的毒,可是真的?”
“在下是有一帖祖传药方,但能不能解王爷身上的毒,须试了才知道。”石戈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笺递过去,接着说明,“这药方是以薰蒸的方式将毒逼出体内。”
接过药方,只见上面写了数十味药材,奚荷月有些不明白,“要怎么以薰蒸的方式将毒逼出?”
石戈解释,“备齐药方上的各种药材之后,在一个密室里不断蒸煮,让药气弥漫在屋中,然后让王爷脱光衣裳置身高热的密室里,使其流汗后,体内的毒素也会随之逼出。”听完他的解说,奚荷月立即将手上的药方递给伍总管,询问他的看法。“伍总管,你认为此法可行吗?”
“还未试过,小的也不敢断定。”
石戈接着说:“坦白说,在下也不知这药方有没有用,只是纵使无效,此法也不会伤身,可以一试。”
略一斟酌,奚荷月终于启口,“那么能否请石公子暂且留在王府,指点我们薰蒸之法该如何进行?”
风清波闭关调配解药也不知何时才能配出,即使调配出来,能不能清除牧荻尔体内的毒性也未可知。此时能多一种方法,倒可一试。“没问题。”他一口答应。
“你为何要留下石戈来医治旭王?”藏在树后的人压低嗓音,质问着奚荷月。
她解释,“他都已登门拜访,若是我问也不问一声便将他赶走,只怕会让人起疑。”
“那你为何还让伍总管去置办那些药材?”对方似乎不满意她的答案,再诘问。
“只是在表面上做个样子,况且那些药材也未必便能治好旭王。”
“你要记住,若想让旭王保住性命就别治好他,否则他痊愈之日就是送命之时。”隐于树后之人出声警告。
“我明白。”等对方离去后,奚荷月才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回寝房。
现下除了想办法解决牧荻尔身上的余毒,还要应付这些探子,问题是她不知道这府里有多少人是陛下派来的探子,防得了一个,防不了其他的。
一旦他复原的消息传回都城,只怕陛下真的会杀了他。
她抬首望着悬在天边的月娘,蹙眉沉思。该怎么做才好呢?
满怀忧思的走回寝房,看见原本已熟睡的牧荻尔,此时却站在门边张望,一看见她就立刻上前抓着她的手追问:“你上哪去了,我都找不到你?”
她随口编了个理由,“我见今晚月儿很美,出去赏月了,王爷怎么醒了?”
“我刚作了个梦,梦见天上又圆又大的月亮掉下来砸到我头上,把我砸醒了。”
“那只是个梦,月亮不会掉下来的。”她轻笑着软语哄他,牵着他走回床杨边,与他一起躺上床,拉起鸳鸯锦被将两人盖得密实。
“你的手好冷。”他大掌包覆着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烘暖她柔荑。
她的心也跟着被煨得暖了起来。
“以后你要去看月亮,记得带我一块去,不许再自个儿偷偷去。”他叮咛。
“好。”她点头应着,轻声说:“我带你去,就算有坏人,我也会护住你,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也会保护你,谁敢欺负你,我会帮你打跑他。”说着,他笑嘻嘻的在她唇瓣上重重亲了一口。
他傻气的话,让她溢出甜甜的笑,“嗯。”
她,若是先治好他再让他装傻呢?说不定就能瞒过那些探子,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或许能暂时瞒过去,但久了也会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