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不是来交抄写的书,而是我这里有别的书要给你。”她将放在竹篓子里的印刷的《三字经》拿出来让陈掌柜瞧,“这是印刷书,不同于抄写的,你看看。”
“印刷书是什么东西?”陈掌柜眉尾微挑,好奇地接过她递来的印刷书。
“这种印刷书品质绝对不亚于手抄书,且字迹工整,重点是它可以大量印制,还很便宜,你参考一下。”
陈掌柜眯着老眸仔细翻阅,愈翻愈惊喜,“小苏,你说这书可以印制,是可以一次印很多本的意思吗?”
苏畅儿点头,“嗯哼,如字面意思。”
“太好了,这字这么工整,实在是太漂亮了,连墨渍颜色都一样,不像手抄本一会儿深,一会儿浅,有时工整,有时潦草,品质不固定。”陈掌柜连连赞叹。
“如何,有兴趣吗?”
“有,当然有兴趣,你这一本《三字经》要卖多少?”
“一样价格,四十五文。”
“什么,一样价格?”陈掌柜惊呼,“你不是说可以大量制作吗?价钱怎么开得跟手抄书一样!”
“陈掌柜,我要这价钱不过分,我要给人工钱、开版模和制作成册,这些都要本钱,不然你替我出本钱啊!我虽然给你开这价钱,可是你可以以量制价。”
“以量制价?”
“是啊,你大量采购,货源充足,卖得便宜些,大家都会来跟你买,且一些买不起书的清寒子弟也能买到书,这样你不是能赚更多?”
“你说的不无道理,不过小苏啊,这里只是个小镇,学子有限啊……”陈掌柜开始哭穷,“这里要是县城,你开这价钱我是没问题,可我若要一口气跟你进许多书,也要一笔银子,卖得好不好还是个问题,你好歹要让我赚一些吧!”
她单手撑着下颚,支在柜台上,“要不,这样吧,这《三字经》你要是一次跟我进一百本,我就一本卖你二十五文钱,这样够意思了吧””
“一百本?小苏,你是要让我卖到天荒地老啊!”
苏畅儿不以为意,“你不会在门口贴个红纸,上头写着哪几本书正在大拍卖,限量多少本,一本只需要多少银子,卖完就没,这样大家看到自然会走进来买。”
“这法子好像不错……”
“陈掌柜啊,你想想,平日来买开蒙书的,撇开那些有钱人家不说,是不是通常拿了《三字经》也会顺便询问《千字文》的价格,但是通常都问了问就把《千字文》放下。”“是这样没错,乡下人家哪有银两可以一口气买上两本书。”
“所以说,你是不是久久才能又再卖上一本《千字文》或是其他开蒙书?”
“通常买了《三字经》的人家,最快也要半年、八个月才会来买《千字文》等书。”
她笑嘻嘻地道:“所以啊,要是你大量进书,压低价格,买的人是不是就多了,相对的你赚得也多了。”
“是这样没错。”
“你甚至可以搭配促销活动,例如《三字经》跟《千字文》,你原本一本卖一两银子,现在可以便宜一些,一本卖七百文,如此就已经很吸引人了,如果两本一起买,就再便宜一百文,只要”两三百文。人都是贪小便宜的,有捡便宜的机会,往往想都不会多想,一次就带两本走的,每一本利润虽然没有以前多,但是销量大,卖愈多你赚愈多,你不这么认为吗?”
陈掌柜点头,“你说的有理,不过总得先拿几本卖卖看吧。”
“好,我先给你各十本开蒙书,要是客人反应好,你再多下订单。”她自竹萎子里各拿出十本开蒙书,“就算你一本二十八文。”
陈掌柜拿过算盘打得劈啪响,胖胖的手指掐了掐算着数,“成,就二十八文。”
结完帐,从书斋出来,苏畅儿掂了掂背后的竹篓子,看了一下街上的人潮,打算搭马车前往黎阳县城,去把剩下的书籍给卖了。
她忽略了一点,石林镇跟附近城镇读书的人有限,陈掌柜这里吃不下这么大量的书,只有到人潮多的热闹地方,这印刷书才会有销量,至于采购家具的事就只能等下次了。
苏畅儿穿越人潮前往驿站,突然看到有人在吹糖,她眼睛一亮,好奇地走过去瞧着老板那神乎其技的吹糖技术。
别说她来了几次都没见到吹糖人,在现代时,这种吹糖人也很难见到。她睁大着眼惊喜地看着老板牙齿咬着一端,一手灵活地翻弄手中的麦芽糖,不一会儿便吹出一支又一支形状晶莹剔透的吹糖,令她好心动,想买支来尝尝,可是一想到自己不太喜欢吃甜食,买一支顶多舔两口就不吃,太浪费了,想想作罢,赶紧去搭马车比较实在。
苏畅儿背好自己的竹篓子,加紧脚步往前。她记得这时间点好像有一班马车要前往县城,去迟了来不及搭上车,可得花更多的钱搭私人马车。
吵杂的人群中隐约有人喊着她的名字,她停下脚步左右张望了下,这才看见正朝她走来的任楷。
“苏畅儿,你在想什么,方才我喊了你半天都没听见的。”
“我方才在想事情,现在正要去搭驿站马车到县城。”她有些尴尬地回答他的话。
那天后,两人虽然还是有碰面,为了学习防身术,两人之间也有肢体碰触,只是两人之间总感受到一丝微妙变化,可这是什么变化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总之她现在看到任楷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和尴尬。
他指着不远处的马车,“一起走吧,我正好也要到县城一趟。”
“不用吧,我自己搭马车就好一一”
他不给她反对的机会,拿下她肩膀上的竹篓子,自顾自地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苏畅儿秀眉轻蹙,怒瞪着已经走到马车旁边朝着她招手的任楷。东西在人家手上,不跟上去也不成了,她跺了下脚后,跟了上去。
一上车,苏畅儿便瞪向好整以睱坐在一边像个大爷似的任楷,“你很可恶耶!”
“喏,给。”他将一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梨花型吹糖拿到她眼前。
她错愕地看着他手上拿的这支吹糖,别扭地道:“我才不吃这种孩子吃的零食!”
他看着她,“那方才你还站在吹糖人旁边看半天。”
她辩解道:“我是在看老板的吹糖技术,我没看过。”
“那更没吃过,尝尝吧,小姑娘都喜欢吃吹糖人。”
“我十五岁了,哪里是小姑娘。还有,谁说每个姑娘都爱吃!”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过还是接过,伸出舌头舔了舔手中的糖。
任楷见到那红润的小嘴与粉红的小舌,顿时想到那天两人意外的吻,脑子像是爆炸一样“轰”了一声,乱哄哄的,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燥热,心下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竟然想变成她手中那支吹糖……
苏畅儿见状,有些奇怪地问道:“任楷,你怎么了?脸突然变得好红。”
他揉了揉眉尾,找了个借口,“没,只是觉得今日似乎热了些。”还不忘拉开车窗让风吹进来。
她噘着唇睐他一眼,本想回说:还好啊,还没到正午呢。不过想想,男人好像都比较怕热,因此没多说什么。
他转移话题,“对了,你上县城做什么?”
“卖书啊,我印了些开蒙书,镇上的书斋吃不下这么大的量,我想拿到县城问问看。”
“印刷书?”
她拿了一本给他看,“就是这个,这种印刷术要是普及的话,可以造福很多学子。”
任楷震惊地看着手中这本字体工整、大小一致的书籍,问道:“这就是你最近忙着印制的东西?”这绝对不是一般的手抄书可以比得上的,这种方法定能造福无数的莘莘学子,得让皇上知道才成。
她想起好几次他都看到她在印书,一边舔着吹糖,一边警告道:“术业有专攻,我警告你,你不许偷学,这可是我生活的依靠!”
不忍断她生计,他瞬间打消了禀告皇上,让皇上知道印刷术的念头,将书本还给她,“放心吧,我不会抢你饭碗的,我以人格保证。”
第五章 姻缘庙中藏心机(1)
从县城里最大的宝库书斋走出来,苏畅儿觉得自己简直是走大运了,宝库书斋的掌柜看了她的印刷书后,不只以一本五十文的价格将她竹萎子里的书全买了,还跟她订了《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百家姓》各一千本,而且这些书籍的材料皆由他们出,条件是这批书不许卖给其他书铺,且每本书必须印上“宝库书斋”四个大字。
这么好的条件她自然是答应了,让她八天后先各送一百本来,余下的分四次送。
这些书她家里已有不少库存,但是数量远远不够,她打算这几天请庄大娘跟虎子的哥们一起制作赶工,肯定能很快交货。
她将银票贴身藏好,开心地走出宝库书斋,任楷已经在约定地方等她。
一看到她到来,他走向前,“如何?”
她满脸笑意,“耶,都卖出去了,还接了一大笔订单,四种书每种一千本,而且价钱比陈掌柜给的还好。”
“全国各州县皆有宝库书斋,以他们分铺量来算,这一千本根本不够看。”说完,他指着另一边街头,带她走过去。
“原来如此,难怪如此大手笔,也不像一般小书坊拼命压价。”她发现他将她带往愈来愈热闹的地方,困惑地问道:“嗅,你要带我去哪里?你的马车停哪?”
“都要过中午了,你不饿?”他领着她来到酒楼林立的热闹地带。
她摸摸肚子,“你不提,我还真没发现,你一说,我就感到饿得两脚发软。”
“先去用午膳再回石林镇。”
一想到怀中的银票,她难得慷慨一回,“嗯,走,我们到酒楼大吃一顿,我请你!”
“你请我?”
“当然,我今天谈成了这一笔大生意,你也有功劳,别跟我客气,想吃什么尽量点。”她左右张望了下,看中了一间招牌十分闪亮耀眼的酒楼一一客临门,“那间如何?招牌这么大,我想应该很有口碑。”
“那间客临门只是虚有其表,里头的菜色远远不及飨饕酒楼美味,尤其飨饕酒楼的海鲜更是一绝。”他早已让威虎到飨饕酒楼订位点菜,说什么也要将她拐到那里。
“海鲜!”一听到这话,她眼睛都亮了,一时间根本没想起他们在古代,不顾男女有别,拽着他的手往前冲,“那我们就去你说的那家吧,快点,在哪里?赶快走,我好饿。”
任楷嘴角逸出一抹轻笑,目光柔和地看着拽着他手臂的这只小手,也不提醒她他们正在大街上,乖乖地任由她拽着,“别急,往前走,就在街角。”
就在他们前去飨饕酒楼时,对街一对主仆正巧停下脚步,似乎在找寻什么,四处张望。
“小姐,您确定您方才真的有看到任楷公子?”卢萧萧的丫鬟翠竹四下观看,努力找人。
卢萧萧横眉竖眼,“叫你找你就找,话那么多做什么!”半个时辰前,她的马车经过县衙时,见到已经搬出卢家老宅的任楷从县衙出来,她让人马上停车,可等她下车去追时,他已经不见踪影。
她使了银子从衙役口中得知任楷是来处理事情的,听说还要采买些物品,因此一时间不会马上离开县城,于是她便满大街找人。
忽然间,丫鬟像是看到什么,指着对街的任楷,“小姐,在那里,任公子在那里!”
“在哪?任大哥在哪里?”卢萧萧的目光赶紧朝着翠竹所指的方向望去,一眼便看见她心心念念了几天的任楷,忙提着裙摆要过去找他。
忽地,翠竹猛地扯住她,“小姐,您看,任公子身边的那位姑娘不是……江萱吗?”
卢萧萧的眼睛顿时瞪大,“江萱?她不是之前到老宅打工受伤的那位姑娘吗?”
“小姐,她就是江萱,当年被赶出府的江萱。她跟她嬷嬷被赶出去后不知道跑去哪里落脚,不过奴婢常常看到她跟那个嬷嬷到镇上卖绣品,奴婢还遇上好几回,所以记得。”
“该死,他们两人是什么时候相认了?”卢萧萧眉头紧蹙,那个江萱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任指牵手!
“不,小姐,任公子应该只是认识江萱,但是并不知道江萱就是他一直要寻找的人。”翠竹马上想到一事,忙要卢萧萧安心。
卢萧萧眯阵睨着翠竹。
“小姐,您忘了,林管事说江萱丧失了记忆,既然如此,她怎么可能想起以前的事情。”
听到翠竹这么说,卢萧萧放松地吁了口大气,“要是这样,我就放心多了。”
“小姐,别慌,江萱不是丧失了记忆吗?她对您跟老爷无法造成威胁的,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卢萧萧低声怒喝,“放心?你以为任大哥是什么人,我怎么放心?他迟迟不同意带我回京,就表示他对我的身分有所迟疑,否则他今天不会再次上县衙查看江萱的户籍登记。现在他又找到正主江萱,若不是江萱失去记忆,我与爹合谋的事情恐怕早就被她揭穿了。”
她咬牙怒瞪已经消失在她眼前的两人,紧握拳头的手背上布满突起的青筋,忿忿磨牙,“不行,再拖下去,任大哥迟早会发现不对劲,我必须赶紧想个法子抓紧任大哥才行,到手的荣华富贵绝对不能让它就此从手中溜走!”
翠竹看了旁边专卖婚嫁用品的店家,突然想到一计,“小姐,有了,大家不是常说,事情要办成,要人也要神。石林镇附近有间庙宇是专门管姻缘的,听说很灵,不如……”
昨晚下了场大雨,苏畅儿起床时雨刚停,整个院子跟屋檐下湿漉漉的一片,清晨的阳光照射在水洼上头,升腾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她看着那片很快就消失的雾气,整个人萎靡了下来,本以为今天能够凉爽些,看来还是不成。
一想到这种大热天要去爬山礼佛,她的心情有些不好。昨儿个不应该答应阿好婆的邀约,她好不容易将所有印刷书赶制出来,完成交货,想放轻松一下而已,阿好婆就约她跟他们一起到月霞观上香问问虎子的姻缘。现在她只想躺在屋里睡大觉,不想去爬山,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还是赶紧准备吧。
石林镇附近的几个村落有一个很奇特的习俗,已经说亲的两户人家一定要拿着双方的八字到月霞观问神明是否允许结这门亲,如果允许,下山后双方就会忙着操办婚事.,如果不允许,就会将对方的八字请媒婆送还回去,再另外相看,直到神明答应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