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话教澄澄恍然大悟,这才晓得为何金哥的手下抓她失败后,父母带来的麻烦突然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原来是阿晰背着她向独望宸求助,由独伯伯出面解决这些麻烦事。
这么多年来,他们始终只字不提,让澄澄内心百感交集。当初她为了自尊不愿求助,伯伯跟阿晰却还是默默替她解决问题,若非妈妈的出现,恐怕她一辈子都不会晓得,这些年来之所以能过得如此平静,皆因背后有人在守护她。
从前年少气盛、心高气傲的她会为此大发雷霆,责怪阿晰多事,可现在她的心头涨满感谢与爱意,这样的男人,要她如何不爱?
只是教她羞耻的是,爸妈竟然拿了独望宸的钱。她干涩着声问:“你拿了人家多少钱?”
一说到这事,傅海筠心里就不平。“也没多少,才一百万,他用那么一点钱买你,现在算来真的是太便宜他了。澄澄,你老实说,那个男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他很有钱对不对?我跟你爸拿那些钱只过上一段好日子,因为不晓得那男人的真实身分,找不到人,只好去找你,结果你的寄养家庭楼下竟然有长得很高壮的青少年守着,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跟你爸一靠近那附近,他们就会出现警告我们不许找你,每一次都不同人,他们是不是你的姘头找来的小流氓?”
澄澄听得一愣一愣的,从来没想到独家的男人会因为阿晰的缘故,全体出动保护她不受干扰。一股热液涌上眼眶,她感动得差点流下泪来,独家那些男人外表看似粗枝大叶,事实上很会照顾、体贴女人,总是默默做着他们认为没啥大不了的事。
“一百万已经很多了,事实上你们一块钱都不配得到。”她妈妈口口声声说用一百万将她卖掉,原来在爸妈心里,她就只值一百万,她觉得好讽刺也好可笑。
伯伯用一百万买下她的自由与快乐,让她安全、安静地长大,这一百万她一定要还给伯伯。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是我们的女儿,我把你生得这么漂亮,可不仅仅值一百万!要知道若让你到酒店去赚,很快就能赚到一百万,后来我常跟你爸讨论,那个男人的算盘打得真精,一百万买你这么多年,他赚翻了。”傅海筠拚命抱怨数落,完全不认为将女儿卖掉有何不对。
心寒至极的澄澄摇头,这就是她的妈妈,笑贫不笑娼。“你走吧,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都还没告诉你我来做什么。”傅海箱好不容易找到澄澄的下落,岂肯轻易离开。
澄澄讽刺冷笑。“我想你来找我,绝对不是因为想我。”
傅海筠听到澄澄的冷嘲热讽,一点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厚颜道:“澄澄,你现在长这么大,有自己的店,不愁吃穿了;你再看看我,穷得都快被鬼抓走了,现在该是你尽孝道的时候了。”
“什么?尽孝道?”闻言,澄澄惊讶到瞪大双眼,实在很难对计算她身价的父母尽孝道。
“当然,你爸他又因吸毒坐牢,我整天包着尿布,现在年纪大了,没男人要,怎么养你妹妹?你如果不拿钱出来,我只能把你妹妹卖到酒店了。”傅海筠因长年吸毒,早就弄坏身体,导致尿失禁,不得不包尿布度日。
澄澄傻眼,如被石头打中,扬高声:“我妹妹?!我什么时候有妹妹了?”
“就在我跟你爸拿到一百万之后,我就怀孕了。总之,你若不想让你妹妹下海,要嘛介绍个好户头给她,要嘛拿出钱来,你选一个吧。”说穿了,傅海筠就是缺钱缺得凶,才会在听人家说,女儿净净跟一个叫澄澄的新秘长得很像时,特别要净净上网搜寻澄澄的资料,找上门来。
澄澄难以置信地瞪着威胁她的妈妈,觉得很可笑。阿晰认为自己的妈妈非常糟糕,令他感到羞耻,事实上,真正令人抬不起头来的应该是她妈妈才对,为了钱,她无所不用其极,连女儿都可以卖掉,这算什么?
她可以不理会妈妈要怎么自我毁灭,但是她不能不管无辜的妹妹。依妈妈说的,妹妹才十四岁,正是她遇到阿晰的那一年,如此年轻,却有不负责任的爸妈,假如这时候不拉妹妹一把,天晓得妹妹以后会不会变成妈妈的翻版?
她妈妈是在跟爸爸在一起之后,为了感化无恶不作的爸爸,为了证明爱的力量无远弗届,认为吸毒后,只要有决心,有爱伴随,要戒除并不难,于是也碰毒品。
事实证明,妈妈非但没能救赎爸爸,反而赔上自己的人生,将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真的很不值得,也很可笑。
百感交集的澄澄长叹口气,无论如何,先见到未曾谋面的妹妹再说。“你说我有妹妹,现在她人呢?”
“就在外面,我去叫她进来。”傅海筠听出澄澄已经妥协,得意微笑。现在她找到澄澄,以后就不愁没钱拿,当然前提是不能让澄澄的姘头知道,不然他再找健壮的小混混来挡,就什么都捞不到了。
澄澄浑身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疲惫沉重的额,跟妈妈的一番谈话,已耗费她许多心神,太多的难以置信冲击着她,令她的四肢冰冷异常。她怎么也没办法接受妈妈竟如此冷血,有一句话叫相见不如不见,让此刻的她感触非常深。
她好希望那道最能让她依靠的厚实胸怀能够立刻出现,只要在他怀中,她便会觉得自己无坚不摧,不会被任何事给打倒。
他前脚才刚离开,她就想他想得要命,澄澄脆弱地咬着唇瓣,轻唤他的名字,渴望从中得到力量。“阿晰……”
在工作室外徘徊的文净净满脸桀骜不驯,不时探头看向窗内正在跟妈妈谈话的女人。听说那个漂亮的女人是她姊姊,她知道这个叫澄澄的姊姊,从小到大听爸爸妈妈谈论,听到耳朵都要长茧了。他们老是说澄澄好命,找到有钱的金主,让他们不仅在寄养家庭外堵不到人,连到学校也没办法见到人,后来听说澄澄到外地就学,从此,爸妈就再也没有澄澄的消息了。
澄澄漂亮的穿着,使净净低下头看着穿在身上过于宽大、已洗到泛黄又有破洞的白色T恤,她不屑地唇角上扬,冷冷批判:“有姘头肯花钱包养,难怪文澄澄能穿得这么漂亮,卖肉嘛,哼!没啥了不起。”
啪的一声,文净净的后脑勺被巴了一下。
正准备好冷言讥笑澄澄的她突然吃了这一记,气得火冒三丈。“干!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打老娘?!”
文净净在学校逞凶斗狠惯了,谁敢欺到她头上,就算拚得一死,她都不会让对方太好过,她转过头,立刻扬腿赏巴她一掌的人一脚。
正巧来到附近的正义哥,甫闻到那股熟悉又难闻的吸毒气味,便知澄澄的妈妈就在这里。身为阿晰好兄弟的他曾义不容辞,守在澄澄的寄养家庭跟学校外,跟澄澄的爸妈有过接触。他担心澄澄的妈妈会找麻烦,立刻赶过来一探究竟,结果却听到年轻的小女生对澄澄做出不实的指控,一股火飙上,便赏小女生一记铁锅盖。
小女生呛辣得很,一脚踢来,正义哥轻巧闪开,对她粗言粗语的叫骂,不禁拧眉。“你小小年纪不学好,满口脏话,难听死了。”
文净净第一脚没能踢到这高大的男人,加上对方又批评她,当场气得横眉竖眼,再伸脚踢、踢、踢,故意反骨地拚命难听叫骂:“干!干!干!我就是觉得非常好听,怎样?”
正义哥一闪再闪,当她是野猴子在撒泼,啧啧直摇头,每当她骂一声难听的国骂,他就送她一记铁锅盖——啪!啪!啪!
“我也觉得打你打得很顺手,怎样?”
头顶像被打地鼠一样拍打,让正处叛逆期的文净净气炸了,抓狂爆出一串怒吼。“他妈的!你当你在打地鼠吗?你再打,我就杀了你!”
正义哥不爽地再啪!啪!啪!继续打。“什么杀不杀的?你当自己是小太妹
吗?有时间学人家逞凶斗狠,怎么不好好培养你很缺乏的气质?”
“他妈的!干!”向来在学校打架也不输男生的文净净火山爆发,拚命想还以颜色,无奈形势比人强,她就是动不了高头大马的男人的一根寒毛。
“你慢慢跟小女生耗,我进去看看。”去而复返的阿晰经过正义哥身边,凛着脸丢下话。
先前他开车送澄澄到工作室后,就离开往工地的方向驶去,开着、开着,隐隐约约嗅闻到熟悉的难闻气味,心里打了个突,纳闷有可能是澄澄的妈妈找上门来吗?毕竟傅海筠已经消失许久,何况这些年受不了诱惑,吸毒的人不在少数,极有可能是有别的吸毒者正巧出现在工作室附近,但是那腐败恶臭的味道太熟悉,很难让人错认。
经过一阵思考,他便认为是傅海筠找到了澄澄。他不晓得傅海筠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从远远传来的气味就能得知,傅海筠依旧堕落过日,于是他急急打方向灯掉头赶回澄澄身边。
在赶回来的路上,正巧遇到车祸事故,造成塞车,以至于现在才赶到。沿路阿晰屏退其它声音,专心聆听澄澄跟傅海筠的对话,每听一句,就不赞同地在车上怒咒,傅海筠偏差的言行让人打从心里不齿,她带给澄澄的只有痛苦跟伤害,怎敢大言不惭地跟澄澄索取金钱?
他将车子临停路边,怒火奔腾地下了车,见到正跟小女生争吵不休的正义哥,头也不转,飙过他们身旁。
“你去铲除邪恶巫婆,至于这只嘴巴脏到需要用肥皂好好清洗的野猴子就交给我。”正义哥认真认为,文净净需要好好再重新教育,再放任她这样下去,不出三年,肯定成为社会的乱源。
“他妈的!你这只大猩猩叫谁野猴子?!你的臭嘴巴才需要用肥皂好好清洗!”
文净净被惹毛地放声大叫。
行经的路人侧目,对她的出口成“脏”,不赞同地指指点点。
“干!你们看什么看?!”不受教化的野猴子迁怒,见人就开炮。
她每骂一句,就吃正义哥一记铁锅盖,两人正式杠上。
阿晰打开门,正巧傅海筠要走出来,叫文净净进去卖弄可怜,洋洋得意的她愕然对上身形高大的阿晰。
阿晰双手环胸,皮笑肉不笑地睨着益发丑陋的傅海筠,双眼迸射寒冰,冷冷道:“哈啰!我们又见面了,我记得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很清楚地告诉你,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澄澄面前了,不是吗?”
对上那双冰寒的眼阵,傅海筠的心咚的一声往下沉,枯瘦的手微颤,终于意识到今天出师不利,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第10章(1)
沮丧的澄澄坐在椅子上,听见阿晰沈稳的嗓音,喜出望外地火速跳起,直接奔进他怀中,冰凉的小脸爱恋地磨蹭他的胸膛。“阿晰,你来了。”
她的心头漾满喜悦,想起从前阿晰的戏言,说只要她遇到麻烦,呼喊他的名字,他就会出现,刚刚她不知所措,心情低落呼唤他,结果他果然像超人一样,咻的一声赶过来了。
或许是他刚走不久,听见或闻到她妈妈出现,才又匆匆赶回来,总之,她非常开心,更加发现,他是值得依靠的男人。
心爱的小女人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赢得阿晰大大笑容,有力双臂紧紧拥着她,温柔嗓音中包涵无限爱意。“宝贝,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有晚,你来得刚刚好。”阿晰一出现,澄澄立刻放松紧绷的心情,感到无比安心。
傅海筠脸色青白交加,瞪着阿晰高大结实的体魄,不知怎么地,她总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只消她不小心应对,发狂的野兽便会将她一口吞下。
而最令她难以忽略的,是男人先前踏进来时所说的话,她可没忘记她跟丈夫堵澄澄的那段日子里,总会出现一堆身强体壮的青少年拦堵他们,有的会跟他们练肖话,有的会说大道理,也有的把他们捉弄得哭爸哭母的,但其中最让他们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一名肤色黝黑、比他们高出一颗头的高中男生。
明明才是高中生,可是看他们的眼神,就像看仇人般嗜血、野蛮,彷佛随时都想将他们撕成碎片,那男孩看得他们夫妻俩胆颤心惊,每次见到他守在澄澄学校,或是寄养家庭外,他们就会自动转身离开。
当他们最后一回来到澄澄的寄养家庭楼下,发现是那名高中生守着时,夫妻俩摸摸鼻子,再次知难而退,然而那男生竟反常地大步向前,像个男人以低沉嗓音开口警告:“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在澄澄周围打转,不论你们找她有什么事,我都不允许。假如你们无视我的话,硬要找她麻烦,那么,我也会找你们麻烦,并且让你们终生为此悔不当初,听到了吗?”
尽管他没说会如何对付他们夫妻俩,她和丈夫仍是怕得喉头干涩,说不出半个字,仅能僵硬点头,从此不再出现在学校外。后来日子久了,胆子养得比较大,想再找澄澄时,却已经找不到人了。
昔日厉声警告他们的高中生已经长成更加危险的男人,而且依然守在澄澄身边,傅海筠紧张地发现这男人比以前更具威胁性,她不安地来回看着跟澄澄相拥的男人,他们俩的姿势太亲密,不难猜出他们的关系,可是她更没忘记当初出面解决他们跟金哥麻烦事的成年男人,莫非澄澄跟两个男人暧昧不清?
所以澄澄不仅遗传到她的美貌,也遗传到她在男人间很吃得开的手腕?
心头正拟定计划的傅海筠紧张地清清喉咙,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到我的女儿,不能来看她好不好吗?”
对于妈妈脸不红、气不喘,当着她的面睁眼说瞎话的举止,澄澄觉得既讽刺又可笑。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关切,连虚假敷衍都不愿,妈妈怎么好意思说得义正辞严?她失望地叹息。
阿晰冷笑,轻抚她的背脊使她放松,将傅海筠这个大麻烦一肩扛下,挑眉请教:“所以你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要善尽母亲的责任?”
傅海筠挺起干扁的腰杆,告诉自己不要怕。她跟丈夫连金哥那种黑道大哥都敢得罪,何必怕这个大块头?说不定大块头中看不中用,只会用嘴巴装狠,真要打架,还会被她打爆头呢!她不甘示弱地扬扬下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