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只无聊还很莫名其妙!”怪了,她是哪里得罪他?他的脸干么那么臭?
阿晰对她做了个难看的鬼脸,澄澄还以颜色,对他做了个更丑的鬼脸,得意洋洋地宣布:“我比你丑,我赢了。”
“为什么你赢了?”阿晰不服气地反驳。
“我被打成猪头,又做出很丑的表情,丑上加丑,当然是我赢。”她说得理直气壮。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他做了个难以置信的怪表情。
“就是想得意,怎样?”那个怪表情逗笑澄澄,使她的眸底充满笑意。
她承认跟他斗嘴很幼稚,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回嘴。平常在学校同济间,她永远是最沉默的那一个,不会反对班上的任何决定,尽量让自己没存在感。可是跟阿晰在一起就截然不同了,她可以尽情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他不会以厌恶的眼光看她,也不会用她爸妈的行为来评断她这个人。
在独畅晰面前,她就是文澄澄,一个独立的个体。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斗得不可开交,逐渐遗忘旁边还有阿昶一家人。
乔素莲和独望宸相视一笑。现在的阿晰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他们很高兴澄澄让他有好的转变。
吃完饭后,澄澄带着鼓胀的肚皮,跟阿晰、阿昶一起躺在庭院的大草坪上,欣赏皎洁的月亮。
澄澄舒服地逸出一口气,闭上眼享受徐徐吹来的凉风,嗅闻芬芳的青草香。
“阿昶,你爸爸、妈妈人都好好。”澄澄由衷说道。
“是不错啦,不过我妈有时很啰嗦,至于我爸一凶起来,真的会吓得你屁滚尿流。”躺在阿晰身旁的阿昶回道。
“没错,伯伯一发起火来,可不是盖的!阿昶,你记不记得我们读小三的时候,有一次没告诉大人,大家结伴到溪里玩水,结果小狼被湍急的溪水冲走,幸好阿昂及时跳下去拉住小狼,才捡回一条命。后来我们回家,大人们知道我们干的好事后全都暴跳如雷,尤其是你爸,生起气来不用动手打人,光是那眼神,就可以让我们吓到尿裤子。”阿晰的嘴角因回忆泛起微笑。
澄澄记得小狼和阿晰他们有一段不小的年龄差距,便好奇追问:“当时小狼几岁?”
“他那时好像读幼稚圜大班吧,是吗?”记不得的阿晰问着身旁的阿昶。
“应该是小班吧?还是幼幼班?我不记得了。”阿昶耸肩,觉得小狼读哪个班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小狼差一点丢了小命。
“哇,你们竟然带那么小的小狼去冒险,幸好他没事。”她听了瞠目结舌,不敢想象那可怕的后果。
“是啊,幸好小狼没事,倒是我们也因此受到惩罚。为了教训我们的无知跟不知死活,后来大家又全部被伯伯丢进游泳池,他不仅让我们每一只成为水中蚊龙,还学会怎么救人。”
“每一只?”这个用法好像怪怪的。
澄澄转头去看躺在她身边、半臂之遥的阿晰。
阿昶觑了说溜嘴的阿晰一眼,要他自己解决。
“就……每一只让大人头痛的小猴子。”阿晰脑筋转了转,掰过来。
“确实很像。”她会心地笑了。心想,他们这一群小猴子小时候聚在一起,一定都闹翻天了;其实不用小时候,现在应该也是。
“澄澄。”阿晰望着能够影响他们身体变化的明月。身为狼人,让他变得比平常人更加强大、有力量,所以,今天他才能够救澄澄;但也因为他是狼人,所以他的妈妈觉得他很恶心,对他跟爸爸厌恶不已,毅然决然离弃他们。他好疑惑,不知道该痛恨或是感谢自己是狼人?
“嗯?”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辈子就这样舒服地躺在这里,没有烦恼,没有忧愁。
阿晰语重心长地说:“你的事必须解决。”
今天一整晚他都在想她的事,没办法不去思考潜在的危险。
她浑身一僵,硬着声,充满防卫地问:“我的什么事?”
阿昶搔搔头,坐起身,找了个借口离开。“我尿急,你们慢慢聊。”
没有人理会阿昶的离去,阿晰跟澄澄同时坐起身,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退让。
“文澄澄,你不要明知故问。”她不会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吧?
“我才没有明知故问,是你莫名其妙。”澄澄跳起来,转身就走。
阿晰眼捷手快地跟着跳起,拉住她的手,不许她逃避现实。“澄澄,什么都不谈,不代表天下太平。”
“我就是什么都不想谈,怎样?”她挑衅的下巴扬了扬。
“你都被打成猪头了,假如他们下次再到学校或寄养家庭堵你怎么办?”他火了,声音跟着放大。
“你不是说只要我喊你,你就会出现救我吗?你不是比超人还要真实的存在吗?原来你全是吹牛随便说说。”明知他是关心她,她还找他碴,她就是这么不可爱,连她都想跟自己说——文澄澄,你够了!
阿晰烦躁地用手指刷过浓密黑发,虽然很糗,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也有能力未逮的时候。“假如我们的距离很远,我很可能听不到你的求救声,而且最根本的办法是彻底解决你的大麻烦,我可以请我伯伯帮忙,让那些人从今以后再也不敢烦你。”
阿晰的提议非常动人,让澄澄很想立即点头答应,但是她也有她的考虑,她冷着声说:“我跟你伯伯非亲非故,为什么要请求他帮忙?而且你伯伯也没有帮我的义务。”
“伯伯不会介意。”
“可是我介意!”
“你有什么好介意的?为什么不肯接受帮助?”阿晰气炸了,不懂她在坚持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介意?我今天才刚见过你伯伯,才第二次到阿昶家,接连两次在这里吃饭已经够厚脸皮了,现在竟然还要开口请他帮忙?阿晰,你看看我。”澄澄苦涩地指着自己。“你看清楚,从以前到现在我都是一无所有,我唯一剩下的只有自尊。”
清冷的月光下,澄澄的脸依然红肿,更教他心痛怜惜,放不下她。
“他妈的自尊难道比你的安全还重要?”笨澄澄到底明不明白他有多担心她?
“他妈的自尊是我唯一的财产!对我而言,比安全还要重要!没了自尊,我就什么都没有,也不再是完整的文澄澄,你到底懂不懂?”澄澄气得大声吼回去,学他爆粗口。
快要气疯的阿晰,重重踹了旁边的橡树一脚。“如果连小命都丢了,难道你还会是完整的文澄澄吗?你傻啦?”
“对我而言,是。”她的话里没有一丝迟疑。
第4章(2)
假如别人听到,一定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不懂她在坚持什么,但她的爸妈就是意志不够坚定,受不了诱惑,以至于软弱地投向毒品的怀抱。所以她告诉自己,不论发生多糟的事,不论面对多艰难的困境,她都要坚持原则,保有最原本的文澄澄。
“文澄澄,你他妈的干么这么固执?”火大的阿晰真想把她抓起来摇一摇,看能不能使那固执的小脑袋瓜清醒一些。
他要疯了!真的要被她气到马上变成狼人,跑进荒山野岭发泄满腔的不爽了!
难道她就不能乖乖听他一次吗?
“独畅晰,你他妈的在遇见我的第一天就知道我有多固执;还有,不要再踹无辜的橡树了,它很可怜,不该被迁怒。”
气得鼻翼贲张的阿晰瞪着她,不甘示弱的澄澄也瞪回去,两个人僵持不下。
“澄澄,你不了解,我伯伯很有办法,他是我今天带你去的那间医院的董事,只要我们开口,他不会拒绝。他可以解决所有难题,让你的爸妈跟那些麻烦从此远离你。”
如果可以,他也想亲自保护澄澄不受伤害,但是现在的他只有一身蛮力,他很清楚光靠蛮力是解决不了问题,万不得已才会提议由伯伯出面。
他想要亲自保护她,真的很想,这份渴望不断鞭鞑他的心,她不会懂他有多不安。
澄澄看着阿晰身后漂亮的豪宅。她不笨,她知道这不是普通有钱人会住的房子,但想不到独伯伯竟是那间知名大医院的董事!难怪阿晰会带她去那里治疗,这样的人要解决她爸妈引发的麻烦,简直是易如反掌吧?可是她真的不想麻烦他们。
她一字字地清楚表达,试图让阿晰明白。“阿晰,我跟你的伯伯、伯母并不熟,我希望他们看着我的时候,就只是单纯看着文澄澄这个人,而不是看见我时,就想到我爸妈有什么问题。在师长同学面前,我常常抬不起头来,我不想连在你伯伯、伯母面前也是这样。”
“我只是想让麻烦远离你。”他好沮丧、好无力,为何他的力量如此微薄?
澄澄微笑,拉拉两人交握的手。“我知道,我也很感谢你,今天你动手教训那三个黑衣男,我想他们再也不敢找我麻烦了。”
“就怕他们上头的老大会再派人来找你。”那些黑社会一个比一个还不讲理,根本就不可信。
“他够聪明,就会知道找我也没用,因为我爸妈不可能会为了我,乖乖交出被他们吞掉的货.,而且就算他抓到我又怎样?我并不会像个小可怜乖乖任他摆布。”
在澄澄心里,大不了就是赔上小命。
阿晰沉默地看着心意已决的澄澄,长长叹了口气。“文澄澄,我该拿你怎么办?”
阿晰的无可奈何让澄澄觉得好可爱,她难得俏皮地偏头,对他娇俏一笑。“独畅晰,你继续陪在我身边,当我的朋友就行。”
“就这样?”他学她偏头,发现清冷月光下的她,尽管脸肿得像猪头,在他眼中还是好可爱。
体内的兽蠢蠢欲动,渴望将她一口吞下。他极力克制,不让突然涌上的情潮泛滥。
“对,只要当我的朋友、听我说话就行。还有,你可以嫌弃我偶尔会出现的臭脸,但就是不许不当我是朋友。”她提出要求。
她的心愿非常简单,就只是跟他继续当朋友。她的身边没有任何朋友,但现在有了阿晰,他跟她拥有类似的痛楚,能够理解她的痛,这是她目前最需要的。
“没问题。”阿晰爽快答应。“不过我也有我的要求。”
“你说。”
“我讲话很粗鲁,食量又大得吓人,有时候还固执得像一头蛮牛,这些你全都可以嫌弃,可就是不能不当我是朋友。”他仿照她的要求,提出。
原来他也晓得自己的缺点哪!她差点噗哧一笑,笑盈盈地点头。“好。”
“那我们再躺下来吧。”阿晰拉着她在草皮上躺成了大字形,仰望月亮。
澄澄学他大大地摊开四肢,放松地吸一口气。“今晚的月亮好漂亮。”
阿晰转头看着她。“澄澄,假如有一天,你发现我和你截然不同,你还会当我是朋友吗?”
如果她知道他是狼人,会不会吓得落荒而逃,恨不得从来不认识他?
澄澄对上他炯炯发亮的双眼,取笑道:“我们本来就是截然不同的个体,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阿晰问得认真,不带一丝戏论。“那如果我们是不同人种呢?”
她定定看着无比认真的阿晰。“你看起来不像西方人,不过我发现你的堂兄弟中有人的眼睛是蓝色的,所以你有外国人的血统是吗?有没有外国血统,跟要不要做朋友毫无关联吧?当朋友最重要的不就是交心吗?”
“你说得对,只是如果我不仅仅是外国人,而是奇怪的物种呢?”他非得问清楚不可,他不想遭受父亲遭遇过的伤害,也不想学父亲隐瞒母亲一样隐瞒她,如果澄澄无法接受,或许他们不要当朋友,对彼此都好。
“笨阿晰,在我看来,你就是你,还什么奇怪的物种?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任何人、任何事都改变不了。”她说得十分肯定。
“所以就算你发现我是怪物,也不会掉头离开?”
“不会,而且你不是怪物,可以不用再问假设性的问题。”
“这并不是假设性问题。”他咕哝地重重躺回草地上,但她的“不会”两字,的确让他的心感到踏实。
澄澄固执、坦然,她说不会离开就是不会离开,而且她跟他妈妈性情不同,应该不会在发现他是狼人时,马上厌恶地转身就走,他可以放心地信任她。
她撇撇嘴,当阿晰是无聊随便找话题,自嘲一笑。“真要说怪物,我爸妈还比较像。小的时候,我曾经看过他们吸毒的模样,真的很可怕,我到死都不会忘记当时的情景。”
“那时候你多大?”阿晰心头一紧。
“大概四、五岁左右吧!其实真实的年纪我根本记不得,只知道那画面太震撼。”她的双眼因回忆而黯淡。
“你小时候跟他们住?”年幼的她被迫看父母吸食毒品的画面,肯定受到不小惊吓吧?
“有一段时间,我们一家三口住在五坪大的小房间。我还记得房间里堆满垃圾杂物,吃完的便当空盒、泡面碗随便乱丢,房里很臭,蟑螂到处爬。我全身脏兮兮的,肚子好饿,哭着跟妈妈说,我好饿,想吃饭……”说到这里,心头无比酸涩,梗在喉头的硬块,让她再也说不下去。
每次她哭喊肚子饿,得到的响应都是一阵臭骂,紧接而来的就是几记耳光。他们若心情好些,只会不耐烦地将她推倒.,若是心情不好,毒瘾正犯,她就惨了——
不是被推去撞墙,就是被打得惨兮兮,几次下来,她学会就算肚子再饿都不要哭闹,否则只会换来凄惨下场。
阿晰感受到她强烈的情绪波动,心疼地紧握住不停发抖的小手,多希望能够回到过去,保护她不受伤害。“后来你是怎么离开他们的?”
“我们一家都是让房东头痛的房客,不停拖欠房租,房间又老是传出恶臭跟小孩的哭闹声,其它房客跟房东抗议,房东便要求我们搬家,我爸妈死皮赖脸不肯搬,还跟人家耍流氓,房东忍无可忍便报警处理。警察在房里搜出毒品,带我爸妈回去验尿,验出毒品反应后,就将他们移送勒戒,我也被送到爷爷奶奶家。因为我爸妈的关系,爷爷奶奶也不愿意照顾我,便把我转送到其它亲戚家;其它亲戚也有自己的小孩要养,更因我哭闹而常打我,后来邻居报请社会局,我才来到现在的寄养家庭。”澄澄试着不带任何感情地述说当时的情况,将被当成人球踢来踢去的文澄澄当作是与她同名同姓的女孩,如此才不会太痛苦。
见到她极力压抑内心的伤痛,阿晰移到她身旁,想都没多想,直接伸出大掌将她拥入怀中。“澄澄,有我在,我再也不会让你饿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