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想换穿这身衣裳?”不想同她吵,旭天曜转移话题问。
“才不突然……”水朝阳扁扁嘴,无法老实告诉他真正的原因。
要是说出来了,岂不被他知道一切全是因为他这个蛮子!
直到看见他伫立在她眼前,她才能真正放下心,她害怕旭天曜和楚维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往来甚密,想到他可能像抱着她一样去抱其它女人,便令她浑身不舒服,火气差点克制不住。
她不是个柔弱的女人,也曾以为自己能忍受一夫多妻,可这种情形发生在旭天曜身上,让她一口怨气闷得胸疼。
……难道说,她是在吃味吗?
白玉小手抚上心窝,体会着她到现在才发现的事实。
是谁说她讨厌这个蛮子的?
会吃味,不愿意看他纳妾,不希望他被人抢走,这一切都是源自于她喜欢他,脸上热烫的红晕似乎也说明了一切,她根本克制不了对他日益加深的情感,只要靠近他,表情便会不自觉的泄漏端倪。
那么,他发现了吗?
“楚维是谁?”确定自个儿的心意,她也不拐弯抹角的直问。
原本正打量着她一身令他满意的服装的旭天曜,闻言锁紧眉,“你从何得知楚维?”
“我有嘴会问。”她没有出卖兀颜,也不想让他借着惩罚兀颜的名义,对她的问题四两拨千斤的带过。
沉默了半晌,他才道:“楚维是喀尔族的公主。”
是公主?这就是他的回答?
灭了人家的部族,却仍称她是公主,那回答着实令她不悦。
“不是战俘?”她的话语有些嘲讽意味。
“既然你知道,为何还问?”他唯一不希望的就是她过问楚维的事。
“为何不能进她的帐包?”不理会他的问题,她坚持搞清楚所有细节。
旭天曜下颚的肌肉抽搐,明显的被她激怒。“你在针对她?”
“我只是想知道原因。”以往都是发火的那一方,今日她回答得异常冷静,“难道你不愿意告诉我?”
深不见底的蓝眸锁着她,艳媚的大眼也不退缩,直直地盯着他。
他们谁也不退让。
末了,是旭天曜先松口——
“楚维是战俘,我总不能让她在族里乱跑,限制别人进入白色帐包,同时也是限制她与其它人联系。”
水朝阳挑起眉,不确定该不该相信他的说词。
“起兵灭了整个喀尔族却独留她一人,你是何居心?”
“谁说我灭了整个喀尔族?”松了眉头,旭天曜一脸好笑。
为了喀尔族的余党他可是烦恼许久,若真像她说的整个部族都被灭掉还轻松,他压根用不着加强巡视。
水朝阳怔愣,看他的表情的确不像在说谎,她仔细想了想兀颜同她说过的话,赫然发现的确没有这种讯息,是她听到灭族后,便以为他将所有人赶尽杀绝。
“所以……剩余的喀尔族人都到哪儿去了?”
“你以为上次在树林里袭击我们,以及在点妆宴上掳走你的是谁?”他一举点出那些黑衣人的身分来历。
“简而言之,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族群被灭他们势必怀恨在心。
“是月牙。”当然也可以说是冲着他,不过喀尔族的余党首领戎戈认为,只要抢到月牙便能打败他。
似乎一切都说得通,除了……
“但她不是……和你……有……”她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重要的问题摆在眼前,她反倒却步。
“有什么?”甚少见她结巴,他不禁好奇她想说什么。
“就是……”说是说了,她垂下螓首把“婚约”二字说得含糊不清。
她害怕,害怕他的生命中不只她一个女人。
旭天曜不知何时靠向她跟前,有着厚茧的指扣着她的下颔,强迫她抬起头,望进那一片蔚蓝中。
他听到了。
有些话她不说他是不会懂的,但只要她说出口了,他决计不会漏听。
“楚维的父亲和我的父亲确实有口头上的婚约。”他原本不打算告诉她的。
她的眸光黯淡了下来,骄傲的自尊却不允许她移开视线,持续盯着他,尽管她打从心里害怕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仍鼓起勇气面对他。
“别哭。”他轻声哄道,即便她并未流半滴眼泪,他就是知道她快要哭了。
“我……没哭。”她抿着唇把话吐出来,硬是不让声音听起来哽咽,更不让眼泪滴落。
要哭也要等听完了之后再哭。
瞧她抿着唇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他哪里舍得?他可是从发现月牙上的金镯戴在她脚踝上便决定要娶她,且非她不可,因为月牙上的金镯是属于他妻子的东西,戴上了也就等于宣示了身分。
但她不知道,因为他没同她说过。
叹了口气,他不再卖关子,“我跟楚维从没想过要结为夫妻,其实楚维她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
打从一开始他便不打算告诉她,如今要说,他便会照实完整的告诉她。
楚维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
水朝阳屏气凝神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人就是带领喀尔族余党的戎戈。”
“起兵进犯的也是他?”
旭天曜一手捂着额际,无奈的问:“你到底知道多少?”
“全都不清楚。”一知半解最可怕呀!她现在总算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但若真要选,她还是会选择一知半解,剩下的只需要靠嘴去问即可,毕竟被蒙在鼓里可不好受。
“戎戈是为了楚维才会出兵的吧。”得知旭天曜和楚维没关系,水朝阳终于能冷静下来思考。
既然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出兵的原因也很好猜了。
“嗯。”
拧起眉,一个念头悄悄在水朝阳心中形成。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针对楚维的原因了吗?”撩起她几绺散落的发丝,他恢复懒散的神态。
被他的疑问给问倒,水朝阳鼓着腮帮子,红嫩的小嘴一张一合,把话含在嘴里不愿乖乖的吐出来。
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她迟疑着,不想轻易将自己的心情告诉他,就怕他会骄傲起来。
“嗯?”
“……我吃味。”磨蹭了半天,她终于吞吞吐吐的说出真心话。
“吃味?”她是在……吃楚维的味?
了解她的心思之后,旭天曜毫不客气的朗笑出声。
“不准笑!”早知道会被他嘲笑,她说什么也不会说!
气不过的她伸手捂住他的笑声,媚眼迸出恶狠狠的凶光,试图掩饰两颊克制不住的晕红羞赧。
旭天曜健壮的手臂一揽,将她抱个满怀,愉悦的笑声依旧回绕在她的耳边不断。
呵,她不知道,他生命中或许不只一个女人,但她,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窝在他的怀里,水朝阳懒得同他争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的笑声太悦耳,从他的胸口直攻进她的心头,看在以往都是他先低头讨好她的份上,今日她决定不予他计较。
谁教她是他的妻呢。
第9章(1)
慌慌张张的脚步声在帐包外头杂沓响起。
“王,戎戈攻来了!”没多久,紧急的知会高喊声打散了帐包内的浓情蜜意,旭天曜面容一凛,松开抱着她的双手,神情严肃的步出帐包。
“人在哪儿?”
“第一峰。从那儿开始接近。”青柳立刻报告情况。
旭天曜拧起眉。
第一峰离犽族的搭帐地点并不远,要攻过来根本不需费多太多功夫。
“立刻整装。”他下了命令。
四周尽是慌乱的步伐,男人们牵出马匹整装待发,都清楚情况并不乐观;应付夜袭向来是件吃力的事,在视线不佳的野地作战,还得面临一些突如其来的攻势,所有人都对情况不乐观。
水朝阳慢他一步出帐包,方踏出帐包外,原本十万火急的气氛瞬间慢了下来,男人们瞪凸了眼看着换上犽族服饰的王妃。
“怎么着?这会儿情况不是很紧急吗?还不快去!”被人盯着瞧,她有些不好意思,立刻赶人。
“是,王妃!”男人们收回视线匆忙离开,还是有不少人回过头偷觑,但全在旭天曜的目光下识相的别开双眼。
接过青柳递来的战甲穿上,旭天曜道:“回帐包去。”这话是对着水朝阳说的。
“你们要出兵?”看着男人们纷纷换上战服抓起兵器,水朝阳看得出眼下的情况有多危急。
“发动夜袭是能毁掉一整个部族的。”他想戎戈大有这个意思,想报灭族之仇及一并救出楚维。
“有这么严重?”在长安京从来没有夜袭这种事情,不过就片面字义她还是了解那不是好玩的。
“嗯。”借着燃起的火炬光芒,他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所以别出去,乖乖在帐包里待着。”
不想让他操烦,她难得顺从颔首,“嗯。”
果不其然,他挑起眉,笑道:“若你平时都这么听话就好了。”
她是很正经的,他却在说笑!
“平安回来的话,我会让你知道这不是我最听话的时候。”没把他的揶揄放心底,此刻她担心的是他的安危。
夜袭是件危险的任务,他身为犽族之王当然得带兵出发,这是她首次感受到为人担忧,在长安京她会担心艳城的营收和营运,却从未担心会有人侵犯到艳府水家的领地,亦不用担心兄嫂的安危会出问题,长安京是个富庶平和的地方。
语言,吃住,气候,生活民情,这些是她担心也必须习惯的,来到漠北她学会了好多需要担忧的事,如今又添一桩。
看出她眼底的担忧,旭天曜笑得好开心,好像此趟出去并非带兵打仗,而是打赢了胜仗回来。
“王,马匹已经备妥。”兀颜替旭天曜牵来他的坐骑。
“把月牙给我。”他头一次向她索讨月牙,她也乖乖的将挂在腰间的月牙交给他。
她听过关于月牙的传闻,既使月牙不出鞘,他在出兵的时候都会带着月牙,听说那是一种胜利的象征。
于是她还给他,希望他能凯旋归来。
“月牙给你绝对要赢,可别输了回来。”她定定的看着他。
“等我。”旭天曜握住她的手轻摇,算是给她承诺。
他利落地跨上马匹,两人牵着的手也被迫松开,接着他抓紧缰绳率领男人们离开。
而她,只是凝视他离去的身影,久久,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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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袭的夜,犽族点亮了火炬照亮整个山头。
听说这是为了让打胜仗的男人们看清楚归来的方向,也是一种祈祷仪式,火炬不能灭,灭了就是不祥的预兆。
由于大部分的男人都跟着旭天曜出兵,族里只剩下少数的守备兵力和老弱妇孺,这会儿没人愿意躲藏在帐包里,全聚在帐包的中心互相安慰彼此,稳定心神,同时专注的为赴战场的亲人祈福。
漠北的夜即使是初夏还是寒冷,今夜刮起的风更是寒得刺骨。
水朝阳独自一人坐在偏僻的角落。
她在等,等旭天曜信守约定回来,他临行前的余温还残留在她的手中,所以她相信他的话,况且若非他能力足够,又怎能征讨附近叛乱的部族。
只是……心中就是有股不安的预感让她坐立难安。
蓦地,一阵清亮的婴孩哭声响起,在人群聚集却寂静的地方显得特别嘹亮。
水朝阳方抬首,只见一名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孩子,低声的向其它人道歉,然后往人少的地方走去,可不管怎么哄孩子就是停不了哭声。
“孩子怎么了?”她靠了过去。
“王妃。”妇人先朝她敛礼,然后道:“可能是饿了。”
“要不要先进帐包里喂饱孩子?”说到饿,水朝阳这才想到今日为了帮她换穿衣裳,错过了用膳的时间,必定所有人都饿了。
于是她招来几名妇人,开始准备替族人弄点热食来吃,结果有更多女人挽起袖子加入,除了让留下的老弱妇孺能吃饱,也期望男人们凯旋归来后能吃顿好的。
气氛又稍微活络了起来。
但她还是看得出来每个人的笑容底下都有阴影,毕竟在战场上的都是挚爱的亲人,谁也说不准直的出去会不会横的回来。
所以才聚在一起诚心的祈祷。
她有预感这一夜,将会过得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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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朝阳不记得自己睡着了,却是被人唤醒的。
“王妃,你要不要先入帐包休息一下?”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四周又趋于岑寂,除了火炬的光随着夜风摇曳不定,几乎所有人都累得打起盹来。
“快天亮了吗?”揉揉眼,她问。
那名叫醒她的女人摇摇头,“没那么快,王妃如果累了,先进帐包里休息吧。”
“不。”水朝阳坚定的拒绝女人的好意,“族人都在这里不是吗?所以我也要在这儿。”
看着不远处缩在一起取暖的族人,她请了几个还醒着的女人拿出厚重的暖被分发给族人;既然决定要在寒冷的帐包外度过一夜,那么至少不能因此而染上风寒。
“谢谢。”接过暖被的老者朝水朝阳露出感激的笑容。
她亦回以微笑。
“啊……”拉高嗓音的尖叫总是能迅速博得众人的注意。
水朝阳就站在发出尖叫的女人身旁,随即回过头问:“怎么了?”
女人颤抖着手指向不远处的山头,顺着望去,那里正一片的火红,凝神细看便能发现窜烧的火势挟带着浓浓的灰烟直冲天际,整个山头都烧了起来。
“那是……”这个疑问即使无人回应,她心里也有个底。
距离现在犽族搭帐的不远山头——第一峰,是旭天曜和男人们前去的地方。
经过女人一叫,众人都发现火烧山头的情况,从他们惊愕的表情看来,这应该是前所未见的景象。
所有人都傻了。
延烧整座山头的大火,火势正四处蔓延,没有停止的迹象。
有人跪下来口中频频祷念着,更多人捂着到了嘴边的低鸣不愿相信,每一张脸上都有着仓皇失措的神情。
这么大的火就在战场上,要怎么有办法逃过?
“备马。”目光凝视着远方,水朝阳沉着的声音在一片哭喊声中,奇异的传进所有人耳中。
“王妃?”
“给我一匹马!”无遐多想,她现在只想立刻冲到第一峰,去帮忙也好,帮不上忙也好,她只想亲眼见到情况如何。
女人们似乎也了解她所想的,纷纷劝阻。
“王妃,现在过去不成的!”
“是啊!第一峰离我们看似很近,但在这种深夜里还是会迷路。”
“况且情况不一定真如我们所想的糟!”耳边嗡嗡作响,她听见好多声音,却听不进女人们的话。
如今她的注意力全放在那片火红的山头,就连在犽族都能清楚的看见火舌吞噬有多凶猛,要她怎能安下心待在原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