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她不是受了风寒吗?
旭天曜的视线往下,正好落在她白皙的后颈,只见上头覆了一层晶莹的汗珠,贴着他的娇躯隐隐透着高温,表示她根本是在硬撑。
“唔……”呻吟声逸出唇边,她随即咬紧柔嫩的唇,目光频频飘向旭天曜,不希望他听见。
糟糕,她的意识浑沌,连眼前的景物都快看不清楚了,若非心里惦记着要让两人安全的脱困,她可能会马上昏厥。
偏偏那细微的声音就是让他给捕捉到,再看看四周有些鼓噪的黑衣人,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了。
“王!”蓦地,一声洪亮的大吼,伴随而来的是救兵到。
“终于……”听到兀颜的声音,水朝阳踉跄了几步。
她第一次这么开心听到那个大嗓门的吼声,终于可以安心的合上眼……
就在她整个人放松准备投向黑暗的怀抱时,眼角余光瞄到一名抽出短刀的黑衣人准备往旭天曜身上砍,霎时间,她撑起自己的身子,在脑袋瓜朦胧成一片的状态下,她只记得自己好像把他扑倒了。
因为不想再看到他受伤,所以身体自动做出了反应。
旭天曜完全目睹一切的经过。
当锋利的刀身没入她胸前时,时间彷佛静止了一般,接着她缓缓的倒向地面,两人的视线有片刻相交接,然后她慢慢闭上了眼——
“朝阳!”震天价响的怒咆响彻云霄。
第6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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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黑。
深不见五指的黑。
她如何了……
为何还不醒……
有声音,是谁?
朝阳……
是唤她的声音,所以……她在睡吗?
为何还不醒?
好熟悉的声音,低低吟诵着她的名字,是想唤醒她?
“朝阳……”
沉重的眼皮渐渐撑起,她还来不及看清楚周围的景象,便先见着了他。
“旭……咳、咳……”原想喊出他的名字,喉头一股呛燥的灼烧感使她剧烈的咳起来。
早已端着水杯在旁候着的旭天曜不多说,赶紧将水喂进她嘴里。
甘美的清水滑入刺痒的喉咙,纾解了不舒服的感觉,水朝阳试着抬起手想自己握紧水杯,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别动。”不出力就能按住她的手,对于她的虚弱,旭天曜脸色阴沉得难看。
“我……”她怎么了?
试了半天她才接受自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盯着他,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刀伤……”话尾出现隐约的情绪波动,他的目光顺势往下落在她上了药膏止血的伤口。“不浅,加上你又染上风寒,这下得费很久的功夫才能好了。”
刀伤……啊啊,是了,她忘了自个儿替旭天曜挡了一刀,难怪会全身无力下不了床榻。
“你——”他话才起头,水朝阳立刻颦起眉心,一脸痛苦的神情。
“唔!好痛!”右胸口隐隐作痛的刀伤很快入侵她的知觉,这次不再是使不上力,而是痛得想杀人!
不自觉锁紧两道剑眉,俊脸蒙上了一层寒霜,旭天曜默不作声地出了帐包,不一会儿带了个人进来。
不消多想,那人便是大夫了。
旭天曜神情阴森的站在一旁,仔细盯着大夫的动作,偶尔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和大夫交头接耳谈论她的伤势。
“他……他说什么……”痛得牙关紧紧打颤,她仍是咬着牙问完。
正在和大夫说最后几句话,说完他踱回床边坐下,脸色还是难看。
“喂……”她想知道自个儿怎么了,无奈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得起了个单音催促他回答。
“很痛吗?”他伸出虎掌爬上了她细白嫩滑的手背轻抚着,蓝眸满载着怜惜。
如此纤细瘦弱的身躯,是从何冒出勇气替他挡刀的?
他只记得锋利的刀子不长眼的砍入她胸前时,他的胸口彷佛也失去了什么,当她倒在他面前,他几乎忘了如何呼吸,甚至全身发颤,害怕她将再也不会张开眼醒过来。
回到犽族后他只能不断的自责,若他那时没有贪图她少见的体贴关心,因而依靠着她的话,她根本毋须替他挡刀,他也不会因为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的看着她为了保护他受伤。
水朝阳心头一阵颤动。
他的目光既温柔又灼亮,让她很不习惯,那眼神像是专注的凝视着一件最珍贵的事物般,蕴含着一种她似懂非懂的情感。
“嗯……还……还挺得住……”这次她不是因为疼痛而回答得结巴,是感到别扭而别过头。
她隐约的察觉到两个人之间有点不一样的改变,却无法说出是哪儿不同。
掌心抚上心窝,水朝阳想弄清楚心中无法言喻的感觉。
旭天曜没注意到她心境上的变化,直觉认定她是忍着痛不说,才会按着胸口。
“忍着点,先吃点东西,等等我帮你换药。”
“唔……”见他认真的表情,她只好将辩解的话咽下腹。
“喝点热的。”旭天曜捧着一只木头做成的碗,里头装着满满的白色液体,是刚从火炉上舀出来的。
伤口只要一经拉扯便会疼得她小脸皱成一团,于是旭天曜轻柔的将她扶起,替她调整好位置,水朝阳才捧着木碗先吹凉,然后以碗就口,小口小口秀气的饮下。
“这是……”没尝过这味道,水朝阳只觉得还挺对她的胃口,索性全部喝完。
“是羊乳。”
“羊乳?”乍闻之下的确让她有些惊讶,在长安京她从未喝过动物的乳汁,没想到来到漠北,能尝到这么特别的东西。
“还要吗?”
她颔首,开始打量起四周的景物。
满是横木的帐顶,用羊毡搭成的帐包,放眼便能一览无遗的室内,所有需要的家具一应俱全,正中央摆放着一口火炉,炉上似乎正在温热什么食物,香味溢满整个帐包。
她知道漠北有很多游牧民族,他们生活的方式和汉人不同,听说他们是住在用羊毡搭起的帐包里,易拆易建方便他们迁徙……如此说来,犽族也是个游牧民族啰。
见她连喝东西都紧扯着两道柳眉,旭天曜担心过后始觉得胸口一阵奔腾的怒气。
他是感动她奋不顾身替他挨刀,可不表示他对她的行为赞赏,若非她现在身体处于极差的状态,他可能会考虑想个法子好好惩罚她,让她了解刀是杀人不长眼的!
“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举动。”接过她喝完的木碗,旭天曜背过身不想让她看见他怒火深沉的恐怖神情,同时不忘将烤熟的羊肉切成小块方便她进食。
危险的举动?
“如果……你是说挡刀的话……”凝视着他的背影,水朝阳发现他身上裹着药膏的伤处不少,更让她确定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我也不知道当时自个儿是怎么了,也许是风寒让我意识不清吧。”
她只要想到那把刀可能会落在他身上,就让她心口闷疼不已,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压根无暇思及自身的安危。
“你是个女人,在那种情况下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他的出发点是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偏偏出口的话和语气会让人误会他不领情。
听听这什么话?她可是好心救了他,替他挨刀不说,至少也该说声感谢吧!
脾气向来很冲的水朝阳一听,激动的握紧拳头,“女人又怎样?你还不是靠我才没事!”
过于激动,她话才说完白色的单衣已经渗着血迹,愈合速度已经很慢的伤口再度被拉扯开来。
“你!”知道她误会了他的意思,再瞧见她的伤口渗血,旭天曜一时词穷,向来从容镇定的蓝眸闪着惊慌,“别动!”
自觉委屈加上胸前撕裂的痛感,水朝阳粉唇一扁,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地落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放声哭喊:“呜……走开啦!……我不想看到你……”
到底她也是个女人,面对那种情况就算再大胆也会有畏惧的时候,又被捅了一刀,他除了数落她连句关心的话语都没有,教她怎么不委屈?
“不是的——”旭天曜急着想看她的伤口,却屡屡被她挥开。
他并不想要惹她生气呀!
“都是你……早知道我抵死也不要嫁给你了!”想到自己孤身一人来到遥远的漠北,这儿连让她撒娇的人都没有,而他竟然说出那种话,能根本是想气死她!
她口不择言的话像一记闷雷狠狠敲进他心里,霎时间,旭天曜怒黑了一张脸。
“水朝阳!”她说什么!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拔高嗓子朝他咆哮:“你以为嗓门大我就会认输吗?……咳、咳……”
话才出口她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似连心脏都要被她呕出口中。
上一刻的怒火中烧急转为忧心,他的口气也缓了下来,“先别说话,你还伤着。”
“伤着?……咳……咳……”眼眉间挑起讪笑的表情,她捂着胸口道:“你若真这么想,又如何会说出这些话?”不管她做什么他总有一堆反对的话要说,她也是出于……好意,要救他呀!
“所以说我不是——”他急着想反驳。
“咳咳咳咳……”咳得喘不过气,她扬手打断他的话。
眼见她胸前的红渍越染越大片,旭天曜还得应付她突如其来的精神崩溃,蜡烛两头烧的情况下,终于逼得他不得不出掌打晕她。
哭泣声伴随着沙哑的尾音落下,水朝阳软绵绵的倒向他怀中,他才终于松了口气,先行替她点了止血穴,才手忙脚乱的检查她的伤口,并重新包扎。
亲眼瞧见她的伤口加深,他无限自责。
早知道自己口拙,还不如什么也别说。
“对不住……”长着粗茧的指腹游移在她苍白的小脸上,除了深深的歉意,他想不到该说什么。
可如今,就连他的道歉,她都听不见了。
第7章(1)
旭天曜几乎不眠不休的看顾着水朝阳。
自从那日她短暂的苏醒之后,又过了三日,她的情况时好时坏,时而高烧不断,没多久却又浑身冰冷不已;有时她梦呓不绝把他从打盹中吵醒,他会握着她的手让她知道还有他在。
犽族唯一的大夫是除了旭天曜以外镇日守在水朝阳身畔的人,每当他走出旭天曜所属的帐包,所有族人都会围上来关心他们还未见上一面的新王妃。
旭天曜越来越急躁。
大夫总是告诉他,水朝阳的情形有好转,伤口复原的情况日益进步,但他就是担心,因为她始终没有清醒过来,无论他怎么声声唤,日夜同她说话,她仍一个劲的沉睡。
“醒醒吧……”她可知他的一颗心全系在她身上?只要她能醒过来,要他做什么都行。
青柳和兀颜也知道那日的情况,水朝阳挡刀的举动已经让他们深深认同她的地位,是以他们同样关心她,更不时来探望。
原本掀起的帐帘重新被拉下,兀颜和青柳在帐包外面面相觑。
看见旭天曜那副失魂的模样,他们也知道不该打扰他。
如今,所有人只希望水朝阳能快点醒来,为了他们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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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好沉好沉的黑中停留了好久。
无论往哪儿走,都寻不着光亮,没入黑暗中的她好疲惫,于是她蹲了下来,既不寻求帮助,也无力再向前。
朝阳……
她无助的伸手环抱自己的身躯,听见一声声呼唤她的声音,那个声音唤了她许久许久,且不放弃,最后,她抬起头终于决定再继续往前走。
因为那声音温柔中掺杂着忧虑,每一句呼唤都直攻入她心上,她开始寻找,想要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她记得这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朝阳,快醒醒……
也许是那人声音里的情绪太过沉郁,沉得她心口一阵闷窒,于是她迷迷糊糊的醒了。
当黑白分明的媚眼儿在掀起眼皮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横木交错搭成的帐顶,又眨了眨眼,在脑子里把前因后果想了一遍后,水朝阳慢慢地坐起身,胸前的刀伤似乎已经好了大半,至少她可以自己坐起来。
正想抬起右手时,一股沉重的感觉拖住了她,她垂首一瞥,只见旭天曜紧紧握着她的手,闭上眼小憩,仍一脸不安的神情。
“原来是你……”怪不得那声音如此耳熟,原来一直打扰她沉睡的就是旭天曜,如今他倒是睡得很沉,连她醒了都没反应。
她睡了多久?他又照顾了她多久?
从他眼下的阴影、满脸落腮胡以及一身的狼狈,可以想见绝对不是一段短时日。
举起自由的左手捞起覆盖在他面容的金发,手中柔顺的触感让她更舍不得抽手离开,就这么顺势而下,游走在他别具特色的五官上,水朝阳不自觉的露出轻笑。
“王妃……”正好前来探视的青柳是第一个发现水朝阳清醒的人。
“嘘。”她做了个要青柳噤声的动作,不希望旭天曜被吵醒,接着细声问:“我睡多久了?”
“约莫三日。”青柳指的是从她醒过来那日后开始算起。
“三日呀……”
“这些天都是王一直不眠不休的照顾王妃。”他替她倒了碗热羊乳,让她垫垫胃。
“我知道。”她看得出来,所以心头暖暖的。
因为两人太常吵架拌嘴,总让她忘记他其实是个细心体贴的男人。
“虽然我不知道王和王妃说了些什么,但那其实不是王的本意……我是说……”
看青柳一脸认真想替旭天曜辩解却又词穷,水朝阳忍俊不住,笑言:“成了,我知道他是不希望我受伤,才会说那些话。”
仔细想便会发现他话里的意思,但这不代表她原谅他之前说过的话。
“那就好。”青柳明显的松了口气。
水朝阳接过他递上的木碗,隔了三日后再次尝到那带点羊骚味的羊乳,她发现自己竟有点怀念,怪了……她仅喝过一次不是吗?
“朝阳……”不知何时醒了的旭天曜瞅着她,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她打断。
“我可没说要原谅你。”黑影重新笼罩在旭天曜脸上。
“不过……如果你告诉我黄金在哪儿,我倒是可以考虑不计前嫌。”她嘟起嘴,小声道。
身受刀伤,她惦着的居然是这件无关紧要的事?
“先医好你身上的刀伤再说也不迟。”虽然哭笑不得,旭天曜只得无奈的允诺她。
谁教同样高傲的他非常清楚,会这么说也不过是她原谅他的另一种方法,毕竟他们是如此的相似,都傲气的不肯低头说道歉和原谅。
“这么说来,你答应了?”她原以为会经过一番抗战或是激烈的争辩,没想到这么轻易。
旭天曜无可奈何地笑着颔首。
“太好了!”宛若朝阳的澄澈笑靥跃上她绝艳的脸庞。
这是她首次对他展露轻松愉悦的笑容,如擂鼓般剧烈的心悸突然袭上心头,他无法将目光由她身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