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成,这可是大家为了庆祝你大病初愈而准备的,既驱邪又讨喜,多好啊!”她抚了抚手上的那料子,真是顺滑又柔软。
不一会儿,房里头又传来一个“痛心疾首”的话音。“七夜,我真是太纵容你了。”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七夜姑娘不以为然的噘嘴。
“你答应吧!答应嘛答应嘛——”她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也是挺想看苏绍不自在、窘迫难堪的样子。
房门突地打开,苏绍的面色虽白皙却透着健康的红润,可那俊俏温和的脸上却满是气愤不已的表情。
他一把抓过她手上的东西,随后就朝软榻上狠狠扔去!
“你为虎作伥!”
“言重了,言重了……”七夜赔着笑脸。
二少不甘休,轻拧她的鼻子教训着:“你仗着我宠你,就恣意妄为、肆意打赌,别以为我不知道。”
咦?他这个病人不是一直躺在床上吗?怎会晓得她跟封怀打赌一事?
七夜心虚的不敢正眼瞧他。
苏二少立刻浮出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小七,我喜爱你,但绝不会因此而失了自己的骨气。”
话一讲完,他便转身关门,连一点空隙也都不留给她探听。
七夜愣了愣,呆呆看着紧闭的房门,半晌后才涨红着脸,恼羞成怒的直想一脚踹上门板。
哪有他说得那样严重,也不过是请他穿件衣裳罢了,还扯上他男人的骨气。真是,没人像他这样得理不饶人。
再说他苏绍明明就伪君子一个,干嘛把自己形容得很有原则的样子。
七夜忿忿不平却又莫可奈何,却暗暗希望苏绍可不要一气恼起来,就把那衣裳让剪子三两下给绞了。
七夜走到大厅一瞧见封怀,那略显得意的眼神,就让她立刻想转身溜走,丢了一时的面子总比遭封怀奚落得好。
封小怀岂会放过她,立刻放声大叫:“七夜!七夜!”
惹得大家的眼神全往她身上兜,这下子七夜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七夜没好气的大步走到他跟前。“喊什么喊!”
“哈,失败了是不是?就说你铁定输了嘛,花小宝还不相信我。”
“谁说我输了,苏绍还没出来呢!”
封怀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不不不,就算二哥再怎么疼你,那衣裳他肯定不会穿。”
原来七夜方才捧在手中拿过去的,是一件新做的衣裳,同样是东墙家布庄的上好绸子做成的。
可那艳红如火的颜色、那柔软服帖的程度,光是用看的,就知道那料子好得不得了。
苏绍向来偏爱喜浅淡素的衣衫,从来都不会碰此类的色彩款式,只要稍带点花俏的赘饰,就会被他嫌弃不穿。
“还不是你们说那红,红的喜庆,正适合他大病初愈的人穿。”
“喜庆是喜庆,但若只是为了庆祝,也不需要选那种料子啊!”花宝摇头晃脑地走过来。
“那红也红得太艳丽张扬了点,实在不适合苏少的性子。”
“再说那料子好贴身呢!铁定会把二哥的好身材都给显露出来,二哥肯定不会穿!”
“穿了也肯定会别扭难受,二少当然不会自找罪受。”
七夜白了你一言我一句的两人一言,冷哼道:“这会儿都会这么说,那当初是谁提的议?是谁说想看他别扭难堪的样子?”
封怀跟花宝瞬间瘪气了。
“也倒是从没看过二少失去分寸的样子呢……”
“但反正是没戏唱了……”
说着说着,三人同时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此时也不知是谁喊的一声“苏少来了”,待七夜三人抬起垂头丧气的脸,转头看过去时——三人同时傻在原地!
眼睛眨也不眨的瞪大,连眼珠子都快要鼓出来!
三人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刚自大厅现身,便吸引在场所有人眼光的那抹俊朗的身影。
“失算啊……”
没想到啊没想到,连打定主意会失败的七夜也错愕震惊。
苏绍……他真的穿上了……
不见恼怒、不见窘迫、不见难堪,是他的翩翩风采和自信从容,不,此时是益发的光彩夺目!
“没想到竟如此适合啊!”
“苏少果然不是个凡人!”
“怎么就能配得如此相得益彰呢?明明还挑了最俗艳的颜色和最浮夸的款式给他啊。”终于有人说出了心里话。
“我的妈呀,瞧瞧那身段、那风姿、那气度……”
“你看他那润泽温雅的脸,那身衣衫衬得他更俊朗了……”
“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尽显风流啊。”
“不费一兵一卒就羡煞众生。”
“他不是人。”某人得出结论,再狠狠道:“他是神!”
“神也没他那么好看的呀。”
“就算给他块破布,也能穿得潇洒倜傥吧!”
想看苏绍笑话的、想看他失分寸的、想看他脸红不自在的,统统都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苏绍才刚病愈,脸色本就浅白,再加上他向来温雅婉转的表情,让人看着他就觉一股柔风拂面的舒服。
那张扬的艳红衣衫,确实是相当柔软贴身,本应俗了点、矫情了点,却被他冷凉的气息给糅合了。
如今他惊艳四座、秒不胜收,好比天上谪仙,在人间一现。
七夜看呆了,看得失魂落魄,眼睛就此黏在苏二少的身上,丝毫都不肯撤去。
她家苏少……从来都不让她丢脸,她突然觉得好开心好荣幸好满足!
这个即便心里再怎么不愿,也还是会为她穿上红衫的男子、这个颠倒众生的男子,总是让她惊喜交加的男子,是她最喜欢也最喜欢她的苏绍。
这样的他跟她彼此两情相悦,心中只有彼此。一想到这里,七夜就心满意足得不得了。
苏绍朝她投来一瞥,再对她送来如沐春风般的一笑。
她浑身一震,通体如被雷击,顿时掩面苦恼,万般没想到最后害羞失态的竟是自己。
竟然又再一次深深迷上他,如同初见他时,彻底对他的倾心一般。
真是俗话说,自作孽不可活。
她这次真是特别有体会了……
第7章(1)
等到确定苏绍的身体无碍后,七夜这才回到将军府。
不料才踏进门,便有人来报:“客人来访。”
“客人?”她像听了天方夜谭般,手一挥就道:“不见不见,原话奉送:将军远征不在家,明年再来。”
拜访?她的厌男症虽不及幼时那般严重,但仍是不喜生人。
下人冷汗直冒,仍旧在旁边解释:“这客人是来见小姐的。”
见她?
七夜正在狐疑着,便见大堂中奔出一人……不,说“奔”还有些不妥当,那人几乎是以“嗞”的状态来移动。
那圆滚滚、矮胖胖的人影一移到她跟前,便有如几世没见的亲人般,异常激动的拉起她的手,喜不胜收的大喊:“七夜师妹!”
七夜瞠目结舌的盯着来人。由于事出突然,让她太过震惊,以至于忘记抽回自己的手。
这圆脸圆身材,教厚中还带点傻气的笑,的确有些熟悉,这五官看着似乎也有些记忆,他是……
终于想起这人是谁后,七夜不禁抖抖抖,惊颤颤的发出声音:“何、何、何、何师兄?”
她的天啊!
七夜这位何师兄,似乎是打从娘胎起,身材就没变过,这几年还益发朝“横向”发展,也不怪她一时之间没认出来。
但在她跟着师父学武时,跟这何师兄仅是点头之交,谈不上多熟络,这何师兄究竟为何会来到将军府,委实让她纳闷。
但无论怎么说也是同门是兄妹,七夜自是不会怠慢。
“我不及师妹你天资聪颖,师父遭料定我是成不了材的,学问没有,功夫也不怎么样。”
七夜暗道:你功夫再不怎么样,好歹也是学武的,没道理这身材越练越浑圆啊。
但表面上她却缓缓笑着说些客气话,没想到自己也变得如此虚伪,真是被苏二少毒得够深了。
东拉西扯的讲了半天话,却还是不知道他来找她究竟为了什么事情,七夜决定不再私下琢磨了,直接问道:“师兄此趟来找我可是有要紧事?还是师父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跟她的师父感情甚好,但即便如此也仅是每年一封书信来往。
以她年幼时的性子,跟师门人是不熟,所以这么多年来,也不见有师门的人上门来拜访。
不知是不是心宽体胖的何师兄笑眯眯的模样像弥勒佛,让人看着就觉得教厚老实好欺负。
何师兄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单刀直入的问,这跟他印象中那个总是避得远远的,有点害羞腼腆的小姑娘实在有些不同。
如今的七夜出落得更加可爱动人,他一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便鼓足了勇气问:“七、七七夜师妹,我此趟来见你,是有一事想跟你询问。”
“何师兄请问。”七夜觉得自己的脸,笑得快僵掉了。
她何苦来着,本来就不喜欢笑,是见何师兄紧张得头顶都快要冒烟,为了缓和他的情绪,才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和善一点。
想她平日的脸皮大都是绷得紧紧,就怕有人说她天生一张娃娃脸,细软温润有余。
唉——若是苏绍在就好了,自己也就不用在这里硬撑了。七夜的思绪顿时神游到苏二少那边去,一时就忘了眼前的何师兄。
苏绍是应付人的高手,哪像她小时候不喜欢接近人,长大了也不亲近人,看样子自己还真是离不开他啊!
就见何师兄害羞不已,硬着头皮好不容易把话讲完,却见七夜一副魂不守舍、神游太虚的样子。“师妹?师妹?”
“嗯?咦?”七夜惊跳起来,她竟在师兄面前失态!
见何师兄面露疑色,她赶紧道:“师兄你方才说什么了?”
就说她不会讲话嘛!若是不问,随意糊弄过去倒还好,这一问反而让大家都难堪。
何师兄憋红一张脸,好半晌才嘤嘤呜呜的小声问道:“不知师妹是否还待字闺中?可有……成亲?”
成亲?七夜愣了愣。
“成倒是没成……”也还算是待字闺中,只是这“闺”……大抵在苏二少那里。
何师兄顿时欣喜,他那喜形于色的欢腾太明显,连七夜都深刻的感受到——这小胖子油光水滑的脸上满是红晕。
“七夜师妹……”何师兄一个箭步上前,让七夜一惊。
只见那师兄像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抬高头仰起脖子,大有慷慨就义的豪情在。
何师兄深情款款的看着她道:“我一直很喜欢师妹,从你上山拜师学艺那一天我就喜欢你,以前不敢跟你提,但这几年心里总想着……”
七夜已经快被他的话震晕了,脑袋里轰隆隆的。
何师兄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此番前来,临行前我就告诉自己,如果你已成亲,我从此回山上去不再沾染世俗,若是还没……定是要将心意传达于你。”
何师兄鼓足勇气将心里的话说完,闪亮着眼睛看着她,等她的回答。
七夜哪还能给什么回答,她能听明白,没晕过去就已经不错了!
她开始暗骂起老天爷,还没到秋天呢!怎么就多事起来。
二少,救命呐……
苏绍正看着书,就见七夜跌跌撞撞的闯进来。
他连忙放下书,伸手托住她的身子。“怎么了?像鬼追着你似的。”
“我师兄,那师兄,姓何的……在将军府……”七夜上气不接下气,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看样子一路行来很是急迫。
二少的心思一转,道:“你何姓师兄来将军府看你?这何姓师兄与你同门,是你武学师父的徒弟吗?”
七夜姑娘使劲的点了点头,因为跑得太急,她的口太干,根本完全说不出话来,她端起他桌子的茶水,也不避嫌就这么猛灌下去。
苏二少看着她的举动却笑起来,暗喜着他和她的间接接吻。
“然后呢?你慌慌张张的过来,是那师兄做了坏事,欺负你了?”
“他没欺负我,他是个耿直敦厚的人。”七夜很干脆的道。
敦厚?苏二少的眼睛眯起来,哪来那么多敦厚的人,他本是无所谓,却在此时被引起深究的心思。
“那究竟是何事?”
七夜小小扭捏一下,不禁微微尴尬。“他说,他喜欢我。”
却又觉得莫名其妙的补充道:“还说喜欢挺久了。”
怎么会这样呢?她跟那个何师兄,明明以前连话都没说过两句。“何师兄说他这回下山,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语毕,七夜有些干着急的跺了跺脚,语调无奈又焦急的道:“苏绍,他现在还在我家呢!”
苏二少明白了,原来他来了个情敌!
这情敌是七夜的旧识,仗着自己和七夜同门的这层关系,就突然冒出来对她表白。
虽说这何师兄作为情敌,可能没几两重,可也不能让他减少一丝一毫对情敌的敌意!
没想到防了外人,却漏掉她同门的师兄弟,也怪他就因从未见她与同门有任何联系,便放松警惕。
但即便是小人物也不能放任不管,就算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性,他也要立刻杜绝后患。
于是苏二少立时摆张和颜悦色的脸。“那你特地跑来跟我说,是想要我帮你处理吗?”
“对呀!这该怎么办呀?”
他看似很有良心,果断的建议道:“把他赶回山上去。”
说罢,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够端正,又立刻改口:“那就请你师兄直接回归山林吧。”
“不成!”七夜当即驳回。
“何师兄难得下山一回,更何况他喜欢我也不是什么坏事。我若直接赶他走,我怕他回山上后,可能会自尽。”
自尽?这可是那敦厚的何师兄亲口说的?
“更何况我也开不了口。”“那我来。”苏二少说得斩钉截铁。“你放心,我会妥善帮你处理好这一件事。”
七夜顿感一股冷飕飕的风,猛然想起眼前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暗地里的手段可是相当心狠手辣。
冷静下来,她才反省自己这样向他求救妥当吗?但不跟苏绍说,她又要跟谁说去?
“苏绍,你先别背着我乱来。”她僵着脸扯着皮笑笑。“我方才一时慌忙,说不定也没事,何师兄看上去很好说话的。”
“这几日那何师兄可是要住在将军府?”他不正面回应,反问她。
七夜小心翼翼的点头。
“那你过来我这边住。”
“不好吧,哪有将客人丢在家,主子却跑不见人的……”
的确是没有,但他要开先例谁管得着。
七夜瞧着他那神色神情,那一扬眉一抬眼的暗含“杀机”,且不说他的一举一动,就凭他的脸色神态,她便知道他不会甘休。
七夜立刻有了动作,从他身边跳出来。
“你别动、别动,这事儿没你想得那么复杂,我自己处理得来,你先静静看着,真有事我会找你,但你别擅作主张。”
她着实不喜他全然控制的局面,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就一手遮天。
以前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只要是他认为不好的、不妥的,好听点叫先发制人,讲白了就是他暗地里擅自处理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