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一切又重来了,到时候他要到秋桐镇等她,他要亲自教养她长大,把她带在身边,到时候一定要替她挑个真正疼她爱她的男人……
“一两。”
低哑的叫唤声打断他的思绪,教他侧眼望去,就见哭肿眼的杜小佟,他不禁瞪大眼。他出现幻觉了吗?
“你终于醒了……”杜小佟跪在床边,紧握住他的手。
“我……发生什么事了?”他命定的死劫,怎么会逃得过?
“因为单将军……”杜小佟哭得声音都嘶哑了,指着跪在另一头的单厄离。“他在城里巡视,察觉有异,便一路追缉,在你厥过去之后,是他带着你进宫让御医医治的。”
他僵硬地移动视线,就见单厄离一脸自责地跪在床尾。“是微臣办事不力。”
蔺仲勋呆愣不语,好半晌才想通——也许老天用千年来试炼他,而他通过了试炼,所以他不再重生,可以和所爱继续活下去?
正欣喜欲开口之际,却突地听见钟声,缓慢而沉重,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入胸口,教他神色一变,而单厄离也满脸错愕地望着他。
“怎会有钟声?”杜小佟不解地问。
蔺仲勋不语。
不一会,福至急步进殿,一见主子清醒,松了好大一口气。“太好了,上皇,你终于醒了,要不这下子新皇驾崩,上皇又出事,还真教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驾崩?”杜小佟诧道。未免太过巧合,他刚醒,他皇兄就驾崩了。
蔺仲勋所想与她相同,也许亦是命定之数,他想活,就得舍下其它,只是没想到舍下的是皇兄……
他紧握着杜小佟的手。“不碍事,顶多是咱们成亲得延后一年。”他已退位,朝中一切已与他无关,从此他不再掌握生杀大权,天朝不会再因他而乱,再者朝中有单厄离和福至在,不可能出岔子的。
“恐怕也不能离开京城。”福至小声提点着。
“凭什么?”蔺仲勋微眯起眼。
“因为新皇驾崩前,要上皇当摄政王,辅佐少帝。”
“……嗄?!”混帐皇兄,竟然在死前阴他!
尾声
新皇驾崩,身为上皇的蔺仲勋依新皇遗诏,回锅摄政,辅佐少帝。
“所以说,这治国就跟种田一样,得要先整地,再育苗,而插秧时,间隔有序,秧苗才不会东倒西歪或者是乱成一团,接下来得适时拔除杂草,可别让杂草冒充了秧苗,当然也得适时浇肥,秧苗才会长得好,但当秧苗开始分檗时,就得要断水晒田,省得结党成群,慎始敬终,则无败事。”
少帝认真听着摄政王蔺仲勋的教导,听得津津有味,反倒是伴读的唐子征等人,已经昏昏欲睡。
蔺仲勋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沉声道:“好,今日就说到这儿,明日再说。”
“皇叔真是博学多闻,竟能以种田来比喻朝中百官生态。”少帝由衷佩服,对蔺仲勋更加崇敬。
“皇上要懂的还很多,但皇上多的是时间学习,臣先告退了。”蔺仲勋恭敬有礼,任谁也看不出他是以往的昏君。但他一回头,就恶狠狠地瞪着四个打盹的萝卜头。“唐子征、汤显、汤荣、蔺小宝,还不起来!”
四人闻声,随即起立站好,从了蔺姓的饺子还不住地抹去嘴角唾沫。
“睡得真甜哪!”蔺仲勋皮笑肉不笑地道。
“一两哥,要……”唐子征话到一半,被蔺仲勋瞪得闭上嘴。
“一两是你叫的?”他脸色不善地道。一两是谁的专属称呼,这小子会不知道?!
“我只是一时改不了口嘛。”
“你喊娘时倒是挺顺口的。”他哼了声。喊小佟娘,叫他一两哥,现在是怎样,很想跟他平起平坐?
“爹爹。”饺子娇嫩嫩地喊着。
蔺仲勋哼了声,长臂一探将他抱起。“跟上。”
“是……”三个孩子快步跟上。
“皇叔,你至少也留一个陪朕吧。”少帝快步拦住他。
“不成,少了任何一个,你皇婶会骂我。”蔺仲勋一脸冷凛,没得商量。“走了!没干活的今天就没饭可吃。”
可怜的少帝孤伶伶地被抛下,他可是独子,多羡慕皇叔有四个儿子可以为伴,他也很想要个伴……
晌午休憩时,杜小佟迷迷糊糊地作着梦——
如梦似幻,又仿佛曾经经历,就像是昨日般的清晰。
她病得只剩一口气,却不住地望着窗外那株芍药,等着思念之人到来,直到有抹影子突地闪入,她半张眼,哑声问:“芍药开了吗?”
以为是他,可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两人,却都不是他。
“你们是……”她虚弱地问着。
福神和除厄对看一眼,福神压低声响道:“糟了,鬼差在勾魂了。”
除厄紧握着祸神的心,凛然眉眼直对着她,试图把心送进她的体内,岂料她竟抗拒着,落泪道:“他又为我找了谁的心?”
除厄怔了下,撒不了谎地道:“为了你,他犯了天条,已被打进轮回受苦,而这是……他的心,他要我们交给你。”
她震愕地瞪着那还在跳动的心,泪如雨下。“把他的心还给他,我不要……”
“你不收,也还不回去了,他已经进轮回了。”
她乏力地摇了摇头。“我不要,我想找他……如果我死了,我可以遇见他吗?”
“不知道。”除厄的直接教福神直跳脚,暗骂他不懂变通。
“他的过,我可以代他受吗?孤独、背叛、出卖……如何凌迟我都无妨,让我还,别责罚他,他都是为了我……”低喃慢慢地化为无声的唇语,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除厄眼睁睁地看着鬼差拘走她的魂,他不能干涉,因为这是命,但是……
“除厄,你要去哪?”福神见他跳出窗外,快步跟着他,就见他将祸神的心渡入芍药里头。“你把祸神的心藏在这里做什么?!”
“他们两人要是有缘,就有机会相见,不管上天给予什么责罚,只要芍药花开,他们就能逃过一劫。”
“你别多事,要是又乱了定数,连咱们都遭殃。”
“祸神被打入轮回就已经乱了定数,咱们要是不跟,岂不是要让他危害人间?”除厄说着,手已经扣上他的。
“等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抓着我干么?!喂,我不想当人,我是福神!”
他们跟着鬼差的身后而去,光芒将两人的身影吞噬,天地间恢复了原本的黑暗,直到她听见——
“包子,你再打盹啊,晚上我就请你吃包子!”
“一两哥,我觉得你最近很喜欢针对我!”
“你再叫一次!”
“……”
杜小佟张眼时,不禁扬着笑,从竹寮里往外望去,就见一大四小都在田里忙活。
他的伤势痊愈之后,不知为何,碰触花草都不会再让花草枯死,于是这田里的事自然是全都交给他,她一个口令,他一个动作,合作无间。
回到村里后,他让人在田边盖了竹寮,方便休憩,屋子也大肆翻修,而后头还在加盖新的屋舍,说是成亲要用的喜房,可她根本还没答应何时要嫁他。
凉风徐徐,她舒服地微眯起眼,继续在竹躺椅上窝着。
看在她曾为他受了些罚的分上,现在多差使他一点,应该是不碍事的,对不。
竹寮边,芍药随风摇曳,吹送淡雅馨香,而她坏心眼地瞧他们爷儿俩斗嘴,偷得半日闲。
得夫如此,足矣。
番外篇
格杀勿论之我管你是谁PART1
夜幕低垂时,蔺仲勋动作利落地将晒在石板广场上的稻谷收起,正当他扫了最后一畚箕的稻谷进篓子时——
“一两哥,要不要我帮忙?”
蔺仲勋闭了闭眼,懒懒望向身后很不会看脸色又很欠扁的唐子征。“包子,你的脑袋里不会真是装肉馅吧?”一两哥……肯定就是因为他还唤他一两哥,所以他的爱妻至今还不肯点头完婚。
后头的庄子早已经扩建完毕,他都已经收割两期的稻子了,可他的爱妻还是不肯点头,如今想来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坏他好事。
而他——唐包子,肯定是头号嫌犯!
唐子征张了张口,默默地把清俊脸庞皱成包子脸。他不过是一时间改不了口,有必要这么说他吗?
“我活都忙完了,你才说要帮我,真是贴心,我该怎么谢你?”蔺仲勋皮笑肉不笑地道,将农具都收拾好。
唐子怔真的快哭了,这一年来,一两哥真的好喜欢欺负他,事事都针对他,教他好伤心。僵在原地,还思索不出如何缓和他的心情,后头突地响起——
“吃饭了。”
“来了。”爱妻的呼唤让蔺仲勋暂且放他一马,绕过他踏进厅里。
唐子征摸摸鼻子,正打算跟上时,听见了马车驶来的声响,他不由得停在原地,就见一辆马车果真是停在庄院门口,而且那马车——
“皇上。”唐子征赶紧向前去,就见福至扶着少帝下了马车,而单厄离就站在马车旁。
“子征。”少帝扬起和煦的笑。
“皇上怎么会来了?”唐子征低声问着。
不等少帝开口,福至已经先一步开口。“皇上听说新米已经收割,想到庄子尝鲜。”
少帝面带赧色地点着头,但这不过是福至替他找的说词罢了,事实上他是受够了冷清的宫殿,不想再独自一人用膳。
唐子征点了点头,只好领着三人进了厅。
厅里,众人早已围桌坐妥,一见少帝到来,蔺仲勋的浓眉一蹙。“阿福,你把皇上带来这儿做什么?”
那话声有着明显的不悦,杜小佟毫不客气地在桌面下狠踩了下他的脚,教他痛着也不敢张扬。
“皇上用膳了吗?一道用膳好不?”杜小佟笑眯眼招呼着。她进宫见过少帝数回,在她眼里,他不过是虚长包子一岁的少年,是个孤独得令人心疼的孩子,可惜她挂念着田地,无法常进宫陪他。
“多谢皇婶。”少帝扬笑,在她身旁落坐。
“阿福,厄离,别客气,一道用膳。”杜小佟张罗着,要烧饼和油条再去端两张椅子凑合。
“多谢王妃。”福至毫不客气地拉着单厄离,就两张凳子坐下。
“人多热闹。”杜小佟见众人都坐下,虽说有点挤,但很热闹,于是热情地替少帝布着菜。“皇上,这儿吃的不过是些山间野菜,就怕不合皇上胃口。”
本来臭着脸的蔺仲勋在见着她布上什么菜后,坏心眼的笑了。
“怎么会呢?”光是人多就觉得这一顿饭菜香极了,教他食指大动,立刻夹了菜入口,然后面有苦色地停止咀嚼。
蔺仲勋见状,不由得放声大笑。就说那菜是苦的,寻常人都吞不下的!
“不合皇上胃口?”杜小佟不着痕迹地又踩了蔺仲勋一脚,小心翼翼地问着。
少帝用力地咽下,抹开完美无瑕的笑。“不会,很好吃。”
“那就多吃点。”杜小佟笑眯眼,又替他夹了同道菜。
少帝面有难色,可是桌前有数双眼看着自己,就连皇叔都一脸讪笑地盯着自己,他怎能自灭威风?不过是苦了点,有什么大不了的。
夹菜入口,他动作飞快地配着饭,想藉米饭香掩过苦涩,岂料扒得太快,米饭掉了一大坨在桌面,他面有赧色地快速拨下桌。
身为皇族,吃相如此不雅,真的是——啪的一声,他的头疼了下,一并顿住了他自省的心思。
然后,他看见单厄离手扶上腰间剑柄,但面有犹豫,而身旁的福至则是呆了,再然后,另一头爆开皇叔的大笑声……到底是谁打他?
少帝不解的抬眼,见杜小佟不知何时站起身,总是笑得温柔婉约的面容瞬间换成晚娘面孔,教他心底打了个突。
“给我听着,这五榖蔬果都是上天的赏赐,没有农人的辛苦耕耘,再尊贵的人都没有东西可以吃,而你把珍贵的米饭给拨到地上,你可知道你做错了什么?!”杜小佟一字一句地沉声问着。
少帝霎时呆住,因为他没见过如此可怕的皇婶,他几乎听不懂皇婶在说什么……他是皇帝,他是皇帝啊,如果因为他动作不雅骂他,他倒还觉得受教,可因为拨米饭下地就打他,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王妃,皇上贵为天子,王妃却对皇上动手,这……”单厄离面带犹豫地看向蔺仲勋,想请求他主持公道,岂料他只是扒他的饭,看着好戏。
“皇婶,我是皇帝……”虽有点被她的气势震慑,但身为皇帝,他不能怯懦。
“我管你是谁!如果现在不能教导皇上苦民所苦,他日又怎能期待皇上爱民如子?
如果皇上不懂农人的辛苦,自然就不会懂得珍惜,不懂珍惜又如何能成就大业?一个无法设身处地、将心比心的皇上,又能冀望他习得多少圣贤之德?还不如干脆退位让贤算了!”
杜小佟说得振振有词,教单厄离无法反驳,不禁推了推身旁的福至。
呆愣中的福至,赶紧阖上嘴,省得米饭掉下桌,被巴头的成了自己。而且王妃说得也没错,要他反驳,真的满为难他的。
“皇婶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让朕羞愧……朕年少学识浅薄,只盼皇叔和皇婶能多加教诲。”少帝羞赧地道。
杜小佟闻言,笑睨一眼看好戏的蔺仲勋,那眼神像是在说——瞧,人家多受教。
蔺仲勋微扬起眉,笑了笑道:“皇上,你皇婶虽是妇道人家,但却有着极独到的处世哲理,就连我教你的那套官场种田法都是她教的。”
少帝闻言,双眼为之一亮,无比钦佩。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皇上唤她一声皇婶,可事实上,我和她终究尚未成亲,否则我就能带着她进宫,届时也能教导皇上更多。”
福至闻言,低低笑着,继续吃他的白米饭。
而杜小佟听出他的话中深意,缓缓朝他望去,像是极鄙视他的作为。然,糟的是——
“皇叔,就让朕为两位主婚吧,朕立刻下旨,就在七夕夜替两位完婚。”
“多谢皇上!”蔺仲勋笑眯眼,就这当头瞧这少年皇帝最顺眼。
“你!”杜小佟眯眸,一副想掐死他的模样。这个卑鄙家伙!
“吃饭了,小佟姊。”蔺仲勋笑得可乐了。到他家吃饭,没带礼,他走得出这扇门吗?
格杀勿论之我管你是谁PART2
七夕夜,天上织女牛郎相会,地上祸神丫头终结连理。
在少帝主婚之下,两人在别庄里成了亲,南村的村民全都是座上宾,难得上演官民同乐的画面。
但,蔺仲勋哪管外头如何热闹着,拜过堂后就直接拉着新嫁娘进洞房。
“一两,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不可以这时候掀我盖头,你要去前头敬酒!”杜小佟没料到是他带着她进喜房,而她都还没坐下,他就已经掀她盖头。
“敬什么酒?关我什么事?”
“喂,你——”
眼见他的吻要落下,外头突地响起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