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高多远？”咬牙切齿！
喔喔。母老虎发威了！但梅良一向就不怕她。“很，高，很，远。”
寇水仙为之气结。
第十章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落地窗外夜生活才要开始，外头一片车水马龙。
二十多分钟前，关镜研才由厚厚的一迭文件中抬起头来，这才惊觉已经这么晚了。
桌子前摆了李晓欣几个小时前帮他买回来的便当，因为今晚没什么事要她帮忙，所以他早早就叫她回去了。
当年的“你小心”虽然是一副淳朴样，可工作效率却堪称跟得上他的步伐。多年不见，她早嫁为人妻，已是两个小孩的妈了，本以为他离开长风，李晓欣大概也会被人斗得远远的，起码无法待在任何高层身边，没想到，老头子会把她揽到身边当助理。
老头子走了，带着他的怨恨和不谅解走了，他走得很寂寞，身边除了小妹关镜凌之外，只围了一群盼着他早死的人，连深爱的妻子也和情夫不知道在哪里逍遥。
他走后，留给他一纸遗嘱继承长风总裁，和陷入内部争权恶斗的长风集团，以及一封信，只有短短几个字的信——你是我儿子！
另外，律师手上还有一迭秘密文件，内容是有关当年的一切，他曾想过，也许里头的资料和征信社交给他的有所不同。
律师说，他父亲曾经表示，如果他坚持要看，他可以看。
几经挣扎，他放弃了！人……都走了，他知道得再多又如何？他这才发觉，当年的愤恨、不满都到哪里了？
那时冷静少言的律师难得多话，“你的父亲很疼你，他和我聊公事以外的事，三句不离你，你一直是他的骄傲。”
你是我儿子。那是关宏宽在昏迷前写下的最后几个字，那时的他已经没什么气力，可那几个字，他却像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在刻！一字一字的刻在纸上、一字一字的刻在心上，像是紧握着最后的缘分、留下最后的眷恋！
送他最后一程的时候，他不断的看着他的遗照，想起他在他的记忆中一直是个不假辞色的严父，在他小学的时候，有次发生了小车祸，他急急忙忙的从公司赶来，他永远记得护士帮他擦好了药，他坐在通廊的椅子上等家人来带他时，他看见父亲惊慌的跑在医院通廊，一脸铁青，边跑眼眶边红的模样……可一见到他，却马上板起脸训斥他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他的父亲……真的是个很闷烧的男人！对于喜欢的人总是拙于表现，不会说好听的话、不会做什么让对方高兴的事，甚至连表达感情都笨拙得令人摇断头。
也许，他讨人厌的性子就是遗传了他。
送他最后一程，那个曾经也是令他愤而离开的同母异父的妹妹，一路就倚着他哭泣……
以老头子这么精明的人，不会不知道镜凌不是他亲生的，可他却养育了她，甚至比她的妈妈更疼爱她，而镜凌……也真的很孝顺、贴心。
也许老头子是聪明的，因为他太爱他的母亲，无法放下那女人，那他只好宽容的去包容她所犯下的一切过错，也只有这样，他的日子才会好过些。
至于那个不安于室的女人——他的母亲，他原本不打算积极的联络上她，因为对她而言，丈夫的死，大概只是如同几十亿人口中少了一个一样吧？可一想到老头子对她的执着，他还是花时间联络上她。
也许是突然间发现世上最疼爱她的男人已不在了，也也许是忽然发现自己的良知，她痛不欲生的哭到昏厥……
办完了后事，关镜研也没有太多时间沉溺在悲伤中，因为长风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一堆人等着他摆平。
就这样……等到一切内哄安定下来，一年多过去了。
公事解决了，私事呢？
臭老头！公事他留下了烂摊子给他收拾，就连他的私事，他在死之前也要插一手！
死了的人还怎么插手？莫非他还有个人间代理人？
没错！就是有！一想到那个“代理人”关镜研就很头痛！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叩门声，随后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金主，你还在吗？”
来了！又来了！就是这女人。“还在。”他无奈的开口。
一听到他还在办公室，林语倩很不客气的杀了进来，推门而入后先是给他一个大白眼，随即忍不住的发飙。“你！你昨天又放人家鸽子了！”
“我很忙。”
“忙到连去看美女一眼都没有时间？”对方可是长得很像林志玲的美眉呢！且不说外表绝不辱没了他，连家世也是一等一的好！可这男人……这男人……
“改天吧。”他走到座位前收拾了一下东西。
“改天？没有改天了！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被同一个男人放了三次鸽子后，还会想认识对方的。”
“那我也没办法。”他真的很忙！
“什么叫没办法？喂！只是一起去吃个饭欸！你当人家的肚皮都跟你一样没神经的，是不？”
“我有叫秘书请她自己先去吃饭了。”
林语倩真的真的很想宰了他！“关镜研！你……你可不可以对人家女生好一点？她将来有可能成为你的新娘呢！”
“现在不可能了。”
“你这种死样子，我到什么时候才能继承财产啊？！”这才是重点！
在关宏宽病重的时候她去看过他几回，其实，即使无缘当他的媳妇，他也是个对她很好的长辈，因此他们偶有联络。
有一次他叫她过去，律师也在场，他跟她说这辈子他做过的最大错事，大概就是乱点鸳鸯谱，可他又担心，依关镜研冷硬的性子，要他主动去结识异性，只怕不易，再加上现在他又躲上山去，那就更没希望了，虽然他还是有使了些小手段……
他本身不积极，好歹“媒人婆”要够积极！
只要她能想办法凑合关镜研的婚姻，就有一笔两亿的财产可以继承！
开玩笑！她赔了一次姻婚也不过才要到几千万的赡养费，当个“积极的媒人”就有两亿可以拿，这种钱不赚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于是打从长风一切风波平息后，她就大力的、努力的帮他介绍对象，可是……
“关先生！”
“嗯？”
“第十个了！你已经收集十次失败的相亲纪录了！”
“收集十次有赠品吗？”他难得幽默一下。
“你在跟我耍冷吗？”她咬牙切齿。真是想到就气想到就气！真是积怨已深！她好歹当了他多年的女友，知道哪种女人他可能会有兴趣，可是她现在真的很有挫折感，并且开始怀疑，莫非关镜研到山上过了数年的山居岁月后，眼光不同了？
“我帮你介绍的对象可都三上上之选呢！但你不是没赴约，就是相亲相到一半，人家小姐还在吃饭，你就买单跑了！最令我抓狂的是，还有相到一半睡着了？！啊，你的名声已经臭名远播了，你知不知道？”
关镜研实在痛恨死相亲了！“两亿我给你，别再安排相亲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而且这是关老爷子交代给我的遗愿，我一定要替他完成！”
“……”他真的很想叹气。
林语倩盯着他看。“喂，从今天起，我要改弦易辙了。”
上个礼拜曾欣玉陪同新婚夫婿到台北来开会，她请她去喝下午茶，两人聊了一些事。
她和她打从两年前在山上结识后，还常有联络，朋友要交得深，彼此之间的秘密就要越少越好，于是……彼此曾撒过什么谎也就开诚布公了。
曾欣玉知道她不是关镜研的未婚妻早就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且知道她现在正努力的替他物色对象，且屡战屡败！
然后曾欣玉提起一个人——寇水仙。
一个她到现在还怀疑，老爷子当初安排她到关镜研身边是动机不单纯的女人。
对啊！试了那么多对象，为什么会独漏她？
她这才想起，关镜研好像还真的对寇水仙很不同呢！他在山上保护她的姿态可明显了！她认识他多年，又以情人的身分交往多时，他的性子她早摸透个七、八分。
这男人是标准的怕麻烦，而女人就是他口中的“麻烦”，若非动心，他不会自找麻烦的。
他呀他，老是习惯用上半身思考，她真替他担心他的下半身没有思考能力！
总而言之，在当了好一阵子灰头土脸的红娘后，她决定来点儿不同的了！于是她透过一些关系找上寇水仙的造型公司。
“只要别再找我去相亲，什么都随你。”
“你说的喔！”
“我说的。”
她笑得颇有心机，勾魂似的眨眨眼。“喂，今晚我打算给你一个惊喜呢。”
“不用，现在我很累，只想回家休息。”
林语倩扬眉，“我给你的惊喜是在你家呀！”
他看着她，知道这女人有时候会玩得有点过火，像上一回镜凌生日，她叫来几个猛男穿丁字裤大跳“艳舞”，几个女孩子玩疯的又叫又笑，让宾客中唯一男性的他尴尬得第一次希望自己有土遁的能力！
“你不会又找猛男到我那里跳艳舞吧？”
“噗，哈哈哈！”一想到关镜凌生日那天，猛男大跳挑逗舞，关镜研铁青着一张脸，又不断的更换坐姿，像是屁股下坐了一只死老鼠的样子，她就觉得好笑！
“别闹了！”
“安啦！不会有猛男到你家跳艳舞的。”
他瞪了她一眼，“最好是这样。”
“可我不保证没有裸女准备在你那里跳钢管舞，咳……你那里楼层挑高，很适合钢管的高难度表演。”
“……”这女人！
他一个人回到了五十坪左右的高级公寓。
这里一向是关镜研放松一整天紧绷情绪的窝，但今天回到这里却有点压力，因为他担心林语倩真的会在他屋子里举办个天体营，或是兔女郎圣诞夜什么的。
幸好他打开门时，空荡荡的大厅并没有蹦出什么闲杂人等，在松了口气之余，很快的他又被一股浓厚的寂寞感袭击……
说到底，他还是个怕寂寞的家伙！
以前的他很喜欢独处，因此老头子总说他贪静，不过也确实如此，在和语倩交往时，他也常喜欢一个人处于静谧的空间，看书、听音乐。
因此当他离开家到山上隐居，他简直就没有所谓的离群索居的适应问题——直到寇水仙出现。
她的出现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的波弧一圈圈的往外扩，久久不已……
一直到现在，他心中的涟漪仍足余波未息。
老头子的后事和长风的内哄让他从一回来后，就没有什么时间分心去想太多事，直到后来较能掌控局势，他就试着连络寇水仙，并在她生日前夕送了一束花和卡片。
其实此举他也是犹豫了好久，毕竟多时不联络，依寇水仙的条件，也许人家已有交往对象，所以，他只留下电话的前四码，后头六码则考验着寇水仙对彼此的在乎。
当然，所谓的在乎有时也只是记忆的好坏，无法代表什么。
如果她已经有了交往对象，也可能知道他的手机号码而选择不打。
之后他等到了一通变态电话，要他把内裤交出去！
又过一阵子，同一个电话打来，对方自称是寇水仙的好友，叫滕英纱，她要他不要再打扰寇水仙了，因为她已经有个很好的男友，也许隔一阵子就要结婚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不曾再找过寇水仙，即使他……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可人家既然有好对象了，他的关心也该收起，只因他不想打扰人家。
在真皮沙发上坐下，他为自己倒了杯开水，这才迟钝的发现，桌上多了一盆香气宜然的水仙？
桌上的杂志和英文版的商业期刊也整理过、坐垫的布也换上新的……
今天不是星期三、五，打扫的欧巴桑不太可能来打扫，那是谁来过？才这么想，厨房就走出来一个围着围裙的女人——一个黑抹抹的纤细黑美人。
关镜研眯了眯眼，觉得她有点像一个人，可她不是她！
之前语倩到他这里来，批评他的住所活似样品屋，连饭店都比他这里像住家，现在他有些明白语倩要给他的惊喜是什么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温馨的家。
可他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他站起来松扯束缚了一天的领结，没再多看对方一眼便用流利的英文说；“我不需要菲佣，等一下你就离开吧。”
菲佣？黑美人怔了一下，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堆泰劳、菲劳抢着要来搭讪了，原来她看起来就像“菲佣”！
不要怀疑，这个关镜研要她待会儿就离开的“菲佣”不是别人，正是被梅良高价卖出的新春第一炮——寇水仙是也！
而她外卖的对象，好死不死，异常巧合的就是关镜研。
当她知道她“外卖”的对象是他时，她只犹豫了一秒就答应了。
理由很简单，她……想见他！也决定不当鸵鸟了！
利玛吉说的对！一个不认为自己错的人晕水远找不到对的方向的，相同的，在心里仍存着希望的爱情是永远结束不了，永远获不到重生的机会的。
她想捉住希望，即使希望落空，她也要找回重生的力量！
只是她担心了一整天的重逢，好像和她在心里演练过的都不同，而且变得有些诡异呐！
菲佣？这两个字……好大的打击啊！
重逢的感动很快就被那两个字给破坏殆尽，她心中的热情也被一桶名叫“菲佣”的冰水给浇熄了，于是她没好气的说：“我签了约，收了钱，没法子说离开就离开。”
会说中文？而且没有外国人说中文的怪腔怪调，最令他讶异的是……她的声音……她的声音是寇水仙！
寇水仙要转身回厨房之际，关镜研突然拉住她的手臂，将她转向自己。
“你……”他要将她纳入怀抱了吗？下一刻关镜研的手摸上了她的脸……就在她以为会发生什么令人感动的事时，他的拇指用力的推着她的脸！“喂喂喂！很痛！”
“寇水仙？！”
“废话！”
“你……你怎么变那么黑？”天！真是黑得很彻底！加上她脸小又轮廓深刻，第一眼真的会认不出她！
还不是为了你才跑到非洲的！“现在流行109辣妹，你不知道吗？”
“那些不都是一些年轻人的流行？”
意思是说她很老了，称不上辣妹就是了！“那又怎样？我就是要晒给他黑！到六、七十还是要维持这样！省得花钱去雷射掉一些黑斑、晒斑、老人斑！”在黑咖啡里你看得出青蛙蛋吗？气死人！
这男人嘴巴就是钝！认出她的时候，他就不会来一句“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美”的场面话吗？就算是场面话、客套话也足慰芳心，没想到他把她认成菲佣也就算了，还嫌她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