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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戚无秋将草儿赶出房之后,隔天一早换成他主动疏远草儿,对她不理不睬。草儿终于明显感觉到他的不对劲,但除了担心之外,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而且他即将动身离京的日子也只剩下四天,越来越紧迫,她一边挂心着他疏远的态度,一边又担心「那一件事」无法完成,两边一起煎熬,几乎连饭都快吃不下去。
日子很快地过去,明天一早戚无秋就要动身离开了,而草儿房里的灯火却是一夜未灭,直到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房里的人儿依旧彻夜没有合眼,努力想要把握最后的时间,要将手上的东西给完成。
「太好了,终于缝完了!」收起最后一针,草儿开心地笑了,她终于完成了这件披风,而暗红色的衣料,正是戚无秋惯穿的色彩。
这些天里,她只要一有空闲,就努力赶制这一件披风,希望能让戚无秋在押镖的路上穿着,为了要缝这一件披风,她每天都只睡两个时辰,最后一天甚至整夜熬夜都没有合过眼,眼睛早已酸涩得红成一片,几乎都快要睁不开了。
她终于赶在他要出发之前完成披风,可以送给他了,仔细地检查一遍,确定都没问题后,她将披风摺叠起来,抱在怀里,不顾疲累的想马上将披风送到他手上。
走出自己的房间,太阳已经升起了,仆人们也早已起身开始工作,草儿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快步来到戚无秋的房门前,伸手敲敲门板,说道:「三公子,您醒来了吗?奴婢是草儿。」
她等了好一会儿,房内却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困惑地想再敲门,结果一使力,却发现门微微打开了。
既然门都开了,她干脆就直接走进去,希望能尽快见到一直挂心的主子。
「三公子?」
进到内房,她来到床边,脸上原本的笑容却瞬间一僵,因为床上根本就没有戚无秋的身影,他……已经起身离开戚家了?
她错愕地喃喃道:「怎么会……他平常都没有这么早出门的……」
草儿紧张地走出房门,离开戚无秋的别院,急切地往大门的方向走去,半路上遇到在整理花圃的花匠,心急地问:「请问,你有见到三公子吗?」
「三公子?他一大早就经过这里,出门去了,怎么了吗?」
「他……真的出门了?」为什么完全不让她知道,为什么他连让她向他说一声路上保重的机会都不肯给,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她好不容易才缝好的披风都还没有交给他呀,他怎么可以走、怎么可以走?
「对了……镖局,或许他还在镖局,或许他还没有离开京城!」她不死心,一张小脸难得出现倔强的神色。
草儿紧紧抱住怀中的披风,赶紧跑出戚家,守门的家仆知道她是戚无秋的贴身丫鬟,而且戚无秋也允许她有事可以去镖局找他,对她偏爱得很,立刻就放行了。
她往无戚镖局的方向拚命地奔跑着,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希望还能够碰上戚无秋。
如果不把这件披风交给他,那她这些天以来的苦心就完全白费了。
她使尽力气,不断地奔跑,虽然整夜没睡让她非常疲累,她还是不肯放弃,硬是咬牙撑住。
途中好几次她忍不住停下来喘气,脚软得几乎快要站不稳,她还是深吸口气后,再度迈开步伐,使尽全力拚了。
她一定要到镖局去,或许他人就在那里,她绝不能放弃、绝不能放弃!
好不容易,草儿终于气喘吁吁地来到镖局门口,再也跑不动了。
「草儿姑娘,你怎么了?」在前院的阿久看到她虚弱地倚在门边喘气,赶紧靠过来关心,怕她出了什么问题。
草儿紧抓住阿久的手,心急地问:「阿久哥,三公子人呢?」
「老大?他一早就跟着其他镖师们押镖离开了,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快要出城门了吧。」
「什么?三公子……已经走了……」她心一凉,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难过地哭出声来,豆大的泪珠滚滚滑落,接连不断,一发不可收拾。
「草儿姑娘,你怎么了?」她这一哭,简直把阿久给彻底吓坏了。
「呜……三公子……」为什么不等她?她的心好难受,好像被人给紧紧掐住一样,几乎要无法呼吸了。
「呜……我想见三公子,我想见他……」为什么要这样疏远她?她到底又哪里惹得他不高兴了,他要这样惩罚她,让她连对他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他这样一走,两人就必须分别半个月,半个月对她来说,真的好久呀……
「好好好,草儿姑娘,别哭了行吗?」阿久对哭泣的姑娘家完全没辙,连安慰都不知道该从何安慰起。「那这样好不好,我骑马带你去追追看,看能不能在城郊追上老大他们一行人,好不好?」
草儿绝望的心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光芒,紧紧抓着阿久不放。「阿久哥,你真的能够带我去见三公子吗?」
「我带着你尽量赶看看,希望老大他们离开的速度没那么快,那或许还有机会。」
第5章(1)
阿久从镖局牵出一匹马,打算带草儿去追戚无秋一行人。
草儿从来就没骑过马,虽然感到有些害怕,但她还是咬牙上马,坐在阿久的背后,跟着他一起在大街上奔驰。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就不会放弃的,她想要见戚无秋,拜托一定要让他们追上,只剩这最后的机会了!
马匹快速地奔驰,穿过一条条的街道,通过城门继续往城外的官道狂奔,速度一点都没有减缓下来。
他们在官道上奔驰了好一阵子,终于在即将进到山区的岔路口发现戚无秋一行人的踪影。
「老大!」
骑在马上的戚无秋听见叫唤,立刻拉紧缰绳,停下马,其他的镖师们也跟着停下来。
他一转身,就见到阿久骑着马急急冲来的身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久,怎么了?」
「老大,我们可终于追到你了!」阿久在戚无秋身旁拉紧缰绳,将马匹给停了下来。
直到此刻戚无秋才发现阿久背后紧紧抓着他不放的草儿,讶异极了。「草儿,你怎么会来了?」
原本一直害怕得闭着眼的草儿听到戚无秋的声音,立刻睁开眼,又哭又笑地说:「三公子……」太好了,她终于见到他了,幸好还来得及……
「该死,你怎么哭了?」他翻身下马,也将草儿从马背上给抱下来,看到她的眼睛又红又肿,一颗心就像是被人给狠狠拧住一样,既难受又心疼。
他虽然气她对他说谎,因此这几天都故意疏远她,但其实他的心里也非常的不好受,每晚都睡不好。
他一方面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她,另一方面是不想看到她因为他要离开而哭泣,所以才没有向她道别,没想到,她竟然不顾一切地傻傻追过来,而且还哭得一塌糊涂。
一看到她难过地落泪,他便不争气地心软了,无法狠下心来理都不理她。
「别哭,我只是出门半个月,很快就会回来的。」他不断抹着她脸上的泪,心也跟着隐隐揪痛。「没有什么好哭的,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不是吗?」
她还是哭,但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开心还是伤心了。
「三公子,奴婢……奴婢有东西要给您。」她将紧紧护在怀中的暗红色披风摊开来,抽抽噎噎地说:「这是……奴婢花了几天的功夫赶制出来的披风,要给……三公子路上穿着保暖。」
「这……真的是要给我的?」他讶异地瞪大双眼。
她点点头。「因为时间很赶,所以奴婢无法做得太精细,希望三公子不会嫌弃奴婢的手艺。」
他看着她眼下明显的暗影,终于恍然大悟,明白她这一阵子为什么总是逮到机会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连镖局都不来了。
原来她是为了要赶制这件披风给他,原来她的心一直是挂念着他的,但他却误会她了,搞得自己患得患失的,脾气糟糕得几乎无法控制。
他错了,他不该什么都没问清楚,就急着将她给定罪,还连让她替自己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三弟,你如果有什么问题,与其质问我,倒不如去找你家的那个小丫鬟说个清楚,这才是解决之道。」
脑海里想起了二哥曾经叮咛过的话,他终于鼓起勇气想把事情给一次弄个清楚。「所以你那一天去找我二哥,到底是为什么?」
「呃?三公子,您怎么知道奴婢去找过二公子?」她讶异地一愣。
「怎么知道的并不要紧,重要的是,你找我二哥做什么?」
披风已经完成,草儿觉得不需要再保密了,便坦诚回答:「奴婢是去答谢二公子帮忙的。」
她想要帮戚无秋缝一件披风,却苦于不知道该如何得到较好的料子,她本想拜托戚管家,让她先预支自己的薪饷,好去买布料,没想到戚管家却好心地帮她询问二公子戚无烟,看能不能让她去二公子的无戚布庄找适合的布料。
毕竟是要做给戚家自己的主子穿的,戚管家觉得草儿有这份心意很好,而且自从她当了戚无秋的贴身丫鬟后,戚无秋的脾气也收敛不少,当然乐意帮忙。
戚无烟在知道草儿想做的事情之后,便爽快地答应她,让她去无戚布庄挑她所想要的料子,反正是为自家弟弟做披风,他没什么好反对的。
为了感谢戚无烟的帮忙,草儿才亲手做饭团送给他,好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意。
事情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戚无秋终于明白自己真是没事找事做,莫名其妙吃了一顿没有必要的飞醋,害彼此这一阵子都很不好过。
他真是太蠢了,如果当初他没有意气用事地将她给赶走,而是执意要她向他坦承一切的话,或许两人就不必承受这些天来的煎熬了。
「哈哈哈……」他开心地将草儿给紧紧抱在怀里,完全不管身旁众人的讶异眼光,此时此刻他只想要紧紧地将她给抱住,感受属于她的温暖、柔软,舍不得将她给放开。
这个让人又怜又爱的傻丫头,他真想无时无刻都将她给带在身边,让两人片刻都不分离的在一起,只可惜他不能这么做,要不然绝对会苦了她。
草儿没想到戚无秋会突然将她给紧紧抱住,完全不顾尊卑规矩,傻傻地愣在他的怀里,害羞得整个脸蛋都红起来了。
「三……三公子……」她的心跳得好快,脑袋也快要无法思考,属于他的气息将她给紧紧缠绕,让她好像有点醉了,整个人……飘飘然的。
不过当着大家的面,真的让她觉得好害羞,害羞到很想马上找个洞将自己给埋起来。
戚无秋才不管她到底害不害羞,他就是要趁这一刻好好抱紧她,好满足自己对她的渴望。
他为她心慌、焦急、痛心、不舍,这种种的情绪反应,都只在说明一件事,在两人点点滴滴的相处之下,他早已对她投入不少情感,逐日加深的情感让他根本舍不得放开她。
他可以说是爱惨了这个小丫头,所以看到她伤心、委屈、哭泣,他的心会比她更难受,恨不得自己能够替她承担所有的难过情绪。
珍惜着这最后一刻相处的机会,戚无秋柔声地对她说:「草儿,乖乖的等我回来,别再哭了,我答应你,会尽量早点回来的,好不好?」
「嗯。」她在他怀中轻轻点头,害羞的脸蛋漾起一抹淡而甜的笑容,一颗心暖暖的,像是被他的体温给烘暖似的。
两人之间的疙瘩终于在这一刻化解开来,先前的疏离此刻已不复见,两颗心瞬间又紧紧地靠在一起,不再感到沮丧落寞。
她喜欢他的拥抱,喜欢他的柔声轻哄,喜欢他对她一切的好,如果可以,她希望两人之间不会再有任何误会、猜疑,她能一直跟在他的身边,陪着他过日子……
她没什么心愿,就只有这一个,很简单、很简单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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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草儿告别之后,戚无秋一行人再度启程,进行他们预定的押镖工作。
因为草儿来送行,戚无秋一路上都是精神奕奕的,带领着镖师们越过山路,顺利将货物给送到南方去,中间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他归心似箭,心里一直忍不住思念着她,不过穿着她亲手替自己缝制的披风,就好像她也一同陪伴着他一样,让他的心稍微感到一些安慰。
「咦?老大,你的披风下摆内侧好像有写字耶。」
回程的路上,他们暂时停在路经的河流边休息,某位镖师眼尖的看到戚无秋的披风内摆似乎有写字,还满好奇到底写了些什么字。
「有写字?我怎么没注意到?」戚无秋马上拉起披风的下摆,果然在内侧的地方发现到字,那个字是一针一针绣上去的,绣工看起来非常精致。
那是一个「草」字,字迹看起来非常娟秀好看,他将另外一边的下摆也拉起来看看,果然在另一边发现了一个「秋」字,字迹同样非常娟秀,一看就知道是姑娘家的字。
他脸上勾起淡而柔的笑容,喜欢她的这一点小心思,绣上了两人的名字,就好像两人会一直在一起一样,任谁都无法将他们给分开。
「哇……真漂亮的字,老大,你们戚家的丫鬟该不会琴棋书画样样都要精通吧,连一个小丫鬟都能绣出这么漂亮的字,真是不简单啊。」
经镖师这样无心地一提,戚无秋顿时纳闷了起来,这字是她请别人先写好,她再照着绣上去的,还是她根本就识字?
但戚家有谁的字是这么娟秀的?他想不出来,因为戚家里识字的除了他们兄弟之外,就是几个管事,几乎都是男人,根本写不出如此娟秀的字迹。
「难道……草儿真的识字?」但如果她真的识字,她又怎会来到戚家当丫鬟?贫苦的人家根本连识字的机会都没有,就更不用说可以练出一手好字了。
对了,他一直觉得草儿有种大家闺秀的气质,这种气质很难想像会在丫鬟的身上出现,只不过这种气质被她的笨手笨脚给转移掉不少注意力,他也就没有多加留心这件事。
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就是这披风的绣工极好,没想到她做什么事情都笨手笨脚的,针黹工夫却异常的精湛,让人不敢置信。
当他收到披风的那一刻,感动都来不及了,所以根本就没有想到她绣工一流的奇怪之处,直到现在他才有心思想这些蛛丝马迹,忽然觉得她身上似乎有什么谜团等着他去解开。
将披风珍惜地放下,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真怪,回去该要好好的问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