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在胡扯什么!来人,夫人这一路劳累,送夫人回院子休养。”任楷气得对外头吼了声,让人来把任夫人请下去。
任夫人不满地叫着,“就是因为她跟你和离,你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在我看来,她根本就是存心要你的命,你竟然还替她说话?!”
苏畅儿拧着眉头听着任夫人对她的叫骂,为何这任夫人的意思好像是因为她跟任楷和离,任楷才会受伤,而不是任楷为了救她而受伤,这是怎么回事?
任楷怒视着站在垂珠帘边的那两名嬷嬷,怒喝道:“你们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把夫人请回去休息!”他对母亲这不看场合扯着嗓门如泼妇骂街一样的行为实在无法忍受。
边疆生活不易,任何事物皆要自己去争,莫说一针一线,在那种地方有时为了一根葱、一颗蒜,与人打破头都有可能。
母亲与家人被流放到蛮荒边疆的这些年,与那些同样被流放的罪犯们争夺,早已将她身上原本高雅气质与温婉性子磨得一丝不剩,留下的只有蛮横无理。
在边疆那种地方,只有蛮横才活得下来,软弱就等着被人掠夺、被人吞蚀,因此造就了母亲蛮横无理又自私的性子,回到京城一时间改不过来,他不怪她,可她竟将他身上所受的伤全怪罪到畅儿身上,这点他实在无法忍受。
他不解为什么母亲变得跟当年的祖母一样,竟然那般迷信,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大将军发怒了,跟着任夫人进来的两个嬷嬷不敢再耽搁,上前好言劝着,同时一人一边将骂骂咧咧的任夫人半架着离开,“夫人,您累了,老奴已经备好沐浴水让您解乏,我们先回去吧。”
“你们两个是我的人,竟然不听我使唤,反了!”被架着出去的任夫人更是怒气冲天,挤命骂着两名嬷嬷。
直到任夫人骂人的声音不见,任楷才脸色难看的看向太医,“朱太医,让您见笑了。”
“大将军客气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将军的伤势现在正是恢复期,情绪不宜剧烈波动,否则不利于伤口复原。”朱太医帮他将伤手包扎好,“一会儿老夫另外开个调养方子,之前那帖药喝完就换这帖,身上的伤势能好得快些。”
“麻烦朱太医了。”任楷拿过中衣披上。
朱太医将开好的单子交给一旁的威虎,收拾好看诊工具后便随着赵管事离开。
任楷朝一旁的、心腹们摆摆手,示意他们也退出去。
一下子偌大的里间只剩下他跟苏畅儿,任夫人被请出去后,苏畅儿就一直用着很奇怪的眼神审视着他,看得他心里竟然有些没底,房里的氛围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诡异。
任楷揉着一边太阳穴,愧疚地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替母亲向她道歉。
苏畅儿率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端起下人方才送来熬好的汤药,吹了吹,递给他,“这温度刚好,赶紧喝了。”
任楷二话不说,拿过药碗一口气将整碗汤药灌下,“这汤药真是难喝,我怀疑朱太医与我有仇,每次开的药方不是苦得让人皱眉,就是涩得不知该如何入口。”
“良药苦口没听过吗?”她接过空汤碗,将一颗酸得让人掉牙的梅子塞进他嘴里。
他眉头瞬间打上一个大结,抱怨道:“畅儿,这蜜饯也太酸了……”
“来不及了,我已经把它塞进你嘴里,吃下去。”她嘟着嘴命令。
他知道她是在报复,母亲方才那一番话让她生气了。他连忙拉过她的手腕,将她圈进自己怀中,叹了口气,“畅儿,抱歉,我替我母亲向你道歉。”
“她是她,你是你,你不用代替她向我道歉。”
“母亲在蛮荒的边疆待上几年的时间,才变得如此不讲理。”他不知道该怎么劝母亲,话说重了,母亲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控诉他不孝?,说轻了,母亲根本将他的话当成耳边风,让他不知该怎么与母亲相处。
“我对她的改变不感兴趣,我只对你母亲对我的控诉有兴趣,你不想针对这事跟我解释一下吗?”
他安抚道:“解释什么?不用理她,她所说的事情全是无稽之谈,你别放在心上。”
“那就更要让我了解为何你娘这么不满,我承认你这次的伤是我造成的,她骂我我受着,可是我听她的意思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任楷没说话。这事叫他怎么说?他堂堂一个大将军,要是像母亲一样迷信,还怎么率领手下三十万大军?
“任楷,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受伤,因此才不跟我说,不过这事与我有牵连,我总该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母亲这么厌恶我,甚至将所有过错都怪到我身上。”她认真地盯着他,“我被她如此误解,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吧,难道你要我每次看到她都被她骂得莫名其妙,而我这受害者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恨我?”
任楷目光幽幽地看着她,沉默片刻,手指轻柔的摩挲着她柔嫩的小手,“畅儿,你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原因才会做我的童养媳吗?”
她点头,“我落水后有想起这部分的记忆,是因为有道士说我能保你平安……”她恍然大悟,瞪大眼睛,“等等,所以你娘认为你会受伤全是我的错,我不该和离,因为和离后我就不能庇护你,她把和离后这段期间你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怪罪到我身上来?”将一个人的性命全寄托到一个五岁无辜小女孩身上,这可还真不是普通的迷信啊!
任楷尴尬地点头,“大致上是这样子……”
“你认为可信吗?”
任楷翻翻白眼,“我一向不信术士之言,我要是信,还怎么带领手下的三十万大军?”
苏畅儿那对灵动的水阵骨碌碌的转了两圈,低笑道:“也是,总不能两军交战,打得如火如荼,你这大将军却大喊一声,今天道士说不是交战的好日子,改天再战。而且你要是信,很容易被人钻空子,若有人假借神灵的旨意要你做出危害国家的事情,岂不就惨了。”有的人迷信起来就像走火入魔一样,很恐怖的。
“无奈我母亲始终想不透这一点,我只能让她少出门,免得被人钻空子利用了。”他无奈地叹口气。
“让你父亲同她说说不成吗?”
“我爹将祖父母的骨灰带回石林镇老家的祖坟安葬,当年在边疆为了生存,无法守孝三年,这次爹回老家前同我说了他要在墓旁搭间草寮守孝三年,要他回京劝母亲或是让母亲回石林镇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听任楷说完,她开始想别的方法,却突然起了玩心,扯了扯他手臂,“任楷,你跟我说你从军这十年在战场上受过多少伤,还有这一年多来你受过多少伤,我们来比较看看。”他白她一眼,“无聊,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比较的。”
“说咩,说咩,你同我说说,我们比较一下就知道究竟是不是无稽之谈。”
“本就是无稽之谈,不管是哪个国家被灭,定会有大批想要反攻复国、自诩爱国的人士存在,这些人多属于激进分子,各种出其不意的暗杀手段层出不穷,只要稍一不注意就有可能落入陷阱,在这种敌暗我明的敌对气氛中,我不受伤是不可能的。”
苏畅儿听出了一些讯息,“也就是说,我们和离后,你身上所受的大小伤比你在战场上所受的伤还要严重很多,是吗?”
任楷摸摸鼻子,“不瞒你说,这十年在战场上,我偶尔也会受伤,但受伤程度远远不及这段时间来得厉害,皇上甚至还调侃我,怀疑我这个大将军的位置是跟哪个人换来的,怎么变得那么不像在战场上勇猛无比的大将军。”
“所以你母亲急着要再帮你找个八字适合的女人,就是这个原因?”别以为他不说,她就不知到任夫人可是到处物色新媳妇,而这新媳妇的八字必须跟她的一样,这事早在媒婆圈传开了,先前娘亲还在物色人选时,曾跟她说过。
他点了点头,随即做发誓的样子,“畅儿,我这辈子除了你以外,绝对不会娶其他的女子为妻,我对你的承诺永远不变。”
她拉下他的手,“我相信你这辈子只会有我一个妻子,可是我爹不相信呢。从你娘方才的那一番言论,我有了大概的了解,她只是气我私自跟你和离,不是真的反对我们成亲,因此你想早日将我娶进门,得搞定我老爹。”
说起傅瀚典,任楷可以说是一个头两个大,威逼利诱都来,甚至舍命救美人,傅瀚典当下也是感动不已,承诺让他们尽早成亲,结果傅瀚典回去想了一晚后,翌日给他的答案依旧是,女儿还小,两年后才能出嫁,叫他是气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没法子,未来老丈人不同意,他还能将人给拐跑不成?
他人娶妻十分简单,而他有钱又有地位,更有权,怎么娶个妻子就这么难?
第十八章 未来婆婆的打脸(1)
眼看苏菲即将嫁给康国公世子潘明迅,苏畅儿准备到珠宝店买首饰替苏菲添妆,可因为任揩受伤的关系,她一直没有时间前去挑选。
送礼自然要送到人家的心坎上,随便送恐怕不得主人喜欢,自己也花冤枉钱,因此今日苏畅儿找个借口邀苏菲同她一起去挑首饰,看看苏菲的喜好,她再暗中买下,做为贺礼替苏菲添妆。
她问了母亲,得知全京城最知名的珠宝店就是奇珍阁,奇珍阁里的不管是珠宝、玉器还是金饰,皆是最顶级的,首饰的样式也最为独特,推出的款式往往只有一套,因此常常造成抢购风潮,还有镶嵌制作的工艺是其他家珠宝店仿制不来的,因此买得起奇珍阁首饰的人均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因为这三种特点,还有它的客源,奇珍阁长久以来一直稳坐全国第一珠宝铺的地位。
车夫将马车停在装潢高贵典雅的奇珍阁前,推开车壁上的小窗,禀报道:“小姐,奇珍阁到了,小的没有看到苏菲小姐,不知道小姐是要在马车上等她,或者是先到奇珍阁挑苏畅儿掀开马车窗帘,朝正有不少贵女在里头挑选首饰的奇珍阁瞄了眼,“我先到里头看看吧,一会儿苏菲到了,还能跟她介绍。”
“是。”车夫随即下车替她开门。
她下马车后,看了下自己今天身上这一袭粉橘色淡雅秋装,摸了下发髻上那两支顶级冰种翡翠簪子。她今日打扮虽然素雅,但靠着发髻上这两支玉簪子,进到这奇珍阁应该不会被赶出来才是。
苏畅儿才这么担心而已,马上有一名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的女子亲切地上前招呼,询问她的姓氏与需求后,笑咪咪的领着她往里间走,“傅姑娘请随玛瑙来,这边请!”
“有劳玛瑙姑娘了。”
苏畅儿一进到奇珍阁就发现里间人满为患,稍微问了下玛瑙,才知道原来里间的珠宝首饰比外面摆的饰品更为高级。
看来大正国的有钱人不少啊,这里头的丫鬟跟负责招待的侍女每个人皆忙得团团转,生意真的很好。
玛瑙领着她到一处区隔开的小雅间坐下,手脚俐落的丫鬟们马上为她送上精致可口的茶玛瑙取来一本画工精致的画册,上头画着奇珍阁最新一季的首饰产品,要她慢慢看,同时一一为她介绍,有中意的便让丫鬟将实物取过来让她观赏。
苏畅儿翻了这本画册半天,看不到中意的,便问:“玛瑙,还有其他高级点的首饰吗?我的好友近日要成亲了,我打算买套好点的替她添妆。”
“那我们上二楼看看吧,傅姑娘,相信二楼会有您喜欢的。”玛瑙看了下她发髻上那两支有着特殊雕工的细致翡翠簪子,一看就知道出自皇家工匠之手,有可能是御赐品,又想到这位姑娘姓傅,当今宰相也姓傅,让玛瑙马上联想到她应该就是傅宰相刚找回不久的独生女,更是大将军任楷认定的妻子傅云彤。
如果不是她这样特殊的身分,玛瑙也不敢随意带着第一次上门的客人上二楼挑选。
“二楼?”
“是的,二楼摆放的饰品比一楼的等级更高上几成,傅姑娘可以到二楼挑选,如不喜欢,再回到一楼挑选也是可以的。”
苏畅儿想了下,“带路吧,不过你记得交代下,一会儿我朋友苏菲到来,请他们领苏菲到二楼,她长得很特别,头发跟金子一样金光闪闪的,你一看就会知道。”一头金发能不闪亮嘛!
“是的,玛瑙会交代好一楼的看门小厮,傅姑娘请。”
玛瑙领着她上到二楼,这次不再先拿画册让她挑选,而是直接将所有珠宝首饰端到她面刖。
她看了好几套都满中意的,就是不知道苏菲喜不喜欢,她还看到一支雕云纹男款白玉簪,白玉晶莹洁白且细腻,雕工细致又透着豪爽大气,只看一眼便喜欢上,直觉很适合任楷,她二话不说便让玛瑙拿到一旁,一会儿一起结帐。
趁着苏菲还没到的空档,她也替自家娘亲挑了条项链、替爹挑了块古玉,用来缝在腰带上应该很好看。
这时,掩上的门扉传来几声刻意压低的清脆敲门声,“傅姑娘,您的朋友苏菲姑娘到了。”
“快请她将来……”
她这话还没说完,苏菲就已经匆匆进入,神色紧张的拉着她,小声问道一一“畅儿,你跟任大将军的婚事是不是有变?”
苏畅儿十分不解,眉尾微挑,“没有啊,你怎么这么问?”
苏菲将她拉到角落,在她耳边小声的告知,“我方才进来时,先在一楼逛了下,见到任夫人带着一名姑娘挑首饰,还说这是她这个婆婆给她的见面礼,届时下聘时会给她更多的珠宝、玉饰等等,所以我才问你啊!”
因为要嫁给潘明迅,她努力学习中文,目前已有长足的进步,许多字词都会使用了,对话也几乎都听得懂。
“真有这回事?”
“这事我怎么会骗你,带我上来的那位如双姑娘也听见了,我想整个大厅的人都听到了。
不是我喜欢说人家背后话,而是那任夫人嗓门之大,像是怕人家不知道他是任大将军的母亲,深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钱,一言一行着实是……有些没水准。”苏菲说得很含蓄。
苏畅儿认识苏菲好一阵子了,知道苏菲不会随便在背后谈论他人是非,此番言论恐怕真是忍不住,看来任夫人给苏菲的印象还真不是普通的不好啊。她道:“这事我会问任楷的,只怕任楷也不知道。”
“你要问得快些,迟了就来不及。”苏菲提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