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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合花(上)  第12页    作者:雷恩那

  「阿实——」

  谁唤她呢?

  声嗓微扬,随风传来,而野风似在那唤声上刻意刮扒过,传进她耳里竟觉熟悉中透出凛冽,让她背脊不禁颤了颤。

  循声,她侧眸看去,就见自家公子跨坐马背之上,马匹「喀哒喀哒」地轻踩四蹄,缓缓朝这儿踱近。

  一拉近距离,陆芳远扯住缰绳翻身下马。

  伫立,他抚着马颈却不说话,仅让目光淡淡落在黝黑少年郎的脸庞上,之后又淡淡移到那双紧握姑娘家细腕不肯放的手上。

  感觉小牛哥似乎松了松,劲樊香实乘机一扭双腕,抽回手。

  「公子……」好奇怪,她又没做错事,为何会觉心虚?且,竟是心虚到不敢迎视公子一双静含深意的俊目。

  陆芳远的目光重回青年面上,神态寻常,淡淡颔首,道:「是牛家小哥吧?阿实常提及你,记得之前你还为『松涛居』众人领过路。」

  小牛哥不懂为什么此人一出现,他握住阿实的手劲就软了?是对方眼神不过轻轻一扫,却像着了银刃血光,肤上竟是生疼。但他牛小哥虽然是「小哥」,胆量不该只有一丁点儿啊!

  「陆大爷,您放了阿实吧!」他声朗如雷,拔背挺胸。

  「小牛哥!」樊香实一凛,倏地侧颜瞪住他,只惊声一呼,却无法再言语。

  陆芳远眉间不动,秋潭般长目纳进似有若无的什么,深褐色瞳心烁过犀光。

  「阿实并未卖身给『松涛居』,她若想走,我不能拦。」

  听得此言,樊香实陡又调正脸容直视她的公子。

  他说,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就不会有事。

  此时此刻的他为何安素若此?

  公子他……当真由着她作决定吗?

  试图看进他眼里、心里,越执竟去看,她越陷迷阵,宛如北冥十六峰的春雾加秋霜层层压叠而下,罩得她身处云山,无处是方向。

  「阿实?」身旁青年询问般低唤。

  她眼神又动,看着小牛哥发亮的年轻面庞,他眉目间期待的神色让她心口绷紧,有些不能呼息。

  于是她掩下双睫,闪躲着,眸线定定停在他胸前。

  她仿佛沉默许久,忽地察觉小牛哥上身微倾,像要探掌再握她的腕。

  她下意识欲退,公子清漠的声音却在此时切入——

  「阿实,回去了。」

  她听话惯了,低应一声,随即跑到大石边解下自己的坐骑,扯着马就往陆芳远所站地方走去。

  然而黑缎功夫鞋在雪地上踩落几个印子之后,她突然打住,终于想通何事似的。她旋身扬睫,竟拉着马调头走回一脸落重的少年郎跟前。

  表情无波的陆芳远因她此举眉间一凛,不禁往前踏出一步。

  樊香实当然不知她家公子瞬间心绪之起伏,仰望小牛哥那张脸,心里仍有些慌,但已能坦坦然望着他笑,像方才什么事皆未发生,又像即便发生过什么,也船过水无痕,她与他仍是青梅竹马,情分不减。

  「小牛哥,往后在外学做生意,你性子可要收敛些才好,别动不动就跟人急,跟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眨眨眼,嘴角微翘。「我方才笑斥你哪算什么人才,那自然不是实话,你脑子好使,手脚也灵活,真肯下功夫去学,一定有大成就的,阿实擦亮眼睛等着瞧!」

  她挠挠红脸,最后朝他点了点头。「小牛哥,那……我回去了。」

  她牵马再次转身,一道青衫长影等在那儿。

  「阿实别去……」小牛哥哑声唤她,她却已踏着镫子翻身上马,而那声低唤太沙嗄、太模糊,未入她耳中便教风吹零碎了,什么皆未剩。

  樊香实微扯紧缰绳,见公子亦上了马背,她才策马跟上。

  如今的她骑术已练得颇好,马蹄轻撒之际,她回眸一笑,腾出一臂朝目送她离去的少年郎用力挥手。

  *

  几丈外,他便已听到她的小牛哥近乎告白的话语。

  阿实你……你跟我走吧!

  你是姑娘家,总该嫁人的,窝在「松涛居」你能嫁谁?

  阿实跟我走,我、我会待你好,不让你吃苦……

  他怎能让她真从五指间溜走?

  在他费了大把心力喂她、养她、培育她、呵护她后,怎可在未收成前放手?

  因她喜欢着他,那么,他就有九成把握。要他拿自己当饵吊着她,拿自己当毒喂她成瘾,又有何难?况且他几日前初试那么一回,唇舌交缠、体热相偎的溢味并不讨厌,甚至……还让他有些享受。

  他这身躯或者太渴望旁人体温,他不想承认又似不得不认。

  她偷亲他,他后来回敬一吻。吻前,内心带着算计,若欲取之,必先予之,她要什么他皆能给,要她甘愿追随于青衫之侧,吻时,体内从中而外热烫不已,若有柔水由方寸涌出,丹田气海蠢蠢欲动,那倒是他从未触及的境地,属肉欲之流,有些紊乱,偏离他修习的气道,但他并不完全排斥。

  再不那样做了……他拿这样的话安慰她,表情却自伤自怜,因他已明白,示弱并非真弱,完美的示弱能让对手轻易卸下盔甲、抛却武器。

  再不那样做了……这是以退为进,倘若再要他的亲吻、他亲匿之抚,只能由她主动出击,打破藩篱。

  只是没料到会突生枝节,「松涛居」外竟也有人觊觎她!

  他不会给她机会离开,绝不容许事情脱离掌控,殷菱歌已是一例,而樊香实绝不能再出差池。

  所以,他必须做点什么,让两人间的牵扯更深刻、复杂一些,让她从此认定「松涛居」无处想去。

  追随主子快马回到「松涛居」时,霞红已染遍整幕天际。

  翻身下马,得把坐骑牵回马厩里,樊香实如以往一般上前接过公子手中的缰绳,眸珠偷偷溜转,溜了公子一眼,看到霞光轻镶他的发、他半边俊颊,她心口猛然悸动,忙咬唇低头,拉着两匹骏马转身就走。

  她应该再跟他好好谈过才是。

  一迳躲避,把话闷在心底,实在不是她向来的作风啊!

  公子需要她,不是吗?

  他亲口说,他是在寻求慰藉才不禁抱她、亲她。

  头昏昏,近来一想到主子的事,她脑子就混乱得很,被马蹄来来回回飞踏过好几轮似的,而且胸房时而绷紧、时而剧烈怦动,病症连发,实在招架不住。

  「鲁胖叔、鲁大叔,我把马牵回来了!对了,还有公子的坐骑也一起回来了。」踏进一道敞门,她扬声,就见两名大叔各扛着一大篓果干和一篓新鲜萝卜,正帮厩是三十年匹好马努力「加餐饭」。

  这一对鲁氏双胞兄弟是养马好手,年少时两人确实生得极像,连双亲都难以分辨,但如今年纪四十开外,一个胖、一个月壮,鲁胖硬是比自家兄弟鲁大多长出一大圈肥肉,要分谁是谁,比反掌还轻易。

  「回来啦?正好,一块儿牵过来喂饱。」鲁大叔嚷了声,头抬也未抬继续忙。

  「我也来帮忙!」她笑道,暂将内心烦恼搁下。

  「实丫头,给你爹准备的纸钱、纸元宝全捎过去了吗?虽明白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也知道你上哪儿去,但公子八成久等你不回,心里不踏实,就亲自出去找你了……」鲁胖叔说着、说着,忽地眯眼瞧过来,瞥向她身后。「咦……嘿嘿,原来公子也跟过来了呀!」

  樊香实闻言回眸,不禁一怔。

  公子宽袖轻垂,徐步而来。

  他一双逃花长目深邃难测,见她望来,他亦迎上,四目相接,她手心止不住渗汗,咽了咽唾沫,他倒像寻常无事一般。

  是说,他方才把缰绳交给她之后,不是就该往屋里去,回他的议事厅或「空山明月院」才是,怎静悄悄尾随过来?

  唉,公子啊公子,便是要为难她,一刻都不让她宽心里吗?

  第8章(1)

  樊香实留下来帮鲁大、鲁胖两位大叔喂养马匹,陆芳远也留下不走。

  她不太明白他为何不走。

  鲁家大叔和胖叔跟他谈起马经,谈驯马功夫、谈春天育种、谈马厩修缮等事,他搭话搭得极好,全然不留痕迹,仿佛他特意来此,就为聊那些事,但她知道不是那样的,却又无法参透他究竟想怎样?

  ……是要找她说话吗?

  但策马回程路上,他半句不吭,现下又有鲁家叔叔们在场,他能对她说什么?而她又能跟他表白些什么?

  她想,他真是来为难她的,因为结束马厩的活儿,她离开往位在另一端的小小养鹿场走去时,发现他竟又尾随而来。

  他循着她的方向,走着她走过的路,步履不快亦不慢,静静跟着。

  傍晚时候,凉冽山风一转冷厉,把重重雾气全都吹开,她发丝尽管束起,仍被撩出好几缕,覆额散肩地飞荡,衫摆亦翻飞不定。

  走在沿地势开建的小道上,她咬着唇瓣,极想转过去,朝尾随身后之人冲口问:公子到底想干什么?!

  想归想,毕竟胆子还没练肥、练壮,她仅闷着头,脚步越来越快,冲进养鹿场时还把平时负责看顾的祁老爹吓了一跳。

  「实丫头怎么啦?鬼追你了吗?跑这么急做啥?」跟着,祁老爹就「见鬼」了,那只跟在樊香实身后的「男鬼」。「呃……公、公子,原来是公子啊!唉,公子追着实丫头玩吗?原来啊原来……」

  祁老爹瘦黑脸庞突然漾笑,像窥见早已了然于心的事,随即语气持平道:「实丫头,那七、八头花鹿全都食饱了,你可别再喂食,再喂的话,要撑死那些小家伙的,知道吗?」

  「祁老爹,我就瞧瞧它们便好,不会再喂第二回,您信我!」

  「你上次把一头小鹿喂到翻白眼、口吐白沫,小鹿胃袋几要撑破,哼哼,要咱完全信你,还得长长一段时候,唔……够花上你一辈子喽!」

  「那……那、那……好啦,那一次确实是我不对嘛!可小鹿眨巴着溜溜大眼看着我手里食物,鼻头直蹭过来,不喂给它吃我良心不安,才会一口气喂太多啊!」低头认错,螓首垂下,垂得下巴都快抵着胸了。

  「就知你心太软,连只小鹿也治不了你,说你争气不争气?」

  祁老爹骂了声,骂声带笑,不像真发怒,却有几分宠疼亲近的意味。

  「唔……是不太争气……」她抓抓鼻子乖乖认错。

  祁老爹灰眉一抬,望向她身后那人,淡声道:「公子,您自个儿收拾她吧,该干的活儿全都干完,我这把老骨头真没劲了,是该喂饱自个儿,然后好好歇息去喽!」语毕,他慢吞吞晃出养鹿场,把场子留给主子和憨直姑娘。

  没听见公子答话,樊香实亦抿唇不语。

  这几只花鹿是北冥品种,「松涛居」虽也用鹿茸入药制丹,但之所以豢养它们,主要是为了取鹿血滋养樊香实。

  鹿只颇亲近人,她一探手,它们鼻头便蹭过来,蹭得她手心湿润发痒。

  公子就立在斜后方,她能感受到他两道目光的力量,无形地穿透rou体,沉沉压在心头。她垂颈,状似与鹿只玩得自在,眼尾余光却不住往后瞟,猜想他沉默跟随她,到底欲对她说什么、做什么?还是……仅单纯想亲近她?

  我不是安慰你,而是在你身上寻求慰藉……

  只能抱紧你,感受你的体热、心跳、脉动才觉有办法喘息……

  记起那日他情绪外显所说的字句,如何不脸红心跳?但他最后却说——

  再不那样做了……

  心里一酸,莫名想哭,她竟很在意他说的那一句。

  蓦地,他朝她而来,徐缓缩短距离,她心脏瞬间狂跳。

  「公子原来在这儿啊!终于找着您啦!」大管事符伯苍劲的声嗓阻了进来,成功阻住陆芳远的脚步。

  「何事?」淡问,他长身微侧。

  似乎感觉到现场有些紧绷,符伯疑惑地望着他们俩。「……也不是多重要的事,就是帐房那边有点事,药库那边也有点事,峰顶上的药园也有那么一点事……阿实,你病了吗?脸红得跟猴儿屁股似的,咦?还哭了呀?!」

  「我没事,我、我也没哭!」扬声嚷完,咬住唇,她颊如霞烧,跟着低低急语:「符伯和公子慢慢谈,阿实先走了!」也不等谁发话,她闷着头跑掉。

  「这孩子怎么啦?」符伯用枯掌挲挲颈,一脸莫名。

  望着她跑开的身影,见她举臂用力往脸上蹭,陆芳远极淡一笑。那是她惯有的拭泪动作,肯定又是用手背擦泪,力道总有些相鲁。

  他就是故意相逼。

  再温驯的小动物被逼至角落,也会凭本能反击,他在迫她出手。

  *

  樊香实提气奔驰,也不知要奔往哪里,此时的她全然不想回「空山明月院」,就是循着石道不停往上窜。

  待她意会过来,人已钻进「夜合荡」泉畔的那一大片花丛里。

  这里是她的小秘境,此刻花未开,暗香已浮,似有若无盈进她鼻间,抚触了她的心,突然间再难忍住,她抱着双膝竟「哇啊——」一声大哭起来。

  哭过一阵,她抽气再抽气,为何感到如此委屈?她自问着,却找不到强而有力的理由,只觉胸口难受,觉……得觉得公子很坏,明明是他来找她的,但见着她、跟着她,偏偏不跟她说话……

  她被「吊」得很难过,根本是欺伤人嘛,公子真的、真的很坏啊……

  「呜呜呜……」还要哭,小脸埋在膝上,呜呜哭泣。

  「阿实出来。」

  「呜……嗄?咳咳咳——」被那突如算来的声音惊吓到,她哭到呛住,一时间又要哭、又要咳,十分狼狈。

  窸窸窣窣一阵,一道青影分拂花丛踏进,侵入她的小巢穴。

  好丢脸……她心虚得不敢抬头,双肩因为忍咳而轻颤,呜呜泣声还没办法立时停止。方才哭昏头了,都不知公子几时来到,又站在花丛外听了多久?

  然后,她听到一声长叹,幽然若梦,如梦中延生而出的情丝,婉转徘徊。

  如夜合之香在暗夜飘荡,她心湖也荡开了什么,一绞,绞得她终是抬睫望他。

  「阿实是不打算跟我说话了吗?」俊唇微撇,噙一丝苦笑。

  ……什、什么?!

  她泪珠犹在睫上,眸子不敢置信地睫圆了,瞪着恶人先告状的陆芳远。

  「还是不跟我说话?」他神情苦恼,在她面前盘腿而坐,又曲起一臂,手肘靠膝,以手支着额角。

  樊香实快把两颗眼珠子瞪出眼眶。

  吸吸鼻子,她用力喘气挤出话。「公子不要……不要血口喷人……」如此一辩,心里又觉委屈,想来是在气他,但又觉他模样忧郁可怜……头都晕了,眼前全然不是她能掌榨的局面,亦非她能立即厘清的情绪,她想忍住不再哭,但眼泪偏握要跟她作对,一波汾又一波涌出来,让她更难堪。

  一只宽袖温柔贴近。

  公子依旧叹气,却似拿她莫可奈何了。

  他轻抓袖子帮她拭颊擦泪。

  她哭得眼花花、脸也花花,他一挨近,她像受尽欺凌又饱尝委屈的孩子见到亲人一般,泪难止,反倒哭得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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