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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合花(上)  第9页    作者:雷恩那

  「哼,我男子汉大丈夫,才不哭!哪,拿去,这是给公子准备的金创药粉,刚刚才精磨好的。」

  「阿实,还有这一叠干净的药布,都是帮公子准备的。」另一道较为稚气的男童嗓音跟着响起。「还有这碗药膳,灶房大娘说很补的,可以给公子补补血气。」

  「小柒,我、我可腾不出手拿了……喂,怎么全塞给我?」窸窸窣窣一阵,好似很勉强才把东西全捧住。

  「你是公子的『贴身小厮』,当然你进去服侍。咱几个是药僮,管着制药、炼丹的事就足够。」「啪啪」轻声,有人被拍了两下肩膀。「阿实,你招子放亮点,公子就交给你照料,别让咱们『松涛居』全体上下失望。」

  他有如此可怖吗?

  炼丹房内室,盘腿于软榻上,缓缓结束体内行气的陆芳远心想,他今日是做了什么,竟把几个小药僮吓得不敢入内?

  噢,是了,今日一早「松涛居」与「武林盟」联手合围,确实把目标物围住了,但结果是他腰侧挨了一刀,轻易放走那二人。

  居落内的人全以为救得回殷菱歌,却见他染血归来,无不惊愕。

  而他是没打算替殷菱歌多作隐瞒,不管是和叔或符伯来问,他一律按实回答——师妹自愿追随封无涯,男女间的情爱始于封无涯的夜探,又在被劫的这短短几日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

  答话时,他不掩眉间疲惫,语气沉静,淡淡地向和叔和符伯说明。

  这「松涛居」是师父为菱歌留下的,他陆芳远之所以能成为主子之一,极大的原因在于他接替了师父照顾菱歌,如今菱歌离开,他必须成为最大、最惨的「受害者」,不仅身体受伤,心更受伤,仿佛平静无波的眉眼,拢着似有若无的痛…居落内的人全在可怜他,也想暂且避开神思太过静稳的他吧?

  很好。

  他就要他们可怜。

  怜他,心疼他,往后「松涛居」主子唯他一个。

  此时有人撩开帘子踏进,无须掀睫去瞧也知来者是谁。

  在樊香实小心翼翼放妥药僮们塞给她的东西,然后蹑手蹑脚晃到榻前时,陆芳远徐缓睁开双目。她站着,他盘坐着,两人目线齐高,他迎向她的注视时,发现她瞳心湛了湛,似有些局促不安。

  担心他,是吗?

  「公子脸色好白,你——哇啊!」

  听到她惊呼的同时,他喉头一甜,猛地呕出一口血。

  「公子!公子——」她连鞋也没来得及脱就窜上榻,小脸惊惧万分,挨在他身旁为他悟胸抚背,助他顺气。

  她的唤声中带着明显哭音,被吓得挺惨似的。

  他揩掉唇角和下鄂的血珠,缓缓握住她忙碌又颤抖的小手,淡淡一笑。「无妨的,这口血吐出后,胸臆间便顺畅许多。」

  他说的是实话。

  事到如今才能明白,原来彻底识清自己属恶的本性,还是让他心头生堵,在行气全身之后,血块郁结在心间,不吐不畅,不吐不痛快。

  这一方,樊香实见他神色空定,慌急心绪也跟着缓了缓。

  吸吸鼻子,她从怀里抽出巾子帮他招拭干,净边喃喃道:「公子呕出这口血,表示瘀积在心底的东西全没了,有事不往心里去,公子还是公子,阿实仍是阿实,『松涛居』依旧是『松涛居』,大伙儿日子照常过,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她不敢提小姐。

  光是想像小姐刺出的那一刀,她喉头就哽气哽得厉害,心疼小姐,心疼公子,疼到她两眼昏花,到底谁对谁错,怎么也分不清了。

  「是,不会有事的……」他眨眼,徐笑。

  「嗯!」她用力点头,一会儿又说:「公子,阿实帮你换药好吗?换过药,公子把灶房那儿送来的药膳吃了,能补中益气,伤口会好得快些,好吗?」

  「好啊……」他懒懒笑答。

  樊香实好喜欢她家公子的笑容,总是好看到让她心尖发颤,浑身热烫,可是这一刻公子的那挂笑落入她眼里,她只觉痛得要命,钻心裂肺般疼痛。

  深深呼息再重重吐气,她暗自调息,然后一骨碌溜下软榻,开始帮他张罗。

  她手脚伶俐,用极快的速度帮他换药、裹伤,之后又端来药膳给他,以为公子会接手自个儿进食,哪知他却如一株了无生气的树,斜斜倚在榻内壁角动也不动。她没多想,端着药盅脱鞋上榻,然后舀起一匙精熬的膳食抵到他唇边。

  还好他肯张嘴。

  他双唇一张,她立即将食物喂进,一匙匙喂着,直到那盅药膳完全食完。

  喂食过后,她起身收拾,又端来清水让他漱口润喉,待完成一切事务,她想退开,却被他轻轻揪住一袖。

  「阿实,我头好疼……」额角胀痛,一波强过一波,他说的是实话,只是此时此际的他不掩弱态……丝毫不想掩饰啊,他终于觉会示弱,终于明白示弱并非认输,许多时候它是一种计谋,为了得到更多。

  「公子——」

  樊香实走不开,因为那高大修长的身躯忽地滑落,跌躺在她的大腿上。

  他散着一头青丝,狼狈又虚弱地覆住整张面庞。

  她心底一酸,不知自己还能推拒些什么。

  「公子头疼,那……那阿实帮公子揉揉,倘若能睡,公子就多睡一些,待睡醒,头也就不疼了。」

  「阿实,谢谢你。」他低声轻喃,幽幽合睫。

  「公子睡吧,阿实陪着你。」

  她轻按他两边太阳穴,指端发气,慢慢揉着,心中默念着要他松弛身心、要他安神定魂、要他入眠深睡。

  陆芳远觉得自己似在瞬间睡着,蓦然间颊面微凉,让他微乎其微一颤。

  这一颤,他不自觉掀睫,由下往上看她,见她又孩子气地用手背拭泪。

  她的泪滴落在他颊上了。

  脑海中突地晃过几幕场景,他想起她不要命的模样。

  在那洞中,她像头小野兽冲向封无涯,龇牙咧嘴,怕不得一口咬中对方颈脉。

  她武艺毕竟太弱,尽管对方身受重伤,她还是连连中招。

  她挨了几下踹打,咬着牙偏不认输,很野蛮,那样的打法简直蛮不进理。

  他也不擦掉她滴落的眼泪,只是轻轻扬唇,一掌捂上她的腹部。

  「公子?」樊香实吓了一跳,垂眸瞧他,还以为他睡沉了。

  「阿实很痛吧?我记得你肚腹被踢中了,不可能不痛。」他嘴角微翘,目中带怜,也不管自个儿还是伤病之身,覆住她腹部的掌心徐徐发功,气劲于是透进她衣料,透入她血肉是。

  「我没事!公子,阿实没事的!」她急急拉开他的手,不想他再消耗内劲。

  按住他的双手,她泪水不知为何突然克制不住,滴滴答答直淌。

  「阿实怎么哭了?」他柔声问:「还哭成小娃娃模样,怎么办才好?」

  「对不起啊,公子……对不起啊……」她就是忍不住嘛!

  「这样挺好。」他嗓声略哑,目光微蒙。「阿实啊,其实我也想哭,却怎么都挤不出眼泪。阿实泪水这么多,分一些给我,算是我也哭过了……这样挺好……挺好……」

  闻言,樊香实泪水又满一波,擦都来不及擦,点点滴滴都落到公子面上。

  她几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稳住声音,勉勉强强挤出话来。「那好,就这么办,阿实帮公子哭,用力哭,哭过之后,公子诸事不萦怀,海阔天空,不再伤心了,好不好?」

  他嘴角显笑,愈笑愈深,抬起手抚触她湿润嫩颊。「那就有劳阿实了……」

  于是这一夜,他枕着他「贴身小厮」的大腿深眼,睡得无比酣畅。

  他似有若无地听到哭音,阿实在哭,为他而哭,那哭音却是让他心神皆松,睡得更沉……

  第6章(1)

  秋初,北冥十六峰气候多变。

  午前风大得能将山杨树吹弯,午后日阳一薄,风立时止了,峰顶忽有大雾罩下,松林在雾中褪成薄青寒影,像纸片剪出的玩意儿,淡得用指便能抹去似的,很有秋凉凄清之味。

  「阿实,过来。」

  温润男嗓一入耳,再多的伤春悲秋也被赶跑。

  樊香实应了声,关上两扇窗,将薄寒阻隔在外,这才快步走回陆芳远身边。后者此时坐在榻边一张椅凳上,正为半卧在榻上的一位女子号脉。

  女子外貌约二十四、五岁,但据闻真实年龄应已及而立之年,在中原武林多年来享有「第一美人」之称。

  既然是排名第一的美人,五官周正那是不用说的,但在樊香实看来,这位美人姊姊最厉害之处,是在于眼波流转间浑然天成的媚态,媚而不妖,艳色而不俗,落落大方。

  「第一美人」名唤孙思蓉,被「武林盟」的人送上「松涛居」已有十多日。

  美人刚送进居落的那天,着实吓坏不少小药僮,连被公子唤去帮忙的樊香实亦受到不小惊吓。

  这位中原武林「第一美人」的脸仅剩半面是完好,另一半爬满殷红色泽,那道可怖的红泽延伸到她的玉颈、左肩和左臂,连指甲都呈血红色,似使力略掐,真能从指尖滴出血水一般。

  公子与「武林盟」的人谈话时,她负责送茶进议事厅,公子与人谈事不避讳她,她自然赖着不走,当时一听,才知孙思蓉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第一美人」的名号硬是惹恼了「五毒教」女教主萨渺渺,这女魔头纠缠「武林盟」盟主余世麟已有多年,江湖上人尽皆知,萨渺渺得知余大盟主与「第一美人」交往甚密,竟下此重手。

  「阿实,扶好孙姑娘的额与颚。」

  「是」

  她手劲适中地扶着孙思蓉的脸,后者眼珠往上一溜,朝她眨眨眼,她也腼腆笑了笑,然后瞅着公子开始利落下针,针针精准落于穴位。

  可能前来求助的是名女子,樊香实觉得她家公子似乎拘谨许多。

  记得之前她中「佛头青」之毒,公子抓她浸药浴,把她抓进抓出的,为了落针拔毒还不管不顾撕裂她的衫子、扯脱她的里裤,她又惊又羞,涟涟哭着,他只是柔声哄她,该下的针一根没少。

  这次换了别的姑娘,他竟碰也不碰,非碰不可的时候又全由她代劳,就算要在孙思蓉的颈上、肩上落针拔毒,也都让对方留着一件单衣在身,然后他隔着薄薄布料落针,认穴之准丝毫不受影响。

  公子「欺负」人。

  因为当她樊香实是自己人,所以才没了男女之防,那样「欺负」她吧?

  当她想通这一点时,内心窃喜得很,但再深想,却模模糊糊有些失落……至于因何失落,却也难以厘清。

  「没料及如陆公子这般守礼之人,却收了个小姑娘在身边服侍。」正在挨针的孙思蓉忽而娇语。经过这几日药浴浸洗、针灸拔毒,再加上一日三回的内服汤药,数管齐下之效,让她肤上的血红消褪不少,转成淡淡粉红,已能瞧出原有的美艳容貌。

  她此话一出,陆芳远不动如山,面庞无波如千年古井,照样取针、过火、按穴灸入,倒是樊香实小脸微红,掀着嘴皮欲辩,可一望见公子沉静模样,又咬咬唇把话吞下。

  「咦,这是怎么了?」

  孙思蓉目光在他们主仆俩脸上游移,最后锁定樊香实,毕竟柿子要挑软的捏,这道理她懂。

  「阿实,你家主子不允你说话吗?」

  樊香实微瞠双眸,随即用力摇头。

  「那你想说什么就说啊,憋着多难受?」孙思蓉笑道,左臂软软瘫在阿实塞过来的蒲枕上,隔衣被灸着好几针。

  极快瞄了主子一眼,那张好看面庞并无不豫之色,樊香实这才挲着两片唇瓣,慢吞吞道:「公子当我是『贴身小厮』,我是『松涛居』是的『小厮』,不是什么大姑娘、小姑娘。」

  孙思蓉也不顾面上、身上的银针,突然格格娇笑,如果不是正在治伤,那抹笑肯定更张狂。

  「阿实要真是小厮,那我后半辈子真要问你负责了。在『松涛居』这几日,哪一次不是你服侍我药浴?身子被你看光光时,不时还得让你东碰碰、西摸摸,你要真当小厮,可得娶了我。」

  什、什么?!

  樊香实完全答不出话,眸子瞠得圆亮,眨了眨,再眨了眨。

  孙思蓉瞟了专注不语的男人一眼。「还是说……陆公子要替自个儿『小厮』担这个责任呢?噢……嘶!」吃痛般缩了缩手,她柳眉陡拧,一瞧,血珠已渗出薄薄单衣,竟被灸出一小片血。

  「公子流血了!」樊香实回过神惊嚷。

  「你家公子没流血,流血的是本姑娘!我的话他听着不舒坦,正为你出头呢!」美人丽目一瞪,就瞪那个不懂怜香惜玉的淡漠公子。

  陆芳远落下最后一根银针,抬起头。

  他终于出声说话,语调客客气气。「是我一时没拿捏好指劲,害孙姑娘受苦了。等会儿收针,我会多留意。」

  孙思蓉轻哼了声,撒撒嘴,丽眸还在瞪人。

  「孙姑娘,那个……我、我去换盆清水,再取上好的化痴药膏过来,等收完针之后,我帮孙姑娘在针口上揉揉,就不会有瘀痕的。」樊香实赶紧打圆场。她再傻,也知公子故意整人,只是他以前不会这样的,自小姐离开之后,他就……不太一样。旁人或者并未觉察,但公子确实与以往不同了,一些事,也只有贴近他生活的人才能窥见。

  「还是阿实够义气,知道疼人,你要是个男的,姊姊绝对是赖着你不放。」

  孙思蓉冲着她撒娇,脸蛋美得像朵花。

  她不知为何不敢看公子表情,仅低「唔」一声,随即端着用过的一盆水溜了出去。

  公子似乎不太喜欢别人逗她,不管对方是男、是女。

  之前有位「武林盟」的赵叔叔问起她的年纪,知她年满十八了,便直说要帮她引见几位中原武林的青年才俊,她拚命推拒,脸比辣椒还红,赵大叔却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还说她总不能一辈子赖给公子、赖给「松涛居」。她那时被逗得面红耳赤,那一次,公子面上带笑,目中却透寒霜,「武林盟」所需的特制祛毒丸硬生生抬高了两倍价钱。

  这一次遇上「第一美人」,人家仅是口头上戏弄几句,他也上心了。

  公子的确是怪,但是……唉,她隐约能够理解了,或者是因小姐以那样的方式离开,不仅伤害公子身躯,亦在他心版上狠狠划下一记,那柄匕首闯下的祸端越烧越烈,从未止息过,所以公子才会对她愈来愈在意,毕竟留在他身边的人,多一个是一个,他不想再失去……

  她的公子啊,怎么这么傻?

  傻得让她不由得想多疼他一些,想抹去他心里的不安和疑惑,想他再快活些、笑得再更爽朗些。

  换过干净的脸盆水,取了化痴药膏,她重新回到孙思蓉住下的院落。

  走近时,房是传出清晰的对话,那交谈的内容让她不禁顿住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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