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妳能不能给我机会让妳爱上我?」趁着她慌急的这当头,他顺势再把话问出口。
轩辕如相想也不想地就回他,「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不会给?」
咦?
她方才说了些什么?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又再次诱拐她的话?他就一定要无时无刻不耍阴险吗?
「我听见了。」搞定。
轩辕如相顽抗地涨红了脸,「你别误会了,我才不是!」
「那是妳的真心话,对吧?」盛守业坏坏地对她漾着令殿上众妖都看呆了的天仙式笑容,在逗着她时,亦将那些惊艳的妖物给迷得团团转。
谁……谁来救救她,她会丢脸和害羞到死的。
「快些爱上我吧,我会让妳幸福到再也不想要另一个没有我的来生的。」盛守业在她想要掉头走人时,心情甚好地将她搂过来,低声在她的耳畔说着。
轩辕如相愣了愣,「究竟什么是你想要给的幸福?」
「有个人,全心全意地为妳而活,努力实现妳所有的心愿,为妳挡下所有风雨的幸福。」
那他将他自个儿置在何处?
「好了,快些带他们回人间去吧。」盛守业松开她,走至王位旁取来一盏宫灯,而后点燃宫灯,任由烛火照亮且拉长了他的影子。
「你不一道走?」轩辕如相不解地看着他站在原地不动的模样。
「为了妖界与人间两界,我得留在这重整妖界。」这些妖类的家教实在是太差了,不教教他们点规矩怎么成?
「那你何时要返回人间?」
盛守业忽略过她的问题,一手指着他那道穿过殿内大柱和殿墙,不知延伸至何处的影子。
「妳听仔细了,照着我的影子笔直地往前走,记住,一路上千万不要回头。」
「你会回来人间吗?」不上当的轩辕如相固执地再问。
他侧首看着她,「妳希望吗?」轩辕如相不语地低下头,很想去厘清此刻在她心底的这份感觉,但他却不给时间地催促起她。
「你们得上路了。」他边说边朝那些术士扬手,要他们先行上路。「回来。」
盛守业意外地瞧着她那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的神色。
「你得回来人间。」迟迟得不到他的响应,轩辕如相等不及地再添上了一句。
他轻轻叹了口气,「妳真知道妳在说什么吗?」
「别想扔下我一走了之,我与你之间的帐可从没有算完过!」她粗鲁地扯过他的衣领,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记住,不要回头。」然而这一回,他却没有答允她,只是推着她走进他的影子里。
两脚一踏进他的影子里,轩辕如相即像是湍急河水中的枯叶,被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地推着走,在穿过了重重的黑暗,隐约可见到远处的亮光时,她仍旧是忍不住地回过头,就在那时,远处盛守业模糊的身影,随即烟消云散。
「盛守业!」
丝丝的寒意扑上轩辕如相的面颊,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她已回到了人间,就站在盛家宅邸的庭园里,那株他曾与她说过话的大树下。一朵雪花缓缓落在她的掌心中,随后被她的体温给融化,令她想起昨晚他曾在她耳边说的话语。
快些爱上我吧,为了妳,我什么都顺做……
不知为何,难以言状的汹涌悔意让轩辕如相首次觉得,在下一波凶猛的雪花袭来时,在没有了他温暖的胸膛后,这座人间,原来,是这么的寒冷……
第九章
那只说话不算话的狐狸……夜深已到了打烊时分的客栈里,近来总是坐在窗边虚耗时间的轩辕如相,再次接过丹心递上来的温热美酒,边喝边看着窗外只有白雪为伴,已是空无一人的大街。她早该知道,妖类所说之言皆是不可信的,尤其是他这只妖类的头头。
说什么他要重整妖界,迟迟不回来人间这是什么意思?明明就是他说,为了她,他什么都愿做的,但他老兄究竟在妖界磨赠个什么?眼看冬季都将尽了,他仍旧是没消没息,也不告诉她,他是否仍好端端地活着,或者仍在妖界里浴血奋战着,更不托人捎个口信来告诉她,别再为他这么等下去了。
站在客栈外头的鞑靼,取下了挂在大门两边的营业用巨大灯笼,在吹熄了烛火后,走进店里将大门关上并落栓。而没去帮忙的东翁,则是顶着一副无奈的臭脸,不但怀里抱了个睡得正香甜的小娃娃,在他膝上与背后还分别各爬了一个。
当鞑靼把店内全都关好后,东翁即把其中两只较为年长的交给他。
「把这两只大的送去陪左刚睡。」
「是。」
「丹心,这只小的抱去给兰言。」东翁再将快把他两手给睡断的小娃娃交给她。在他打发走了他们后,轩辕如相拎着酒壶来到柜台前,为他斟上了一杯。
「这招会管用吗?」他不会以为用这手段就能满足左刚,也能打动蔺言吧?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啦。」东翁一个头两个大地饮上一杯闷酒,「兰言要是再不改变心意,左刚的泪水都可以哭倒一座长城了。」每晚一家哭完换一家,搞得所有住户都跑来向他抗议,要他快为左刚想想办法。
「可那三只方才不是一直吵着要回天字一号房?不送去侯爷那儿真可以吗?」
听丹心说,这三个小娃娃在与步青云相处过后,全都彻底爱上了步青云,因此每日死赖活赖在一号房里不肯回家。
东翁再进一杯浇愁酒,「因为,咱们的侯爷大人今儿个同我摇话,说接下来他有要事得忙。」若是可以的话,他也很想继续将这三个小萝卜头往带孩子得心应手的侯爷大人那儿塞呀,无奈的是,那位侯爷大人已放话,他要敢再那么做,他老兄就天天坐在客栈里让他没生意做。
她扬高柳眉,「何事?」侯爷大人唯一的乐趣不就是克死人而已?
「这就得问问被架回一号房的侯爷夫人了。」看样子,如意与开阳她们想拖垮侯爷大人下台的时间得缓一缓了。轩辕如相怕怕地问:「难不成……他们想造孽?」
「或许是咱们侯爷大人的那副铁石心肠,终于被这三只小萝卜头给逗弄得心痒痒了吧。」成天被那三个小萝卜头比赛似地亲来亲去,被亲久了,总会亲出个不良后果的。
「因此你认为改把这三只扔给二号房的也会跟着管用?」会不会太天真了些?说一不二的蔺言哪有可能轻易就投降?
无计可施的东翁紧抱着脑袋瓜,「只要能让那个左家捕头别再天天对我摆着副泪脸,哪怕是兰言的心肠再狠再硬,没哈选择的我,也只能赌下去了不是吗?」
「好理由。」
在她又为他俩各斟上一杯酒时,东翁看着不回房歇息只想留在店里喝酒的她,总觉得这阵日子都不出门做生意的她,眉宇间,淡淡地染上了层他从没见过的愁绪,而这一点,迟钝的她似乎还并不知道。
「妳还在等人吗?」就当他乐善好施,每一家每一户都帮一点好了。
「我哪有在等什么人?」轩辕如相握杯的手抖了抖,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东翁可不打算让她敷衍过去,「这阵子,每当黄昏下雪时,妳总会来客栈里看着窗外。」
「我不过是闲着。」
「闲着等个也不知会不会回来的人?」每日看着她来到客栈里不顾众人的指指点点,执意坐在窗畔并盼望地瞧着窗外的模样,这教他怎么能不看穿她有意要藏的心事?当下什么酒兴都没了的她,搁下酒杯转身就要走。
「是男是女,真重要吗?」东翁对着她的背影殷殷劝着,「对于妳这原本就无视于人间男女之人,究竟有哈好扭捏的?」除了那个不怕打又不怕死,还能无条件全面爱上她的盛守业外,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更适合她的人选了。
轩辕如相止住了脚下的步子,闷闷不乐地回首瞪他一眼。
「总有天你会有报应的。」哪儿不踩专踩她的痛处?这家伙的手法简直跟某只狐妖如出一辙。
东翁无奈地垂下肩头,「相信我,已经够多了……」
踱进本馆内后,轩辕如相迎着扑面的雪花,拖着沉重的脚步返回她那仍是处于半废墟状态的地字七号房。站在院中,她怔怔地瞧着四下有如铺天盖地的寂寞,而漫天落下的白雪,则像是日复一日地在责备着她般。
盛守业从来都没告诉过她,在她已经习惯了不只是一个人的生活后,她要怎么再回到只有自己一人的人生里。
分离来得那么突然,他在走时,什么都没有告诉过她。他从没说过,往后,每日清晨醒来时,谁来替她梳发着装?在她心情闷时,谁来对她说笑话,或是任她又揍又打?又有谁能在下着雪时,用身子温暖变得怕冷的她,并在她耳边细声说着,她再也不必一个人独自挨冷或是承受寂寞的?那一道曾经恒久地守在她身后的影子,往后就要因此而不再存在了吗?而在她已明白了什么是失去后的寂寞,强烈地想挽回她曾拥有过的那些时,她究竟要在这漫无止境的等待里等上多久,才能再见到那张嚣张又自负的天仙脸庞?
为何他要在给了她从没拥有过的这些后,再转身就走?
不想要她明白,那从一开始就不要给她不是很好?既要她明白,那就别让她只懂得了所谓的思念,却又从不教教她,在没有了他后,她该如何排解胸坎里这份始终无法抚平的落寞。
在他救了那些术士后,她更深刻地体会到了他的身分所为他带来的两难,亦明白了他身处在妖王与凡人之间的拉扯,还有,这些年来在夺去了他的妖力后,她对他的愧疚。
倘若不是当年她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刻意去封镇住他,身无妖力的他,也不需把妖界与人间的冲突拖延那么多年,非得到那节骨眼才去解决了,可这也让她明白了,她究竟把他的人生左右到何等的程度。
她几乎是一手拨弄着他的人生,甚至包括了他的未来,他的情或爱。可他,到头来,却也只会对她说!爱上了就爱上了。很简单的,他用他的爱意承担了他所遭受的一切,恍若爱上她的他,活该有此下场般,所有的责任都不在她的身上,一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是他自作自受,他不该妄想要得到她,是他活该在她的逼迫下,对她单膝跪地,并对她许下此生不变的诺言。
他是存心想让她愧疚一辈子来着?还是他认为她定不会后悔她曾对他做过什么?他知不知道,那一日,当他背后流着血,一句句地拐着她的话时,紧紧屏住气息的她,眼中所瞧见的,全是他愿为她牺牲奉献的痴情?
哪怕她再如何无动无衷地过着她认为的无味人生,他怎会认为她的心肠是铁石打造的?在亲眼目睹他为她流血流汗,和他数十年仍旧不变的真心之后,他以为,她还能再怎么去否定那些?
她的心也是血肉造的,她也会有想要流泪的时分的。
就在他为她付出了一切,不得不转身离她而去的时候。
「你这只混蛋狐狸……」愈想愈火大的轩辕如相,扬首对天际嚷着,「你对得起我吗?把我弄成这德行,且不肯把我变回男人后就一走了之,你还是不是个男子汉?」一地有着他们相处过的回忆,化为曾经,不过多久即遭想要掩饰的白雪给淹没。她再接再厉地指着天空大吼,「浑帐!你说话根本就不算话!亏你小时候还口口声声说你定会报恩,现下你人究竟在哪?快给我滚出来负责!」
「我真的可以大方负责?」他可从没想过要抛下她或是不负起责任喔。
轩辕如相愣愣地张大眼,动作极为缓慢地往身后看去,不敢置信地瞧着四肢仍然健在的他。
拖拖拉拉许久才返回人间的盛守业,面上漾着她熟悉的轻佻笑意,一步步走向呆怔的她。
「找我吗?」方才她的那些话,可真是惊天动地啊。
她颤颤地指着他,「你……」
「不要用金刚印或七星大法伺候我喔,现下的我,可着实消受不起。」他扮可怜地举高两掌,免得她在恼羞成怒之际,就又是给他一顿好打。
「你……耗尽了妖力?」轩辕如相紧张地检视着他浑身上下,深怕那些妖界之妖因不服他这个半人半妖的狐王,也像她当年一样整惨了他。
「短期性的。」他四两拨千斤地避过这话题,「这么久不见,想我吗?」
轩辕如相两眼呆滞地瞧着他面上那抹令人想念的微笑,在这夜,她总算是有些明白了,那些男男女女皆为他着迷的原因。因为,能够这般全面拥有他这迷惑世人的笑容,那根本就不是种折磨,而是一种在拥有了后,难以言喻的痛快与无与伦比的自傲,是这世上他人所求之不得的美梦;而她,什么都不需做,因他早已心甘情愿地为她奉上了,只求她能够回首青睐一眼。
「妖界,摆平了吗?」脑际一片纷乱的她,别开脸庞,试着想让自己激越的情绪镇定下来。
盛守业边说边往前跨了一步,「摆平了。」
「往后还需不需再去?」她则是边听边往后退了好几步。
「得看情况。」他止住步伐不再进逼,「哪,妳还没回答我,妳想我吗?」
轩辕如相听了,满心烦恼地开始在自家院子里走来走去,半晌,她走回来他面前看一看,接着她又走回去绕个几圈,令原本不太确定的盛守业,愈看愈是在心中有了份笃定。
「若我说我只想揍你呢?」她踱回他的面前,好不头痛地瞧着这张有如天仙般的脸庞。
他耸耸宽肩,「普通拳头的话,妳尽管使劲些,我还受得起的。」
「若我说我想打死你呢?」她再打量起他那双总困惑着她的眼眸,打心底觉得这位老兄确实是具备了当上万人迷的本钱。
「就算如此,我还是会信守誓言爬回妳脚边的。」被她虐待久了后,他很明白也很适应她这类暴力话语的。
她不情不愿地低声吐出,「若我说我有点想你呢?」
盛守业不语地看着她,此刻在他眼中所盛着的,全是求之不得多年后,却突然什么都拥有了的怔然。
「我先声明,只有一点点而已。」轩辕如相尴尬地闪躲着他的目光,不想让他因此而自傲地又跌起来。
聆听着她微弱的辩驳,他面上的笑意开始无止境地扩大。
她还在找台阶下,「你不要太得意了,就那么很小很小的一点点而已……」
盛守业感动地将她拉来胸前抱紧,在她犹找借口地絮叨个没完没了时,含笑地弯下身子以唇堵上她总是太多话的嘴巴。
「好了,安静些。」
「你只是回去度假?」听完了盛守业另外一个版本的供述后,东翁瞠目结舌地瞪着这个令人发指的卑鄙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