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斓我,我非杀了他不可!」满心只想大开杀戒的轩辕如相,气炸地想甩开紧紧攀住她两臂不放的碍事者。
相较于全然陷入狂暴状态的轩辕如相,神色一派从容的盛守业,悠悠哉哉地捧起先前置在柜台上的茶碗喝了口茶水后,就像个没事的人似的,旋过身子朝一屋子早就看呆的客人们含笑地轻问。「诸位乡亲,相信你们也都瞧见了,方才在下轻薄了眼前这位尚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是不?」
被吓得早已魂飞天外天、不知该做何反应的众人,皆哑口无言地朝他点点头。盛守业姿态甚是优雅地朝众人欠了个身,「在下以人格性命保证,日后,在下定会负起责任将她娶回家,日以继夜地好好疼爱她。」
「请……请……」他老兄想要就拿去吧,没有人敢也不会有人嫌命太长去同他抢的。
「多谢诸位成全。」盛守业款款有礼地拱手致谢,然后回头对站在柜台内的东翁交代,「今日客栈里所有来客的吃喝,全都记在我的帐上。」
目光呆滞的东翁,在见识过了盛守业此等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之后,好半天都只能愣愣地张着嘴无法反应。
这真是……识人不清啊!自认识人无数的他,什么款的本性与底细他没见过?
尤其是在收了他家一堆子个性诡异的房客之后,在识人功力这上头,他更是练得炉火纯青,岂料,他生平头一回看走眼且栽了个跟头的对象,竟会是眼前这个表里不一的家伙,且他骨子里竟还是个……
冷静型的卑鄙智慧犯?
「东翁,方才我说的你听见了没?」盛守业推推面色雪白如纸的他。
「那是小事……」东翁一手抚着额,无奈地指向那名遭到制伏后,直以想啃噬他们下腹的眼神瞧着他俩的轩辕如相,「在那之前,这位大德,您能否先处理一下那位很可能会拆了我家客栈的大师?」不知为什么,现下他心里有种又干了一桩血本无归买卖的坏预感,而偏偏他这人的预感,向来就是好的不灵,坏的样样全都灵。
盛守业微笑地颔首,「没问题。」
踩着无比轻快愉悦的脚步,盛守业在来到恨不得以一双眼吃了他的轩辕如相面前,微扬起一指替她点了穴后,低声朝丹心吩咐找来一条粗绳,将无力靠倚在他胸前的轩辕如相给牢牢绑紧,还顺道取来巾帕塞进她的口里消音。
万分后悔参与了这事的东翁,在盛守业窃完玉也偷完香后,就这么扔下烂摊子,拍拍两掌就往本馆走去时,备感无奈地对鞑靼吩咐。
「鞑靼,把咱们家的大师扛进去。」
方才在混战中,被踹了十来脚的鞑靼,鼻青脸肿地扛起手中动弹不得的轩辕如相。
「扛去哪?」这款粗鲁的猛兽,有谁消受得起呀?
深恨自己永远都不懂得记取教训,又再次为了钱而接下不划算买卖的东翁,一想到日后地字七号房,在轩辕如相的火气下,很可能继三号房后又将沦为另杀战场,满心悔恨自个儿又误搭贼船的他,面带哀怨地垂下头。「……天字一号房。」看来,他也只能指望那位神通广大的侯爷大人,这回能再次拔刀相助替他善后了。
第二章(1)
究竟还有没有天理?强制性地遭人搜走身上所有黄符,还被人五花大绑的轩辕如相,在万般丢脸地被鞑靼给扛至天字一号房的客房里弃置时,满脑子所想的,全是她今日莫名其妙落到这个悲惨境遇,却还得被当成是个祸害般给扛来此处的理由。
有没有搞错?堂堂一名男子汉的她,非但一夕之间被改了性别就算了,还冷不防遭到突袭,教个陌生人给轻薄了去不说,到头来,被捆被绑甚至还当众被架走的也是她?这世间是反了吗?分明她才是受害者,为什么被扔来这里的却是她?
这么对待她这个长年来总是努力维持着人间秩序,致力于四处降妖除魔的人间守护人来说,这还有天理吗?不肯定一下她这一片保护百姓的苦心就算了,身后没有半点掌声也不要紧,反正自从继承家业以来她就从没想过要得到什么报偿,可……那也没必要给她这等从天而降的灾难啊。
她究竟是做了什么恶事,才会被迫收到这等奇耻大辱式的天大报应?
坐在天字一号房书房里,面对着眼前有点面熟,又不太能肯定是谁的巨型美女,不知究竟是被谁进贡了这项大礼的步青云,搁下手中欲看的折子,对那个被捆得像是粽子的某人微微瞇细了眼眸。「鞑靼,这是什么东西?」看了许久仍是满心迷思的他,转头看向扛人来的鞑靼一解心中之谜。
「本栈地字七号房的房客……」脸上布满拳印与鞋印的鞑靼,边说边将轩辕如相身上的粗绳解开,但才解开没多久,他的脸上随即又再添上余火未消的另一记鞋印。
折腾了一整日下来,已经结结实实吃进一肚子又闷又烫的火气,眼下肝火烧得正旺的轩辕如相,赶在步青云再次开口前先向他示警。
「常拆我招牌的,本大爷郑重警告你,说话给我客气点,不然若是不小心斩了你这妖孽,本大爷可不对尊夫人负责!」先是一个蔺言,再来个胆敢占她便宜的什么盛公子,要是这个侯爷大人亦是想在她的苦中作乐,恐怕她很难不违誓而犯下杀人的大错了。
「原来……」生性就特爱拈虎须的步青云,刻意挑高了一边的朗眉,「这些年来,妳一直都女扮男装?」怪不得他老觉得这家伙的脸庞有些阴柔俊美过头了。
又说她像女人?积压多年的陈年怒火再次轻易被挑惹起,轩辕如相一把扯过他的衣领,拉大了嗓门在他耳边抓狂地大吼。「就连你也有眼疾不成?我一直都是男的!男的!」这些年来他们的眼都瞎了吗?
步青云嘲弄地扬扬嘴角,「难不成妳想告诉本侯,妳男人当着当着,忽然就变成了女人?」
「不,侯爷,事实本就是如此……」为免铁齿的步青云继续招惹情绪已濒临失控的轩辕如相,身为第三者的鞑靼赶紧凑到他的身旁对他咬耳朵。
听完了鞑靼的供词后,步青云不屑地轻哼。
「怯,本侯拒信怪力乱神之事。」想唬弄他?凭他们的道行还浅了点,不过……照这家伙说话的语气,她的确是很像他所认识的那个算命的没错。
满心不爽快的轩辕如相,不客气地一手用力指向他的鼻尖。
「你这家伙这些年来都克死多少人了,在干尽一堆子违天逆天之事后,这间客栈里就属你最没资格说你不信!」真要论妖论魔论不可能,有谁能比这一号房的来得更邪门?
「侯爷大人,请您再听我说……」不想再增加房中火爆气氛的鞑靼,连忙拖着步青云到一旁把内幕说得更加清楚些。
「什么?」步青云登时兴味盎然地扬高两眉,「你说这是六号房所施的咒术?」居然还有这种人为型的天谴?
也上了贼船的鞑靼深深长叹,「千真万确。」
步青云事不关己地两肩一耸,「那就叫六号房的来收拾残局不就得了?」就算是想搬救兵,他们不觉得搬错了对象吗?「不成,那对造孽的小夫妻深怕会遭到报复,所以他们早就连夜跑路去了。」
都怪太有先见之明的那对小夫妻,就连个解救方案也不留下,这下可害惨了留在客栈里没跟着跑的其它人。
轩辕如相频张握着十指,咬牙切齿地起誓,「在我逮到那对唯利是图却不顾道义的夫妻后,我定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丝毫不担心自家落跑的邻居日后会有何下场,满心兴趣已被挑起来的步青云,再朝鞑靼勾勾指。
「花楚究竟是受谁所托,所以才要钱不要命地把这家伙给变成女人的?」他才对那两个敢做杀头生意的小帮凶没兴趣,眼下他只想知道主谋心底在想些什么。
「盛守业。」
「此乃何方不长眼的神圣?」全天下的女人是死光了还是怎么着,竟这么荤素不忌的挑上这款的,他老兄真的吃得下去吗?
「听说他是开阳大人的义兄,眼下正在天字五号房里做客。」鞑靼边说边一把拖住听了这话就想往天字五号房冲的轩辕如相,「慢着点,大师,开阳大人和侯爷夫人方才已托人来说了,谁要敢冲进天字五号房里杀人的话,那就是不给她们面子,存心想与一号房和五号房过不去。」「你说什么?」轩辕如相简直不敢相信她家的邻居个个都这么无情,「就连她们也站在无耻之徒那一边?」
深知利害关系的鞑靼,在她耳边苦苦劝谏,「轩辕大师,您就忍着点吧,得罪了五号房,就等于同时得罪了盟主大人和侯爷大人……」
「姓步的小人,说,你是站哪边的?」轩辕如相一骨碌地冲上前去,两手紧紧揪紧这间客栈最大邪恶势力的衣领。
步青云毫不考虑地就抛弃她,「当然是看戏的那一边。」他可不想为了个不认识的外人而得罪那票女人?然后再落了个夜夜与一票男人月下小酌的下场。
备受人性丑陋面打击的轩辕如相,颤颤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苍天不仁、邻居们皆无义啊……好,她轩辕如相在今日总算是看清他们了。
「话说回来。」步青云接续起方才未问完的话,「鞑靼,那位盛守业为何要对七号房的这样做?」
「不知道。」同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鞑靼,无奈地将两手一摊。
「哪,算命的,妳认识那个叫盛守业的吗?」步青云干脆扭过头去,问向那个已不再对人性抱持着半分信任的邻居。
「在今日之前听都没听过,不过,在今日之后……」轩辕如相缓缓抬起头,目光森冷地漾着诡谲的狞笑,「哼哼,我很肯定日后我定会亲手将他的大名给刻在他的墓碑上!」
「妳确定妳家祖先没得罪过他家的祖先?」这间客栈里多得是祖先皆危害后代子孙的住户,说不定她家的也曾得罪过什么人。
「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他,且我家祖先从不与凡人为敌。」愈想愈烦的轩辕如相开口就否决这项可能性。
「那他是妖吗?」若他记得没错的话,轩辕家向来常与妖物那类的为敌。
她听了更是没好气,「他是人。」虽然第一眼看上去,那家伙的确是妖里妖气了些,但他的确是个凡人没错。
「还是个在众人面前强行吃她豆腐的男人……」鞑靼又忠实地在他耳边说出发生在客栈里的详细实情。
「霸王硬上弓?」步青云莞尔地张大眼,「这么饥不择食?」真难得有这等能人志士肯愿意壮烈牺牲。
鞑靼也感慨地摇首,「就是说啊。」
轩辕如相神色甚是不善地扳了扳两掌,「哪个想死的,别嫌太客气,说啊,有种就继续多说几句啊。」
「东翁叫你把她扛来我这做哈?」赶在轩辕如相想杀人放火前,只想送客出门的步青云纳闷地问。
「替她想想法子。」
「都已莫名其妙变成个女人了,本侯还能想什么法子?」就算要扔,也该扔去地字十号房才对吧?他又没有把女人变成男人的本事。
「不要再让我重复一次!我说了,我是男人不是女人!」强烈维护男性自尊的轩辕如相,再次将二十几年来曾经存在过的事实吼进他耳里。
步青云只是两眼在她胸前来回瞧了半晌,而后鄙视地哼了哼。
「目前只剩心态还是。」虽然胸前的可看之处没他家如意的那么壮观,不过,也有料得很有可看性了,这样她还想不认?
「少在那说风凉话!」轩辕如相使劲地一把扯过他,「你这小人不是精明得跟只猴子没两样吗?快点动动脑子解决本大爷的问题!」要不是冲着那颗总能解决问题的脑袋,谁想来这瞧他的冷脸之余还得被羞辱?
他爱理不理地瞧她一眼,「例如?」
「身为皇帝面前最当宠的臣子,你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士都识得吗?你就不会快点去找个什么国师或法师来救救急?」既然这等违反医理之事蔺言都解决不了,而她本身也毫无头绪,眼下她也只能朝其它或许能够解决此事的同行靠拢了。
「国师?」没良心的步青云冷冷一笑,「上个月,本侯才又克死了一个胆敢在皇城里妖言惑众的国师,眼下正好凑齐一打。」他就不信往后还有人敢再进宫试图抢占他千里侯在陛下面前的地位。
「……」就因他在家里闲着没事干,所以他就发功克死她仅有的救星?
鞑靼一个头两个大地擦着额上的冷汗,「那这下……」
一心只想看戏,全然不想施予援手的步青云,毫不同情地对她咧大了笑脸。
「妳就暂时当个女人吧。」
好恐怖。怎么看都觉得恐怖……为什么女人这玩意儿,会全身软绵绵又像是没哈骨头似的?
回房沐浴完毕后,坐在内室里的轩辕如相,面色苍白地低首瞧着她怎么也不愿面对的现实。在她一身薄薄的内衫下,有着一双摸上去光滑无比,就连一根腿毛也不存的修长美腿,衣袖里,则藏了两只就连点细小的寒毛都看不见的皓臂,而在她胸前,还有两团东西会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微微晃动……犹豫地拿来丹心放在小桌上,强力叮嘱她一定得认命瞧瞧的铜镜,稍微有了一点点勇气的她,反复深吸了好几口气后,神色壮烈地翻过铜镜慷慨就义,半晌,再忍不住腹内阵阵欲呕感的她,急急地一手掩住嘴。
「嗯……」谁来杀了她吧,美得她好想吐。
什么叫她暂时当个女人?就会说得好听。
她就连一刻也撑不下去,哪有可能撑到解救之日的到来?而更严重的是,以她这副德行,她是要怎么出门见人,或是翻山越岭四处去找救兵?别说是出门工作了,眼下的她,根本就被软禁在这间客栈里求救无门。
就在方才,在蔺言来过这儿一趟,火速替她上完「身为女人应知事项」的标准课程后,已被打击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她,再看到不知是雪中送炭还是火上浇油的丹心,特意送来一大箱女人专用的衣裙,并耐心无比地一一教完正确的穿戴法后,她只觉得,这简直就是她小时候的梦魇再度重演。
都拜轩辕家奇怪的家规所赐,身为轩辕家之人,若为男子,那么在年满十岁前,就得遵照祖制以女孩的身分养着,害得年幼无知的她在十岁以前,还天真的相信双亲的谎言,可就在她十岁生辰一至,她随即被强行换回男子的身分,还在双亲的严格监督下,重新学习起该怎么当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