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经他分析,她原本焦虑的心放松许多,似乎那些原本被抢的重要物品,就算真的找不回来,也不需太紧张。
“我对你的了解,比你以为的多更多。”严焱说得肯定。
虽然与她相识不久,但他已调查不少她的事,从她出生到现在,大大小小,只要能查到的,都已知晓。
另一方面,严世爵也向他提过她一些事,再加上她的助理报告的一些状况,他在短时间内,已更了解她。
他因而对她更欣赏,却也有抹心疼。
这时,他将她抱到租屋公寓大门前,问道:“先联络管理员来开门?”心想她的钥匙应该也放在被抢的公事包内。
“不用,钥匙放在上衣外套口袋。”前一刻她已把钥匙从公事包拿出来,原本要进门,临时改变主意才又离开。
“都搭车安全到达住家门外了,为什么又徒步上街而遇到抢匪?”他纳闷。
“我……想去附近便利商店买个宵夜。”她有些尴尬地说道,在飞机上为处理工作并没用晚餐。“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附近?”
“跟客户约在附近餐厅谈事情,打算在你到家后,给你送宵夜,也有藉口跟你碰个面。”
严焱坦白道。
闻言,她怔忡了下,心窝不由得漫上一抹暖意。
他接过她的钥匙开门,抱着她踏进公寓,穿过不大的中庭,搭电梯到她住的楼层,一路将她抱进屋里,将她放在客厅沙发。
他这才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报警,还刻意表明自己的名字、身分,要求警方务必尽快追捕到歹徒,并送还她的失物。
“这里有家庭医药箱吗?”
“有,等等。”季曼凝欲站起身,一边肩膀却被他按下。
“你坐着,告诉我放哪里,我去拿。先把丝袜脱下来。”
她于是告诉他医药箱摆放位置,他转身朝里面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她不由得怔了下,纳闷自己怎会轻易让他进入她的住处?她并没因他踏入她的私人领域而不安,不再担心他可能又对她强吻轻薄,反倒很信任他似的。
他随后拿来医药箱,蹲在她身前,先抬起她右小腿,搁放他大腿上。
她一阵不自在,欲移开小腿,他大掌直接扣住她脚踝。
他拿起酒精棉片,小心翼翼檫拭她脚底沾上的沙粒及破皮血痕。
“痛……”脚底一阵刺痛,教她不由得拧眉,再度缩起小腿。
“知道痛还逞强,竟敢赤脚追歹徒,还追了两条街。”明亮灯光下,清楚看见她脚底伤痕斑斑,他更心疼,忍不住再次教训。
“膝盖也摔伤了,要是肿起来,就有你受了。”他眉心一拧,一副自己受伤似的,脸色很难看。
他虽语带责备,她却能感觉他是替她担心,不免有些动容。
“有些事逞强不得,你大可喊路人替你追歹徒,再怎么样也不该害自己受伤。”他边替她消毒、檫药,边叨念道。
“叫人未必会有人出手相助,我宁可自己努力一搏。”她意有所指说道。他抬眼看她,面露一抹不舍,温言道:“下次,不管遇到什么麻烦,只要跟我开口,我一定赶到你身边帮你。”
他清楚她独立坚强的性格,其实是自小就被迫训练的,因家庭和环境使然,她没有依靠的对象,只能靠自己努力,突破一切难关。
她因他的话,心口一热,竟觉感动。
他将她脚底及膝盖的檫伤,仔细消毒、上药后,收拾医药箱站起身。
“我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待会替我开门。”他交代道。
闻言,她一怔。“你还要过来?”
“替你买宵夜。”
稍晚,他不仅替她买了热腾腾的宵夜回来,还买了包冰块,交代她在膝盖撞伤处冰敷,避免发生严重肿痛症状,之后才离开。
她吃着温热美味的宵夜。心,也跟着漫上温度。
第7章(2)
今晚,季曼凝来到严焱指定位于曼哈顿的一间米其林三星法国餐厅。
装潢华丽、格调优雅且气派的高级餐厅,正中央的舞台上,正演奏悠扬的浪漫乐章。放眼望去,几乎座无虚席,一桌桌穿着正式体面的男女,多是情侣档。
她看见严焱难得穿西装,还认真地系上领带,一头长发仍整齐束绑在脑后。反观她,并没特地换礼服,穿着白天上班的一袭简洁俐落米色套装便赴约。
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并非为跟他约会,是为了谈公事。
因严焱表示要正式签约,谈定替帝都饭店设计芝加哥分店一事,且要求由他选择签约地点。
她常有商业饭局,跟客户在外应酬也很寻常,但跟他一起吃饭,心下竟有些不自在。
那晚,她被歹徒抢走的公事包,在两日后便寻回,警方也逮捕到歹徒,除了皮包内的现金已被花用,笔电、手机、记事本等,全都无损地归还。
严焱在那之后又过两日,确认她脚底的伤和膝盖檫伤已好得差不多,才跟她约了今晚吃饭并谈工作合约。
可当她一进餐厅,看见穿着正式、英挺俊朗的他,心口枰然一跳……
季曼凝试图以平常心面对,不受环境影响,一入座,从公事包欲拿出合约书,却被严焱制止,要求用完餐再说。
她只能耐着性子,吃起这顿颇耗费时间的法式料理,慢慢等着餐点送上桌,仔细地品尝一道道料理。
她经常有机会跟总裁出入各种高档餐厅,吃过不少山珍海味,她对美食其实没特别喜好,但今晚的感受有些不同。
用餐间,向来寡言、不善与人交谈的严焱,却一再跟她聊一些琐事,问及她平日生活状况或休闲,她也就自然跟他闲聊起来。
她个人交友圈很简单,深交的朋友没几位。
她的生活,几乎都被工作占据,没有休闲娱乐,甚至可以说除了工作,乏善可陈。
关于她的事,他已知道不少,但听她亲口谈论,不免又替镇日辛苦劳碌的她,感到心疼。
她假日不仅常加班,一整年也仅给自己短短几日休假而已。
她将时间心力都投入工作中,那并非因她爱赚钱,是因她内心深处的空缺,只能藉由工作来满足和填补。
他希望能让她过得好一点,在工作之余,也能懂得享受人生,适时放松才是。季曼凝难得享用一顿气氛无比悠缓的晚餐,总算等到上最后的餐后饮料。
她以为可以拿出合约书谈正事,未料一名侍酒师捧着一瓶红酒送过来。
“不用开酒了。”季曼凝不禁阻止,方才用餐时已喝过餐前酒和佐餐酒。
“这瓶是我带过来的,一定得开瓶,而且要好好享用才行。”严焱神情愉快笑道。
“为什么特地带这瓶红酒?”季曼凝纳闷。
侍酒师手上捧的,是产自法国波尔多一级酒庄的顶级红酒。
“这瓶玛歌堡特优佳酿是从严世爵的酒窖抢来的。”严焱薄唇一扬。
原本,他要购买这支指定年分的玛歌堡红酒,没料问了两间酒商都没货,想到有收藏葡萄酒的严世爵,他直接驱车去他位于曼哈顿的豪宅,直接到他的酒窖,找到这支红酒,不理会严世爵抗议,带了就走。
季曼凝听他转述抢夺这支红酒的过程,先是惊愕,随即噗嗤一笑,对他的行为感到幼稚又好笑。
“严世爵那时一脸哀怨,要我手下留情,换带别支红酒,送我别瓶玛歌堡、拉图堡都行,这瓶红酒他已打算送给某位女伴生日开饮。”严焱继续说道。
这是第一次,他抢夺严世爵的东西,感到非常开心。
“你为什么执意拿他这瓶红酒,有什么特别意义?”季曼凝莞尔问道。
“因为,这是你出生的年分佳酿。”严焱一双深眸注目她,一脸认真强调。闻言,她心口砰跳。
“严世爵还说,我跟你简直有默契,竟都挑上他打算送女伴的礼物。”
季曼凝清楚严世爵是指先前她谈古匕首买卖,附加条件是将他收藏的一条慈禧戴过的红玛瑙项链,以半价相送转卖给琼斯先生,当送他夫人的生日礼。
严焱的情况却不同。
他竟是为了要讨她欢心,不惜前往严世爵的豪宅,直接找到这瓶红酒,强行带走,她只能哭笑不得。
“我没有非喝这支红酒不可的欲望。”她淡笑澄清。
“但我有跟你一起品尝这支红酒的想望。”严焱神情认真表示。
先前严世爵曾说过,她完全不爱巧克力,对于红酒倒还有几分偏好,他才决定找一支特别的红酒送她。
他随即要求侍酒师为他们开瓶、醒酒,让他们试饮。
“为什么?”对于他的坚持,季曼凝仍纳闷不解。
“我要验证,我精挑细选的这支红酒是否代表你,有着你具有的特色和魅力。”严焱忽地感性说道。
他拿起酒杯,先认真观看如红宝石般美丽的酒液色泽,仔细嗅闻其美好酒香。
“感觉是支很棒的红酒。”他一双黑眸透过高举的玻璃杯,凝视坐对面的她,薄唇愉快地轻扬。
季曼凝望着他品酒时流露出的一抹温润笑意,心口一动。
传言他不苟言笑,也不爱面对镜头,当她更进一步详查他的作品资料,也仅看到他少少几张照片,且几乎都是一脸严肃冷峻。
然而,他面对她,一双深眸却总出现一股异常热度,甚至不时朝她示好而微笑,她皆无动于衷。
可现下,他那温润笑意,令她有不同感受。
她不甴得也端起侍酒师摆在她桌前的酒杯,低头看杯中透亮的红色酒液,那轻轻晃动的涟漪,似乎也在她心湖荡出一圈圈轻浅涟漪。
严焱和她同时端起各自酒杯,就唇轻啜一口,将酒液含在口中片刻,让酒香弥漫味蕾,才缓缓咽下咽喉。
“很棒的红酒。”季曼凝红唇一弯,不由得赞道。
“这款红酒果然就像你一样,充满女性魅力,典雅细腻,光采明亮。”严焱藉这支酒的特色,自然地赞美她。
她外表干练亮丽,内在却典雅细腻,而被列为波尔多一级酒庄的玛歌酒堡葡萄酒,正是优雅与独特的代言词。
季曼凝因他以一支高级葡萄酒来赞美她,不由得讶然。
“这些话是严世爵教你的?”这俨然像是花花公子、对女人舌粲莲花的总裁,才会向女人道出的甜蜜情话。
“当然不是。”她一提到严世爵,严焱眉头一拢,原本的好心情瞬间散去。
“这是我特地加入葡萄酒品酒网,向专业人士请教,认真去研究分析许多葡萄酒特色,才挑选这支你出生年分的玛歌堡红酒来代表你。”严焱一脸严谨强调。他可不会再接受严世爵“假好意”所提供,追求她的怪方式。
过去,他对葡萄酒并没特别涉猎研究,是为了寻找一支最特别、最美好的葡萄酒,不仅代表她,也能让她喜欢,这才费心去研究挑选,更期望能跟她一起品尝分享的经历。
“千么每次提到你小叔叔就这么咬牙切齿?”季曼凝因他情绪化反应而莞尔。
“再怎么说,这支这么棒的红酒也是他送的,虽说他应该送得不甘不愿。”
“所以,你喜欢这支红酒?”严焱确认问道。
“当然。”季曼凝丽颜甜甜一笑。
回想方才,他藉这支红酒称赞她,她并不觉得他的赞美,仅是虚浮的表面话,而是出自真心,有感而发。她心口不由得泛上一抹甜意。
“那太好了。我会把全世界所剩的这支玛歌堡红酒都收齐,让你以后能尽情品尝。”严焱非常开心,大方承诺。
只要她喜欢的东西,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他也会竭尽所能弄来,送给她。季曼凝不免因他的承诺而耗异。
他不是为了摆阔才这么说,也并非直接送她贵重的珠宝首饰,而是在意她喜欢与否,要投她所好。
那分真诚心意,比起红酒的高贵,更令她动容。
他欣然举杯,欲和她乾杯,她也自然地举杯,与他的酒杯轻轻撞击。
她的心湖,随着杯中荡漾的酒液,再度轻轻荡漾。
当两人对饮时,她感觉彷佛在很久很久以前,曾跟他一起喝过酒?
但那不可能发生。
就是作梦,她应该也不可能会梦到他。
只不过,她脑中竟隐约浮现一些模糊影像,令她有些困惑。
她试图捕捉脑中那一闪而逝的些许画面,朦胧影像中,并不是她和他,而是一对穿着古装的年轻男女……
她望着坐在对面饮酒的严焱,心口无端紧缩,漫上一抹陌生情绪。
无法分析那抹异样,她只能再饮一口红酒,抹去内心一抹迷惘。
她不觉放慢步调,忘了要再催促他该谈公事,难得惬意地与他慢慢品嚐这支酝酿二十八年的美酒。
她的心情,与今晚刚走进这餐厅,只为谈公事时,截然不同。
似乎,她对他的感觉,瞬间产生变化,如饮下的红酒,在心湖中发酵,酝酿一股温热浓郁的特殊滋味……
第8章(1)
夜里,将军府一阵吵杂,府内仆役喧譁声传至相邻的白府。
“焱表哥回来了!”白丽儿听到丫鬟报讯,非常惊喜,己打算就寝的她,忙要丫鬟再替她穿衣梳发,急于见阔别三、四个月的严焱表哥。
他又一次奉旨出征,这次肯定又是凯旋归来。
“小姐,您先别急,方才又听到将军府的消息,说是严将军染病,要将自己隔绝在屋内呢!”另一名丫鬟彩子匆匆进来她闺房,报了另一惊人恶耗。
人在内室整理小姐衣物的朝颜,先是因听到严焱平安归来而高兴,下一刻,却听他染病,不禁一骇,心口一抽紧。
“什么病?要不要紧?找大夫了吗?”白丽儿担心问道。
“听说会传人,所以将军在大军回京前,独自乘马车先回府,打算自行隔离治病。”彩子紧张说道。此刻将军府上下一团混乱,替严将军的身体状况担忧与害怕。
白丽儿听到是疫病,不免却步,转而看向一旁的朝颜。
“朝颜,你明日代我去将军府探探严将军状况。”
“是。”朝颜立时颔首,就算没有小姐命令,她也一定要过去探望他。
自他出征前夕,吻了她、向她告白情意后,她仓皇逃离,这几个月来,她仍不时为人在战场的他祈祷,也更想念他,一心盼着能再见到他。
她自是不敢接受他的感情,可她对他的情感,依然与日倶增,只要他能平安归来,她便欣慰知足。
这方,将军府正院后方的一处小偏院。
寝房内罩着纱帐,严焱和衣盖被躺在榻上,房外仅留一名小厮差遣。
连他母亲欲留下照顾他,都被他请离开,为避免自身病症传染他人,他坚持独自隔离数日,视身体状况再做定夺。
当听到仆役通报朝颜代白丽儿上府要见他,他虽不想在这种状况下与她相见,却又期待见她一面,非常思念她。
他隔着纱帐,望着站在门口、几个月不见的她,心情不免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