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之后,我慢慢发现,来拜托我的人,有的根本已经结婚,甚至有人根本已经有了交往中的男女朋友,只是为了寻找刺激,所以想要利用我的能力左右逢源……原本我以为,我所拥有的,是可以使别人获得幸福的魔法,可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事实并非如此,我的能力,也可能造成别人的不幸……我只要想到我或许可能在无意中破坏了谁的幸福,我就觉得好不安、好自责……”
元朗心疼的抱紧怀中默默垂泪的小傻瓜。
“慢慢的,我开始不能确定爱情是什么,它是否真的存在?后来,我又变得不敢交朋友,我只想要隐藏自己的能力,我觉得好累,再也不想管那些事……但总是有人千方百计的透过各种管道找上我,他们不肯放过我……”
元朗捧起怡文凄楚的泪颜,怜惜地、细细地啄吻着她,他先是轻吻她红通通的鼻头,然后是被泪水沾湿的唇瓣。
起初,怡文一直沉浸在忧伤里,并没有感觉元朗在吻她,但元朗用吻一次又一次地唤回她,直到她感觉他的存在,并且开始投入、回应他的索吻。
在他温柔的亲吻与温暖的怀中,怡文终于慢慢地止住了眼泪。
元朗取来面纸,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因为眼泪太多,居然还把脸上沾到的水性漆洗掉了。
“你看,你的眼泪多到把漆都洗掉了。”元朗拿面纸给她看,面纸上果然沾了一抹粉绿。
“噗……”怡文鼻子还红着,却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
这一笑,难过的感觉顿时减轻不少。
元朗牵着她在柜台后坐下,然后在她面前蹲下来。
“哭了那么久,渴不渴?”
“好渴……”她不好意思地承认。
元朗轻点了下她的红鼻子,然后像魔术师一样变出一杯咖啡。
“元朗,你怎么办到的?你真是我的英雄!”
她夸张的语气,使元朗失笑。
“下班后从‘怡然’带过来的,不过你哭太久,咖啡应该凉了。”
她打开杯盖,迫不及待地咕噜噜喝掉大半杯后,满足地发出“啊”的一声。
“你煮的咖啡,就算凉了还是很好喝。”
“谢谢啊!”
看见她因为喝着他煮的咖啡而面露出笑容,元朗觉得工作一整天的疲劳都没了。
“元朗……你觉得,爱情到底是什么?”怡文茫然的问。
“如果你四年前问我,我会告诉你,爱情就是无悔的等待;如果你是现在问我,我会回答你,爱情是使一个人感觉幸福的能力;如果二十年后问我,我可能会回答你,爱情是那个使你还能感受四季更换的回忆。”
怡文没好气地说:“很好!你果然是罗兰·巴特的信徒,解构得真是彻底!谢谢你啊,经过你的解说,现在我觉得更模糊了。”
“怡文,其实你的问题,恐怕没有人能回答你,这是一个最巨大最复杂的申论题,对一百个人而言,爱情就有一百种呈现方式,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
“元朗……”怡文忽然想到一个过去她始终没想到的问题,“你谈过很多次恋爱对不对?”
元朗忽然僵住。
墙上咕咕钟里的假鸟,忽然在此时跳了出来,非常不识趣的伸着脑袋,拍起双翅,快活地旋转起来。
咕咕,咕咕,咕咕……
叫了十二次后,它又缩了回去。
铅字馆内安静依旧,怡文那双湿亮如黑葡萄般的眸子,仍然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元朗,等待着他的回答。
元朗的额头冒出三条黑线。
“对,很多次。”他终于承认。
他不想骗她,他确实曾经很荒唐。
“所以,你刚刚说的那些,全是你的经验谈罗?”
元朗忽然觉得有点头痛起来,不由伸指揉了揉太阳穴。
“怡文,你看过波堤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那幅画吗?”
“嗯啊。”
“爱之女神维纳斯,她是从海洋的泡沫中诞生,日后,每当她再度回到海中沐浴,她就会回复成处子,宛如新生。”
“是喔?”
“当我看着那幅画,我明白了一件事:爱的瞬间,就是创始的瞬间。或许我有很多过去,但是当我遇见你,真正明白什么是爱情,过往的一切,就像是被海水洗去,不再存有任何意义。”
怡文眨了眨大眼睛。
“你觉得你这样说,我就不会想知道你的过去了吗?”
“怡文……”
“哈!闹你的啦!”怡文抱住元朗,贴着他的脸颊说道:“我不知道在别人眼里,爱情究竟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现在的我非常满足,也非常幸福,因为期待能见到你,所以每天睁开眼睛都觉得开心,我想……这就是爱情了吧?”
“我想是吧!”元朗环住怀里纤瘦的娇躯,微笑地低语。
第7章(1)
元朗与怡文都放假的时候,最常做的事就是去租一堆影碟,买一堆卤味或零嘴,窝在他家里,两人一猫悠闲地看片子。
他们看片子的品味很不一样,怡文喜欢轻松的喜剧片,但元朗却喜欢艰涩难懂的艺术电影。
怡文笑点很低,每次看喜剧片都笑到抱肚,可是元朗却只是配合地扬一下唇角而已,看艺术电影时,只有元朗一个人聚精会神,而怡文在看了二十分钟后就头一歪,呼呼大睡起来。
尽管他们对电影的品味是如此不同,但他们却一直相安无事,毕竟,他们最喜欢的,还是两人窝在一起,享受彼此陪伴的感觉,至于看什么电影,反倒没那么重要。
“星期二是婉玉看店吧?”看完一部轻松的爱情喜剧,元朗将碟片从放映机中取出。
“嗯。”怡文不明白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来不来我店里?我煮咖啡给你喝。”
元朗那饱含着宠爱、温柔的声音,就像恶魔的催眠似的,教她如何拒绝?
“我……”怡文的头就要点下去的那一刻,理智的一方连忙拉住了她。
“我……我想还是不去了。”
“为什么?”元朗有些讶异。
“最近……店里进了很多二手书,必须建档和上架,我怕玉姐一个人会忙不过来。”她躲避着他的目光,竭力维持镇定。
“我会请她喝一星期的咖啡。”
怡文先是吃了一惊,接着笑着晲他一眼。
“这算是贿赂吗?”
“大概是。”他垂眸望着他,那充满诱惑的眼神令人心悸,大手环在她腰间,“来不来?”
“元朗……”怡文仍犹豫着。
“自从我们交往以后,你就很少到我店里了,为什么?”
怡文哑口无言,她无法否认这一点。
“我只是……不想打扰你的工作。”她回避着他的视线说道。
“我不认为那是打扰,”元朗将她拉入怀里,捧住她的脸,辗转啄吻着她的粉唇,“我喜欢你的陪伴,以前你常在下午偷空溜到我店里,慢慢的喝上一杯咖啡,和我天南地北的闲聊,我不想在交往后失去这项福利。”
怡文听了,心里既甜蜜又酸楚。
其实,她又何尝不想去?她也好怀念从前像朋友般一起消磨的时光。
只是她每次去,总怕碰上魏玲雅。
元朗不知道,其实她曾去了“怡然”好几次,只是每次都发现玲雅的车就停在附近,显然她早就成为店里的常客,所以她不敢进去,更不敢久留,就怕遇见从店里走出的玲雅,两人见面分外尴尬。
怡文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玲雅用濒临破碎的坚强,对她说的那些话——
“怡文,你知道吗?我不管这是不是因为你的能力所造成,但我真的从未对一个人感情如此强烈,这种毫无来由的一见钟情,我此生未曾有过,我想……这可能是我第一次这么疯狂的想要和一个人在一起。”
“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过分,但如果你真的对我感到抱歉,真的当我是朋友,就不要介入我和元朗之间,这是我唯一的请求,倘若你做不到——那我们的交情就到今天为止!”
当时,她看见玲雅的眼眸里,隐隐闪着泪光。
玲雅是如此坚毅、自信的都会女子,她的自尊心极强,当时的那些话,是她舍弃了自尊而说出口的,她……不想看见玲雅哭泣。
“改天吧……改天我一定去。”暂时,她只能这样推托。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
元朗放开她,没再说什么,迳自收拾下桌上的空盘与空杯,转身走进厨房清洗。
他?生气了?
怡文有些慌了。
元朗脾气一向很好,甚少动怒,但她却惹他不高兴了。
“对不起……”怡文怯怯地扯了扯他衣角,道歉着。
元朗背对着她,没接话。
好吧,这招没用——换绝招!
怡文慢慢地走过去,靠近他的背,然后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宽背上,像无尾熊似的环抱住他劲瘦的腰。
“对不起嘛,原谅我好不好?”她毕其功于一役,使出最撒娇的口气,绝对要让元朗怒颜转晴。
根据以住的经验,只要她使出“背后熊抱”这项大绝招,不管元朗当时在做什么,都会放下手边的事,与她温存一番。
可惜,这次怡文失算了,元朗无动于衷。
“那……我不吵你,我回家了,拜拜……”
她失望的拿起包包,独自落寞地离开。
听见关门声,元朗心脏一沉。
她临走前沮丧的口吻,让他无法再负气一秒钟。
不过是点小事,他是个大男人,难道真要跟她计较到底不成?
关了水龙头,元朗随即追了过去。
夜色已深,巷道昏暗,打开门往外一望,转眼已看不见她的踪影。
“怡文?”他在夜色中喊。
“元朗,我在这儿!”
元朗猛一转身,低头一看,发现怡文就蹲在他家墙角,跟他挥着手,笑得超甜蜜。
“我就知道你会追出来。”她早就料到,元朗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放她走夜路的。
元朗觉得自己被耍了,一瞬间不知该笑该怒。
“对啊,被你料中了,这下你开心了?”他双手抱胸,连自己都听出声音里的气恼。
怡文拍拍膝盖起身,粘到他身边,挽起他的手臂摇啊摇。
“元朗,你还生我的气吗?”
他轻哼,调开目光。
“你说呢?”
“我猜……你已经不气了。”她试探地对他笑,“我猜得对吗?”
元朗还想气久一点,至少让她紧张一下也好,但唇角隐隐浮现的笑意已让他破功,老天在上,他真的没办法对着这样一张甜蜜的笑脸生气太久。
“入秋了,晚上很凉,进屋去。”
这句话,应该表示他要跟她和好了。Safe!警报解除!怡文开心的想。
“好,你牵着我,我怕迷路。”她不由分说的,主动将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掌心里,把他牵得紧紧的,然后对着他咪咪笑。
元朗低头,震惊且无言的看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就这样!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不悦,竟然被她两三下就摆平!
他彻头彻尾的栽在一个女人手里,而且这个女人具有摆布他喜怒哀乐的能力!
这得寸进尺的家伙!真以为他拿她没辙吗?
“过来。”他忽然将她拖进怀里,一把抱起,将她像一袋咖啡豆一样扛上肩。
起先怡文没有警觉,等到发现自己面向着地板,仿佛倒栽葱一般吓得花容失色,惊声尖叫,两手乱挥。
“啊!不要!元朗,这样好可怕,快放我下来!”
“怕就抱紧一点。”
相对于她的惊慌失措,元朗反倒噙着笑,气定神闲。
“我不知道抱哪里啊!拜托放我下来,人家会怕……”
元朗对她的求饶充耳不闻,就这样吓她一吓也好,否则总是自己任她搓圆捏扁,太没有面子了!
就算她怕得大叫,元朗还是故意扛着她慢慢走进屋去,走到房间,将她扔到床上。
在怡文还晕头转向的时候,元朗修长的身躯覆上了她,略带报复意味地咬了记她的下唇,听见她吃痛地倒抽一口气后,他又心生怜惜,舌尖探入她的口中,以缓慢且惊人的柔情爱抚她;怡文微蹙的眉松开了,轻嘤一声,环住他的颈,迎合他的入侵。
“难道你不知道,任意摆布一个男人,是很危险的事吗?”元朗贴着她的唇魔魅地低语,教人心跳加速,双腿虚软。
“我才没有……”尽管怡文被吻得近乎神智不清,仍不忘为自己抗议。
怡文娇喘不已,目光朦胧,仿佛要融化一般的美态,令元朗无法自抑。
“说谎。”他哑声说完,再一次低俯下头封住她微嘟的唇。
之后,房内再无言语。
月华如练,一室旖旎。
接下来的夜,元朗夺回主宰权,将那个牵制他喜怒女人,摆平在他身下,治得服服帖帖。
***
这天,魏玲雅一如往常的来到“怡然咖啡馆”,不过这次她还带了一个朋友。
“哈罗!元朗,我又来了!”今天的她,依旧打扮得情感亮丽。
“欢迎。”元朗微笑。
“跟你介绍一下,这全是我的朋友,Allen,我专程带他来喝咖啡。”玲雅压低声音说,“他也是个咖啡痴喔!”
旁边的Allen故意咳了两声,“我听到了喔!”
玲雅做了个鬼脸,笑了起来。
“你好,我是元朗。”元朗伸出手。
“我是Allen。”他亦伸手握了握,“这阵子听说玲雅也迷上喝咖啡,所以一定要她带我过来。”
“我的荣幸。”
两人在吧台前靠窗的位置落坐,元朗看见Allen坐上他为怡文留的位子,低声开口——
“抱歉,可以请你换个位子吗?这位子是保留座。”虽然知道怡文不会过来,但他仍为她留下保留席。
“没问题。”Allen从善如流,换到玲雅右边的位子。
“谢谢。”
待两人坐定后,元朗送上两杯柠檬水。
“元朗,你说这位子是保留座,但我从没看见过这个位子坐人啊!”玲雅好奇地问。
她还记得不管咖啡有多满,这个位子始终是空着的。
“这位子,是保留给我女朋友的。”元朗淡淡地说。
“原来如此!”Allen一听,不由哈哈大笑。
玲雅却是脸色一变,笑颜隐敛。
女朋友?她怎么不知道元朗有了女朋友?她曾向怡文确认过,她明明说元朗没有女友的!难道这件事连怡文也不知道?
“不知道元先生的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是个精明干练的大美吧?”Allen与元朗轻松的闲聊。
“叫我元朗就好。”提起怡文,元朗刚毅的脸庞变得柔和了,“我女朋友是个有些散漫,胸无大志,连妆都不怎么化的女孩。”
“真的?”Allen很讶异,在台北,他几乎没遇过出门不化妆的女子。
“真的,她总穿着T恤和牛仔裤,踩着人字拖趴趴走。”
“好有趣!她什么地方吸引你?”Allen好奇道。
“她的自在和单纯。”元朗笑道。
玲雅听完,心一紧。
他……说的是怡文吗?难道他们已开始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