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这位就是我关家未来的儿媳妇蓝冬。”关家大家长关明乐呵呵地向亲朋好友及在场的媒体记者们介绍着。
今天是关明六十大寿的庆祝餐会,地点就在香港的关家大宅,关氏财团是香港数一数二的金融财团,因此海内外企业主纷纷来港祝贺,可谓宾客云集,而就在这个重要的场合中,关明开心地向媒体公布关家即将与蓝氏财团的独生女蓝冬联姻的消息。
蓝冬小鸟依人地站在关明的儿子关海晨身边,温婉地笑着,是的,就只是笑着,这样端庄娴淑的模样对她而言毫不陌生,甚是游刃有余,因为除了过去的那两年,她一直都是以这样的端庄优雅装饰着自我。
她曾经以为,在两年前那场孔家的选妻大赛中落败之后,她就可以丢掉与生俱来的使命,再也没有联姻的包袱,可以痛快地做自己,却没想到事与愿违,在她独自在外流浪了两年以后,又得回来面对另一种困境。
蓝氏财团当初由爷爷一手创立,大伯蓝百悦很早就离家了,所以爷爷一走,整个蓝氏财团就交给次子,也就是她的父亲蓝百威掌理。她叔叔蓝百川早早就吵着要分家独立,拿走三分之一的财产,另外成立了百川,因此现在的蓝氏指的就是她父亲名下的蓝氏财团。
蓝家与孔家在百年前便有婚约,这婚约一直到蓝氏这一代生了女儿才有了落实的机会。除去早早离家的蓝百悦那一家不说,身为名义上的蓝家长女,蓝冬打一出生便以培育成孔家媳妇为目的而长大,那曾经是她这生最大的理想与目标,骤然失去的那一瞬间,她一度怀疑自己该如何活下去?
最后,她只能选择不告而别地出走,远远地离开这里……
经过两年的流浪,她上山下海地玩了好几十个国家,彻头彻尾放逐了她的灵魂,还有她的身体,那个蓝冬不是现在的蓝冬,也不是过去的蓝冬,而是一个可以随心所欲去玩、去享受生命的蓝冬,是一个会令自己一辈子眷恋的蓝冬!
是上天的恩赐吧?至少让她曾经拥有过那样的自己。
此刻,父亲突然意外地昏迷不醒,整个蓝氏因为过度投资而面临的破产危机,都得由她一肩扛下……
事情来得太快太突然,对她这个完全不曾过问家族事业又没有商管学历的人来说,根本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月内去填补那数亿港币的缺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她的婚姻来挽救这莫大的危机。
该庆幸她贤良淑德的美名在上流社会是出了名的,该庆幸这个可以帮忙填补资金缺口的大金主刚好很想要她这个儿媳妇,找上门第一句话就是要她嫁进门,其他一切他都可以帮忙摆平!这根本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她无从推拒也没理由推拒。
所以她才会在蓝氏董事长资深特助汪媛的陪同下,以关海晨未婚妻的身分出席关家老爷的生日宴,在被公开昭告她是关海晨未婚妻的此刻,她理所当然得接受关家亲朋好友跟其他宾客们评头论足的目光。
“别紧张,他们不会吃了你。”身旁的关海晨低声对她说道。
蓝冬抬眸,感激地对他一笑。
今日的关海晨身着正式的铁灰色西服,合身俐落的剪裁显现出他高大笔挺的好身材,高瘦清峻,淡漠俊美,脸上几乎没有笑容,但他目光如剑,似乎始终关注着她,这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她和他的婚事决定得很仓促,在答应这场婚约之前,他们两个只见过一次面,那次的见面他似乎没太多时间可以给她,两人吃完一顿午餐就各走各的,更别提说话谈心了。
他话极少,人又有点冷冰冰的,所以她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愿意娶她。她是迫不得已只能选择嫁他,但条件如此优越,长相又如此高大俊美的他,又是为何愿意接受这门婚事?
她是困惑的,但现实没有让她有太多替人着想的余地,她必须嫁,他愿意娶,她就只能感恩图报。
“……谁不知道你关老爷这未来的儿媳妇就只能用八个字来形容她,贤良淑德,貌美如花?谁家娶了她是谁家的福气,现在可被你关家捷足先登了……”
众宾客的一致吹捧,让关老爷笑得更开怀,蓝冬只能在一旁露出害羞与感激的微笑,直到她的眼角对视到后方座位上一道极为嘲弄的目光——
她不得不朝那个角落多看了一眼,而这一眼,让她的心脏漏跳了好几拍,笑容从她脸上敛去,脸色瞬间转为苍白……
他,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一个她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男人,却好整以暇地坐在角落里,嘲弄地看着她——是巧遇?还是专门来搞破坏的?
蓝冬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着,脑袋里混乱不堪,兜转的全是自己和这男人发生过的一切……
第1章(1)
瑞士佛萨斯卡大坝,是当年詹姆斯·庞德仅凭一条橡胶绳从220公尺高度纵身跃下的地方。据说“007高空弹跳”可以让人获得7.5秒的自由落体感受,这就是蓝冬此时此刻会站在这里的原因。
她得挑战自己,从过去一心只想成为当孔家媳妇的使命中挣脱出来,获得一个意外的新生,所以她开始流浪,不断去尝试二十几年来从不敢做或不曾做的事,包括这场高达220公尺的高空弹跳。
风很大很大,蓝冬觉得自己随时会被吹落到桥下,她双脚不住地抖着,或者应该说她全身都在颤抖,若不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怕高的她打死也不会站在这里接受这样可怕的凌迟。
强风刮得她耳膜生疼,身体又被绳子给牢牢捆绑住,当她一步步朝最高处迈近,两脚像是被绑了铅块般那样沉重,又似踩在云端上那般虚浮,她头脑发昏、两眼发黑,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而死去。
“小姐,你还行吗?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工作人员担心地看着她。
“是啊,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我行的!开始吧!”蓝冬已踏上踏板,展开双臂,身子前倾,不断深呼吸,双眼看着前方。“快点!帮我!”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工作人员已从她身后推了一把,瞬间,头朝下,她的身体有如自由落体般急速坠落,那种瞬间失去依靠的恐惧感让人脑袋一片空白,随着速度越来越快,很难不让人害怕地尖叫出声,感觉巨大的地面正朝她冲撞而来,视觉上有种像是下一秒就会被撞到粉身碎骨的致命感……
就在她几乎以为自己会痛苦到昏厥过去的同时,身子像是被一股力量给拉起,让她整个人往上弹起又再次坠落,幅度越来越小,恐惧也越来越小,直到被人给拉起,这才有种瞬间复活的感觉。
可,就算复活了,曾有的恐惧却还来不及消散,当她小心翼翼地走下阶梯,双脚再次踩到坚实地面的那一秒,她双腿一软,险些就要踩空,此时却有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及时抓住了她,下一秒,蓝冬可以说是整个人跌落在对方怀里——
那是一个极温暖又让人感到安全的臂弯,宽厚结实又有力,让她晕眩虚软的身子一偎上他就再也不想移开,只能不住地喘息,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很安全地昏过去……也无妨。
“还好吗?”
她不好,很不好,她的胃在翻搅,头晕目眩得彷佛整个天地都在飘,以致她只能继续靠在男人怀里,双手紧紧攀住他。
“怕高就不要玩这种太过刺激的游戏,像是故意折腾自己,何必呢?”男人的嗓音低沉好听,不断在她耳边低喃。“放轻松一点,跟着我深呼吸,来,吸呼吸呼吸呼……”
她看不清楚他的脸,事实上可以说是模糊一片,甚至连跟他说谢谢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听话的跟着他的指示呼吸,一次又一次,直到她胃部又一阵剧烈的翻搅,下一秒,她朝他狂吐了出来——
“天啊!”一旁的司机东尼见状惊叫出声。“里欧先生,你没事吧?这女人怎么可以吐得你一身呢?噢,天啊,真是太糟糕了!”
他没把她推开,大手不住地轻抚着她的背,让她可以舒服一点,另一手拿出一包面纸递给她。
她赶紧把嘴巴擦干,一抬眸就看见眼前被她吐得脏兮兮的衬衫,再次掏出面纸,伸手便想要帮他擦衣服。
他抓住她的手。“别理这个,换掉就好。”
“可是……”她对他抱歉至极。人家好心扶她一把,她却吐了人家一身。
“一点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被叫里欧的男人朝一旁只会鬼叫的司机伸出手。“东尼,快拿水来!”
闻言,东尼回头拿了水直奔过来,却忙着倒水冲洗他家里欧先生被吐得一身脏的衣服。
“搞什么?你拿水洗衣服?”真是个活宝!沈镜飞一把将水抢过来,递给怀中的女人。“喝完它,慢慢喝。”
她道声谢,无言地低下头慢慢喝起水来,完全鼓不起勇气在这狼狈不堪的情况下,面对眼前这个嗓音听起来超好听的男人。
“里欧先生,这是我车上备用的衬衫,不介意的话您先换上吧。”去而复返的东尼把衣服递给他。
沈镜飞扯扯唇,站起身也不扭捏,当众便脱下被弄脏的衣服交给东尼,再穿上东尼找来的衣服。
蓝冬似乎听到从一旁传来众人的抽气声,这才幽幽地抬眸望向里欧——
他的衣服还没穿妥,衬衫微敞,古铜色的精壮身躯呈好看的倒三角,在视觉上给予众人很大的福利,蓝冬不得不微微红了脸,低头又喝了几口水才又再抬起头来,他已穿好衣服。
平凡不甚起眼的普通衬衫穿在他身上,依然掩盖不住他英俊迷人的本色,宽阔的胸膛,浓密的黑发,深邃的黑眸,有如雕刻般的轮廓,高大伟岸,是她见过最像外国男人的东方男人……
蓝冬后知后觉地想起,这男人从一开始便对她说中文,完全没想过她可能听不懂的问题。
“好些了吗?”他意识到她的目光,关心地看了她一眼。
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有点羞涩地垂下眼帘。“谢谢你,先生,您的衣服我赔给你吧——”
沈镜飞又看了她一眼,这才低头把衬衫下摆随意地塞进裤腰里。“好啊,把你的手机号码留下,买完衣服后我把帐单寄给你。”
嗄?她愣了一下,直觉这是他婉拒她的一个借口,再加上她一点都不想把手机号码随便留给别人,便从裤袋里掏出两百美金递给他。“这些应该够了吧?我身上只有这些现金,如果你觉得不够……”
“你钱太多了吗?小姐?”他目光灼灼,好笑地看着她。“还是你以为我是登徒子,跟你要手机号码是别有用心?”
蓝冬被他这放肆的目光打量得很窘,从小到大她身边围绕的都是些书香世家的正人君子,没人像这男人这般直率又恣意,但她却一点都不讨厌,只觉得自己的想法被人洞悉后又直接当面拆穿很尴尬。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我是来玩的,可能随时会离开这里,到时恐怕没办法拿钱给你,这钱你还是拿着吧。”蓝冬把两百美金塞到他手里。“都是我的错,还有,谢谢你刚刚的照顾。”
沈镜飞看着手上的钱,微微一笑。“我如果不收,你会一辈子耿耿于怀吗?”
嗄?这又是什么鬼问题?可这男人笑起来也太迷人了吧?她如果再年轻个几岁,真要连魂都被勾走了。
蓝冬温柔地看着他。“你不会这么坏心,想让我一辈子内疚不安吧?”
“如果我说我就是这么坏呢?”
“那你更要收下这笔钱,不然与你的形象不符。”蓝冬微笑,朝他欠一欠身。“谢谢你,再见。”
沈镜飞目送她离开,比起十几分钟前那苍白得像鬼、彷佛随时会昏倒的女人,此刻她的背影倒是平添了一分优雅的美,那是一股自然散发出来的气质,不必靠衣服彰显。
正欣赏着,那女人却突然回过头来,与他的目光在空中交会的同时,他彷佛还可以感觉到她似乎红了脸,当然,那或许是他自以为是的错觉。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你为何一开始就对我说中文,而不是日文或韩文?”
“因为我只会说中文、英文和法文。”沈镜飞扯唇一笑。“你看起来就是百分之百的东方女子,我自然先选择用中文而不是英文或法文。”
蓝冬闻言笑了。“原来是这样。”
她的笑,不艳,也不阳光,淡淡浅浅的,有种极特别的韵味,在这个刹那间,竟莫名得让人想留恋。
“真的不打算留手机号码给我吗?我怕你走了之后会后悔得想哭。”一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蓝冬看着他,又是浅浅一笑。
如果她的勇气可以再多一点的话,又或者此刻的她没那么狼狈又虚弱的话,更或者她多少知道对方一点底细或家世背景,确定自己安全无虞又不至于会意外惹事的话,她可能真的会……毕竟眼前这个高大伟岸又迷人的男人,是她在外流浪了两年,第一个感到心动的人。
一见钟情就是如此吧?可惜她在流浪中,他注定只能是过客。
既是如此,她还是潇洒离去得好,不要期待,也不必等待,就当是一场美丽的邂逅。
“有缘的话,后会有期。”这一次,她没有再回眸,伸手招了一辆在旁排队候着的计程车便离去。
“里欧先生,你喜欢那女人?”东尼站在他身旁好奇地问着。
沈镜飞笑了。“是个很有味道的女人。”
“味道?那是,她吐了你一身啊,臭死了!”说着,东尼还忍不住用手捏住鼻子。“原来里欧先生喜欢有味道的女人。”
闻言,沈镜飞哈哈大笑起来,朗朗笑声久久不散。
第1章(2)
搭巴士的话,松诺小镇是斐萨斯卡河谷路线的最后一站,过了大坝之后河谷会慢慢转成湍急的溪流,大型石块遍布在河岸两侧,河谷区内的房子也大都是石材建筑,背山面河,蓝天白云,窗台上花团锦簇,是个特别美丽的地方。
蓝冬这几日就入住这个小镇上的民宿,第一天来时就爱上了这里,因为搭太久的车子有点晕,早早便睡了;第二天睡很晚,吃了一顿早午餐之后便去挑战大坝的高空弹跳,让她又叫又吐得全身虚软,只好早早休息,直到第三天睡饱饱起来,她才又重新活了过来。
这日,她穿着宽大的白色针织衫和紧身的浅蓝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粉红色休闲球鞋,往山谷里走去,背上的小包包里只放了一瓶水和一些饼干,手上拿着一把雨伞以备不时之需,因为小镇之前刚下过雨,虽然现在已经放晴,但天气变幻莫测,还是小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