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恩来找过我。”他观察着她的神情变化,太过锐利的眸光像一把利刃,几乎快穿透她的心。
他知道她一定听见了些什么,否则不会那样惊慌失措地从他面前逃开。
“我知道。”她微笑。
“他最近不太好过。”他的语气转为嘲弄。“他挪用了一笔公款,我两个伯父都忙着找他茸帐,看样子他可能会被冷冻好一阵子。”
“是你设计他的吗?”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冲动的问出口。
他深沉的眸光微闪,抬起手轻抚她的脸颊,柔声地说:“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你别管。”
她听说过艾德格的狠,也听说过艾德格的冷酷,可对于黎湛,她所听见的全是温和仁慈。
但,为何眼前的男人与艾德格如此相像?
“你是为了艾德格,才会对付强恩?!”她试探性的问道。
“为什么这样问?”他垂眸,没回视她。
她涩涩地解释:“你跟强恩应该不至于闲成这样,强恩跟艾德格之间应该有很多不伦快,所以我想应该是因为艾德格的缘故,你才会……”
“他羞辱过你,你忘了吗?”
看似漫不经心的眸光忽然扬起,孟颖臻一窒,瞬间无法呼吸。
他微笑,然而眼底堆满了森寒,不见一丝笑意。她曾经见过这个表情,却不是在这张脸上,而是另一个男人的脸上。
“我要他为此付出代价。”黎湛的眸光冷得像冰块,声音透着一股优雅的残酷。
她的心口微微发颤,不禁用双手环住自己。
他一顿,瞧见她眼中的惧意,眸光放软了,脸上那份冷酷也跟着撤离。
“放心,我只是给他一个教训罢了,他不至于因为这样就出什么大事,强恩比你想像中的还要难缠,他有的是办法能让自己翻身。”
他说着,凑近她脸侧,在冰凉的粉颊印下一吻。透过这一吻,他能确实感受到她的颤抖,以及她对他的怀疑,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能告诉她实情。
原谅我。他在心中叹息。
“艾蒙,我们能找一天去探望艾德格吗?”
黎湛阵光灿动,温柔的神情不曾变动,口吻甚至更加轻柔的反问:“怎么会忽然关心起他?你一向不喜欢他,不是吗?”
孟颖臻语塞。是呀,在其他人眼中,她与艾德格确实水火不容,彼此互相厌恶,她这份迟来的关心,确实太过突兀。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算是我的家人,我觉得我应该多关心他。”她强迫自己露出一抹自然的笑容。
“宝贝,你不必勉强自己,我知道艾德格对你一向很不友善。”黎湛面带微笑,一颗心却沉了下来。
她果然听见了强恩说的那些话。恐怕她现在对他怀着诸多疑虑,才会主动提及探望艾德格这件事。
“今天我看到一份文件……”她紧张得猛舔嘴唇,嗓音微弱地说:“上头有艾德格的签名。道是怎么回事?”
黎湛早猜到她会有此一问,俊颜依然噙着笑,泰然自若的回道:“艾德格有多项投资计画,在他出意外之后,那些计画移交到我手中,由我代为处理。”
“可是那个签名……”
“你不应该知道这么多。”他温柔的打断她未竟的话语。“那些事情复杂得能把人搞疯,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他有事情瞒着她。孟颖臻心中立时闪过这个念头。
黎湛不再给她发问的机会,他轻拧她脸颊,拉她坐起身。
“来吧,你躺得也够久了,起来换件衣服,陪我到外头吃顿晚卷好好放松。”
“但是……”她的欲言又止被他突来的一吻封住。
“或者,我们可以省略晚卷,就在床上消耗时间,好好放松也可以。”他沙哑的嗓音暖昧极了,眼底的欲望使她浑身发烫。
她脸蛋酡红,别无选择,只能下床走向与卧室相连的更衣间。
黎湛戏谑的笑容在她离开视线的那一刻消失。
阴郁占领了他的眼,他离开床沿,来到落地窗边,推开玻璃门让冷风吹拂过他的脸。
他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可他不能告诉她实情,至少现在还不行。他还没有把握能使她信服,没把握在她知道实情后,还会继续留在他身边。
他曾经想放阱这一切,若不是她,他没办法撑到现在。
他什么都敢做,哪怕是死亡;唯有一件事他不能做,也没有勇气做。
那就是赌上一个可能性,将所有事实告诉她。
有些事,他希望她永远不要知道,永远不用面对。他不要她受到伤害,更不希望她因此而动摇,他不能冒这个险。
如果是之前,或许他还能够狠下心来割舍,然而现在他己经做不到,他需要她陪在他的身边,他己经无法容忍没有她的日子。
不管她发现了什么,或者隐瞒些什么,他都不可能妥协,更不会让任何破坏眼前一切的可能性发生。
第8章(1)
刚结束一个冗长的会议,黎湛一离开会议室,迎面便走来熟悉的娇媚人影,他微微挑眉,颇是莞尔的看向黎兆雪。
“你怎么有空到这里闲晃?”黎湛微笑的问。
他与黎兆雪虽然没有太多私交,但是对于当初她在婚礼上,主动对孟颖臻释出善意,并且延揽她到台湾“RUTH”令公司上班的举动,使他对这个美丽又有能力的堂妹多了一份亲近感。
“刚好经过这附近,就进来看看你。”黎兆雪挽着他的手普,两人一同步进办公室。“其实呢,我也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拜托我?我有什么倌得让你这个女强人拜托的?”他颇是质疑的笑睐她。
“艾蒙,你大概不晓得,先前有一次,我在巴黎看秀时,刚好碰见艾德格堂哥,我希望他能私下投资伊恩的自创品牌,艾德格当时答应我了,还让专人汇款到我私人的户头,目前伊恩那边正在处理帐款来源,弄得有些混乱,每笔帐款都要清楚标注来源,所以……”
黎兆雪从包包里抽出一份文件,轻搁上桌面,再抽起他桌上的万宝龙钢笔,笑得有些促狭的递向他。
他扬眉。“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跟艾德格感情最好了,由你代替他监督这笔投资,还有资金的流向,再适合不过。”黎兆雪条理分明地说道。“所以我想拜托你,在这份文件上帮我签个名。”
“就这么简单?”他俊美的眉挑得更高。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会要你帮什么忙?”黎兆雪笑笑地说。
黎湛扫过那张精致的笑颜一眼,嘴角微勾,伸手接过钢笔,准备在文件上签名。
见状,黎兆雪忽然又扬嗓:“等一下,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毕竟要确定每一份资金的来源,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签上艾德格的名字。”
黎湛垂掩双眸,漫不经心地浏览过文件内容,低低笑出声。
黎兆雪一凛,几分不安在眼底蔓延。“什么事让你觉得好笑?”
“是洁丝要你来试探我的?”他抬起双眼,淡淡问道。
黎兆雪一怔,随即否认。“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样想?洁丝为什么要我来试探你?”
“艾德格从来没答应过你任何事,那一次在巴黎巧遇,也只是打声相呼就道别,又怎么可能会有专人汇款到你的户头?”黎湛锐利的眼神直直盯住她。
黎兆雪当场椹住,好片刻无法言语。
“你怎么会这么清楚艾德格的事?”黎兆雪艰涩的开了口。
“我就是知道。”他没有多解释。
“老实说,今天我会来这里,确实是受到洁丝的请托。”黎兆雪做了个深呼吸,缓和紧绷的情绪。
“她对你似乎有点误会,她还透过珍妮姑妈,询问关于你和艾德格的事。”
“我知道。”黎湛出乎意料地说道。
黎兆雪微瞠大美眸。“你知道?”
“洁丝还找上了己经退休的老管家,询问了一堆关于我们兄弟俩的事情。”他坐进沙发椅里,往后一靠,只手揉着眉心,姿态看上去流露几分疲意。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惹你心烦的,只是我无法拒绝洁丝。”黎兆雪内疚的说。
“她最近看起来心事重重,而且非常忧虑,我想你应该多抽点时间陪陪她。”
“我知道。我最近忙于工作,有些冷落她了,才会让她胡思乱想。我会找个时间跟她好好脚一脚。”
“那太好了,我想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卸下心防跟你把话脚开。”
“你回去后,打算怎么告诉她?”俊颜噙上无奈的浅笑。
黎兆雪回以一抹甜笑。“放心吧,我会告诉她一切正常,完全无异,要她别再胡思乱想。”
“谢谢你。”黎湛嗓音低沉的道谢。
“很高兴我能帮上忙。”黎兆雪优雅的摆摆手,转身离开。
门一关上,黎湛的阵光转为深沉。
她还是不肯放弃吗?她究竟想知道些什么?挖开真相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除非……她对艾德格其实并不是全然无动于衷,所以她才会在乎起艾德格的事,甚至是想方设法调查他们兄弟俩。
将额头靠上交握的双手,黎湛阖上双眸,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一手急着拢好风衣系带,一手夹紧了公文夹,孟颖臻风风火火的快步走下三楼。
早上出门前她弄翻了牛奶,又回房间换了套衣服,粗心大意的将开会文件遗落在床上,直到午休结束准备开会时十发现。
她特地折返回家取文件,准备赶回公司开会。
其实重要的不是那个会议,而是她特意请托兆雪帮忙确认某些事,她心急的想快些知道答案。
急促的脚步在转向时忽然顿住,孟颖臻拉回重心,侧过身看向二楼走廊末端的书房,双脚不由自主的往那方走去。她伸手握住铜制雕花的门把,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然后往右转动,非常幸运的,书房的门没有上锁。
当她踏入书房,内疚感同时也在侵蚀她的心。
他没将书房锁上代表他对她的信任,她不应该破坏这层信任。
不对,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他的书房没有重要到必须上锁。
为了降低自己的愧疚感,她选择相信后者。
这样很卑鄙她知道,但是她必须这样想,才有足够的勇气进来这里。
给自己灌输好正当理由,孟颖臻挺起胸口,理直气壮的在书房内摸索,她环顾四面书墙一遍,毫无斩获之后才走向
她拉开镂金沙发骨董椅坐下,将公文夹顺手放在桌上,伸手拿起桌上的龙形碧玉纸镇,把玩了一会儿又放回原位,犹豫片刻才拉开主抽屉。
没有色情刊物,没有可疑物品,而且里头的东西井然有序,都是各类文件或收据,印章与钢笔之类的文具用品。她有些气馁,却又感到一阵心安,遂又拉开两侧的抽屉二巡视,但是偷窥的刺激与兴奋感己经没先前浓厚。
当她准备合上左侧最后一格的抽屉时,漫不经心的目光突然掠过一本深咖啡色的牛皮笔记本,她不假思索探出手拿起。
拿在手上她才看清楚,这不是笔记本,而是日记。深咖啡色的皮革表面己经略旧,边角微微卷起,开口处的折痕深得使皮革产生裂痕。
偷看别人的日记,绝对是一个毫无道德感可言的人才会做的事,她不能这样做,绝对不能。
孟颖臻深呼吸,打算将日记本塞回敞开的抽屉,但就在这时,一张夹在里头的纸掉落在地上,她愣了一下才伸手拾起。
纸张是对折的,透过模糊的透影,可以看出那是一张画。
既然没有文字,应该不属于日记的一部分吧?她替自己偷看的举动合理化。
她翻开那张纸,然后彻底愣住。
那是一张肖像素描,用炭笔描绘出乌黑的长发,细眉大眼,巧挺的东方人鼻头,微笑的唇,组织成一张她熟悉的女性脸孔。
就是她。
这张素描是在画她,好久以前的她,大概十八、十九岁左右。
她的眼神从惊讶变成温柔含笑。原来黎湛很早以前就注意到她,这也解开了为什么他会喜欢她,甚至冲动与她结婚的原因。
孟颖臻心口暖暖的,又微笑欣当了素描片刻才重新将纸对折,但是就在准备塞回日记本时,她又将纸抽出来,翻开,震惊的目光落在左下角的英文落款。
艾德格AUG.2006纽约——
画下这张素描的人不是黎湛,而是黎之浚。
这个重新洗牌的认知,冲击着她的心跳,她一度快喘不过气,单手紧按住胸口。
黎之浚为什么要画下她的素描?他讨厌她不是吗?只要碰上她,他总喜欢羞辱她,或是拿她的格格不入开玩笑,他在所有人心中是王子,但是面对她却像个势利的混蛋。
这不是黎湛的日记,而是黎之浚的,但为什么会在黎湛手中?
她发现自己的双手无可自抑的在颤抖,她将日记摊在腿上,震惊未定的目光陷进文字之海。
我看见她了,她就像闯进异世界的爱丽丝,那件水蓝色礼服很美,但是跟她不衬,她的肤色合适淡粉色,她根本不晓得该怎么样让自己变得更美。
……
按照惯例,我走过去羞辱她,笑她是刚从大卖场的试衣间离开,告诉她这个派对的主题并不是廉价的美与丑,她气疯了,要不是我站得远,她一定会将酒泼到我的身上。
她还是学不会虚伪,总是轻易的流露出原本的性格。
派对上所有人都戴着面具,只有她不会。我喜欢看她生气的模样,好真实,尤其是她瞪着我的样子,那代表了她眼中只有我,我喜欢。
喜欢又有什么用?我不能拥有她,永远也不能。她是一个笑话,众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她靠着她母亲的缘故才能踏进上流社会,她的出身不够高贵,她只是约翰·艾尔卡特的继女,头上的皇冠是铜制的,她配不上我。
我不能喜欢她,不能爱上她。除非我想毁掉一切,放弃我现在拥有的,以及将来可能继承的,否则我最好离她远一点。
……
野蛮的小老虎长高了,两年多没见,她整个人变得很不一样,她甚至学会了对我视而不见,假装我是透明人的防守,我喜欢。
听说她拒绝了好几个追求者。很好,即使我不能拥有她,我也不允许别人拥有她,虽然这听起来很自私。
我知道她讨厌我,她的眼神只要一对上我,就会变得愤怒又厌恶,这正是我所希望的。如果她用仰慕的眼神看着我,我想我会陷入疯狂,会不顾一切的将她掳走,像个色情狂一样在我的车上占有好。
我故意羞辱她、惹怒她,让她离我远一点,我才能保持清醒。尽管她总是入侵我的梦,在梦中世界主宰我的一切。
除非我疯了,否则我不可能自找麻烦,跟她在一起绝对会是我暴生最大的麻烦,只要我的理智还在,我都不可能容许自己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