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不想抓他?署里能派的人都派出去了。我也请警方加强监视,还在他大哥住处安排盯梢,这些作为像是不想抓他吗?”
“既然你这么积极,为什么第一次抓得到他,现在却抓不到?”
“这我解释过,第一次遇到他是巧合,他又不是路边的车,随时停在那边,我想拖吊就去拖吊。”
“你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这话什么意思?”温叆全身绷紧,搁在桌面下的手暗暗握拳。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是什么意思?她知道是什么意思?温叆气炸了,这几天她忙得焦头烂额,雷家华却总是拿这种含沙射影的话暗指她徇私,还当着同事的面攻击她,这要她怎么带人?她受够了!
她脸上不动声色。“我作的种种决定自认都是秉公处理,但副署长最近屡次质疑我,我不得不怀疑我做错了什么。各位对
我有任何不满,请现在提出来,我虚心受教,立刻改正。”
主管们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平心而论,温叆处事公正,先前和吸血族的交涉处理得不错,大家都很服气,也都知道雷家华对前女友有心结,不时在公事上找她碴,因此当下无人出声,没人想卷进去搅和。
一位主管打圆场。“我们都知道署长很辛苦,只是副署长急着逮人,有点口不择言了,没别的意思……”
“一次口不择言就算了,三番两次口不择言,这会是没别的意思吗?”温疆态度冷静,嗓音寒得像从北极来的风。“副署长,你是我的副手,应该要协助我,却不断质疑我,如果你对我有任何疑问,欢迎你提出,但像刚才那种臆测、影射的话,要是再让我听见,我就撤换你。因为你显然对我毫无帮助,说这些话反而动摇同事对我的信任,让我很难做事带人。”
雷家华吃定温叆不会发作,才不断挑衅她,没料到她反击得这么狠,他面色铁青,闭嘴不说话。
气氛有点尴尬。温叆道:“好,我们继续——”这时,敲门声打断她的话。
张秘书探头进来。“署长,有你的电话。”
“我在开会,不接——”
“你非接不可,是那个吸血鬼打来的。”
凯索?她精神一振。“把电话转接过来!”
霎时,会议室变战场,众人立刻清空桌面,电话摆在会议桌正中央,活像上祭坛的供品。众人围着电话,气氛戒备又有点兴奋。追了多天的家伙,竟然自动连络,不知他打来做什么?
温叆道:“谁来追踪电话来源?”
但异术署又不是情报局,只是负责管理特异人士的政府机关,哪来的监听人员?只好录音。
准备就绪,她按下扩音键。“喂?我是温叆。”她嗓音听似若无其事,只有自己知道,她按键时手指微微发抖。
“喂?你说打到署里就能马上找到你,怎么还要转接?”
听到这熟悉的、一痞天下无难事的嗓音,她差点笑出来,仿佛一道阳光穿透她乌烟瘴气的心,这几天低迷的情绪一扫而空。
“我在开会,原本不接任何电话,是因为你打来,我才特别接听。”
“喔?所以你对我待遇不同吗?”
这家伙口气居然很兴奋,她想笑。“是啊,会让我破例接听的,只有部长院长级的大官,还有命案嫌犯。”
“唉,我听我大哥说了,又有命案发生,你又算在我头上,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吗?”
“没有,但我还是希望你过来说明。”
“不了,我的舞团这两天就要演出了,我没空去被你上手铐。不过,如果是铐在你床头那种,我随时有空。”
最后这句话让几个主管眉角抽搐,温叆咬紧嘴唇,才没笑出来。她很怀疑这家伙的脑袋装过正经事。“认真点,我们在谈正事。我保证这次没手铐,不然,我们约在外头见面,我带人去跟你谈,可以吗?”
“免了吧,你要找的人绝对不是我,找我谈只是浪费时间。喂……”凯索叹口气,仿佛很忧郁。“我这么多天没跟你联络,你就只想跟我说这些话?”
“不然还能谈什么?你不是因为你大哥告诉你我们在找你,才打过来?”
“不是啊,我找你当然是因为我想你。”
众主管又是一阵眉头抽搐,有的神情愤慨,暗恼此人调戏他们署长,有的脸色鄙夷,心想雷家华的指责也许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雷家华脸色还是铁青,听凯索公然跟温瑗调情,他超不爽,很吃醋。
“我也很想找你,连续三起命案,让我们和警方压力都很大,请你配合调查,让我们赶快把这件事结束,好吗?”温叆只想哄
凯索同意出面。
“我本来不愿意找你,可是没办法,听不到你声音、见不到你,我居然有点寂寞,我想,好吧,逃避和躲藏不合我的个性,有事还是要说清楚……”
“所以你要出面投案了?”好极了!她喜上眉梢。
“所以就打电话给你,我决定老实说……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
哐当!一个主管正在喝水,闻言错愕得掉了茶杯。
温叆啼笑皆非。听听,这男人躲藏多天,最后居然是感情因素驱使他出来找她,简直像个任性的小孩,不知分寸,不知事情严重性,他的喜欢最重要,只因他爱她,就困扰得非得告诉她,非让她知道不可……怎会这么傻?傻得让她想笑,偏又率真得教她软了心房,她好像真被他打动了,心悸着,很想跟他说同样的话,她或许也真的爱上他了……
但这话不合宜,甚至连这念头都不该有,现实没有因为他们对彼此的感觉而改变,他依然是头号嫌犯。
“这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她还是维持严肃的口气。
“但是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啊,这是我第二次跟你说我爱你,你还是无动于衷吗?”
这是第二次?主管们交换眼神,暗暗摇头,署长和这男人之间似乎有不少隐情,有人开始后悔刚才正副署长杠上时,没支持雷家华。
“我把话说清楚吧。我们不可能,你的错爱我心领了,我们回归主题,好吗?”她绝非无动于衷,但难道能接受?
“好吧。我本来想邀你来看我的舞团表演,既然你还是把我当嫌犯,那没办法了,我会寄演出录影给你……我得走了,再见。”
“等等!”嘟嘟嘟,电话挂断了。
沉默。不少目光集中在雷家华身上,等他对这次充满暖昧的来电发难。
但雷家华不说话。他发现温叆在那男人说爱上她时,眼睛一亮,她欢喜的眼神没逃过他的眼睛,她其实也爱上那男人了吧?他满心嫉护。
反而是温叆先开口,“我知道凯索在哪里了。”
几位主管很惊讶。“你知道?怎么知道的?”
“仔细听的话,刚才电话里出现一些“叮叮叮”的声音,那是一家PUB的取号机,客人在吧台点酒后,机器会吐出号码纸,同时发出这种音乐声。那家PUB叫做“七寸钉”,副署长也知道的。”她望向雷家华,从前交往时,他们常去那家店。
雷家华有点尴尬,他忙着吃醋,根本没留意电话的背景声响“既然知道他在哪,我们马上去找他。请让我带队。”
“好,你带八个人,立刻出发,小心点,随时保持联系。”
凯素挂断电话。
他知道温瑗开了扩音,旁边有不少人在听他们谈话,对于敏感的感情问题,她当然不可能说实话。只要她没有严词拒绝,他乐观地觉得他们之间很有希望。
维莅走过来。“走吧,不是要去看场地?”
“嗯,该走了。”他绝不会送上门,但很期待她来找他。
舞蹈是他的兴趣,他喜欢活动身体,习武也练舞,说动族人组织舞团,成员只有十多个,请一个人类经纪人打点事务。他们都在深夜的露天场地表演,不收门票,纯粹为了有趣、好玩。既然生命没有尽头,总要找点事来打发。
第4章(1)
第一晚,他们在一处广场工地演出。
广场因为施工,围起护栏,他们在满地水泥包和碎石堆之间演出,只有演出几分钟,当异术署的人赶到时,正好曲终人散。他离去时,跟温叆打了照面,她远远望着他的表情,扼腕得像中了乐透彩,结果发现自己拿过朝彩券来对号码。
他很得意。他们一定以为他怕被抓,专找偏僻地方表演,他偏偏反其道而行,教他们扑个空。
温叆想,凯索要躲她,不会太招摇,第二晚应该会收敛,所以她把人手都布置在郊区的可能地点,没想到舞团溜进一处刚完工的大厦社区,在花园中庭表演。她闻讯带人赶过去时,正好已散场,又错过了。
但这两次演出,让温叆锁定几个固定捧场的熟面孔,她派人监视这些人的动向,终于查到第三场演出的地点。
第三晚,在隐密山区。
这次,异术署出动全体人员,所有人着暗色衣物,配戴对讲机,保持联系,温叆将大部分人员分组,守住上下山通路,少数精锐混在观众中进场,等演出完毕,人群散去之时,这几人负责逮捕凯索——这是最佳方案,最好能等他落单,除非不得已,不要和舞团的其他成员起冲突。
温叆观察周遭状况。观众很兴奋,但很守秩序,围成一个大圆圈,圆圈中央燃起篝火。舞团的经纪人拿出大声公简单说了些欢迎之类的话,就退到场边的小巴士旁。
她旁边的雷家华低声问:“那个小巴士是舞团的化妆与休息室,你看他们会躲在里面吗?”
“不可能,巴士塞不下那么多人。”有群保镳模样的黑衣男子守在巴士周围,大概是为了阻挡热情的粉丝。“他可能是为了避开我们,打算等演出前一分钟才现身。”
“那他们一定躲在这附近,不会太远。这附近树林很多,他们说不定躲在树林里,我带人去搜看看好了。”
她犹豫。“不,万一他们不在树林里,我们只是白费工夫,说不定打草惊蛇,让他跑了——”
忽然,场中央砰的一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只见场中央熊熊燃烧的篝火旁,突然出现一群披黑斗篷的人,他们无声无息地出现,围成圆形,面向篝火,嘈杂的观众顿时安静下来。
静了几秒钟,这些舞者慢慢举起手来,绕着火圈行走,舞动手臂,先是慢慢的,像深海里随潮流舞动的水草,而后逐渐加快。火光扭曲他们的身影,像古老山洞的壁画活了起来。他们绕着火堆疾走,仿佛举行神秘仪式,他们个个脸色惨白,面无表情,暗红色的眼瞳阴森森,教人有点怕又很好奇,心跳随着他们重重的踏步声怦怦跳,体内好像有黑暗的鼓在敲。
温叆想,这些人胆子真大,竟然毫无遮掩,以真面目示人,是算准多数人没见过真正的吸血鬼吧?
这种诡秘的律动充满吸引力,但舞者之中没有凯索。
突然,观众发出惊呼,舞者们跳开,篝火大盛,窜起一阵两层楼高的火舌,温叆跟着众人抬头看,火舌卷向天际又坠落,落到地面,整个火堆都消失了,却多了一个人。
她忘了呼吸。是凯索。
他上身赤裸,只着二条宽松的白长裤,金色头发披散在俊美的脸庞边,琥珀色眼眸熠熠生辉,在一群黑斗篷舞者之间,他耀眼如黑丝缎上的珍珠别针。
他慢慢伸展四肢,但黑斗篷包围着他,不让他离开圈子,舞者们惨白的手伸向他,又不敢碰他。
温瑷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凯索始终面向她跳舞。
难道他发现她了?她往左侧移动,藏到几个高大男人后面,却发现凯索巧妙地调整方向,仍旧面对她。
他果然发现她了。好吧,既然被发现,她不再刻意隐藏,微抬下巴,无声对他道:找到你了。你逃不掉了。
他对她微笑,继续舞蹈,俐落地跳跃、优雅地旋身,突然,他的舞步改变了,迎向那些包围他的舞者,舞者们转而退却。当他逼近,他们便如退潮的浪般散开,当他修长的手指滑过劲瘦的腰,滑过六块结实腹肌,滑过赤裸胸肌,当他做这些似有意若无意的动作,灼灼眼神牢牢盯住她,她有点口干舌燥。
她想起自己曾被他拥抱,他温热结实的身体原来是这样,洁白无瑕,如玉一般,但不似玉的坚硬冰冷,他半裸的身躯没半点赘肉,显得很原始,也非常性感,教她想到草原上雄健的豹。他晶灿的黄金色眼眸,也像豹的眼,很野、很危险,锁定她这猎物,仿佛在说:你逃不了,因为我要你……教她心跳大乱,呼吸不稳。
怦怦!他大步迈向前,仿佛要过来捉她,她不禁后退一步。
怦怦!他向她伸手,仿佛邀她共舞,她几乎想走上前去,将手放在他掌心。
怦怦!他向她微笑,她目眩神迷……
所有舞者旋转起来,黑色斗篷翻飞如花朵,独有一朵与众不同的金色异花,然后黑色斗篷飞散掉落,斗篷底下是一个个穿白衣白裤的俊男美女,他们继续旋转、旋转,忽然所有人同时跃起,一个俐落的后空翻,化作金色火焰,消失无踪,留下一地黑斗篷。
观众们被最后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鸦雀无声,好几秒后才有疯狂的掌声爆出。
温叆吁口气,一时还没脱离这场舞的魔幻感受,只觉得很不真实。
雷家华挤过人群到她身边。“他昵?”
她张望,看见凯索站在小巴士旁。他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他发现我们了。”雷家华低声道,一时拿不定主意。“怎么办?直接过去找他?要正面冲突吗?”
“不,其他吸血鬼应该还在附近,不要起冲突。”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暗暗握紧。“我们过去,看情况随机应变。”雷家华点点头,两人往前走。
才走几步,就见凯索摇头,他伸手示意他们停步,然后望向雷家华,示意只能让她一个人过来。
她望向雷家华,让他先回避。
雷家华脸色马上一变,刚想出声……
“放心,我这次一定会把他带回去的!”
听了她的话,雷家华只能无奈的让她独自一人过去。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他更逼近她,每个呼吸都吸入她的香味,她像个香甜的挑战,引诱他。
她不动,仿佛无动于衷,其实心跳如鼓。他向她俯下脸,金色发丝垂落到她额头上,诱人地爱抚她肌肤,她恍惚,愉悦地轻轻战栗……
当他的唇贴上她的,她一拳挥出。
他早有防备,攫住她挥来的拳头,笑道:“我注意到你今晚没有带你的丝带,这样对付不了我……”突然掌心传来剧痛,他错愕地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