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朝远处看了眼,“咱们也走吧。”
洛子辰点头。
两人转身朝不远处停着的马车走去。
“娘子,咱们商量个事吧。”洛子辰一副有事相求的表情。
“嗯? ”锦凤兰不无怀疑的瞥他一眼,她一直坚信这个男人是个满腹黑水的家伙。
“其实我觉得对于青鸾表妹,娘子你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掉的,”洛子辰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所以,麻烦这次回去后,你把她从家里弄走吧。”
“弄去哪儿? ”锦凤兰虚心求救。
“哪来的弄哪去啊。”
“难道你不想再摄合她跟柳公子了? ”
洛子辰突然间明白了,他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戏谵的笑道:“原来,你这么坏心啊。”
锦凤兰无辜的道:“我早说过我不是圣人的啊。”
第10章(1)
这是锦凤兰第一次走进洛子辰的书房,她本来只是想来找本书看,结果当她转过书架后却愣住了。
墙上悬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笔触,她的眼中很快蒙上一层水雾,雾聚成水,成串滑手指微颤的抚上那幅画,低低的呢喃逸出唇,画是爹的画。
“爹……”她不会认错,这是爹画上的她,是自己十三岁的模样,她永远记得那一年,就在那一年,爹也像娘一样永远的离开了她,留她独自一人在江湖飘泊。
看画上的自己所穿的衣物、所梳的发髻,锦凤兰知道那是父亲病重前的某一天。
问题是,父亲所画的自己的画像怎会出现在子辰的书房?
锦凤兰决定留在书房等丈夫回来给她一个解释。
所以当洛子辰从外面回来没在院落里看到自家娘子,一问之下便来到书房。
“今天怎么想到来书房? ”
锦凤兰放下手上的书,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无所事事,突然想找本书看,就来了。”
他坐到锦榻的另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要不,在我们院落也弄间书房给娘子放书? ”
“不需要,这里也没有太远,我过来方便得很。”
“娘子是在等我回来。”他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她从榻上起身,转到书架后,“这幅画你从哪里得来的? ”
洛子辰了然一笑,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笑着走过去,看着画上娇俏少女,柔声道:“岳父每年都会送一幅你的画像给我,一直到你十三岁他过世,才再没有画送来。”
锦凤兰怔怔的看着他。
他抚上她的面颊,轻笑道:“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从婴儿长成一个娉婷少女。”让他的一颗心也慢慢陷落,“不得不说,岳父太精于谋算。”
“你十三岁之后的事我知道的便很少,你在江湖中并未闯出什么名号,要寻你也是不易。”
锦凤兰终于回过神来,笑了下,“江湖出名的人死得早,我对自己的命爱惜得很。”
洛子辰哈哈大笑。他喜欢妻子的这种坦率。
锦凤兰似乎在回忆,眉字间笼上了层哀伤与惆伥,“爹过世之后,我守孝三年,没怎么在江湖走动,后来就发生南宫山庄的事,再后来……”她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终至消音。
“那三年你在养伤? ”他问得心翼翼。
她点点头,“是呀,我躲到塞外雪峰治疗内伤,我体内有两股内力互相冲突,发作起来,时而如烈火烘烤,时而如坠冰窖。”
洛子辰不由得攥紧拳头。
锦凤兰的表情很淡漠,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两者之间,烈火焚烧的情形多过坠入冰窖,你没办法想象那种活活烘烤,心就要炙裂一般的感受,只有在冰天雪地中才能让我有活下去的意志。”
洛子辰一拳重重的捶在墙上。
“可是,那样的环境对我的身体犹如雪上加霜,好不容易才化解掉那股炙阳之力,但体内寒毒年深日久,我只能回南方温暖之地调养。”
洛子辰收回拳头,血从他的指关节里流出,一点点滴落在地。
锦凤兰叹了口气,抓过他的手,用罗帕帮他处理包扎好,“一会儿回房再帮你上药。”
“兰儿,你受苦了。”
“走吧,回院落。”
“一点小伤,不碍事。”
“今晚不准上床。”说完,锦凤兰抬脚就走。
洛子辰急急迫上去,“娘子,这样就太不通情理了啊,怎么能这样呢……”
他一路喳喳呼呼的。
“娘子,我听话还不成吗?不让上床这种惩罚太重了……”
一进门,锦凤兰面无表情的找来金创药,解开他手上包着的罗帕,上药后重新包扎。
“像你这样天生性欲旺盛的人以前一个人时是怎么熬的? ”她挺好奇的。
洛子辰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凑到她耳边轻轻的说了两句。
锦凤兰只是顺嘴一问,没想到他真回答了,只是答案——她抬腿就赏了他一脚。“不要脸。”
“我说的都是真的。”
“下流。”
“那就下流给你看。”
她一掌拍开他,回到软榻坐下,脸色一正,直直的盯着他。
洛子辰自讨没趣的摸摸鼻子,挨了过去,“乖乖坐好。”
“想知道什么,你问吧。”她摆出这种神色就表示不会允许他蒙混过去,他当然得识趣点。
锦凤兰犹豫了下,才道:“你让人对南宫灵动手了吗? ”
洛子辰面色微沉,“兰儿,这事你别管。”
“子辰,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的。”
“在她那样伤害了你之后,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洛子辰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阴森起来。
“她长了那样一张脸,本身就已是件不幸的事了……”
“天谴是她活该,但她欠你的,我也绝不会不去讨。”洛子辰完全不肯松口。
“……”
“你怎么知道的? ”她明明都不出门怎会知道这件事的。
锦凤兰替自己冲了杯药茶,慢慢啜了两口,抬眸看他,“江湖人自然有江湖人的消息管道。”
“……”
“有人说你家的院墙不是很难爬。”她一点也不觉得出卖某人会良心不安。
洛子辰大怒,一掌拍在小几上,“柳月笙那个混蛋!”他还真的敢翻墙。
“你去问他啊。”
“下回不许他进咱们家门。”
锦凤兰笑着摇头。
一直以来锦凤兰都觉得自己脾气还不太坏。
可是,显然有人把她当成不会发脾气的圣人。
江青鸾用衣服挡在胸前,勉强遮掩裸露的身体,看着背着阳光一步一步从外面走进来的人,小腿肚发颤,一股莫名的害怕席卷而来。
锦凤兰的目光落到榻上一身酒气的人身上,走过去,替他把了下脉,不由得勾了勾唇。还真是不小心,被人趁醉下了迷药。
漂亮的杏眸微微眯起。敬老尊贤是她从小接受的教导,不过,爹说的对,有些为老不尊的长者完全可以不理他们,好比洛老夫人。
人,最怕被身边最亲近的人出卖,因为这是致命的。
今天,子辰就被自己的祖母出卖了。
若不是清砚机警跑来通知她,恐怕等他一觉醒来不想负责也不行了。
想到这里,锦凤兰看向吓得浑身发抖的江青鸾,笑容满面的朝她勾勾手指。
江青鸾吓得后退了两步。
锦凤兰一脸和善的说:“你过来,我想让你帮我证明一件事。”
江青鸾直往后退。
“不想死就过来。”锦凤兰伸手从桌上抓下一角,瞬间就碾成了粉。
江青鸾惨白着脸挪过来。
锦凤兰指示,“做你本来想做的事。”
江青鸾难以置信的瞪大了跟。
锦凤兰重复一遍,“去做。”
江青鸾仔细打量她的神色,最终确认她是说真的,只好哆哆嗉嗦的靠近榻边,慢慢朝正因催情药发挥作用而难受蠕动的人伸出手。
她的手一贴上洛子辰的身子,他整个人一僵,然后闪电般出手,只听“嚓”一声,紧接着便是江青鸾高亢而凄厉的惨叫声。
锦凤兰于心不忍的偏偏头,咕哝了句,“还真是不好糊弄。”
江青鸾捧着自己断掉的右手腕瘫倒在地,痛得泪水直流,花容失色。
锦凤兰抿抿唇,想了下,还是一脚将她踢飞出去,实在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屋外传来江青鸾的又一声惨叫,接着就是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锦凤兰走到门口,看着乱成一团的外面,道:“把人抬到老夫人那边去吧,找个大夫替表小姐好好看看,要知道爬床这活弄不好可是会出人命的。”
一时间,院里有插手的没插手的都错愕的看过来,突然发现他们家少夫人其实是很危险的。
很快,众人便落荒而逃,迅速消失在洛少夫人的视线中,简直堪比风驰电掣之势。
锦凤兰眨眼,之后忍不住莞尔,慢慢将房门关上,落闩。
其实,她真的是很温柔的一个人,通常她都不会发脾气的,更不会随便朝人动手,她发誓。
锦凤兰走到榻前站定,弯腰仔细打量丈夫的表情变化。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气息,洛子辰猛地探手将她拽倒,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身。
在催情药与酒精的交互作用下,他的理智完全飞到九霄云外,野蛮的撕裂她身上的衣物,毫不怜惜的占有她,与她抵死缠绵。
当洛子辰的神智一点点回笼时,已是深夜时分。
看着身下被躁躏得凄惨的妻子,他忍不住噗哧一笑,“看来我真是爱惨了你。”
“滚!”看他已经清醒,锦凤兰把他从身上踹下去。
她蹙眉扶腰。他今天用力太狠,可怜她的腰。
“怎么了,是不是我神智不清时做得狠了? ”洛子辰马上察觉她的不适,有些担心的问。
她瞪了他一眼。
洛子辰神色间难掩自责与懊悔,“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若非他对其他女人的亲近本能的排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我也没想到。”锦凤兰老实承认。“真没想到老夫人连这种极端的手段都使得出来,看来对子嗣很执着。”
洛子辰叹了口气。他虽然理解祖母的想法,但实在无法容忍这样的行为。
第10章(2)
看他落落寡欢的样子,锦凤兰安慰的轻拍他的背,柔声道:“她老人家也是想要洛家后继有人……”
“我不能原谅。”洛子辰截断她的话,极是严肃的说。
“到底是祖母。”她试图劝他。
“除非她让步,否则这回我绝不妥协。”他很坚持。
“何必呢? ”锦凤兰不赞同。
洛子辰拥紧她,“兰儿,我不想失去你,也不想碰其他女人的身子。”
“可我终究无法为你……”
“我不在乎。”
“祖母在乎。”
“此事你不用管,我会解决的。”
锦凤兰欲言又止,心里叹气。算了,由着他们吧,这对祖孙一样固执难劝,都让人头大。
“娘子怎么处理江青鸾的? ”他终于想起这件事。
锦凤兰撇撇嘴,意兴阑珊道:“她先被你折断手,又被我一脚给踢出去了。”
洛子辰光是愕然,继之爆出一阵哈哈大笑,抱着妻子在榻上翻了几个滚,忍不住笑道:“兰儿,兰儿,你简直太可爱了。”
“可爱? ”
锦凤兰不以为然,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可爱?!
“兰儿——”洛子辰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小心打量着她的神情,“你发现了? ”
锦凤兰征怔,之后恍然,“你会武的事吗? ”
“嗯。”
“我早知道了。”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什么时候? ”
“你第一次给我点迷香醒来后。”她也没打算瞒他。
洛子辰沉默了。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然而……
锦凤兰哼了一声,“你在床第之间虽然极力隐藏,可压制我时力道太过恰如其分,我脑子又没进水,便是身在病中,我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你若不会武,我凭什么示弱让你占便宜,还不是怕你色欲熏心使强动蛮。”
洛子辰面露尴尬。现在想想当时情形,确实。
“兰儿,”他讨好的涎着脸笑,“其实初夜那次,你是心甘情愿的吧。”他心里一直觉得当初之事自己有失厚道。
锦凤兰涨红了脸,让她怎么承认这种事?!
洛子辰从她的表情看到答案,不禁大喜,低头狠狠的吻上她的唇。
很快,两人就再次纠缠到一起,屋内再次响起令人脸红心跳的申吟声。
大雪纷飞的隆冬时节,一骑快马在风雪中一路疾驰,最终在洛府大门前停下。
马上之人翻身跌落马背,脚步踉跄的扑到门前的石阶上,然后爬过去,用力拍响大门。
不久之后,得到消息的锦凤兰匆匆赶到前庁。
“宋大哥!”见到来人,她大惊,“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狼狈? ”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与疲惫,宋澜从怀中拿出一只玉盒,递过去,“快,快把里面的东西吃了。”
她愣愣的接过,打开玉盒,里面是一只通体血红、晶莹欲滴,像雪蛤一样的东西,“吃了它。”
锦凤兰咽了口唾沫,咬咬牙,拿起那东西便塞进嘴里。
“要嚼,嚼碎了再咽。”锦凤兰皱着眉忍着那股腥甜怪味嚼烂咽下,再用力压下胸口的反胃。这既是宋大哥拚了命送来的东西,不管怎样,她都该接受。
见她吃下血参蛤,宋澜心口提的那口气一下子放松下来,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二月十八,天气晴好。
一大早,洛府便乱成一团。
已在小佛堂参禅拜佛三个月的洛老夫人在陪嫁嬷嬷的搀扶下,急急陪忙的走进孙子居住的院落屋里,洛子辰正心慌意乱的来回走动,口中念念有词。
“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洛老夫人边问边走进来,看到像无头苍蝇般的孙子,不由得用力敲了一拐杖,“你媳妇呢? ”
“在里面。”洛子辰回答着,同时跟在后面进了内室。
刚刚吐完的锦凤兰脸色发白的靠在枕头上,用罗帕轻轻擦拭着嘴角,看到洛老夫人进来,便欲坐起来。
“躺着,快躺着,有身子的人了,可大意不得。”
“对对,躺着。”洛子辰急忙附和祖母的话。
锦凤兰虚弱的笑笑,“只是反应有些大,没什么的。”
洛老夫人转头看着孙子问:“大夫都说什么了? ”
“几个大夫都说是喜脉,是正常的孕吐,让我们不用担心,也写了安胎的方子。”
“好好好。”洛老夫人一叠声的说好,喜形于色。
洛子辰也高兴到不行。听到大夫确诊时,他简直不相信。
一定要好好感谢宋澜,多亏了他年前送来的血参蛤。想到那个被神医逐出师门的男子,洛子辰一时间百感交集。
锦凤兰眼眶一热。这些年来,宋澜到处搜寻珍奇药材,但凡对她有益的,不管如何艰难都尽力弄来,而她在服过血参蛤后,畏寒的体质略有改善,本也没太留心,没想到会带给她这意外的狂喜。
手放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她眼中的泪珠终于滚落,能孕育他们夫妻共同的孩子,这是她不敢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