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来,不管她是递茶、送膳,阎无极甚至连瞧都不瞧她一眼,解药更是遥遥无期,这让她心情很沮丧。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当她去柴房那儿搬柴时,双手抱着枯木柴,心思却不集中,一个不注意,脚踩着其中一根木柴,打了滑,整个人往前摔去,扑个狗吃屎。
痛!
她趴在地上,这一摔可不轻,全身的骨头几乎都要散了。
“十八老弟,你没事吧?”负责柴房的老三,关心地问。
其它原本在搬柴的人,也往她这儿瞧。
“没事……”
其实她疼得不得了,搬运的木柴也散了一地,可她现在是女扮男装,不能像个女孩子一样哭哀叫疼,只能把苦往肚里吞。
“呃……主子。”
众人一见到经过的阎无极,神态立即转为敬畏,还趴在地上的向净雪,也是一愣,因为她和阎无极的目光,正好对上。
穿着一袭素雅灰袍的阎无极,正在看她。
连续十天不正眼瞧她的人,现在却看着她,当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向净雪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呆住不动。
突然,他往她这儿走来。
怦怦——怦怦——
她的心,跳得好快。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想不到这一摔,竟博得他的同情,终于肯正眼瞧她,甚至走向她。
他……可是要来扶她?
噢——她好高兴啊,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主——”子字尚未说出,她整张脸就往沙土上贴去。
阎无极不是要扶她,只是从她“身上”经过而已,将她当成了平地踩过去,无视众人错愕的脸,一如他来时的那般冷漠孤傲,离去时也依然面无表情,负手在后,缓缓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众人目送主子离去的背影,再瞧瞧那个被踩在地上的十八,背上的清楚鞋印,不由得让人冒汗。
再次印证,千万别惹火冥王,惹上了,就等着下地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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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净雪像只猴子东抓抓,又西抓抓,顶着这一张臃肿丑陋的脸,加上全身的红斑和发痒,居然也熬了半个月。
阎无极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给她解药?
那家伙的脾气还真是比姑娘家倔啊,她都不记仇了,他这么小气做什么?
自己这张丑陋的脸,看久了,也就习惯了,不会突然被铜镜里或是水里自己的影子给吓到。
身上的痒,每日用冷水擦拭,倒也还可以忍受,只是会像只猴子似的这儿抓抓、那儿抓抓。
干完了活,她一个人到厨房弄东西吃,因为晚膳时刻未到,她的肚子就唱空城计了,原因是她中午没吃。
八兄煮的食物,实在难吃,所以她都只是随意吃吃果腹而已,真不明白为何无人有意见。
她向八兄要了些面条,还有一些剩菜剩肉,说自己随便弄弄就行了,不劳烦他动手,不过一会儿功夫,她弄了碗阳春面,再加上自己前几天腌制的茶叶蛋,便大功告成。
捧着碗公和筷子,她走出厨房,来到亭子坐下,这里有美景,一边吃面,一边看着美丽的风景,可以让她心情愉快。
一口一口吸着面,喝着汤,再咬一口茶叶蛋,虽不是什么大鱼大肉,但总算合胃口了。
她呼呼的吹着面,将面条吸入嘴里,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向她走近。
当一抹影子笼罩住她,她的动作也停了,好奇的抬起头,然后怔住了。
站在面前的阎无极,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她。
有了上次被当成地板践踏的前例,她反射性的跟他保持距离,全神戒备着。
这一回,他又想如何整她?
阎无极一动也不动,目光并未随着她的跳开而移动,发亮的两眼依然盯住石桌上那碗阳春面。
他做了一个令她讶异的举动——伸出手,用汤匙舀了汤,送进嘴里。
向净雪瞪着大眼,他在喝她的汤?
阎无极不但喝她的汤,还坐下来,拿了她的筷子,吃了一口面。
她傻傻的晾在一旁,瞠目结舌的呆望着,直到那双黑眸抬起,清澈犀利的往她这儿投来。
“这碗面哪来的?”
“呃……我煮的……”
原本犀利的黑眸湛出锐利的芒光。
“你煮的?”
“是啊……”她又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怎么了?煮个面……不行吗?”
她没偷也没抢,不过是一碗面,需要如此瞪人吗?
那双黑眸闪过异芒,目光又落回碗里,挟起那块褐色的蛋,咬了一口,在嘴里咀嚼着,那冷漠的神情上,也产生了变化。
“这蛋的味道不一样?”
她迟疑了下,才回答:“因为那是用茶叶和一些药草浸泡腌渍的关系。”
那双黑眸这会儿瞪得更大,直把她吓得心惊胆跳,立刻躲到柱子后面。
“不、不行吗?反正你的茶叶和药草那么多,借我用一些有什么关系?”
这样也犯了他?难不成他小气到连茶叶和药草也要计较?
这阵子阎无极对她视若无睹,连瞧也不瞧她,本来还有些难过,可现在她宁可阎无极还是继续把她当空气好了,总比被他瞪得屁股发毛的好。
见那双俊眸还是瞪得好大,让她几乎欲哭无泪。
“我现在已经够惨了,你别再用什么奇奇怪怪的法宝整我了,大不了我给你陪罪嘛~~”
那俊美的眸子,意外的温和了不少,给她的回答只有一句。
“去煮一碗跟这一模一样的面,送到我房里来。”
“啊?”
黑眸一瞪。“还不快去。”
“呃……是、是。”
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不过阎无极肯跟她说话是好事,只要他不再对她不搭不理,要她煮面煮饭都行。
说也神奇,自从那天阎无极吃了她的阳春面后,他便命令她,从此他的膳食都要由她亲手做。
阎无极叫她负责煮膳食,这还不是最令她意外的,最令她讶异的是阎无极态度的大转变。
他不再对她冷漠如冰,虽然他的人看起来还是孤傲的,但起码对她的态度温和不少,而且——
“拿去。”
桌上,搁着一粒黑色的药丸,以及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向净雪睁大了眼。“这是……”
“解药。”
她抬起眼望着阎无极,很意外也很惊喜,有些不敢置信。
“将黑色的丹药吞下,将瓶子里的药水倒入温水里,泡一个时辰后,你就会恢复原状了。”
“谢谢,谢谢主子!”她把丹药和瓶子收进双手里,宝贝似的握住,并感激的看着阎无极。
冷峻的脸庞转开。“没你的事,下去吧。”
“是,小的这就告退。”向阎无极道谢后,她便忙退出房外。
原本她已经有心理准备,好几个月都得顶着这张丑陋的脸和忍受全身的红痒,却不料,做牛做马都等不到阎无极气消,区区煮个几餐,一下就换来他的正眼相看和解药。
向净雪三步并作两步走回房内,将黑色丹药以温水吞入肚子里,接着赶忙去打水到澡堂里,把浴池的水加满,烧柴加温,待水热了,再把白色小瓶子的药液全倒入热水里。
脱光了衣服,她迫不及待的跳入浴池里,就这么泡着,时时闭气让自己完全浸入水里。
说也神奇,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立即感到全身经脉舒畅,明明泡在热水里,肌肤却有清凉舒服之感,传遍每一寸肌肤。
又凉又热,着实不可思议。
吞下肚的黑色丹药,一刻之内就让她脸上的浮肿慢慢消下去,两刻后,完全恢复了原状。
她两手不停的摸摸自个儿的脸蛋,再度摸到了细致光滑,半个时辰后,她的身子不再痒了,到了一个时辰后,果然如阎无极所言,身上的红斑全消失了。
她从浴池里爬出来,不停摸摸自己的身子,惊喜的看看这儿又瞧瞧那儿,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完全恢复原状了。
久违的脸蛋和身子,她禁不住热泪盈眶,高兴得想掉泪啊!
咦?
她收起笑,转头朝窗户那儿瞧去,沉吟了会儿,忙用大毛巾将自己围住,走到窗户那儿查看。
适才好像有听到什么声音?
窗外除了树木,并无人影,是她多心了吧?这儿是桃花斋专属的澡堂,其它人不会来,阎无极这时候大概也回房去午憩了,不可能来澡堂,大概是树叶掉落或是什么鸟儿经过的声音吧。
她耸耸肩,很放心的走回去,打算再多泡一会儿。
另一头,回到房内的阎无极,冷漠的脸上还维持着震惊,脑海中清楚的烙印着刚才瞧见的画面。
长发披肩,纤细的腰身,婀娜的曲线,以及光滑的肌肤。
阎无极看得很清楚,在十八的胸膛上,确实隆起两粒饱满的弧度,那是……女人的胸部!
他太过震撼了,以至于坐在椅子上发愣了许久,该是午憩的时间,他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还处在震撼之中。
十八是女人?
她在他身边待了一个多月,他却完全没发现,只觉得她是个相貌斯文的少年。
仔细想想,他似乎也从没好好正眼看过她,当初带她回来,只是为了递补缺额,专责打理他的生活起居。
他隐居在这山谷,取名忘忧,就是不想待在世俗之地,忘记世俗的烦忧,还订下了规矩,忘忧谷不准有女人。
他太糊涂了,竟没发现她是女扮男装,只怪自己当时急着找人,一瞧见她相貌不错,看得顺眼,就带回来了。
适才,由于他想起昨日十八煮的银耳莲子汤实在甘甜美味,一时嘴馋还想再喝,见她泡了一个时辰还没出来,就等不及往澡堂走去,想催她快点出来,去煮一大锅的银耳莲子汤给他解解馋。
当他透过窗格子瞧见一个女人时,他当场呆住。
明明是十八的脸,却是女人的身子,他下意识的躲起来,并立刻返回房内。
他足足发了好一阵子呆,从震惊、混乱,一直到逐渐冷静,最后他终于有了决定。
不行!他得立刻赶她出谷!
阎无极猛然站起身,决定去找她,要轰她出谷。
谁知门才一打开,刚跨出一脚,就撞上了刚好要进门的人。
“小心!”
端着银耳莲子汤来的向净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立即快手一移,幸好,她反应快,才没让精心熬煮的汤汁洒出半分。
“真惊险啊,差一点这刚出炉的心血就要白费了。”她松了口气,这才看向阎无极,不由得愣了下。
因为阎无极的表情怪异,直直盯着她,仿佛她的脸有什么东西似的。
她摸摸自己的脸,对他笑道:“托主子的福,我的脸恢复原状了,呵呵。”
阎无极仍是盯着她,原本一肚子无情想赶她出谷的话,不知怎么着,一瞧见眼前这张俊俏的脸蛋,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两只眼像黏住似的盯着她。
被他这样直刺剌的盯着,让她很不自在,心想就算一个多月没见到她原来的脸,有必要看成这样吗?
“小的先把银耳莲子汤给您搁在桌上。”她低下头,双手端着汤盘,走进房里,轻轻放在桌上,而那双眼,也随着她的人移动。
她转过身,愣了下,因为阎无极还是盯着她,令她浑身不自在,却也不明白自己哪儿不对了。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吗?”她小心地问。
阎无极锐利的目光移向桌上那一碗热呼呼的银耳莲子,缓缓走过去,坐下来,拿起汤匙,舀了一口放进嘴里。
温润的口感,在嘴里化开,浓淡刚好,甜而不腻,他现在才明白,以往吃的东西有多么难吃。
赶她走?那不就表示,以后没人会煮好吃的膳食给他?还有汤头浓郁的汤面,香浓的茶叶蛋,以及这碗美味的银耳莲子汤。
他一边吃,一边衡量着,一双眼还不时打量她,让站在一旁的向净雪,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也不知主子今儿个怎么回事,一直闷不吭声的盯着她。
“呃……若主子没别的吩咐,小的告退去干活了。”毕恭毕敬说话的同时,两脚也悄悄的往门外移。
当她心惊胆跳的退出房门外,那双眸子还在盯着她,令她更加背脊发毛,忙把门带上,好隔绝那慑人的目光,然后她才吐吐舌,一溜烟的赶忙离开。
第5章
是她多心吗?
从那天开始,不知怎么着,她始终感到有一双目光在盯着她看。
不管是擦地、抹窗、打水、洗衣烧饭,她都能感受到有人在看她。
这一天,她照例把晒干的衣衫送回阎无极的房间,才进门,瞧见阎无极正在软榻上午憩,让她不由得呆住。
今儿个阎无极怎么比往常早了两刻进房休息?
为免打扰到他,她忙要退出房外,可才转身要走,后头就传来一声命令。
“慢着。”
她停住动作,悄悄回头看向阎无极,原来他是醒着的。也难怪,这桃花斋别人进不来,阎无极当然知道是她。
于是她转回身,恭敬的唤一声。“主子。”
那俊美的眸子缓缓睁开,佣懒却炯亮,将那俊俏的脸蛋看进眼里,然后目光移至她手中的衣衫。
“对不起,小的不知主子今日午憩得特别早,小的这就出去。”
“不用,进来吧。”
“欸?”她一脸讶异。“可是——”
“你不是要把衣衫挂好?进来。”
“呃……是。”
向净雪惊疑不定的走进来,还一脸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不是最忌讳午憩被人打扰吗?
今儿个是吃错了什么药?
她将衣衫裤子一件一件的折好,那种被盯视的感觉又来了,忍不住往阎无极那儿瞄去,瞧见的,是闭目的他正安稳的睡着。
向净雪禁不住暗骂自己多心了,阎无极连瞧都懒得瞧她一眼,她不该疑神疑鬼的,耸耸肩,继续干她的活。
当她专心把衣衫、长袍、裤子、袜子,轻轻的收进衣柜中,那俊美的眸子再度睁开,锁住她的身影,眼眸幽深似海,没放过她的一举一动。
一向漠冷的眸子,也比平日更加灼亮,绽放出不为人知的精芒。
她女扮男装的扮相十分入神,那本该隆起的胸部,如今平坦坦的,肯定是用布条捆起来。
他也知道她的腰没那么粗,因为那天瞧得清清楚楚,明明是纤细如柳的腰,肯定是多加了几层布条。
再瞧瞧她略带褐色的肌肤,与那天的白皙完全不同,八成是搽了什么胭脂来掩盖;还有那束起的英雄髻,他清楚记得,当她出水时,长发披肩的娇俏模样……
向净雪愣了下,转头朝一旁望去,阎无极依然闭着眼,沉稳的呼吸声,显示他睡得很香。
她抓抓头,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老是怀疑有人在看她,摇摇头,轻手轻脚的离开,忍不住又回过头望了阎无极一眼,再度轻声叹了口气,果然是她想太多了。
傍晚,干完了活,离晚膳还有些空档,这时候是她最悠闲的时刻,照例去找大伙儿喝个茶,闲嗑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