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你现在精神不错,但还是得许大夫来看过,确信真的没事才行。”沐宸昊犹不放心。
“我知道,等许大夫亲口告诉你我没事后,你就会知道我并没有骗人。”宇文玥希望许大夫能快点出现,告诉沐宸昊她什么事都没有,好让他打消不许她外出的念头。
“许大夫来了!许大夫来了!”前去请许大夫过来的家丁急忙拖着许大夫出现。
宇文玥同情地看着老迈的许大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进到房里,她瞅了沐宸昊一眼,等待他收回成命。
沐宸昊迎上她灵灿的眼瞳,光看她的眼,就晓得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不就是想要能继续到外头玩耍。
就在沐宸昊想着该找些新奇的玩意儿摆在府里,让她天天玩得尽兴,不会再兴起到外头玩乐的念头时,她突然双眼一闭,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倒下,他的呼吸、心跳在这一刻被她吓得暂时停止。
“娴雅?!”沐宸昊惊愕地嘶吼她的名字,怎么也想不透,前一刻她还眸光流转在他怀中娇笑,眨眼间便又昏了过去。
“娴雅?!”柴竣立与陈氏同样不解,惊慌地围过去。
“别急,让老夫看看沐夫人的情况。”许大夫抢上前,抓起她的右腕号脉,这一诊断,脸色立时丕变。
“许大夫,我的妻子怎么了?”沐宸昊留意到许大夫脸色大变,心急追问。
“这……怎么可能?”许大夫再翻开她的眼睑查探。
“娴雅她究竟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柴竣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老夫有话直说了,沐夫人她现在仅剩一口气吊着,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惭愧。”许大夫感叹摇首,已是爱莫能助。
“不可能,娴雅她刚刚分明还在与我谈笑,许大夫你进来时不也瞧见了?她怎么可能一瞬间就变得仅剩一口气!许大夫,你是在同我说笑吧?”沐宸昊说什么都不相信心爱的妻子会仅剩一口气,这一定是场可怕的恶梦!不会是真的,绝对不会!
“沐将军,生死这等大事,老夫岂敢随意同你开玩笑,请你节哀。”
“不可能,娴雅不可能抛下我,她不会这样对我,娴雅,你醒醒,快醒醒!”尽管掌心感受到她的体温和方才有若天壤之别,尽管指尖察觉到她的脉搏非常微弱,几乎要停止,但沐宸昊仍不愿相信她会突然离他而去。
柴竣立与陈氏听到许大夫如是说,两人大受打击,久久说不出话来。
“再去请别的大夫过来,快!”沐宸昊自灵魂深处发出沉痛的怒吼。
“是。”王总管马上派人再去请多名大夫。
一旁的许大夫感叹地摇了摇头,沐夫人根本活不过今天,请更多大夫来都一样。
“娴雅!娴雅,求求你睁开眼看我,再睁开眼告诉我你一点事都没有,我求你……”沐宸昊低嘶乞求,心痛欲裂。
“我的娴雅啊!我的宝贝女儿啊!”陈氏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开始呼天抢地地痛哭。
柴竣立拥着妻子,已是老泪纵横,不知该如何是好。
“娴雅……”一层比一层还要深的痛苦不断向上堆栈,他的心被刨挖着,却仅能无助地怀抱着她,乞求阎王别将她自身边带走。
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她为何不再睁开眼对他微笑?他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使她招致磨难?
仿佛是感应到他的悲痛,柴娴雅撑开沉重的眼皮,气息孱弱,怔怔望着他。
“娴雅,你总算是醒过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没事。”见她苏醒,沐宸昊感谢上苍又将他心爱的娴雅送还给他。
“娴雅!”柴竣立与陈氏见女儿转醒,急忙凑到她身畔。
一旁的许大夫太熟悉笼罩在柴娴雅眉宇间的死气,他悄然退出,让他们一家子能好好相聚。
“沐……将军?”柴娴雅的声音有如风中落叶,出气比入气还要多,生命已到尽头。
“娴雅你会没事的,大夫很快就会赶过来。”沐宸昊一怔,她的一声沐将军,让他回想到两人未成亲前,她总是如此有礼地唤他。
“我的娴雅啊!”陈氏哭哑了嗓音。
“爹……娘……女儿……”柴娴雅听见母亲的呼唤,转头看向爹娘,话尚未说完,一口气硬生生梗住,先是惊愕地瞠大了眼,旋即无力合上,微弱的生命之火终于熄灭,结束十九芳华。
沐宸昊清楚感受到失去柴娴雅的那一刻,他的呼吸随她梗住,接踵而至的是心口惨遭重击,倏地口吐鲜血,魂魄飘荡顿失归依。
“将军!”王总管见到他口吐鲜血,惊愕大喊,赶紧扶着他。
柴竣立与陈氏眼睁睁看着女儿连遗言都来不及交代就死去,女婿则遭受打击,整个人已失魂落魄,两老伤心难过,痛哭失声。
沐宸昊肝肠寸断,紧紧拥着死去的妻子不敢放开,深怕这一松手,黑白无常就会将她带走。
失去了她,他的生命不再有欢笑和喜悦;失去了她,他的生命亦失去了光彩,徒剩黑暗;失去了她,他活着却比死还痛苦……
她为什么要抛下他?是他做得不够好?是他爱她不够深?她总要说清楚,不能连个让他改进的机会都不给,就这样走了,她不能!
沐宸昊像只负伤的野兽,撕心扯肺发出内心最沉痛的怒吼,哀痛欲绝。
第6章(1)
宇文玥全身虚软,恍若柳絮飘飘荡荡,她不晓得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一心想着要如何让沐宸昊改变心意,别再坚持接下来的日子她得乖乖待在府里。
她一定要想办法说服他才行哪!
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全身似乎又生了气力,啪的一声用力睁开眼,随即对上珠儿的眼,吓得倒抽了口气。
“啊!小姐醒了!老爷、夫人,大家快来啊!小姐醒了!”珠儿受到的惊吓绝对不比宇文玥小,她先是和宇文玥大眼瞪小眼好几秒,紧接着意会到小姐清醒过来的事实,马上扬声对外大喊。
珠儿喜悦的惊叫声,使宇文玥耳朵疼得又合上眼,正想要开口抱怨珠儿太吵时,突然发现不对劲之处——
在她面前的人该是小芙,怎么会成了珠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宇文玥吃力地睁开眼看,赫然发现她在自己房里,而非沐宸昊的卧房,这……莫非她一直在作梦,误以为自己嫁给了沐宸昊?可是她的梦境好真实,真实到连她深爱着沐宸昊的感觉依然回荡在心间,苦涩惆怅滋味满布,教她想再闭上眼睡下,作个和沐宸昊情意绵绵的美梦。
“珠儿,你说小姐醒了可是真的?”为了女儿一摔不醒心力交瘁的宇文意欣喜地冲进来,他的妻子丁氏跟在后头,两人焦急地想看女儿的情况。
“老爷、夫人,这是真的,小姐方才已经睁开眼看我了呢!”珠儿开心地流下泪来。
“我的宝贝儿。”宇文意火速来到女儿床畔,握着女儿的小手急切呼唤。
“小玥,快醒来看看爹娘啊!”丁氏怜惜地抚着女儿瘦削的脸颊,心疼不已。
宇文玥听到爹娘的呼唤,疲累地睁开眼,看着向来疼爱她的爹娘,微微一笑。
“我的心肝宝贝儿,你果然醒过来了。”在朝政上素来对政敌毫不留情的宇文意一碰到心爱的女儿,当场成了没爪子的老虎。
“真是菩萨保佑啊!”丁氏开心得直流泪,双手合十感谢苍天。
“爹……娘……我……”看着心爱的爹娘,宇文玥想和他们说说话,无奈气若游丝,一句话没能说得完全,对自己的虚弱诧异不已。
“你从秋千上摔下来,已昏迷了一个多月。”宇文意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差点以为女儿再也不会清醒过来,幸好老天垂怜,将宝贝女儿还给了他。
“可不是,你这回差点把爹和娘给吓死,你爹气得命仆人把秋千劈成好几段当柴烧了,往后可不许你再调皮捣蛋了。”丁氏拭泪叨念着。
“我的秋千……”宇文玥惋惜地轻皱了下眉。
“别再想惹我心烦的秋千了,现下最重要的是你要好好把身体养好,明白吗?”宇文意可不想再见宝贝女儿病恹恹躺在床榻上了。
“乖乖听你爹的话,知道吗?”丁氏伸手顺着女儿的发丝,叮咛道。
“珠儿,少爷约莫快回来了,你到前头去看一下,若少爷回来,告诉少爷小姐醒过来,要少爷到太子府走一趟,请太子派御医过来。”宇文意舍不得离开刚苏醒的女儿,头也不回地交代道。
“是,老爷。”珠儿马上照他的吩咐去办。
“唉!瞧你这一摔,都瘦得不成人形了,我得想法子把你给补回来才行。”丁氏心疼不已。
宇文玥听见母亲要给她大补特补,苍白无血色的面容故意扮了个苦相,逗爹娘开心。
“你这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调皮,累了就放心睡吧,等你醒来,爹娘仍会守在你身边。”宇文意看出女儿的疲累,不希望她勉强自己硬撑。
“睡吧,小玥。”丁氏慈爱地看着爱女,柔声道。
宇文玥对父母轻轻颔首,放心地闭上眼沉入梦乡,暗自希望能在梦中和沐宸昊相会,好让她能继续爱他,徜徉在他的温柔中。
当她沉沉睡去后,宇文意与妻子欣慰一笑,感谢苍天将女儿还回来,他们终于能放下积压在心中月余的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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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宸昊才成亲月余的新婚娇妻突然犯病骤逝的消息在京城传了开来,许多人对他才刚办完喜事没多久就要办丧事感到惋惜。
将军府上下因失去了将军夫人,又因将军悲痛欲绝而陷入一片愁云惨雾当中,每个人说话行事皆小心翼翼,尽量不提及有关夫人的任何事,就怕一个不小心会再加重已形销骨立的将军内心伤痛。
布置素白的灵堂中,陈放着一具上好棺木,沐宸昊面容憔悴地守在棺木旁,镇日痴痴凝望着仿佛睡去的妻子,抖颤的指尖不止一次画过她雅致的脸庞,低哑的嗓音不止一次呼唤她的名字,可是她从不响应,连睁开眼都不愿。
“娴雅,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他颓丧倚墙席地而坐,椎心泣血,一次又一次问着永远都等不到的答案。
他从不知道幸福可以消散得如此迅速,仿佛从未降临过,仿佛这是场瑰丽的幻梦,原本美好的远景,倏地在他脚下崩裂,他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他要如何度过。
“你这副活死人的模样是在做什么?”沐老将军——沐远志拄着拐杖出现在灵堂,以拐杖重重敲击地面,怒喝道。
沐远志听王总管提及孙儿丧妻后,整个人食不下咽、失魂落魄,且有愈来愈糟的趋势,他这一听大吃了惊,想到他是如何将宸昊教养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绝不容许宸昊自毁前程,于是沐远志立刻离开“浮云居”,到灵堂来给孙儿一记当头棒喝。
“爷爷……”满脸胡渣的沐宸昊双眼布满血丝。
“失去了孙媳妇儿,我也伤心难过,但是你得知道,留下来的人有责任为死去的人好好过日子,孙媳妇儿若地下有知,会想看见你意志消沉的模样吗?”沐远志中气十足地教训孙儿,就怕他从此一蹶不振。
“……”沐宸昊明知自己不该萎靡不振,可只要想到她孤独一人在黄泉路上会有多害怕、多孤寂,他就心痛得想追下黄泉守护在她身边。
“我的年纪大了,再活也没几年,你真忍心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毁了自己?更甚者要我再次尝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椎心刺骨之痛?”沐远志长叹了口气,席地坐在孙儿身畔,孙儿有多苦、有多痛,他全看在眼里,亦跟着一起痛、一起苦。
“我真的不想失去她。”沐宸昊的声音无比凄苦,心碎到难以复原。
“没有人会想失去心爱之人,不过人生正是如此,不可能全是幸福美好,总会交杂着痛苦伤心,你终究要学会从苦痛中站起来。”沐远志拍拍他的肩头,要他勇敢面对事实。
“爷爷您说的我全都懂,但是失去娴雅,我同时也失去了自己,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没有她的日子。”他是那样毫无保留深爱着她,怎么都没办法想象会有失去她的一天,为何阎王如此无情?硬生生将她自他身边夺走,他恨!
“你只能咬紧牙关去面对没有她的日子。”时间会使他痊愈,沐远志如是深信。
沐宸昊望进祖父那双看尽人世间悲欢离合的眼眸,那一层层不断堆栈的痛楚绝非他所能想象,他何尝忍心让老人家晚年再承受丧孙儿之痛?
“我会撑过来的,爷爷。”沐宸昊沉思了会儿,已知道该怎么做,祖父年岁已大,不论他内心的伤痛有多深,都不该让老人家为他操心。
“你能想通了是最好,孙媳妇若知道,也会替你感到高兴。”
沐宸昊轻轻应了声,凄然的眼眸望着装有心爱之人的棺木,心如刀绞。
沐远志再长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起身离开,让他再好好和孙媳妇儿独处。
沐远志走后,白绫随风飘动,空荡荡的灵堂仅剩沐宸昊一人,他站起身伸出手,极其爱怜地抚着她冰凉不再红润的脸颊。
“小月,就算你已自我身边离去,也千万不能忘了我,等到我生命终了时一定会去找你,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他深情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将对她的爱恋深深烙印埋藏在心中。
心痛的泪珠滚落到柴娴雅眼上,再滚落,仿佛她也正为这死别而伤心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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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宇文玥被困在府里整整三个月,头一个月,她身子虚弱得完全下不了床,荡漾在心间的,满满是与沐宸昊有过的缠绵悱恻。第二个月,好不容易养足了力气可以下床,但双腿仍抖颤无力,她无法走出房间,只能不断地在房里练习走路,期望可以走出房外到任何一个地方都行,而浮掠上心头的,除了沐宸昊还是沐宸昊,因想见不得见而满怀惆怅。
第三个月,宇文玥已有足够的气力走出房外,却被深怕她不小心再发生意外的爹娘派了成堆的仆佣牢牢看住,只能窝在府里养身子,没有机会踏出大门一步,让她差点闷死,不过也因此了解家人对她的爱有多深,遂决定提起精神,不再沉浸于美好幻梦中,虚幻的人终归是虚幻,爹娘和哥哥担心她够多了,她不能再让他们操心。
挨到今日,她终于把身子养好了,精神奕奕、健步如飞,不断撒娇耍赖哀求爹娘,总算让他们心软点头答应撇下成堆仆佣,让她带着珠儿到街上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