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芳忍不住捂着嘴巴笑。“王爷见了应该会开心得阖不拢嘴。”“不要胡说。”
碧芳调皮的做了一个鬼脸。“真是可惜,不能跟哥哥一起去宁亲王府,要不,就能亲眼证实……好好好,我不说了,二小姐别再瞪我了,倒是有件事一定要告诉二小姐,如意来求我,说她知道错了,以后会一心一意照顾大小姐,请二小姐给她机会回大小姐身边伺候。”
“你以为呢?”
“若非姚姨娘已经去了庄子,再也不可能将她弄出竹芝轩,她又怎么会想抓住大小姐?她的心太大了,不会安分,还是想法子打发出去。”
芍药赞同的点点头。“我原本就打定主意成亲之前将她弄走,你去安排。”
“是,我还会立刻去找哥哥,请哥哥尽快将东西交给王爷。”碧芳调皮的对芍药挤眉弄眼了一番,方才在芍药的瞪视下转身出去。
当戚文怀收到芍药送来的回礼,见到那尊英雄骏马,果然如碧芳所料,开心得嘴巴阖不拢,因为他一眼就猜到了,这是她初次在打铁铺前面见到的他。
“王妃为何要送王爷这个?”刘方看不明白。
“这是王妃亲手雕的。”
“没想到王妃有这样的本事……王爷,上头好像有字。”刘方指着骏马身上。
戚文怀就近一瞧,半晌,终于看出上面刻着几个字——骏马配英雄。
“上面写了什么?”刘方好奇的问。
“你不需要知道。”
是啊,他不需要知道,可是有一件事,王爷不可不知,即使会挨骂,他也一定要说。
“蒋姨娘的事是不是应该告诉王妃?”
戚文怀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在王妃嫁进宁王府之前,绝对不能说出去。”
“进了府才知道此事,王妃可能会更不高兴。”
“若是这会儿她不开心,不愿意嫁过来呢?”
“圣旨已下,王妃难道还能抗旨吗?”
“我要她心甘情愿嫁进来。”
刘方真的很想叹气,打从一开始,王爷就是用圣旨让王妃非嫁不可,如今要王妃心甘情愿的嫁过来,合理吗?
戚文怀挑眉瞅着刘方。“你有话要说?”
“不敢,奴才只盼着王妃赶紧入府,王爷可以快活一点,多点儿笑容。”
戚文怀满意的点点头,手指细细抚过雕刻上头的字,想着她专注雕刻的模样,想着想着,就想见到她……偷偷见她一面,这应该不会坏了规矩吧。
是啊,瞧上一眼而已,不过,这一眼更教他魂牵梦系,隔日一早,一眼变成一幅画。他突然有一种很深的感触,若非成亲的日子就快到了,这日子岂不是太难熬了?
第六章 王府婚礼(2)
皇子娶妻,这是何等的大事,热闹程度当然非比寻常,不过,这与芍药基本上没有关系,无论如何闹腾,她都见不到。
总之,天色刚蒙蒙亮,芍药就被丫鬟们挖起床,当个任人摆布的提线娃娃,除了紧张,什么感觉都没有,只好藉着点点滴滴的回忆淡化不安。
她不曾想过嫁人,以为一辈子当姐姐的丫鬟,守护姐姐,待姐姐恢复健康,她就离开,从此与永昌侯府断了关系。可是,生命从来无法预知,如今她不但要嫁人,还嫁了一个身分显贵的皇子,莫怪永昌侯府上下还在一片不敢置信之中。
坐上花轿,听着震耳的鼓乐和喜炮,还有街上人群的笑谈声,芍药真正有了嫁人的感觉,从今以后,她是皇家的人,得享皇家的尊贵,但也不可避免的卷入皇家的权力争夺之中。
胡思乱想之际,她已经下了花轿,拜了堂,进入洞房。
新房热闹的程度不输外面,芍药终于想到待王爷用秤杆掀了大红盖头,屋里的人会对她品评一番……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可是,她已经习惯以面纱示人,突然要毫无遮掩的面对一群人,总觉得不自在,索性低下头,虽然这样未必可以让众人见不到她脸上
的疤痕,但至少她见不到众人的目光。
芍药在忐忑不安之中,眼前顿时一亮,可是不等众人打量新娘子,戚文怀就挡在她前面道:“好啦,都见到了,可以出去了。”
听闻永昌侯府嫡二小姐面上有疤,可是没想到四皇子连一眼都不愿意她们瞧见,四皇子是怕她们被吓到了,还是怕她们给新娘子难堪?
“哎呀!四哥哥忒小气,我们都还没瞧仔细呢。”
“就是啊,我们盼着四嫂嫂许久了,四哥哥怎么可以不让我们瞧仔细?”
“四哥哥是担心我们吓着四嫂嫂吗?别担心,我们可都是好妹妹。”
这几个女声相当娇柔甜美,芍药听得出来她们并没有恶意,可是她又不好伸手推开戚文怀,摆出一副任人观赏的姿态。其实,新娘子今日全都涂得像唱戏的,生得再丑也能换来一句“新娘子真美”。
戚文怀没有退让的意思,坚持赶人,双方你来我往斗了一阵,房里的闲杂人等终于被清光了。
戚文怀转过身,关心的弯下身子直视她。“吓坏你了吗?”
她是被他吓坏了,哪有人像他如此不按着规矩来?说不定今夜她丑到不能见人的消息就会传得宁亲王府上下皆知。
“王爷,这会儿可还不急着说悄悄话,得先将仪式走完。”喜娘道。
戚文怀可不敢再破坏规矩了,免得有人说三道四,这就不美了。
戚文怀在芍药身边坐下来,两人接着被撒了一身花生、红枣之类的东西,喜娘紧跟着又送上一盘东西,芍药咬了一口夹生的面点,喜娘笑嘻嘻的询问:“生不生呀?”
她羞答答的应道:“生。”
紧接着喜娘伺候两人喝下合卺酒,至此算是礼成了,不过,这不代表戚文怀可以就此待在房里,外面还有一堆宾客等着敬酒,他只能体贴交代几句便转身走出去。
芍药忙完仪式,接下来忙着卸下身上的东西,最重要的莫过于洗去脸上厚厚的新娘妆,然后换上一身簇新的大红常服,重新整理头发,至此,她终于觉得紧绷的身子可以动了,也才发现房里除了瑞云和瑞雪,还有两个丫鬟,可能是王爷的阽身丫鬟。
“你们叫什么名字?”
“回王妃,奴婢是春桃,她是春杏,是王爷吩咐奴婢们在这儿伺候王妃。”春桃和春杏显然是训练有素的丫鬟,仿佛没瞧见芍药脸上的疤痕,不过同时在心里发出赞叹,即使脸上有疤,依然夺不去她的艳丽。
芍药与她们闲聊几句,都是关于王爷平日的生活作息,而一直在外头料理行装箱笼的杨姑姑推门走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婆子丫鬟,端着几道点心吃食。杨姑姑是宫里派给芍药的教习嬷嬷,却是戚文怀的人,过去伺候香贵妃,香贵妃病倒时便在戚文怀安排下进了尚食局。杨姑姑相当有见识,与芍药很快就培养出默契,芍药也用的习惯,既然身边缺个管事嬷嬷,索性带来宁亲王府。
杨姑姑将点心吃食二摆上桌,只留下瑞云和瑞雪,其他的人全打发出去。
芍药饿了,瑞云和瑞雪也饿了,反正没有外人,就尽情饱餐一顿。
吃饱喝足,忙累一天的倦意立刻袭来,芍药不由得打起瞌睡,不过她也知道这会儿还不能睡,王爷随时会进来,因此努力支撑眼皮,就这样摇摇晃晃,时睡时醒……
“是不是累坏了?”
芍药惊醒过来,见到戚文怀近在眼前,漆黑的双眸闪烁炽热光芒,睡意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心慌意乱……她轻启朱唇,却只能捕捉到几个字。
“醒酒汤……”戚文怀显然很开心见到她傻不隆冬的样子,轻声笑了。
“我喝的不多,高成将酒偷偷换成茶,不过身上泼了不少酒。我先去沐浴,你也准备歇了吧。”
这会儿她终于想起接下来的洞房花烛夜,紧张的感觉又回来了,以至于瑞云和瑞雪为她卸下钗环簪翠,换上一身绵软的亵衣时她都像个呆娃娃。
当红色的幔帐放下来,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和她。
“这一刻,我等了好久好久。”戚文怀用目光细细描输她的眉、眼、鼻、唇,还有那道深刻的疤痕……每次见到,想像当时的切肤之痛,他就心疼。
芍药娇羞得脸都红了,张着嘴巴想说什么,可是脑子一片空白。
“从今以后,你是我的妻,我来守护你。”
“王爷……真的不怕吗?”见到她脸上的疤,就会想起她的出生带着不祥之兆,他还是皇子,难道不怕她会拖累他吗?
戚文怀明白她的意思,笑着道:“若因为他人的一句话就怕了,我岂不是什么都不用做了?”
别人不会困住你,唯有你能够困住自己——这是爹经常对她耳提面命的话,岂不是在说这个道理?不是因为他人的一句话有多可怕,而是因为自己的怯懦让敌人的一句话变成最可怕的武器。
“我不会拖累王爷。”
“傻瓜,我不怕你拖累。”
“我很认真,我会帮助王爷。”
眼神一暗,戚文怀的声音转为低沉。“知道我最需要你的帮助是什么吗?”
“……王爷需要我帮助什么?”她感觉气氛变了,帐里变得很闷热,好像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可是又不确定。
“需要你让我享受翻云覆雨的滋味。”他待她有了反应,娇颜渐渐艳红宛如天边彩霞,便迅猛的低头掠夺她的唇舌,同时上下其手,将两人的衣裳一件件扔到帐外。
两人很快就裸裎相见,在她毫无防备之下,他深深埋入她的身体,她在剧痛中只能紧咬下唇。出嫁之前,母亲给她讲解过,也给她看过图册,可是,没提过会痛得仿佛被撕裂似的,不过又好像不单单的只是疼痛,还有着难以言喻的愉悦,许久之后,她终于知道所谓的翻云覆雨是何种滋味。
新婚第一日,他们要先进宫谢恩,首先拜见皇上,接着太后和皇后,再去拜见后宫有地位的妃子。
张太后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当年可是历经政变、斗争,倾全力辅佐年纪尚幼的小皇帝戚宗谦渐渐掌权,才熬到如今的地位。习惯掌权,就舍不得放权,因此她处处强势,凡事都有意见,而戚宗谦是个孝子,又顾虑张太后的势力,因此朝堂上出现纷争时,最后往往是以张太后的意思为主。
早年为皇上殚精竭虑谋划,张太后的身子早见败势,可是如今太子还不成气候,看似有贤名,却没有断事的魄力,有许多大臣对他不甚满意,迟迟不肯站在他这一边,张太后一口气便这样吊着,不肯咽下。
相对于张太后,萧皇后就显得不起眼,性格温婉,以贤闻名,可是在后宫就成了懦弱的代名词。其实,张太后原本属意荣贵妃当皇后,不过皇上不喜荣贵妃,坚持从文臣家中择一贤德女子为后,美其名是拉拢文臣,张太后不能不允,因而迁怒萧皇后,这可是皇上第一次反抗太后。
萧皇后说起来是个可怜的女人,不得太后喜欢,皇上对她又不冷不热,甚至连荣贵妃都没将她放在眼里。
荣贵妃与张太后、萧皇后都不同,她没有张太后的精明内敛,没有萧皇后的温柔婉约,她是一个张扬跋扈的女人,这也不难理解,在张太后的纵容下,怎能不养成她目中无人的性子?难怪皇上不喜欢荣贵妃,连带着不喜欢她生的二皇子。
无论哪一个女人,芍药都不敢小觑,她们终究是有权力的女人,在她们面前,她只能极力隐藏自己的光芒,表现得好像没有主见,但求顺利打发过去就好了。
回程的马车上,芍药累得打了一个哈欠,与后宫的女人周旋真是不容易,无论是过于出色,或过于愚笨,她们都会起防备之心,不是担心你会给她们添麻烦,就是担心你深不可测,所以中庸最好,偏偏中庸最难了。
戚文怀伸手将芍药揽进怀里,她不由得一怔,渐渐放松下来,接着他将她的面纱卸下。
“除了出门戴上帷帽,以后别再蒙着面纱了。”冬日蒙着面纱倒也无所谓,可是到了夏日就过于闷热。如今已经不必隐藏身分了,当然不必如此为难自己。
略微一顿,芍药轻声道:“不好看。”
“我说好看。”换言之,她只要在意他的想法就好了。
她脸红了。
“真的,一如你的名。”她脸上的疤看似明显,不过很奇怪。看着她,就是很容易忽略那道疤,只看见她的美。
她的美是一种很艳丽的美,可是又不张扬,浑身透着一股沉稳内敛的大气,正如她的名。然而,这都只是外在,在他身下的她,娇弱而腼腆,美得像初春刚刚含苞吐蕊的花儿,柔嫩之中媚得令人眩目。从第一眼见到她,就知道她很美,却从来不知道她在他眼中、心里还可以更美。
芍药觉得全身都要烧起来了,半晌才娇羞的低声道:“我都不知道王爷可以说出甜如蜜的话。”
“天地良心,这是本王发自肺腑之言。”
“我岂有说王爷违背心意。”
“既然知道是本王真心所言,难道不相信本王眼光吗?本王说好看就好看。”
第六章 王府婚礼(3)
静默片刻,芍药道出内心的脆弱。“我并不害怕以真面目示人,而是不愿意在他人眼中忆起被抛弃的过去,烙印在我身上的不祥之兆。”
“皇子过了十岁就要迁到东苑,可是进了东苑,亲娘看顾不易,皇子很容易就被养成纨裤好色。母妃为了保护我,以我身子有恙为由拖延此事,父皇宠爱母妃,就放任我继续待在母妃身边,直到我十四岁,太后命令我迁到东苑,母妃因此病倒了,这事只好又搁下来。虽然母妃很快就病好了,可是隔一年母妃又病倒了,这一次一病不起,宫中因此有个传言,说是我害死母妃,父皇为此打死不少太监宫女,不过只是让我的名声更残酷不仁。”
芍药闻言一凛,此事明显有人在背后操纵,用意何在,一目了然,不过,传言的杀伤力已经造成了,有谁会去关心这背后的是是非非?
“你想必已经明白了,因为本王的残酷不仁,更突显太子的仁义贤明,可是,这又如何?一件事不是只有一面,有失,必定有所得,有得,也必定有所失,端看站在何种位置。”
“妾身没有王爷的高瞻远瞩。”戚文怀轻声的笑了。
“王爷笑什么?”
“其实,本王不及你通透明白,只是你比本王更重情义。”
是啊,无论不祥之兆还是被遗弃,追根究底无非源自人的自私自利,她看得通透明白,却因为难以割舍至亲之情,以至于想起来会难过会心痛;可是王爷生在皇家,至亲从来不只是相互扶持的家人,更多时候掺杂权力和利益的考量,因此没有太多情义牵绊,反而更能看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