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办公室大门彼人推开,魁里抬眼,心间狠缩刺痛了下。
「你先出去。」魁里亲手将吴八德推到办公室外,上了锁,回头面对气得浑身打颤的官亭又。
「亭又,你先听我……」
「还想骗我?!」她恼声打断他。
魁里张口欲言,但终究还是无奈地闭上嘴。
「你不反驳?」泪水像初晨的露珠莹亮清澈,随著微颤的声波抖落。
他的沉默像把大刀,杀进心坎,砍得她血肉模糊,淌出一地的血!愤怒、痛苦、悲伤、绝望轮番上阵,不断地将她撕裂再撕碎。
「亭又。」他无奈叹气。
「你真的是来报复我的?」她冲上前,狠狠地捶打他的胸膛,不管端庄的盘发狼狈地散落。「你未免太大费图章了吧!」
居然跟她演戏!他说典圣是演员,她只能说,他的演技比典圣更胜一筹!
「谁说我是来报复的?」他神色阴鸷地揪住她的手,不是怕她打,是怕伤了她的手。
「不是吗?」她哭著,却忽地笑了,自嘲而凄恻。「如果不是,为什么四方集团会并购向阳?」
假的,全都是假的!他的爱、他的情、他的温柔、他的体贴……全都是假的,就只有她沉沦在自以为是的爱情里,一切都是假的!
「我……」
「你恨我爸,所以你要并购向阳,对吧?」她泪流满面,神色憔悴,像朵凋零的花。
「这个问题,我想都没想过。」对一个已经不在乎的人有什么好恨的?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并购向阳?」
「你先冷静一点,我可以慢慢解释。」他试图拉著她到沙发上坐下。
「你还要跟我解释什么?」她恼火地甩开他。「我真像个傻瓜,竟然还对伤害公司的人请教如何挽救公司,你一定在心里笑我,对不对?」
「我不会,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黑眸定定注视著她益发苍白的脸。「亭又,你冷静一点,你不能激动,放轻松。」
「这种时候你要我怎么冷静、怎么不激动、怎么放松?!你伤害我,你报复我,你根本不爱我!」她的心好痛,好痛!像是被万针扎入,像是被锐刃剌人,被狠狠地剐,无助地淌血。
竟然被最深爱的人背叛到这种地步,让她成了家族的罪人……他怎么能够这样对她?怎么能够这么狠?!
「我爱你!」
「你要是爱我怎么舍得伤我?」她声泪俱下地控诉著,刘海横落惨白颊面。
「你在设计我,引开我的注意力让我忘了要挽救公司,还对外施加压力,不让我参与聚会寻找助力,你根本就很恨我。」
她瞪著他,一股腥味涌上喉头。
「我承认我对外施加压力,不让你有机会参与聚会,但我的用意,是不希望我的女人老是在男人之间周旋!」他用他的方式来保护他的女人,有什么不对?
她突地瞪大眼,粉嫩的唇乾裂死白。「这就是你并购向阳的主因?」终究还是因为她?
「不是!」他千算万算,忘了算计吴家两个笨兄弟!
忘了他们会试图挑起他和典圣的战火!他们认为典圣是正牌的吴冠荧,所以对并购案推波助澜,企图制造他们的嫌隙,待有朝一日,要他背叛!岂料,竟影响了他整盘计划。
混帐!一个个都该死!
「但不管如何,向阳破并购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她被伤得柔阳寸断。「你要怎么报复我都没关系,但是请你放过向阳好吗?」
魁里脸色寒厉森鸷。「办不到!那种需要仰仗你当交际花的公司不如不要!贵公司无才,何不换人经营?」
难道在她眼里,向阳比他重要?
他无情的话语像把利刃,狠狠刺了她的胸口一刀,把她撑在体内的最後一口气抽走,她无力地往後坠落——
「亭又!」他快一步将她捞进怀里。
她泪如雨下,气若游丝。「你怎么能够?你怎么能够这样对我!」
「我没要报复你,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他吻著她冰冷的颊,忽地发现她如此激动,却浑身凉透。「亭又?」
官亭又伤心欲绝地闭上眼,不想再思考,不想再清醒,她只想沉睡,想要好好睡一场。
爱情不该这么伤人,这是不对的……
「亭又?」魁里神色紧张地看著她紧闭双眼,状似昏厥,不由轻拍她的颊,她无知觉地微启唇,一道血红杀人他的眼。
「魁里,发生什么事了?」办公室外,典圣拍著门。
「典圣!叫救护车!」魁里暴吼,已经管不了自己叫出典圣的名。
此时此刻,再没有任何事比官亭又还要重要。
***
安静的长廊,尽头的透明坡璃窗映入明亮,处处光灿,魁里的心却暗沉得连阳光都照射不入。
「你还是回去吧。」病房外,官密之语调淡漠地道。
「我一定要见到她!」魁里眼神坚定,不容置喙。
「我拜托你放过她吧,她现在很虚弱,需要静养,要是再见到你,出血可能更严重,你负得了责任吗?」官密之恼火怒吼。
他继承的公司被并购,亲妹妹去讨公道却传来胃出血紧急送医的消息,也许他真的太过平庸,保护不了公司,但至少他还可以守护妹妹。
魁里神色颓丧。「我知道她近来情绪很紧绷,所以试著帮她解压,但是……」
「你解的是什么压?你根本是想要害死她吧!」
魁里冷眸横瞪。「确实是我要求并购向阳的,但我的本意并非如此。她是我最爱的女人,我宁可伤了自己也不愿伤她!否则,为何我绝口不提当年你父亲对我的苛刻?我想替她保有父亲的形象,我想给她幸福,我想要给她快乐,我……」
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想像,她吐血的画面像是鬼魅般在他脑海中不断地翻腾,仿佛在告诉他,他究竟伤她多重。
他真的是无心,他只是想爱她而巳。
官密之看著他无措的侧脸,心竟被他牵动,想相信他说的话。
「亭又很爱你。」他说。
「我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打算什么,但是你并购向阳,真的是最笨的做法。」
「说到底还不是要怪你。」黑眸凌空瞪去。
「我?」才刚在惺惺相惜而已,马上就翻脸,他很善变喔。
「如果你够争气,就不需要亭又去抛头露面!你以为她很喜欢跑趴吗?她虽然很热情很大方,可问题是,要她和不认识的人闲聊,她会很紧张,压力会很大,她甚至告诉我,曾经企图去诱惑一些男人,帮助向阳。」
官密之愣住。「我……我不知道。」难道他一点都不了解亭又?
「她是我的女人,你以为我能够容许这种事?我光是看著其他男人包围她就受不了,哪可能忍受其他男人对她上下其手?」他不是没爱过人,但爱得如此欲望涌现,倒还是头一回。
所以,他失控,严重失控,计划一改再改。
「所以,你不准她跑趴,因而不准别人对她发帖?」官密之推测。
「不行吗?」
「所以,你并购向阳,是不希望她抛头露面?」
「你有意见?」眸色不耐。
官密之呆掉。完全没有料到当一个男人深爱一个女人时,可以笨拙到这种地步。
「你可以直接跟她说,说你不喜欢她那样这样!」干么采取这么可怕的恐怖行动?
「我不要。」
「为什么?」
「那样显得我肚量小。」他冷哼。
官密之无语问苍天。「但不管如何,你还是明天再来见她吧,今天让她冷静冷静。」
魁里缓缓调开眼。「我可以在这里等。」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所以他决定要守在这里,守住任何变化。
第8章(1)
病房内一望无际的白,染进她血肉模糊的心。
她的世界像是静止了,她什么都不想思考,什么都不想移动,就只是躺著,像要躺进世界的尽头。
官密之踏进病房,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些微的声响,让官亭又微微移动了视线,瞥见魁里就站在欲关上的门缝外,眸色担忧,面容憔悴。
她移不开眼,直到兄长把门完全阖上。
「亭又,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你可以喝点流质的食物。」官密之自然地在床边的椅子坐下,举起他特地去买的现榨柳橙汁。「喝点吧。」
眼神还胶著在门把上。「哥,我想回家。」
看她一眼,他倒了怀柳橙汁後,帮她把床头移高。「医生说,你还要再静养个几天才可以。」
「我想回家。」虚弱的嗓音夹带浓浓鼻音。
官密之看著她眼里抖落的泪水,不由哑声喃著,「亭又,你现在需要静养,什么都不要想。」
「可是,我害爸爸的公司整个被并吞,我……」
「那不是你的错。」他抽来面纸替她拭泪。「是哥没用,怎么会是你的错?如果我够争气,别人怎么并吞得了?就算今天不是四方出手,也可能是其他集团。所以,是我的错,你就别再想了。」
官亭又眨著水眸。「哥,你不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他看著她苍白无血色的脸,歉疚油然而生。「我才要跟你道歉呢,昨天我对你乱发脾气,你不要放在心上,就当我是无聊乱吠好了。」
「哥……」她伸出手。
他伸臂搂著她。「乖啦,别哭了,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哥,还是你对我最好。」
他想了下。「门外那个男人对你也很好。」
官亭又蓦地抬眼。「哥?」
「他从昨天到现在都没离开,你真的不见他?」他发誓,他绝对不是在帮魁里说好话,而是院方跟他反应,魁里无视院内探病时间管制,硬是赖著不走。
她的心暖暖躁动,下一刻又强迫自己平静。「哥,他是个混蛋,他骗我,还趁机并吞了公司,那么阴险的小人,别想要我再见他!」她把话说绝,不留余地。
「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见她情绪激动起来,官密之赶紧安抚。「不见就不见,没关系。」
「哥,你去赶他走,告诉他,就算他赖在那里,我也不会见他。」她抓起被子兜头盖住,像只逃避现实的鸵鸟。
官密之忍不住叹气。
他不是没赶过,问题是魁里不肯定,像是在病房外那张椅子上生根了。
不走,他就是不走。
官密之无奈,也就由著他。
翌日,当官密之开门的瞬间,官亭又的眼眸直瞅著门外,门缝里又出现那张憔悴的脸,但不同的是,多了分不悦和不耐。
「哥,他为什么还在外头?」她哇哇叫著。
他瞪她,他居然敢瞪她,像是在怪她!
「他不走,我也没办法。」官密之无奈耸肩。「医生说,你可以吃一点软质类的食物,我请柳妈帮你弄了粥,你吃点好不好?」
「我吃不下。」看著清淡的粥,她真的没胃口。
「不然这样好了,看你想吃什么,哥去买。」
吃什么?她垂眼,脑海中出现的是魁里亲手烹煮的局烤义大利面加起司饭,那鲜美的海鲜加上浓郁的起司,面条的嚼劲配上饱含酱汁的米饭,会在口中爆开一阵又一阵的感动,那是她尝过最幸福的味道。
「怎么又哭了?」官密之已经被她训练到临危不乱,随手抽来面纸。
她哭到无法言语。
那种可恶的混蛋,伤她这么深,为什么她还无法忘了他?为什么他还老是在梦中骚扰她?
「别哭了。」官密之从门袋里掏出耳环。「这是你送急诊室时,护士小姐帮你取下的,现在交给你,你要收好。」
她怔怔地看著那盛开如花的蓝宝耳环,抓著就想住墙上砸——
「亭又!」官密之惊恐喊著。
丢出的动作停住,并不是因为冗长的叫声,而是一想到他是用什么心情和表情跟设计师讨论花样、讨论切割,她就不下了手,无法毁掉他用爱堆砌的珍贵礼物。
既然爱她,为什么要伤她?
伤了她之後,还不放过她,坐在病房外看守著她……
房外——
魁里冷鸷地瞪著那扇没再打开的房门。
这是第几天?第二天了吗?才三天吗?为什么他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
深哎口气,闭上眼,他靠在椅背上休息,没一会,有道清朗的男音传来。
「魁里?」
他缓缓抬眼,已经懒得摆出客套的笑,「有事?」眸色锐利寒鸷。
吴修身被他不善的眼神吓得连退三步。呃,他真的是魁里吗?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眼前的魁里,下巴布满青髭,神色疲惫但眸瞳有力如炬,最大的不同在於他脸上没有半点笑意,态度冷漠,举措带著某种浑然天成的霸气。
「有事?」他不耐问著。
「呃,我,我听说了亭又的事,所以来看她。」吴修身被他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给吓得连话都说不好。
「去看啊。」他不耐地连眉头都拢出小山了。
「可是我爸说,你似乎不太喜欢我靠近她。」所以进门前先问一下。
「你还真听你爸的话呢。」他话里带著嘲弄。
「不,我也尊重你。」老实的吴修身听不出言外之意。
「你要是尊重我,怎么没通知我你爸私底下调派人手快速并购向阳?」话语冰薄如刀,一针见血。
吴修身吓得瞪大眼,全然没料到他竟会知道。「这、这个是……」
「想看人就进去!」魁里根本不想听他解释。
木已成舟,解释有用吗?
「喔,是。」在讲求辈份的吴家,吴修身算是最稚嫩的第三代,面对未来极有可能称为叔叔的吴冠荧身边的红人特助,当然要万分客气。
极有礼貌地点头示意,他推门而入。
从门缝中,魁里看见了她带泪的小脸苍白如纸,脸颊都消瘦下来,一对上他的眼,她随即别闻视线,对著吴修身展开虚弱的微笑,然後门再次关上。
魁里又闭上眼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经过,他期待中的事没发生,教他恼火地张开眼。
原以为吴修身应该在三分钟之内会被轰出门的,但显然与他料想有异,门没
开,里头进行著他不知内容的情感交流。
她有毛病!居然奉吴修身为上宾!明明就是他家老头加快向阳被并购的脚步,他却可以入内探视她,自己却只能赖在这里等待门开的瞬间,看她一眼。
这短暂的一瞥哪能慰藉他空乏的心灵?
不行,再这样下去,事情根本不会有进展,必须再想个对策。
***
住院第四天,官亭又换了病房。病房内色彩缤纷,各式家电应有尽有,俨然像是在家中一般自在,就连摆在柜上的鲜嫩百合花都努力地吐露香气,祛除房内的剑拔弩张。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官亭又恼怒地斥责。
「因为我也住院。」魁里懒懒地坐在沙发上。
「这明明是个人的VIP病房!」
「我不介意跟你分享。」
「我介意!」她跳下床。
「回去。」他低咆。
她回头瞪著。「不要!」
「不要惹我生气。」他冷鸷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