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不想当违抗父母命令的不孝子吗?”她不屑极了。
傅东岳正色道:“就因为我违逆了,所以我父亲情绪过于激动,血压升高昏了过去,现在人在医院休养,覃小姐,如果你不想我们下半辈子继续吵闹下去的话,这个婚约必须由你出面解决才行。”
血压升高?昏了过去?
医院?!
覃子君目瞪口呆,完全傻住了。
第2章(1)
好吧,她把娘炮这个评论收回来好了。
覃子君偷瞄着身旁的男人,他的造型优雅时尚,像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族,可开车的气势却让人激赏,俐落而充满霸气,男人味十足,一点也不像娘炮,哼,不过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她耸耸肩,说不定任何男人坐上BMW的驾驶座都会变得很MAN。
他们正在前往医院探病的路上,要去处理她和岳岳哥哥……不,和傅东岳的荒谬婚事,如果只要她出面就能解决的话,何乐而不为?只是,她的小汽车在黏完车灯后居然神奇地罢工了,明明早上还可以开车上班,到了紧要关头,准备和BMW比赛谁先到医院时却不动了,她只好闷着头坐上傅东岳的BMW,两人一起前往医院。
话说回来,车坏了怎么办?银行存款够不够支付车子的修理费用?她还想买一组限量版的拼图说……
覃子君看着车窗外急逝而去的街景,心里不停碎碎念,但身体的感受却是明确的,嗯,好车果然不同凡响,隔音效果真是一级棒!完全听不到一丁点风切声,行进间更是平稳到不行,嗯,表哥也是开BMw,干脆找一天绑架表哥的车来开开算了,嘿嘿!
“你怎么会变成建筑师,我记得你小时候的愿望是当空中小姐?”傅东岳打破沉默。
她想也不想便直接答道:“我妈家是工程世家,舅舅和表哥都是建筑师或者其他和营造有关的工作,耳濡目染所致,那你呢?你家也是设计世家吗?”
“不是,纯粹兴趣。”
覃子君瞪大眼。“兴趣是帮女生设计衣服吗?哇,女人的市场果然商机无限呢!”
她的震惊是真的,绝对没有挖苦的意思,但在傅东岳听来,她的评论却充满嘲弄。
他冷冷瞥了她一眼。“你会不会认为我们的职业应该互换?我不该从事女性化的工作,而你也不该在以男人为主的营造工程界打拚?”
“喂,我没有……”覃子君不是没听出他不善的语气,但在反击前,她突然想到过去岳岳哥哥是如何照顾她的……
一想到岳岳哥哥现在居然变成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她就有种哀伤的感觉,唉,当心中有所感叹,牙尖嘴利也跟着消失了。
算了,她耸耸肩,不必逞一时口舌之快。“你想太多了,我喜欢我的工作,相信你也是。”
两人陷入沉默。
行进间傅东岳打量着她的侧脸,她打扮中性,言谈有些粗鲁,但她清丽的五官和娇小纤细的体态是柔软而女人的,以一个服装设计师的角度去观察,实在无法了解,就算是从事和营造有关的工作,也没必要把自己最美好的部分全部抹灭掉吧。
抵达医院,在停车场停好车,两人不发一语,一前一后地前进,覃子君从一旁医院的落地窗里观察着傅东岳,他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挺拔身材,深邃俊美的轮廓,不爱笑的唇,酷酷帅帅的模样吸引了许多人的注目。
他穿着时尚,像个优雅的贵族,而自己呢?棉T、牛仔裤,侧背着大包包,一头短发在风中乱飞,随兴极了,嗯,他们的确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两家长辈对他们的印象还留在过去两小无猜的记忆,殊不知硬是将两个不对盘的人凑在一起,才是最可怕的风暴。
诚如傅东岳所说的,如果她能够,那唯一且必须赶快做的事,就是解决双方父母加诸在他们身上的枷锁。
“喂。”她出声。
他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先过去吧,我去买些东西再过去,伯父在几号病房?”
他转身,表情很挑衅。“你想跑?”
她厌烦地翻了翻白眼。“我不是这种人好不好!我只是想去买些水果,两手空空去探病很难看好吗?”
“我陪你去。”他耸耸肩。
她挑眉。“想盯着我是吗?”
“对。”
“啧。”覃子君嗤之以鼻,转身走人。“你该去营造界打听打听,我覃某人在业界可是有诚实可靠的美名,向来说到做到。”
换个方向后,变成他跟着她身后,一阵风吹来,他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味道——是很自然的花香,而不是香水那种人工香气,应该是洗发精的味道吧?
但……
“很少有女生会用某人自称的。”他摇摇头。
她转头睇了他一眼。“你管很大。”
“这句话也毫无文法。”他继续摇头。
覃子君停住脚步,转身,双手插腰瞪他。“你是国文老师吗?”
他噙着笑,突然觉得她懊恼的模样很可爱,像极了弓着背、竖起毛的小花猫。“我是服装设计师,不是国文老师。”
“那就不用也没资格指正我措词妥不妥当!我问你,你回台湾多久了?”覃子君继续瞪他。
傅东岳不以为意地答道:“上星期才回台湾的。”
覃子君没气质地翻了个白眼。“傅东岳,既然你才回台湾没几天,那你绝对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流行话,所以不用管这么大,OK?”
她转过身,继续往医院旁的水果店前进。
傅东岳。
傅东岳叹了口气,耳边依稀还记得小君君当年跟在他身旁,老是岳岳哥哥东、岳岳哥哥西的,那柔柔嫩嫩的声音,让他愿意付出所有的耐心陪小君君玩玩具,即使不去和其他小男生踢球也没关系。
唉,一句“傅东岳”突然让他感触良多。
她在水果店采买探病的礼物时,和不熟识的老板娘像朋友一样热络攀谈,相谈甚欢之下,老板娘主动给了一个老顾客才有的折扣,令他有些吃惊,毕竟开朗活泼这四个字,从前在君君身上是看不到的,她总是低着头,害羞地笑,更别说是要和陌生人打成一片了,岁月的流逝的确改变了许多事。
买好了水果,返回医院,这次不再一前一后,两人肩并着肩一起走。
“我想起许多过去的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你害羞的笑容。”
覃子君嘴角扬起一抹不太自然的弧度。“我知道以前的我是个黏着你的小跟班,老是岳岳哥哥、岳岳哥哥地叫个不停,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提起好像有点奇怪,毕竟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不是吗?这句话可是你说的喔!”
“是没错。”
“所以喽,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那件鸟事,不然明明不会兜在一起的两人,时常耗在一起也让人觉得厌烦。”
“很少女人不爱跟我耗在一起。”他嘴角噙着笑。
“所以我伤到你的自尊心了吗?大帅哥?”
“有一点。”
“哼,那你的心还真脆弱!”
有时候,她会幻想和岳岳哥哥重逢的画面,啊~~铁定是有些羞涩、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会像老友重逢一样,分享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或心事,那感觉一定像喝老酒一样甘醇有滋味……可结果咧,什么都没有,岳岳哥哥已经变成一个目中无人,只会和她斗嘴的臭男人了!
“你有想到我们过去的事吗?”
“没,完全没有,别把我们之间的关系说得像很熟一样!”
“以前是真的很熟,人毕竟是会回忆的。”
“以前就是以前,没必要老挂在嘴边!”
“你没有想到过去的事吗?”
覃子君很生气,同时加快脚步,她在气什么?气岁月的流逝吗?还是在气自己幻想破灭?不知道,反正她很生气就对了。
“没有!”
但她再怎么刻意加快脚步,任性地想甩掉他,傅东岳的长腿还是能够轻易地追上她,搞到最后反而是自己气喘吁吁,浑身大汗。
“君君,你不知道医院是不能赛跑的吗?”他闷着笑。
覃子君捂着大力起伏的胸口,气恼地瞪着他。“我在运动不行吗?还有,不要叫我君君!”
傅东岳大笑,走进父亲的病房,病房里有其他来探病的人,怪异的是,只有客人在笑,傅家双亲可是一点笑容也没有。
“东岳!”一名美丽的女子突然冲进傅东岳怀里,亲匿地唤着。
喔喔,事情复杂了。
覃子君凉凉地看着相拥的俊男美女,哼,难怪他想解除婚约,什么不同的世界都是诓人的,自己有女朋友才是事实吧!
傅东岳看着怀中的凯馨,有点讶异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啊~~而且听说伯父不舒服,我一定要来看看他老人家的~~”
邵凯馨,“邵氏电机”的掌上千金,邵家是华侨,在新加坡是有名望的上流人士,他家和邵家因生意上的关系一直都有往来,她也曾经是他的女朋友,但任性的邵家小姐并不得他爸妈的喜爱,且傅东岳也无法忍受过于依赖的女伴,于是在他返回台湾之前,已和邵凯馨分手了。
“你什么时候来台湾的?”
“前天喽~~”
哇,真是浓情密意啊!
覃子君在一旁观察着,这死娘炮,有女朋友就自己去解决婚约,没必要硬拉她进来,说得仿佛全世界只有她才能让傅伯父改变心意一样!啧,莫非这死娘炮是想坐收渔翁之利,让她去扮黑脸,自己抱得美人归?!
“君君啊!”傅母一看到覃子君,整张脸立刻堆满笑容。“你来啦!”
覃子君来自一个家教严格的传统家庭,她再怎么大而化之,再怎么会用白眼瞪人,对长辈该有的礼貌,她绝对不会少。
她弯腰鞠躬,轻声说道:“伯母好,我是来探望伯父的。”
“好好好。”傅母牵着子君的手,来到床边。“你来最好!老伴啊,准媳妇来看你喽!”
傅母这话一说出口,所有年轻人全变了脸——
子君的尴尬,傅东岳的无奈,邵凯馨的无法置信。
“东岳,你——”
不等那什么邵小姐说完,傅母马上伸手把儿子拉来身边,解释道:“是啊,邵小姐,君君是东岳未过门的媳妇喔,他们两个从小就有婚约了,我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家时,我就有和你提过了不是吗?”
“但是我以为那只是你讲的玩笑话,东岳也以为你们只是随便说说的啊!”邵凯馨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声音好似有点颤抖。
傅母一脸认真地道:“邵小姐,我们这些长辈是不会乱开玩笑,更不会随便说说的,况且这是婚姻大事啊,怎能当儿戏?”
闻言,邵凯馨扯着傅东岳的手臂,任性地道:“但是,东岳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啊,你怎么可以接受这样的安排!怎么可以~~”
喔喔,女生表白喽,岳岳哥哥要怎么回应呢?覃子君站在一旁观看,一点儿也不无聊,现在演的比电视八点档都还要精彩呢!
躺在病床上的傅父不知是不是看不下去了,沉声说:“君君啊,你可不要介意喔,邵小姐只是我商场朋友的千金,和东岳有一阵子比较常‘联络’,他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你可不要多想喔。”
覃子君给了傅伯伯一个笑容,不发一语。
唉,大人以为说没什么就是没什么喔,殊不知晚辈的眼睛也是雪亮的吗?
“东岳,你看啦!我们交往过的啊,你怎么都不帮我说话?”邵凯馨不满地抗议着,无法忍受傅家长辈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事实。
傅东岳仍然沉默不语,任着邵小姐在一旁嚷嚷。
“真是的,绝对没那回事,君君没事的喔。”傅母皱起眉头。
唉,真是复杂,覃子君漾开微笑。“不会的,伯母,我一点都不会在意的,对了,伯父,要不要吃苹果?这个苹果很新鲜喔!”
“那怎么好意思呢?”傅父笑呵呵。
“不用客气,我先去洗苹果,你们看,连水果刀都有喔,老板娘借我的!”覃子君俏皮地眨眨眼,很有技巧地逃离现场,把空间留给他们,这种感情问题傅东岳自己去解决吧,她一点也不想被牵扯进去。
第2章(2)
傅东岳看着覃子君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和凯馨的事早已经结束了,但和君君的事不管结局如何都正要开始,可她却仿佛没自己事一样,看他深陷两难却开心得像中了乐透一样。
覃子君拿着苹果兴高采烈地洗水果去,她不知道傅东岳跟在他后面,耳边只传来邵小姐失控的嚷嚷声。
也好,这么一来,要解除婚约应该没那么困难了吧?
啦啦啦,她哼着歌,洗着水果。
她怎么可能嫁给他?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要怎么一起生活?
啦啦啦,她继续哼歌,索性在浴室开始削苹果,她削苹果可厉害了,一颗苹果放在手心就可以削皮切片一次完成,这要归功大学暑假时,她曾在冰果室打过工,削了一个暑假的水果,啦啦啦——
“你很得意?”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把覃子君吓了一跳,她手一滑,刀子立刻在她手指上划了一刀,鲜红色的血液染红了手中的苹果……
覃子君一惊,血色从脸上褪去,她丢掉手中的刀子和苹果,傻愣在那儿。
傅东岳直接走向前,捉住她的手,抽起一旁的卫生纸压住伤口,再握住她的手指直接加压。
覃子君是天下无敌的女强人,不服输的性格和勇于面对挑战的个性让她在以男性为主的营造业找到自己生存的方式,占有一席之地,但人都有弱点,她的弱点就是怕看到血。
她可以在工地摔到浑身瘀青,可以比男人还MAN,但就是不能见血,看到红红的血,她会无法呼吸、会不知所措、会哭泣,从小到大皆是如此,一颗颗如珍珠大小的眼泪滴啊滴地滴到洗手台上,如同幼儿时期一般,她的哭泣只有眼泪,没有声音,却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傅东岳不明所以的,毫不考虑便抱住君君颤抖的身子,大掌强压着她手指的伤口,同时唱起自编的旋律轻柔地安抚道:“痛痛不见了~~痛痛不见了~~痛痛不见了~~”
小时候,他曾看过老师唱着自编的歌安抚君君,然后有样学样,只要君君受伤,他都是这样安慰她的。
他们长大了,是设计师、是建筑师,和过去儿时的模样和个性完全不同。但没变的是,看到血,君君还是会害怕、会发抖、会流眼泪,而他也还是像过去一样,唱着自编的歌曲温柔地安抚着她。
这一刻,仿佛回到了过去。
高大的身体缩小了,他还是她过去心里唯一的守护者。
她的岳岳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