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人最乐,她父亲的口头禅,而她也引为座右铭,要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重建他们的幸福人生。
“奶奶,你知道我是谁吗?”奶奶常把她和姊姊搞混了,握着她的手说起小时候的事。
“我的孙女我怎么会不认得,你是小冬希,爱哭又爱撒娇,老偷家里的冬瓜糖吃。”一眨眼,抱在手中摇的小娃娃已经长成可以嫁人的大女孩了。
她微讶地牵着奶奶在一旁的石椅坐下。“你记得我?”
老人家的神智时好时坏,有时清楚记住发生的每件事,侃侃而谈,有时记忆会混乱,张冠李戴,对着孙子喊去世丈夫的名字。
不过她能记得的东西越来越少了,记忆在慢慢流失中,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茶凉了也忘了喝,直到媳妇叫唤她才回神。
岳奶奶笑得很恬静。“老喽,很多事都记不住了,囡囡记性好,要提醒奶奶,奶奶最爱看你甜甜的笑,无忧无虑地大喊,‘我为人人,人人为我。’”那时的天真模样真逗人。
“奶奶,我长大了,大人的世界好复杂,想要无忧无虑简直是不可能。”人会思考,想得多,烦恼也跟着来。
“是感情的事吧!我的囡囡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她相信囡囡的眼光,倒是不太担心。
岳冬希苦笑地蹭着奶奶。“我很苦恼耶……明明很爱他,可是偏偏和自己过不去,老想着他以前的女友比我优秀,我一下子就被比下去。”
明艳动人的空姐和像个小男生的社工,高下立判,她的自信心顿时少了一半。
说到底,她的没自信来自她不知道他喜欢她什么。
“谁说我的孙女不优秀了,咱们这些街坊邻居,谁见了你不夸奖两句,说你有乃父之风,是我岳家的好子孙。”囡囡重情重义,不做对不起良心的事,这也就够了,男孩子都没她大气。
“奶奶,你这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爸为了救人而牺牲生命,他的奋不顾身是我所及不上的。”她还需努力,拯救更多在暗夜哭泣的无助人们。
岳奶奶笑着抚抚孙女的短发。“你很好,非常好,没人敢看不起你,可是囡囡呀!感情要自个儿勇敢面对,谁也帮不了你,你不走出一步,怎知前方是悬崖还是花团锦簇的绿地,是苦是甜,尝过了才知。”
“奶奶……”她眼眶发热,受益良多。
“别忘了,受伤了还有家人陪着你,你不是一个人,囡囡是大无畏的野丫头,还怕摔疼吗?伤口拍一拍,大步往前走。”她直视前方的日光,很亮,像迷雾中的灯塔。
“我知道了,奶奶。”她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笑眸和蔼的岳奶奶看,向她身后某一点。“囡囡,那小伙子是来找你的吧。”
“小伙子?”她抬起头往后一瞧,遮住大半阳光的高大身影逐渐走近。
莫名地,她心跳很快,脑海里浮起以前在学校里念的一句诗。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缓缓行至的男人,明明是自己所熟悉的男友,她却有种陌生的心动,似乎先前的矜持和不安全是自寻烦恼,他就在那里,等着她扬臂拥抱。
心境一转变,想法不同了,岳冬希的自信又回到脸上,可以大声地对别人说,这是她的男人。
“快去呀!还楞着干什么,小俩口闹闹瞥扭别当真,你要顺着心走。”活了大半辈子,还有什么看不透。
“奶奶,你一个人……”她不放心。
岳冬希迟疑着,放不下奶奶一人,虽然她很想朝前方的男人狂奔而去。
“去去去,有阿鸾陪我,我不要你了。”岳奶奶笑推孙女一下,鼓励她追寻真爱。
“阿鸾?”谁呀?
起初她还不解其意,想不通阿鸾是何方神圣,奶奶不会也有虚拟朋友吧?继失智后又多了妄想症。
但是一见母亲浅浅盈笑地从男友身侧走出,她才明白奶奶又糊涂了,她的清醒是昙花一现,阿鹭是她婶婆,十多年前就过世了。
“女儿呀,这年轻人不错,要好好把握。”她看了挺顺眼的。
“妈……”怎么连她也在取笑她。
“对了,下回要外宿别再编理由了,你同事有公事上的问题找过你,当场就揭穿,呵呵,以后打通电话回来告知就好。”孩子大了,干涉太多只会产生反效果,她是个开通的母亲,知道生得了儿身生不了儿心的道理。
不然依大女儿的情形,早被她逐出家门了。
岳冬希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倒是双颊飞红一大片。
谎言被抓包还真是尴尬,尤其是因为男人,那就更困窘了,真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好在岳妈妈也是过来人,明白小女儿心事,她没多说什么,扬唇一笑,动作温柔地牵起婆婆的手,婆媳俩会心一笑,慢慢往幽静的小公园走去。
一会,相互搀扶的身影已走远,微微的凉风吹送着花香,清清雅雅地围绕着相对无语的男女,直到一方打破僵局。
“还在生气?”
“我才没有生气。”她不是气,只是突然感到迷惘,不晓得自己在慌什么。
“我一回去就看到你不在家,一些私人用品全收拾得一干二净,我以为……”
他要失去她了,心头痛得阵阵紧缩。
“你忘了我只请七天假吗?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了,不回家,难道要赖在你那里一辈子不成。”有点距离才有美感,老是腻在一块容易产生摩擦。
“好呀!让你赖,你耍赖多久都成,不要再一声不响的离开,我会被你吓到心脏无力。”还好是虚惊一场,不然,他大概要下跪求饶了。
看他像丢了老婆似的,一脸慌张,岳冬希忍不住笑出声。“我不会走丢的,神经不要绷得太紧,放松点,我对男朋友的要求绝对比你挑女朋友的标准松。”
“嘿,不要乱比喻,我哪有什么标准在,一遇到你,我什么原则都没了,就算你的胸部小了点,我也认了。”爱到深处无怨尤,他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栽了。
她没好气地捶了他几下。“喂,你够了喔!别再往我痛处捕刀,我可是会记恨的。”
他苦笑,但又无奈地轻轻拥住她。“你不是真的在意这件事吧,以前我怎么开玩笑,你都一笑置之的,怎么自从看到我前女友后却自卑起来?”
“她真的很漂亮嘛!胸前伟大又有女人味,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尤物,是女人多少会自卑一下下,想想自己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傲人处。”
“又不是在选美,你有什么好自卑,而且我选择的是你,可见我真的很爱你,就算你身材不如人……”噢!她搞得真用力,肯定淤青了。
“秦弓阳,你找打是不是,敢嫌弃我没你前女友好。”她是先天不足,后天失调,怎样,他敢退货试试。
她很久没练过肩摔了,他的体格应该很耐摔。
他就是知道她介意才故意一提再提,多说几次她就不在意了。“是她没你好,你也瞧见了我对你有多好,对她不假辞色,我们之间存在的是真爱,其他闲杂人等滚一边凉快。”
“前”女友表示是过去式,还提它干么,随风散去了。
“你倒会说好听话哄我,你用这一招骗过多少女人呀!给我从实招来。”她假意拍他手臂,装出妒妇嘴脸。
“没有没有,我从不说虚言骗女人,爱就是爱,喜欢就是喜欢,她们没一个像你给我这么强烈的感受,我控制不了不爱你。”谈恋爱不只有甜蜜,还有酸、苦、辣其他滋味,这是她教会他的,为一个人患得患失、忽喜忽忧,这也是以前没有过的,如果这不是爱,那什么才是?
“她们?”她秀眸一扬,笑得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味。“你有多少前女友?”
“前……前女友……”秦弓阳猛地被口水呛了一下,涨红了脸。
“算不清?”看他心虚紧张,她心里有数了。
“这个……天气有点热……好热,好热呀!”他顾左右而言他,大掌当扇扇着,眼睛不敢看她。
岳冬希闷声轻笑,不为难这头嘴笨的熊。“仅此一次,不准有下回,你要再弄一堆前女友来,我跟你没完没了。”
“冤枉呀!老婆大人,我根本不晓得她为何出现,当初是她说跟我走不下去,希望好紧好散,你看我也没跟她联络,断得一干二净。”
谁知女人心海底针,提了分手又反悔,硬拗她要考验两人的感情,看他爱她有多深。
“现在想想,我还真的不爱她,除了有点可惜外,我照样过日子,不到三天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女人嘛,再找就有,何必单恋一枝花--他以往的想法--
“可惜?”她的声音略带阴森。
秦弓阳吃痛地一声眉,低视行凶的玉手。“是可惜,但没有遗憾,如果换成是你,我死也不放手,求也要把你求回来。”
“这么爱我?”她心口一甜,笑颜灿烂。
“放弃海咪咪,屈就小B女,这不是爱是什么啊!你咬我?! ”这女人……太狠心了。
“秦弓阳,你可以再过分一点没关系。”她还有狠招没使出来。
他低笑地轻吻粉嫩小嘴。“我爱你,爱得没法忍受你不是我的,我们结婚吧!老婆。”
她好软、好香、好诱人。
“这么敷衍的求婚?”好像不怎么有诚意,临时起意,仓卒执行。
“随后补上鲜花和钻戒。”他满眼深情地凝视她。
“还有下跪?”不能避免的仪式。
秦弓阳将眉一挑。“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过为了娶到老婆,我拚了。”
还黄金咧!她看是狗屎。“我考虑考虑。”
“岳、冬、希,你耍我--”淘气呵!用糖果钓着贪嘴男。
回答他的是一道银铃般的轻笑声。
第6章(2)
其实她也会犹疑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男友爱,她不善打扮,工作又多,常常忙得没空约会,他们都是大忙人,凭什么总要他来屈就她,她有那么不可取代吗?在见过有着亮丽外表的左月虹后,她的信心确实受到打击。
矮不隆咚的童颜贫乳,拿什么吸引男人呐?
不断地自问身边不乏美女环绕的男友怎会看上她,提出交往的要求?
她越想越烦躁,总觉得心很沉重,不找个地方沉淀一下纷乱的心情,对的答案永远也跳不出来。
所以她逃了。
趁男友赴朋友的约时,她收拾好行李,逃出她认为不属于她的空间。
借口是提早一天回家陪家人,她受伤的手好了大半,不需要再休养,但实际上是她没有信心,怕自己爱到连尊严都不要。
姊姊的痛苦她看得很清楚,她是岳冬希,不是岳冬雪第二。
不过该解决的问题还是得面对,横互在两人之间的不仅是结婚一事,还有那天引起争执的导火线,至今仍深深困扰她。
他的母亲。
“庭下社工人员,岳冬希。”
重重一捶,一道清亮的女子嗓音突破迷雾,令人蓦地回神。
“是的,我是岳冬希。”
“你能以你为民服务的良心证明,以下所言绝无虚假?”
“是的,法官大人,我本着良心作证,不讲一句假话。”她眼神清澈,掷地有声。
“好,那我问你,你能证明杨海威长期性侵他的继女,造成被害人身心俱受重创吗?”发丝斑白的女法官一丝不苟,就着档案问明案情。
“可以,我一路陪同杨晓薇验伤,进行心理辅导,知道她至今仍然夜夜作着恶梦,不敢睡熟,心理创伤甚重,这点医院开出的精神诊断书也能证明。”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女孩,她的一生就这么毁了。
“那么,除了对杨晓薇的暴行外,他也向你恐吓,这件事可属实?”她看着岳冬希问。
“是,他曾经多次传简讯威胁,不准我上庭作证,那些简讯我都留着,也已经把手机交给检察官做呈堂证供。”
“好,我明白了,你的证词令本案能顺利的进行下去,感谢你的配合。”不是每个人都敢挺身而出对抗恶势力的,她人溺己溺的精神令人敬佩。
杨海威不只是地方议长,还是富甲一方的仕绅,为人海派,交友广阔,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黑白两道也吃得开。
他先后娶过四任妻子,其中两任死于意外,一位重残躺在疗养院,现任妻子是一位影视明星,被他视为禁脔的可怜继女是住院前妻前一段婚姻所生的,他代为抚养,跟了他姓。
而他的前三任妻子都投保巨额保险,他已领取,估计总金额上亿,这是可疑之处。
但是没人敢出面指控,在他强势施压下,她们的娘家隐忍不报,默默收下一笔补偿金便一笔勾销。
检调方面早就想办他了,却苦无有力的人证、物证,这才让他一再逍遥法外。
因此在场的法官和检察官相当感激岳久之希的勇敢,要不是她不畏强权,坚持说出实情,造孽多时的恶棍也无法绳之以法,还以社会公义。
“不客……”
“什么烂证词,你给我小心说话,明明是那个臭丫头主动勾引我,趁半夜爬上我的床要我上她,根本不是我的错,我是被设计的!”想定他的罪,门都没有。
法官重捶法槌。“安静,不要扰乱法庭秩序。”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受人敬重的杨议长,掌控多项预算审查,我肯出庭是给你面子,总统想召见我,我还不见得肯理他。”他摆出不可一世的架子,扬自乾坤。
“你出庭是被法警架来的,和我的面子无关,而且总统下令严办此事,绝不让害群之马污染神圣的议会。”她言简意骸地戳破他目中无人的气焰。
“你……你敢判我有罪?”杨海威气红了脸,粗声租气地怒指法官。
“侦结结束定有判决,有罪无罪由法律决定。”他这次难逃法网。
“哼,别想用舆论压我,我没在怕,小丫头犯贱与我何干,她脱光衣服爬上我的床,我是男人不是圣人,她想尝尝男人的味道我就成全她,你该看看她爽歪歪的淫荡样。”一想到稚嫩肉体,他下身就硬了。
“你要不要脸,这种下流话你也说得出口,小薇才十三岁,她心智根本尚未成熟,还来不及享受青春年华就被你这个禽兽摧残了,你什么东西呀!一个没种又没担当的烂人”
“咳咳,岳小姐,请你冷静,本庭自会处理他不当言词。”骂得好,这种贱男人就该千刀万剐,表面平静的法官暗自叫好。
她是女人,非常能够感同身受,若非自愿,那将是一辈子抹不去的阴影。
“你听到了吧!她辱骂我,我要告她公然侮辱,撤销她的证人资格。”想跟他作对也要先秤秤自己的斤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