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从未给她如此难看的脸色,戴小奴心头一怯,急忙离开了李咏夜舒适的怀抱。
“哥,她受伤了,站都站不稳。”李咏夜帮戴小奴站稳了,出口的话安抚了她惶恐的心绪。
商匀烟状似不经意的扫视戴小奴,发现她气色不佳,疼惜之情从他冰冷的眸中一闪而过。
李咏夜注意到了,微微一怔,隐忍叹息。
这下他更确定了,他的哥哥确实喜欢上这个小奴儿了,看来不是他说一句想要,就能够让哥哥放手的。“哥,好些年没见你了。”
李咏夜压抑着心中的困扰,漫步到商匀烟身前,仔细的打量兄长。“我一直……很想你。”
哥哥离家不久后,李咏夜也离开王府,故意扫荡巍峨山,定居在山寨,就是为了让人知道他无意继承王位;更希望有关他的事迹能传遍天下,无论商匀烟走到哪,都能听到他的所作所为。
商匀烟默不作声,俊秀的脸飘过淡淡的惆怅,小时候他们兄弟两人十分亲密,如今,面对弟弟,他却无话可说。
“独孤小姐,麻烦你先为家兄诊治。”李咏夜主动扶着商匀烟进屋,坐到床榻边,守着明显衰弱的商匀烟。
独孤倩一边把脉、一边吩咐,“李世子,请把窗户都开了,透透气,再去烧水,顺便盯咛小奴吃药。”
李咏夜点头,发现商匀烟的视线仍停在屋外,遥望着呆立在门口的戴小奴。
戴小奴也回望着商匀烟,不懂商匀烟眼里所有的思念,被他盯着觉得难受,不断的对他傻笑。
李咏夜看在眼里,心里慢慢的发酸,酸得有些痛。
他喜欢戴小奴,但若哥哥也爱她,他是不是……必须收回自己的情意,再次为哥哥而退让?
第五章
自从再次见到老大以后,戴小奴发觉李咏夜似乎有了改变。
他温和依旧,却不再爱开玩笑,对她变得很有礼貌,却……总是避着她,不跟她亲近。
每次见他擦身而过也不停留,一心照顾老大,当她不存在似的,戴小奴的心中便很不是滋味,甚至有些吃起老大的醋来。
“只是兄弟而已,有必要这么紧密相黏吗?”戴小奴缩在厨房煮药,一双大眼时常望着厨房外的院子。
院子里,有一双兄弟伫立在花丛边谈话。
戴小奴听不到他们在谈什么,只觉得他们的神色异常严肃。
“倩倩,为什么李咏夜一直待在老大身边?”戴小奴看到他们兄弟两人边说边往厢房走去,完全没有分开的意思,她开始嫉妒起他们时刻相守在一起的情景了。
“他不照顾他兄弟,难道来陪你玩?”独孤倩正在戴小奴身边清点新药材,发现放旧药材的竹篮里少了几味药。
“哎呀!”心里的秘密像是遭人狠狠的揭开来,一时之间无所遁形的戴小奴有点羞恼,强辩道:“我是怕他烦得老大不清净,无法安心修养,才不是想要他来陪我呢!”
“少来,瞧你一脸嫉妒的模样,你想骗谁啊?李世子整天为病人运功疗伤,出血又出力,废寝忘食的照顾你家老大,你应该感谢他,而不是嫌他太关照病人了!”一时想不出遗失的药材究竟被放到哪去,独孤倩的语气变得不耐烦了。
“我……”戴小奴被独孤倩教训得抬不起头,两边嘴角缓缓下翘。“我只是不习惯……他、他平时……他之前每天都会跟我说笑、关心我,最近却没来找我,见了我也不怎么想跟我交谈,害我……好不习惯。”她诉苦的声音细弱得如同受伤的小鸟在哀鸣。
独孤倩直摇头,放弃了找回失踪药材的念头。“你认识李世子才多少天?让他冷落片刻你就受不了,将来分别了,你要怎么办?”
戴小奴闻言一惊。“他和老大是兄弟,他们那么亲密,为何要分开?”
“李世子早晚得继承王位,你家老大难道要带着罪犯的身分跟他一起回王府吗?你也太过异想天开了吧!”
戴小奴落寞的蹙起眉头,老大不会回王府的,甚至连提起王府都不开心;李咏夜治好了老大的伤,就会离开吧?
可他不是说过,要她当他的奴儿……
那是在说笑的吗?
此时他人还在,但一想到他终究是要走的,戴小奴已经开始思念他了。
独孤倩又道:“即使你跟着他,王府的人最讲究门当户对,没有家世背景,他也未必会让你当世子妃。”
戴小奴哑然,支吾道:“我没想当什么世子妃。”
“那就趁着有时间多找机会私下相处,只管当下,不管将来。只是你们早晚会分开的,你就别用情太深,免得将来害了自己。”
戴小奴如同战败一般,垂头丧气,她不想和李咏夜分别。
独孤倩捏了捏她的肩膀,“药煮好了,别发呆,那么想跟他说话,自己去找他就是了,何必苦苦等着?”
“我才没有苦呢!”戴小奴鼓起脸蛋,起身盛药。
独孤倩选了些药材放到她手边,“这些是滋补身体的,你熬了,找机会送给李世子服用,他这些天忙得厉害,更需要人关怀。”
有了接近李咏夜的借口,戴小奴的眼睛一亮。
“嘿嘿,倩倩,你真好!”她抬起头,忘情的亲了独孤倩的脸颊一下。
“别像狗儿一样舔得人家满脸口水呀!”
“我先送老大的药过去!”戴小奴手忙脚乱的捧着汤药,走向对面的厢房。
连日里的调养,她的伤势康复了不少,行动起来已不像前几日那样还会歪斜不稳。
推开半掩的门,戴小奴轻声道:“老大,该喝药了。”
她刚开口,李咏夜就转身面向她。
看着她把话说完,他清澈的眼眸不断的变化,仿佛阴晴不定的天色,一会儿温暖、一会儿冰凉。
戴小奴张大眼睛和他相望,穿着月白色衣裳的李咏夜忙碌多日,人消瘦了,望着他眼眶周围黯淡的青影,她的胸口一紧,突然觉得自己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然而李咏夜不等她再开口,微微一笑,兀自从她身边走过,只留下一句,“我先休息去。”
戴小奴想抓住他,无奈捧着汤药,挪不开手。
他走得那么干脆,让她的心情又低落了几分,目送他的身影渐渐远去,感觉一颗心慢慢变得沉重。
“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商匀烟不悦的嗓音响起。
戴小奴背对着他,偷偷吐了吐舌,转过身时,脸蛋上已堆着乖巧的神色,“我发觉李咏夜有些古怪。”
“如何?”
“他好像在疏远我。”她坐在床边,拿起勺子,舀着药汤,准备喂老大。
“继续。”
“这一路上,他都和我待在轿子里,跟我谈心、陪我玩;可一回来,他就只顾着照料你,不肯搭理我。”戴小奴不自觉的哀怨,话中透露出一点醋味。
商匀烟听着,脸色微变,推开她的手,自己拿起碗,喝下汤药。
“老大……”看他一口灌下,戴小奴紧张得瑟缩了两下,担心的问:“你不觉得烫吗?”
“……”烫得舌头都发麻的男人依然冷着脸,不喊一声痛。
戴小奴伸出手,笨拙的安抚了他两下,迟钝的察觉到,不仅李咏夜对她的态度有变,连老大也变了。
商匀烟看她放到他肩膀的小手,质问道:“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我受伤时,每次觉得痛,李咏夜都会摸摸我的头、我的肩、我的背……他很温柔呢!”戴小奴笑着回答,闪亮的眼眸像是在回味李咏夜照顾她的情景,舒适得眯了起来。
“他和你很亲密?你们都不避嫌?”商匀烟的声音仿佛一阵阴风,吹得人心发凉。
戴小奴困惑了。“避什么嫌?他是你弟弟,我们不该对他好吗?他说过和你没旧仇的,莫非他骗了我?”
商匀烟沉默了,目光时冷时热的打量她,清秀的容颜没有丝毫情绪,令人捉摸不出他的心思。
戴小奴非常茫然,不懂这兄弟两人是在搞什么鬼,怎么都像是藏着秘密似的,讳莫如深。“老大,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商匀烟摇头吩咐道:“他是在疏远你,你毕竟年纪不小了,不该随便和男人亲密。以往我没教导你是我的疏忽,今后你要慎重些,不能随便再让别的男人触碰你。”
他的话如同生硬的戒条,烙印在她的心头,戴小奴没答应只问:“老大,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商匀烟淡漠道:“有这么明显吗?”
他话也不说完整,表情又不明显,整个人阴阳怪气的,让戴小奴坐立难安,不知如何讨他欢心。
忽然间,她回忆方才亲了独孤倩一下,独孤倩嘴里说不要,脸上却是笑了,显得很开心的样子;接着她又想到李咏夜每次亲她的时候,她都舒服得浑身酥麻的滋味。
戴小奴心一动,凑过头去轻轻的亲了商匀烟苍白的脸一下。“别不开心了,老大,你说说你要怎么样才会高兴?我一定帮你。”
哪料得到商匀烟竟不喜反怒,阴狠的盯着她。
戴小奴被他从未有过的严酷目光给吓傻了。
“这又是谁教你的?”商匀烟咬着牙问。
戴小奴这回直觉不能说出李咏夜,搪塞道:“我和独孤倩就这么玩的,有什么不对吗?”
“独孤倩一个姑娘家,她竟跟你玩这种勾当?”瞧她神色闪烁的心虚模样,商匀烟更气了。
“这有什么呀……不就亲一下嘛!小猫、小狗也时常这么啃来啃去的……”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小。
“你出门一趟,不仅学会对我撒谎,还懂得做这些不知检点的事……”商匀烟神色更冷厉了。
“对不起。”戴小奴心一慌,低头道歉,却不晓得自己哪里错了。
她和商匀烟相依为命以来,从没拘束过,检点不检点这种事,他一向没在意,这次却百般挑剔,像是蓄意找事情教训她,令她有苦说不出。
“你……”看着自己百般纵容的孩子被骂得失魂落魄的样子,商匀烟胸口揪痛了,无奈的打发她,“出去!我要休息。”
戴小奴急忙跑开,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令商匀烟的病容益发忧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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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的霞光正浓艳,熏得天边染上胭脂似的,粉嫩无比。
戴小奴一古脑的跑到山顶,仰天长啸,“莫名其妙!”
一道人影等她宣泄过后,从一旁的高塔内走了出来,却一声不响。
戴小奴失落的身影在夕阳的笼罩下,显得更为惨淡,像个受到委屈的孩子,无处可归。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有人慢步逼近,转过头去,看到了站在高塔前的李咏夜正默默的凝视着她。
戴小奴眼眶渐红,萌生了扑到李咏夜怀里撒娇的欲望。
他有着和老大一样清秀的容颜、一样俊逸的身姿,但面对李咏夜,她总觉得心里甜甜的,好想和他亲近,就算老大耳提面命的不允许,她也控制不了自己。
“你不高兴?”李咏夜端详戴小奴郁闷的神色,忍不住关心她。
她难过的点了点头,又气呼呼的问:“你为什么都不理我?”
“你发现了?”
戴小奴叹了一口气,“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吧?”说着,一双不知情愁的眼眸逐渐染上了惆怅。“老大也不高兴,向我发脾气!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们才会高兴吗?”
李咏夜心疼得说不出话,沉默半晌,平淡道:“大哥喜欢你,不用担心。”
戴小奴撇着嘴,没他哄骗的日子里,她下翘的嘴角不再上弯了。“你呢?你是不是反悔了?不喜欢我了?要不,怎么一直避着我?”
李咏夜没料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一时语塞,迟疑片刻才回答,“我家人亏待大哥许多,但大哥一直让着我,从未迁怒于我。”
“我知道,你说过,老大其实人不坏。”虽然脾气不太好……戴小奴在心中偷想。
“你不知道。”李咏夜苦笑道:“大哥喜欢的,我都不想喜欢,这是我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戴小奴惊道:“因为老大喜欢我,你就决定不喜欢我了?哪有这种道理?你在戏弄我吗?”
“你们两人生活在一起,大哥从没教过你吗?喜欢的人是不能和别人分享的!”李咏夜为她的迟钝而叹息。
戴小奴果然一无所知,脸色更迷茫了。
“你是大哥一手抚养出来的,是属于他的。”李咏夜藏起遗憾。“以往我不知情,对你的唐突,你要怎么罚我,我都接受。”
戴小奴呆呆的仰望他,心里闷闷的,她一点也不想惩罚李咏夜,只想他和以往一样跟她亲近,对她爽朗的笑,逗着她玩。
“等大哥的伤好了,我就会离开,回到山寨去;你帮忙劝大哥回王府。我早已请父亲委托朝中官员为大哥巧立名目,清除他罪犯的身分,家里的爵位,我不要,那也是属于大哥的。”
戴小奴听出一点眉目,“总之,所有老大需要的、想要的、不要的,但你认为他应该得到的,你都不愿沾染?”
李咏夜不假思索的点头。
“那你怎么办?”戴小奴感到荒唐,不可思议的叫道。
李咏夜在她睁得又圆又大的眼睛里,发现了她的心痛,她在为他的决心而难过,这个发现使他的心也隐隐抽疼了。
“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不必为我担心。”他微笑,她热切的关注温暖得他整个身躯都快融化。
“为什么你要分得这么清楚,不能大家在一起吗?”戴小奴拉住李咏夜的手,深怕他会消失。
“有许多人和东西是绝无仅有的,只能属于一个人。”李咏夜并未挣脱,让她牵挂的机会不多了,他想珍惜与她私下相处的每一刻。
“小奴——”不远处,传来独孤倩气急败坏的叫喊。
凝视中的两人错开目光,望向匆忙跑来的女大夫。
“戴小奴!你这个、这个……”独孤倩冲到一脸迷茫的人儿面前,拉起她的手直往院落冲回去,还口齿不清的骂着,“我让你煮药,你是怎么煮的?商匀烟暍了你的药,现在正七孔流血,你实在有够胡来!”
李咏夜和戴小奴一听,当下震惊得脑中情思全散。
“我、我没胡来啊!我就是用你的药材煮的呀!”戴小奴惊慌的跟着独孤倩跑回厢房。
“那为什么我的药篮里少了几味药,商匀烟又药物中毒?”
“这……我煮药没注意……”偷偷跑去玩了……戴小奴窘迫的回忆着把补药煮成毒药的过程,“后来一看汤水干了,我连忙再拿药材放进去煮,都是从你唯一的药篮里取出来的,怎么会有毒?那篮子内放的,不都是给老大吃的药吗?”
她愈说愈冤枉,进门扑到床边,一看商匀烟满面是血,毫无人气,戴小奴吓得颤抖不已。
“你这个蠢材!有些药物混在一起煮,是会生毒的!叫你守在炉子旁煮药,你却跑出去玩;药煮干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就随便丢个药材进去,你还真够混帐的!”独孤倩屈起手指连敲着戴小奴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