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啊……一个朋友要我帮她去拿的。”他将照片接过来,一张张的慢慢欣赏着。
“那个女生……是你的朋友吗?”对方长得很漂亮,而且和他好像很亲密……照片中,还环着他的腰,甜蜜合影。
原来,他除了不会拒绝她的拥抱外,也不会拒绝其他女人的示好。
“她叫冯晓峄,是我喜欢的朋友。”
冬雪一怔,心里有点刺刺痛痛的。“那我呢?也是你喜欢的朋友吗?”
“你啊……麻烦的家伙。”
没想到,她连他的“朋友”都称不上……“好讶异哦,原来你也有喜欢的朋友。”
“我到底被你想成什么冷情的动物了?”
“那……你的交往对象要有哪些条件呢?”她拿起一张照片,仔细端详。“除了美丽之外。”
东方靖笑了。“娶个美丽的女人为妻,一向不是我的志愿,不过家世背景相同,倒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他清楚知道自己要娶什么女人,而这样的女人,他身边也不少,随便抓都一大把。
“嗯,也就是说要很富有。那么……你会爱她吗?”
“爱?”他先是一怔,然后忍不住大笑,长那么大,他还不知道爱上一个女人的感觉。
也许天生冷情,也许目前为止没哪个女人够本事让他想付出,总之,爱情不会出现在他的世界,因为他不需要,也不允许。
“聪明的女人不会跟我要那玩意。”他冷笑道。
“婚姻是很长久的事,没有爱,那不是很空虚吗?人一旦空虚,很快的就会想寻找慰藉,那样的婚姻没办法偕老的。”
“结了婚照样往外发展,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豪门联姻。他自己四周的叔叔、伯伯,除了大老婆外,外头不都还有两三个女人?看得多,他早见怪不怪了。
他宁可这样,也不要像父母,把所有的快乐希望全寄托在对方身上,有朝一日,那人从生命中消失了,心里的支柱一不见,最终也没法子独活。
“你也会这样吗?娶了一个不爱的女人,然后又在外面捻花惹草?然后你对外面的女人也一样不是真爱,结果很快又再度往外发展……唉,像你这么精明的人,原来也会做这种蠢事。”她摇了摇头,似是惋惜的说。
“你这女人懂什么?”敢骂他愚蠢?!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有天当你遇到那个让你真正心动的女人时,一定会后悔今天说过的话。”
“我这个人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
眼见气氛有点僵,冬雪在心中一叹,故作轻松的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可见你从没有后悔收留我。”
“你还真敢说!”他嗤了一声。
“当然啊,我不敢说还有谁敢说?”她站起身,拿起脚边的大背袋。“你慢慢吃,我得出门了。”
“假日一早,你要去哪里?”东方靖语气绝对称不上愉快,在他的想法中,今天她应该要陪他一整天。
只是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讶异,在私生活上他一向独善其身,从不管别人的事,什么时候竟开始在意起她的事来了?
他知道她睡觉的怪癖,习惯揪住他的衣角入眠,动作可以维持一整夜。有时他半夜起来上厕所,她也会醒来,屡试不爽。
后来,他就寝前索性不喝水了,免得夜半扰了她的好眠。
在工作偶尔的短暂休息时间,他也会想到她,想她此刻在做什么?都中午十二点多,不知吃饭了没?还是又在书房画国画、写书法,忙到忘我?
每天,他出门前都记得要检查一下冰箱还有没有食材,因为他发现,只要冰箱有食材,她就会自己动手做饭,不吃外食。
像她这种天生桃花旺的女人,还是乖乖待在家好,发传单那种抛头露面的辛苦工作,大可不要,不但工时长、薪水少,而且麻烦又多。
上回在酒吧,他就领教过她招蜂引蝶的本事,前天提早下班,就又刚好目睹年轻男子在向她搭讪……
想到她被人搭讪时娇羞低头的模样,他的火气便整个上来。
哼!这女人绝对有“与世隔绝”的必要,她不是玩咖,是个喜欢画国画、写书法的宅女,如果没有经济压力,她也许会宁可待在家里。
他要不要干脆帮她布置另一间专属书房算了,里头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让她快乐地沉浸在其中不想出来……
想到此,东方靖蓦然回神,心漏跳一拍。他怎么会想着想着又绕着这女人打转了?最近的他,想起她的频率真的太高了。他倏地警觉起来!
她笑得可得意了。“我们老板发现我的书法写得不错,国画也有点水准,刚好百货公司广场有活动缺书法老师,就找我去教小朋友写书法。”能发挥所长,她真的很开心、很满足。
“怪不得你这几天练字练得那么勤劳。”
“对啊,我真的很努力哦。”
他看着她。一个丧失记忆的人,也许比一般人更期望能获得肯定吧?因为没有身分证而无法找份像样的工作,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一展长才,得到赞赏,她的心情他能理解。
注意到她练书法练到手指几个地方都长茧,他难得的没损她,“那就加油吧。”
她愉快的抱住他。“有薪水的哦,领到钱我请你吃饭。白吃白住你这里那么久,我是该表示一下了。”
他一扬眉,笑道:“好啊,就看你的。”
“那……今天你会来吗?”退离他怀中,拉开彼此的距离,她小心翼翼的问。
“我很忙。”
“这样啊……”她明显的失望,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没关系,那我出门了,掰。”
***
东方靖到公司看完一份传真资料,看了下表,这个时候开车去看某个女人的“书法课”,应该还来得及。
他绝不是特意去看她,只是顺道去百货公司买东西而已。
正当他在内心为自己找理由,站在电梯前等电梯时,林秘书追了上来。
“执行长,冯小姐来了通电话,她说她打你手机你没接,想说你可能在公司……”
“知道了,我会回电话给她。”他手机放在车上,没带在身上。
冯晓峄回国第四天了,以往他都会主动约她吃饭、小酌一番,可最近他真的提不起劲,越来越像个宅男。
回到车上,他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有三通未接来电,犹豫了一下,他选择回拨,电话响了几声后,一道清脆的声音由彼端传来。
“大少爷,终于肯回电话啦?”
“我手机放车上,不是故意不回。”
对方一听,有些撒娇的说:“如果你待会请我吃顿饭,我可以不计较。”
“等一下不行,我有事。”他想也不想的说。
电话一端的美人蹙起眉。“最近公司很忙吗?怎么连假日都没有私人时间?”她宁可想他是被公事绑架,也不愿多做不愉快的猜测。
“我所谓的‘事’是指私事。”东方靖一向我行我素惯了,这种小事要他说谎未免小题大作。
反正他从没承诺过冯晓峄什么,她只是异性朋友中较谈得来的,不管外头如何认为她是最适合他的女人、两人是登对的金童玉女,都完全影响不了他。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娶了她,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不会是受任何人影响。
冯晓峄愣了一下。“……那好吧,你先忙。”
结束通话后,冯晓峄的心里极不舒服,她原本以为东方靖的私人时间都该是她的。
她当然知道东方靖妻子之位的竞争者很多,可近来她发挥缠功,在东方靖的伯父伯母身上花了不少工夫,加上两家又是世交,因此她认为自己在他心中一定占有分量,也有绝对的优势。
她不过才出国度假一段时间,难道事情就有了什么变化?不!她是最适合当东方靖妻子的女人,要对自己有自信才对,一个男人的“私事”也不全然只有女人,她告诉自己不要自寻烦恼。
挂掉电话后,东方靖立即开车前往冬雪说的百货公司,停好车走近广场,他果然看到一群小萝卜头在家长的陪同下,跟着站在最前头的书法老师挥毫。他站在人群中往最前头一看……低头在红纸上挥毫的竟是位六、七十岁的老先生?!
“怎么回事?”他不自觉的紧锁眉头,是他记错地点吗?不可能啊,那……这又是为什么?
他连忙打手机给冬雪,电话响了数声后才被接起。
“……喂?”
她努力想掩饰的哽咽嗓音没逃过他的耳朵。她在哭?为什么?“你在哪里?”
“……在……广场前的公园里……”
“好,你待在那里不要走,我去找你。”
“不……不用了,我没事。”他是大忙人,她为他惹来的麻烦够多了,不想自己的心情也成为他的负担。
纵使理智上是这么想,可在这种时候,冬雪不得不在心里偷偷期盼,她其实很想见到他。
“反正你在那里等着就对了。”因为担心,他语气不禁有些严厉。
第4章(2)
不一会,东方靖即找到坐在秋千上、垂着头十分沮丧的冬雪,她脚边放着的是她方才背出门的文房四宝。
他站在距她两公尺的地方看着她,她知道他来了,却还是低着头。
僵持了好一会儿,她才打破沉默说:“主办单位找到有名气的书法老师,我到了现场,他们才临时告知我,不用我了。感觉上……我好像一直不被需要,每个工作都是短期聘用,时间一到、领了钱就不用再去了……我真的很想被人家肯定,让我知道自己是被在乎、是有用的,可是……我努力、期待了好久,最后竟只是证明……我终究是不被需要的。”
她不想让泪水决堤,装坚强嘟着嘴说:“什么嘛,人家努力了好久,找到名师不需要我时,好歹也提前打电话告知,结果他们居然忘了!这样的理由很教人生气对不对?可是……他们连一句对不起也没说……”她在乎的不是没接到这个工作,真正伤她的心的,是不被尊重和被取代的感觉。
吸了吸鼻子,她有些孩子气的用脚蹭了蹭地上的土壤。“东方靖,对不起哦,本来说好要摆阔的,可现在……我连路边摊都请不起你了。”
她抬起头来,很想笑着跟他说话,可是一想起文房四宝都是他陪她去买的,还在他的书房收拾出一张桌子给她练习,她的泪水便控制不住盈满眼眶。
如此不成材的她,他这大忙人还这样帮她、关心她……心一酸,她豆大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
东方靖叹了口气,走上前将哭岔气的人儿揽进怀里。“傻瓜。”他任由她痛快的哭、痛快的在自己怀中发泄。
好一会儿之后,冬雪哭声渐歇,仍是紧抱着他。
“带你去一个可以让你心情变好的地方。”他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从口袋递了条手帕给她。
她收下手帕,低声道谢,根本不敢看向他。方才自己这么没形象的大哭,想起来就尴尬。“我们……要去哪里?”
“去吃饭。”
“……心情糟,吃不太下。”
“东西都还没吃,心情怎么会好?”
她呆怔了一下。“难不成是大吃大喝一顿心情就会变好?”
“血糖上升,情绪自然比较稳定,这是有科学根据的。”他慢条斯理的说。
她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像你这么务实的人,真不该对你抱有太多幻想。”还以为他要带她去什么特别浪漫的地方呢。
“感谢你中肯的评语。”他不痛不痒的说,“走吧。”
***
一波波的海浪声传来,属于海的特殊咸味飘浮在空气中,太阳慢慢西下,海平面上出现淡淡橘黄交错的光影,波光荡漾……
冬雪坐在车内,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美景,不自禁想着身旁的男人。
东方靖给她的感觉,一直是高深莫测,有时,她甚至觉得他也是寂寞的。她一直弄不懂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待她极好,对她的事情总是表现得很在乎,现在连她的心情也顾及。
他……是不是多少也有点喜欢她呢?
“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来这里吗?”这里就是他说的,会让心情变好的地方?
“年少时在美国若情绪不佳,那里有栋别墅靠海,我通常会去大吼大叫宣泄一下。回国后,无意间发现这里的沙滩和那边很像,心情不好时就会到这里来。不过现在我己经不会大吼大叫了,来这里只是想让心情平静些。”
她点点头,推开车门下车,沿着石阶往沙滩走。
脚踏着松软的细沙,她索性将鞋子脱掉,在沙滩上走来走去,烙下一个个足印。在波浪所及处踏下的足印,待下一波海浪上来,很快就被掩平了。
他站在一旁,看着她一次又一次踩下足印,又一次次被海浪洗平。有时她才追着褪去的足迹,还来不及跑远,潮水便又打了上来,波浪沿着小腿往上爬,连她撩高的裙摆也打湿。
她尖叫大笑的一次次追着浪花跑,又一次次被追了回来,等到玩累了,才一身湿答答的回到他身边。
他从车上带下来大毛巾和几瓶饮料,两人坐在沙滩上,看着天上的晚霞千变万化。
她打开一瓶啤酒,喝了一口,然后说:“有件事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你是怎么在冰宫发现我的?林秘书告诉我,你是在去打曲棍球时救了昏迷不醒的我,但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她看着他,认真的问:“你可以详细说明那天的状况吗?也许有助我恢复记忆。”
东方靖抿紧唇,这段日子他和冬雪相处得很愉快,并不想再忆起他在冰宫里看到的一切。他一向不信怪力乱神,唯独这次心中却因为那段奇遇而不安。
他有种奇怪的预感,使得自己不想将当天的事向她据实以告,感觉一旦她知道了那天的事,很快就会恢复记忆,到那时……他可能就要失去她了。
他倏地领悟到一件事,心跳也逐渐加快,在这之前,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害怕失去一个人,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他怕失去她。
什么时候开始动心,已无从追溯,像他这种心思缜密、睿智深沉的人,最怕的不是棋逢敌手,而是遇到那种心无城府、天真无邪的傻瓜。他对这种人没有防备,所以往往注意到她的存在时,已经将她留在心上,错过防堵的最佳时机了。
他喜欢她的陪伴,回到家没见她出来迎接,他会一间一间房的寻找她的芳踪;他喜欢她肢体上的热情,每回的拥抱,其实他不但不讨厌还很喜欢。她说,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那让她安心,可是她一定不知道,他同样也在她的依赖中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