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军在内陆战无不胜,可说到海战绝对是不擅长的,皇上让杜确来领军,看重的是杜确的领导能力,再辅以西海驻军的实战能力,是以众人都没想过穆芷会问出这些直捣黄龙但极是有用的问题,倒是叫他们刮目相看,看来她为了营救兄长做了一番研究,实在是煞费苦心。
穆芷倒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启人疑窦,但她兄长命在旦夕,她可顾不了那么多,怀疑就怀疑吧,崔莺莺让她弄清楚的问题,一个都不能漏!
夜里,进入自己的营帐,穆芷将从轩辕易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一字不漏的告诉崔莺莺。
崔莺莺沉吟道:“也就是说,海盗并非乌之众,而是有阵势的围攻,他们对海域了若指掌,多半藏匿在暗礁群,靠暗礁群掩护行踪,暗礁群简直成了他们的天然屏障。”
穆正见她略过海盗的兵力装备等,只针对暗礁群,便知道暗礁群极为重要。
她下了结论,“所以,必须要有暗礁地形图是吧?”
崔莺莺点了点头,“如此咱们的战船才不会触礁,海底有大大小小的礁石,一旦触礁,士兵必定阵脚大乱,到时别说攻击了,连防御都做不了。”
“我知道了。”穆芷酷酷地道:“我会设法得到地形图。”
她到现在仍对于和崔莺莺并肩合作感到很不自在,因此两人就战事讨论了半个时辰之后便没话说了,她们可不是能聊其他日常的闺蜜关系。
穆芷收起了西海地图,“你出去吧,莫叫人看见了,明日这个时辰再过来。”
她安排崔莺莺与她的心腹手下同营帐,而她自己的营帐前后是耿云、孙忍风等人,连杜确的主帅营帐也相距不远,因此崔莺莺不能留在此地。
“穆芷,我想沐浴。”崔莺莺有些苦恼地说。
经过多天的日夜行军来到西海,她之前未愈的伤处奇痒无比,这已经叫她很难受了,偏偏西海此地的海风又强,或许是心理作用,她老觉得身上都是盐粒子。
“沐浴?”穆芷瞪着她,缓慢挑眉。
就说嘛,崔莺莺终究还是娇滴滴的官家千金,作战期间,谁跟你沐浴来着?有得洗把脸就不错了。
穆芷那鄙视不屑的眼神立即让崔莺莺收回了自己提出的要求,“当我没说。”
山不转路转,她没放弃沐浴的念头,过了三更,营区早已熄灯,见其他两人都已熟睡,她摸黑出了营帐。
白日里听说距离营区大约六十公尺处有一座天然泉谷,巡防兵不会巡绰到那么远去,她可以放心洗个澡。
夜色深深,她独自带着换洗衣物,约末走了一炷香的工夫便找到了天然谷泉。
放眼望去,果然是极好的地方,背后是连绵不绝的群山,前方还有一大片比人高的杂草遮蔽,她安心的脱下层层衣物又慢条斯理的清洁了一番,连头发都洗了,这才换上干净衣物,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脏衣物回营帐,而帐里的两个人仍然熟睡着,没人发现她曾出去。
第二日入夜,当她偷潜入穆芷的营帐时,穆芷拿出一张暗礁分布图,虽然并不精致,但已非常有帮助。
“老大已决定两天后发动攻击。”穆芷说道。
崔莺莺低呼一声,“太快了。”
她认为不妥,至少要摸清海盗的惯性,也要清楚对方真正的火力,或许他们现在知道的只是海盗十分之一的火力而已,如果海盗发动连续攻击,他们根本招架不住。
“没时间了。”穆芷顿了一下,才说道:“海盗威胁再不送上黄金便要卸下穆将军一手一脚。”
崔莺莺不再说什么了,将心比心,若被挟持的是她亲人,她也会希望尽快出兵,更何况海盗残暴,穆锋在他们手上不知要吃多少苦,越拖越不利。
穆芷见她没异议了,便说明了作战计划——每次出战均担负出谋策划之责的诸葛烨在详细询问过轩辕易之后想出了个内外夹击的计谋,由孙忍风和穆芷先率领三艘战船进入海盗埋伏的区域,引诱海盗现身攻击,等海盗现形后,再由杜确率领庞大的三十艘战船伏击在海盗四周,将海盗团团包围。
“如何?”穆芷看着一语不发的崔莺莺,这是不认同军师的作战计划的意思吗?
崔莺莺轻轻挑眉,“你们怎么确定海盗会使出所有战船和火力去攻击你和孙副将的那三艘战船?然后又乖乖束手无策的等着杜确领来三十艘战船将他们一举歼灭?”
穆芷也是相当聪明,一听便懂了,“你是说,黄雀后面还有别的?”
崔莺莺点点头,“五十艘火力强大的战船之类的,见猎心喜,求之不得,一下子就将我们全军一网打尽。”
穆芷一凛。
海盗的火力和实力,他们知道的的确不全,两日后出兵确实太过冒险,但现在兄长在海盗手中,他们不死马当活马医还能如何?
“若是在出战的前一夜,挑选部分水性好的兵将潜入海中将海盗主战船上的大炮口堵住,我军相对会安全许多,而第二批出动的战船也要兵分二路,若是海盗也有第二批大军,我军才对付得了。”
穆家军常年驻守在西海,识水性的兵将应该很多吧,而且堵住炮口也不难,她相信这都是做得到的。
“你说的有理。”穆芷急切的抓起地图,“我这就去跟老大商议。”
崔莺莺也想一起去,她好久没见到杜确了,她好想他,尤其是在这样的夜里,过去她都是依偎着他温暖的胸膛入眠的……
穆芷已经一阵风似的出去了,崔莺莺也只能望帐帘兴叹,悄悄返回自己的营帐。
那两个穆芷的心腹手下见她回来了,很是恭敬的退出营帐,把空间留给她。
这一路上,他们身负不能让将军夫人被发现的责任又要保护将军夫人,压力实在不是旁人想象得到的,崔莺莺决定回到蒲关之后一定要买份大礼送给他们,他们真是辛苦了。
夜半,她又如法炮制的去泉谷旁沐浴,平日她都是包着头巾再戴上头盔,这会儿先解下头巾,长发瞬间披泄而下。
洗好头发再坐进池中,舒服得让她不想起来,望着深邃夜空,那皎白的月色极美,令她暂时消除了军中生活的疲惫。
在营区的日子不比将军府,而她又是个不能见光的人,只能乖乖待在营帐里,什么都不能做,也不能出帐走动,实在是闷极,也无聊极了,夜里稍稍解脱,她才能熬过白日的漫长。
然而这样的夜,让她不由得又想起了杜确。
要是她此行是光明正大的与杜确同来,她就可以找他来这池子沐浴了,他也是极爱干净的,因着身负营救人质的重任,若能在这里泡泡澡,定能舒缓他的压力。
第三晚,崔莺莺又趁入夜偷偷摸摸的拿着衣物到泉谷,今夜穆芷不在,她要指挥潜水兵去堵住海盗主战船的炮口。
明天就要正式突击海盗了,不知道杜确准备得如何?穆芷说,她的意见,杜确、耿云等人都毫无异议,萧探月还夸穆芷心思缜密,就只有诸葛烨没说什么。
诸葛烨会不高兴吗?应当不会吧?大家目标一致,都是为了击灭海盗,救出穆锋,为了大局着想,她相信诸葛烨也乐意有比他更好的作战计划出现,提高自家军的胜算。
如此胡思乱想,已过了一个时辰,她万般不舍的起身,随便包好头巾,擦干身子,先绑好胸衣,再穿上中衣……
“啊——”
在她毫无防备之下,一只铁臂将她勾进了怀里,但她是背贴着对方,看不到是谁擒住了她。
想到可能是海盗,她泛起了阵阵寒意。
太大意了,她真的太大意了,全然没想到这里有可能是海盗的地盘,以为杜家军在不远处扎营就认定安全无虞,要是海盗抓了她去威胁杜确,杀伤力可比穆锋大一百万倍,还会连累将她带来的穆芷,还有那两个掩护她的穆芷心腹也会受到波及,他们会受军法处置。
此时她再怎么懊悔白己的莽撞行事都已于事无补,她只能尽力将伤害减到最低,祸事是她闯的,得由她来收拾。
“你是谁?”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冷静,不让对方听出她的恐惧。
对方不说话。
这下她更确定了,一定是海盗。
不能让对方有机会知道她是将军夫人,不能让自己落入海盗手中,成为杜确的致命弱点。
计从心起,她口气不屑地试图激怒对方,“有胆现在就杀了我啊,谅你也没那个胆。”
唯有她死了,才能不拖累杜确,她知道他会有多痛苦,但她不要因为自己任性跟来而危害到他的威信,要是她落入海盗手中,他一定会违抗皇命,不计代价的营救她。
“你不敢动手吗?”她继续嘲弄,“你怕我这个女人吗?哈,你这个愚蠢又无能的胆小海盗,知道你们为什么只能当海盗吗?那是因为你们的脑子像猪一样,所以你们世世代代就只能当海盗……”
像猪一样?
杜确扬起了剑眉。
“猪有何不好?”他可是亥猪仙人。
一听,崔莺莺无可避免的心脏强震了一下,她万万没想到擒住她的人是杜确!
“你倒是说说,猪有何不好?”杜确已将怀里的女人转过身子,他的双眸满是火气,全身盈满了怒气。
崔莺莺楞楞的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太惊讶了,要是杜确松手,她可能会直接腿软往后倒。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又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或者,他不是来找她,只是刚好路过?
惊诧的同时,她也松了口气,不是海盗抓住她,真是太好了,她打从心里害怕海盗抓了她威胁杜确。
“看够了吗?”杜确收紧了双臂,用力程度令她呼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她竟然跟来了?她胆敢?!
若是他没察觉不对劲,她打算一直待在军队到何时?
崔莺莺看着月色下阴沉的杜确,她无从为自己辩解,半晌还是只能发出几个无意义的字,“呃——你——我——”
杜确深幽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在毫无遮蔽物的地方洗沐,你还真是豪迈啊,将军夫人!”
“我本来没打算天天沐浴的。”崔莺莺试着解释让他消气,“一开始是因为海风咸咸的……后来是因为这里实在舒服……”
“舒服?你说舒服吗?”杜确更愠怒,狠瞪着她,“若要舒服,为何不好好待在将军府里?”
崔莺莺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也表达错了,她并不是贪图舒服才来这里的,而是因为伤口痒,又很闷,既然来了就泡泡澡再回去,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嘛。
可惜,她还没组织好这些话,杜确已将她打横抱起。
她警觉心顿起,“要去哪里?”
不会是要把她打包上马车,派人把她运回蒲关吧?
“你说呢?”杜确咬牙道:“我的娘子不是冰雪聪明,连混进军队都办得到,何以猜不着我要抱你去哪里。”
崔莺莺急切地说道:“天明就要迎战海盗了,你现在分神送我回去,还不如把我留下来,万一有突发情况,我也可以帮忙想办法。”
“你帮的忙还不够多吗?”杜确脸色依旧暗黑,“穆芷出的计谋,不都是出自你的主意?”
崔莺莺楞住,眸中闪过一丝迟疑,“你知道?”
事情牵连上穆芷,杜确或许只是怀疑而已,她是否该严正否认?
第14章(2)
杜确一脸寒霜的冷哼,“穆芷一直驻守蒲关,她跟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一样,对海盗的习性一无所知,不是只有我起疑,所有人都有疑心,你们当真以为天衣无缝吗?”
崔莺莺有些语塞,“难道……你第一天就知道了?”
“否则你认为你能安全的洗浴?”杜确棱角分明的脸上,清晰可见他正咬紧牙关。
崔莺莺脸色一滞,“你是说,你一直在偷看我沐浴?”
她洗澡时有没有什么不雅动作啊?真是一时脑袋空白,想也不想起来。
只见杜确冷冷的道:“错了,身为你的丈夫,我是在保护你,不是偷窥。再说,我为何要偷窥?你是属于我的,不是吗?”
崔莺莺深吸了一口气,“话是没错,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杜确用身上的大披风将她裹得严实,抿着唇将她抱回主帅营帐里。
崔莺莺这才知道主帅营帐与穆芷的截然不同,分为内帐外帐,外帐有张长桌和几把椅子,是议事的地方,内帐是休息间,有床,还连着净房。
守帐的两名小兵见大将军大半夜的抱着一个看不清面孔的人回来,心里自然十分惊诧,但碍于杜确的威严,无人敢问。
杜确将崔莺莺抱入内帐,将她放在床上,这才把盖在她脸上的披风掀开。
崔莺莺睁开了眼,入目是帐内入口处的一盏小油灯,四周是粗布床帐,而杜确就在她眼前,眼里燃着两簇火苗,不过越看越不像真生气的样子。
于是她大着胆子问道:“这是让我睡在这里的意思吗?”
“不然你还想回去跟那两个男人睡?”杜确低沉的口气满含不悦。
她忙解释,“你别误会!我们三人只是同帐,睡觉之时,他们两个都会躲得远的,把大部分空间都让给我了,而且我其实都没睡着,因为白日里无聊睡够了,任何情况都能自保。”
杜确寒眸微眯,“你可以闭嘴了,你以为我想听这些?”
他的女人与别的男人同帐,而且还一次两个,他如何能不火大?
不过他也奇怪她是怎么说服穆芷的?她们两个向来不对盘,穆芷肯冒违背军纪之险将她带来,实在叫人纳闷。
“那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例如……”他已经压在她身上了,这姿势太过暧昧,她不由得想入非非,润了润唇说道:“我很想你。”
说完,她的脸有些红,而杜确眸色倏地一暗,环在她腰上的手忽然收紧,他的心急速跳动。
他又何尝不想她?但他更气她不听他的话,竟然擅自跟来,她的旧伤未愈,这里又比蒲关危险数倍,他还要调度大军营救穆锋与围剿海盗,没有心神可以分心照看她。
他扳起她的下巴,低叹一声,“为何如此不听话?我分明要你留在将军府。”
她搂抱住他的腰,看着他的黑眸,“我真的做不到枯等消息,我情愿在这里冒险,至少我知道你在做什么,至少我们在一起。”
他的唇近在咫尺,她全身燃着热度,正觉情难自禁,他已低首擒住了她的唇,他的舌尖窜进了她的唇里,纠缠住她的舌。
她身上沐浴后的清新香味迷惑了他的心神,身上薄薄的衣物更撩拨了他的欲望,一路上其他人皆有军妓慰劳宣泄,唯独他拒绝,只因他想要的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