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轻易放过诸葛烨那莫名其妙的恶行,她不甘心,可天下之大,她也无处找人,再者,她想杜确既然会选择放诸葛烨走,一定有他的理由,她尊重杜确的决定,毕竟他与诸葛烨并肩作战那么长的年月,他也有他的考量,男人之间总有女人不明白的事,她不想咄咄逼人,不想逼杜确处置诸葛烨。
“不要太激动,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你可要改改你的脾气。”
崔莺莺鼓着脸,“就是因为有了孩子,我才更加生气,万一他还是不肯放过我,极有可能也会伤到孩子。”
见她一双柳眉还紧蹙着,杜确重新拥她入怀,轻轻拍她的背。“你不必理解他的想法,你只要保护好你自己就好,我已派人在追查他的下落,我会查出他来长安做什么。”
“那你答应我,如果找到他,让我见他。”前生她专注于任务,念的心理学还不够多,以至于她现在无法理解诸葛烨,而她想要理解,不是因为他三番两次的针对她,而是求知欲,她好奇。
“你想读他心吗?”杜确俊脸上有点笑意了,虽然他明明知道她令刘耀那孩子说出实话的方法绝对不是什么读心术。
崔莺莺挑了挑眉,“差不多。”
崔莺莺怀了身孕之后,特别喜欢到花园里赏花,什么花都好,只要看着花开,她的心情就会很好,所以她认定了她腹中的孩子是女孩,屋里的丫鬟嚷着要做小衣裳给未来的小主子时,她都让她们做女孩的衣裳。
她会这么认定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前生她对花花草草根本没兴趣,是有同事追求过她,但没有谁那么无聊胆敢送她花,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些花一定会被她丢垃圾桶。
可如今,她一日不到王府花园里看花,她就浑身不对劲。看到花,再看到蝶儿扑花,她的心也都开了,还能稍解她害喜的不适,是一箭双雕的好事,而杜确已答应皇上会整顿完兵部之后再走,因此手边的事多如繁星,日日都要去兵部待上一整天。
这其中,最开心的就是宣亲王了,杜确去兵部,他也跟着去坐镇,美其名是奉御令代替皇上视察,实则是与分别长达二十六年的儿子培养感情,尤其杜确已表明等孩子满周岁便要带她和孩子回蒲关的立场,王爷知道能和儿子亲近也就剩这一年两年,自然把握时间一天当两天用,日日粘着杜确不放。
虽然丈夫被公公给霸占了,崔莺莺养胎期间也不觉得无聊,穆芷跟他们一起回到长安来驻守,休沐时经常过来王府看她,她央穆芷去府尹那找些旧案给她看,穆芷就给她搬了一大箱来。她每日去给王妃请安,早上在花园赏花,有时王妃没有其他事也会尽量陪她,下午小睡一会,起来后便开始看案子,一直看到掌灯时分,等杜确回来,他们一起用晚膳。
诚如王妃说的,这样的日子也不错,京师是天子脚下,不会乱到哪去,又何必一定要回去蒲关?
她知道王妃不想他们走,不断在洗脑她,但她还是不为所动,她老早就对自己说,她绝对不要做一个会让男人因为她而不得不改变自身意向的俗气女人。
如果她会留下来,那一定是依着杜确的决定,而不是因为她想而让杜确迁就她,配合她的意向行事。
第16章(2)
“崔莺莺。”
一个高傲的声音唤住了她,不必回头她也知道是谁,王府里会连名带姓喊她的只有卫如月。
她们两个关系微妙,明明是妯娌,但卫如月不屑称她大嫂,她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的称卫如月一声弟妹,更不用说自我矮一截的尊称卫如月为郡主了,反正卫如月对她没大没小,总是直呼她姓名,她也就喊她卫如月。
“小姐,是郡主在叫你。”红娘很紧张,卫如月出现时总是气场惊人,尽管只是喊她家小姐的闺名而已,她仍立马浑身戒备。
“我知道。”崔莺莺用力一拍红娘微驼的肩,“还有,你也给我大气一点,拿出你对付杜鹃的气势来啊,怕什么呢?她又不会吃人,是吧?”
崔莺莺转过身去,脸上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两朵笑容来,“何事啊卫如月?”
卫如月主动走近,“初九是我先祖冥诞,我娘家请了京师知名的戏班到宁王府唱戏,你也一块去。”
崔莺莺挑眉。
虽然语气高傲,也没问她那天有没有空,还直接就叫她一起去,不过这是在邀约她去宁王府听戏没错。
连约人都这么高傲,这个卫如月真是自小被宠坏了,看来是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才会如此目中无人。
自从她来到宣亲王府,卫如月就没正眼瞧过她,现在忽然约她去宁王府,叫她不得不起疑。
虽然疑心,但卫如月是堂堂郡主,不可能明面上对她做什么,更何况到时随行的丫鬟婆子她们各自有一串,她还担心什么?
于是她便笑咪咪的答应了,夜里则把卫如月的邀约对杜确说了。
杜确一听便蹙了眉,“去宁王府?”显然他不太乐意她去。
虽然莺莺已是他的妻子,目前又怀有身孕,可是宁王世子卫如阳先前曾对莺莺有非分之想,那卫如阳又是个极端嗜血残酷之人,为了逞一时之欲,什么都做得出来,让她去,他实在不放心。
“卫如月说了,当日听戏设在王府后花园,只邀请女眷,男宾止步,所以你说什么都不能一道去。”崔莺莺吃着杜确剥好的橘瓣,神情轻松惬意。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怕卫如月会使什么心计手段,她反而想看看她约她听戏的背后到底想做什么?
若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就当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是发生了,就当拆炸弹,引爆了总比闷着好,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得互当对方为空气,烦死了,况且她老是觉得卫如月看她的眼神就像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所以现在卫如月既然先出手了,她当然要接招,来一句“我不去”可不是她的作风。
“男宾止步?”杜确瞟她一眼。
崔莺莺轻笑,“没错,这样你还不放心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是定律,卫如月这个人的性格,再如何也不可能对你一夕改观。”杜确沉吟了一会儿,“那让母妃陪你一起去。”
相信有宣王妃在旁,卫如月再大胆也不敢乱来。
“她只邀请我一个。”崔莺莺双眸仍然湛亮,“这是重新建立我和她关系的好时机,我拉着母妃一起去,不就是摆明了不信任她,这样她还能对我放下心结吗?”
她自然不会告诉他,她的想法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说的合情合理,然而杜确闻言却剑眉挑高,“莺莺,你与卫如月的心结根本无须理会,日后我们回去蒲关,再也不需与她见面,你尽管当她不存在即可,况且我还听到一个尚未获得证实的消息,卫如月与李和已经悄悄和离,是李和在青楼酒醉时脱口而出,所以,将来你更没有见她的必要。”
崔莺莺红唇上扬。
悄悄和离了?郡主和离,是何等大事,竟然悄悄的进行?
若真如此,那卫如月继续留在王府要做什么?既然都与李和和离了,她们再无妯娌关系,也没必要对她示好了不是吗?还约她去听戏?
果然有古怪。
不过,这让她更想知道卫如月在盘算什么了。
夫妻俩又说了会话,商量了一下初九那日的事,这才熄烛躺下。
虽然是一同躺下,杜确却是一直等到崔莺莺发出绵长的呼吸声才撑起双臂凝视着她,并且苦笑一记。
她以为他不知道她是闲不下来的性子吗?都快做母亲的人了还这么来劲,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只顾着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浑然忘了肚子里的宝宝。
他知道她想冒险,可他不想让他的妻儿冒险,不过如果她真的那么想要以身试险,在做好万全准备的情况下,他会允许她冒险一次,但事后他会与她说清楚,这是最后一次。
初九那日,早饭过后,崔莺莺梳妆打扮了一番,便由红娘扶着上了宣亲王府世子妃专用的马车。
马车很大,她和红娘两个在里面还能躺着睡觉,她另外带了春兰、秋菊和四个二等丫鬟、四个婆子、四个仆妇,卫如月的排场也跟她差不多,另外还有十来个王府护卫随行。
她们话不投机,直接省去惺惺作态的同坐马车,免得彼此都不舒坦。
一上车,崔莺莺便从怀里取出一盒王妃送她的香粉来把玩,那香粉是紫色的,王妃说是宫里的贡品,是太后赏给她的。
红娘见她:直在摆弄那香粉,自觉无聊,拨了帘子看马车外,随口问道:“小姐不是很讨厌听戏?”
崔莺莺继续玩着那香粉盒子,口中说着,“是很讨厌,但妯娌合睦相处才能家和万事兴,郡主释出善意,第一次约我出门,又是去她娘家,我怎好拒绝?”
红娘眼睛还是望着马车外,嘴里欣慰道:“小姐如今总算比较懂人情世故了。”
马车走了两刻钟,主仆两个就这样一个玩香粉盒子,一个看马车外,有问有答的,却也都心不在焉。
半个时辰之后,红娘觉得不对劲了,“奇怪,宁王府不是在皇城附近吗?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都快出城了。”
崔莺莺心里一动,“你说快出城了?”
来了,车夫一定是被调包了,不然就是被收买了。
“是啊!咱们不是一块儿从王府出来的吗?其他马车怎么都不见了?”红娘心里的疑问越发大了,“小姐,不会是咱们的车夫是新手,迷路了吧?”
崔莺莺不以为意地道:“不会,他没迷路。”
“可若没迷路,咱们这是要去哪儿?难不成宁王府搬地方了……”红娘还未说完,马车忽然飞驰起来,吓得她惊声尖叫,“小姐!马疯了!”
“抓稳了!”崔莺莺喊道,她手里仍然紧紧握着香粉盒子。
马车疯狂奔驰有一刻钟之久,最后竟然还翻车了,红娘一路尖叫,马车翻倒的那一刻,她的头撞到车厢壁而昏了过去。
崔莺莺也撞到了车厢壁,但她没昏过去,只是有些发晕,而马车虽然翻覆了,不过结构没坏,她和红娘都没被压着。
有人把她从车厢里拉出去,她以为她会看到卫如月,结果她竟看到了诸葛烨,她有些意外,却没有显露惊讶之色。
他没戴面具也没易容,以真容出现在她面前,显然是豁出去了,不在乎被她知道是他干的,也可能是认定她一定会被他杀掉,所以让她看真面目也无妨?一个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听说你怀了孩子。”诸葛烨满眼的狠戾之气,“没想到妖孽也能怀上孩子?在你还没生下小妖孽之前将你除掉,我这也算替天行道了。”
崔莺莺听了冷冷说道:“你好好想想,你是因为认为我是妖而要杀我,还是因为我比你足智多谋,抢了你的风采而要杀我?明明是小鸡肚肠不容人,嘴上偏说的正义凛然,你想骗谁?骗你自己吗?还是你以为,世人都不会知道你是小鸡肚肠?”
诸葛烨面色一变,“你、你说什么?”
崔莺莺凤眸微扬,嘲弄道:“心志如此薄弱,连卫如月那种人都能轻易收买你,亏你还曾是杜家军引以为傲的军师。”
“住口,你住口!”诸葛烨脸色阴晴不定,她提到杜家军和军师,令他心里如尖锥在刺。
当日宣亲王派人追查诸葛世家的独门剧毒,本已快追查到他身上,后来不了了之,他知道是杜确中断了调查,但越是如此,他越不能释怀,为何因为一个崔莺莺,令他归不得杜家军?他不服气,他绝对不服气!
崔莺莺知道自己踩中诸葛烨的痛脚了,这种时候,就要在他的伤口上洒盐,还要大把大把的洒。
她唇角轻扬,兴致颇高地说道:“我来猜猜卫如月要借刀杀人都对你说了些什么……等除掉我,你就可以回杜家军了,没有我,就没有人跟你争长短,不是你的计谋不好,是我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女人怎么可以对军事指手划脚,一定是我对杜确下了蛊,他才会听我的,不是杜确的错,也不是你的错,都是我的错,只要我消失就没事了,只要我消失就会太平,只要我消失,杜确就会恢复正常,他会很感激你除掉了我。如何?我说的对不对?卫如月是不是对你说了这些?”
诸葛烨面色一变再变。
她为何知道卫如月跟他说了什么?为何说的一字不差?卫如月恨她入骨,不可能告诉她,而世上知道卫如月说什么的只有他和卫如月两个人才对,那么崔莺莺是如何得知的?
她是妖,她一定是妖。
崔莺莺看诸葛烨不断变幻的神色也知道自己推断得八九不离十,她继续说道:“我再来猜猜离开将军府的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里吧!你哪也没去,而是暗中跟我们来到了长安,你越想越不甘心,为何你在杜家军的日子比我长,离开的人却是你,你根本什么错都没有,所以你不分日夜的在王府周围徘徊,你自己也不确定究竟想做什么,是想潜入王府除掉我,还是想见杜确一面,就在这时你遇到了卫如月,你们一拍即合,都认为是我夺走了你们的一切……”
诸葛烨的呼吸逐渐沉重了起来,他面上一阵红一阵青,他不想再听下去了,她就是个妖女没错。
“妖女!”诸葛烨怒不可遏的截断她的话,他咬着牙,几乎是将话挤出来,“崔莺莺,你不必拖延时辰了,左右我今天就是要除掉你,我要烧你,等你灰飞烟灭,杜确就会知道我才是对的。”
“那么你何不烧一烧我?”
一个冷凝的声音自诸葛烨身后传来,他浑身一震,猛地回过身去,杜确正立于他身前,后面还有百人军队,孙忍风和穆芷都在。
杜确黑眸冷清如冰,他瞬也不瞬的直视着诸葛烨,沉声道:“妖也可能是我,我也可能是仙,不是吗?”
“君实……”诸葛烨显得有些惊慌,“你为何在此?”
“你不必知道。”崔莺莺由穆芷扶了过来,她飞快抢在杜确之前开口,“因为你愚笨,说了你也不懂,只会认定我用妖术让君实知道我的行踪。”
杜确最后同意让她赴约的条件便是她必须沿途洒落香粉,她认为此计极妥,若是卫如月当真胆大包天,敢在京里对她如何,他也能找到她,若是卫如月真的只是单纯约她听戏,而香粉又被发现一路从宣亲王府到宁王府,那么她只须说不小心没盖紧即可。
“你可以少说点。”穆芷翻了翻白眼,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