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交代什么?”裴盛远有种不妙的感觉。
“你由英国回台湾上任时,似乎把某个很重要的东西留在了英国,这次,我只是去帮你带回来。”潘卓故意卖了个关子。
裴盛远不语,屏气凝神地想看他究竟搞什么鬼。他不记得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忘了带,最有可能的是潘卓又设了什么陷阱让他跳。
“你准备好了吗,还不进来?”潘卓突然对着门外叫道。
每个人的目光都从他身上移到了门外,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了,接着一阵香风飘进,众人皆是眼睛一亮。
出现的是个穿着英式公主袖上衣与格纹裙的大美女,虽然一身英国打扮,但却是个黑发棕眼皮肤白皙的华人。她的身材惹火,脸蛋却精致得像陶瓷娃娃,标准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难怪每个人看到她眼睛都移不开。
全场只有两个人表情微变,一个是裴盛远,看到这个美女像看到恶魔一样,要不是碍于总裁的颜面,他大概会拔腿就跑;另一个人,则是脸色僵滞的纪扬钰。
当年,就是这个女人替她带来了五年的恶梦。
纪扬钰眼睁睁地看着那女人欢呼一声,飞扑进裴盛远的怀里,令她不由得心头一痛。
她相信,自己看到了那女人示威的目光。
对于这种飞来艳福,裴盛远一点也不开心,他试图想将人拉开,却被她越抱越紧。
“潘卓,你去英国,就是把夏芸芸带来?”裴盛远无奈地瞪着潘卓。
后者恶意地一笑。“当然,你在台湾搞劈腿,还一副情圣的样子,我当然要把她带来,你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说完,他还投给纪扬钰一个警告的眼神。
最后一句话,显然一语双关,不过裴盛远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略微用力地拉开牛皮糖似的夏芸芸,因为四周的职员们开始议论纷纷起来,甚至有些人已经用着奇怪的神情偷觑着纪扬钰。
而纪扬钰早在潘卓说出“劈腿”两个字时,心已结成了冰。
比起潘卓的阴险,看起来柔弱纤细的夏芸芸更是演戏的高手,只见她被推开后目光含泪,用着极令人心疼、极令人不舍的心碎表情,可怜兮兮的望着裴盛远。
“盛远,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呢?”夏芸芸垂下的双眸里精光一闪。“我、我是你的女朋友啊!”
哗!此言一出,办公室几乎要沸腾起来。纪扬钰只觉得身中了好几箭,而裴盛远更是万夫所指。
到底,他还是小看了潘卓。
下班后,裴盛远如往常一般,载着纪扬钰去保母家接纪丞宣,但两人却都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气氛凝重得吓人。
纪扬钰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还沉浸在再会夏芸芸的震撼及恐惧之中。五年前,夏芸芸夺走了她挚爱的男人,如今好不容易她的生活似乎拨云见日了,夏芸芸却又像乌云般无声地飘了过来,笼罩在她的上空。
至于裴盛远,莫名其妙背了一个劈腿的罪名,有苦却说不出。他不知道纪扬钰一整天不理他,是在整理平复自己的心情,他只能在心里干着急,思索着怎么和她解释。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她仍愿意坐他的车,应该是个解释的好时机吧?
他突然很庆幸自从两人在一起后,他坚持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才能有现在的机会。
到了保母家门口,裴盛远停下车来,却没有解开车门锁,犹豫了一下之后,清了清喉咙道:“扬钰,关于夏芸芸……”
“她真的是你女朋友吗?”她憋了一整天,终于问了出来。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她或许真要考虑永远离开这个男人,再怎么痛都要忍受。
因为她知道夏芸芸是国际脑科权威医师夏纪城的女儿,人家家大业大又有势力,她一个平凡女子,还需要养活一个小孩,怎么斗得过呢?
她要的,只是一个爱她以及她爱的男人,与她和丞丞过着平凡单纯的生活就好。
这一次,应该不会像五年前那么痛了吧?
裴盛远侧过身,慎重地搭住她的双肩。“我承认曾与夏芸芸交往过,但那已经是以前的事了,严格说起来,她只能算是前女友。”迎上她复杂又难解的眼神,他慢慢地解释,“夏芸芸是我大学的学妹,你知道,我脑子里曾经长过一颗肿瘤,为我开刀的就是她的父亲。开完刀之后,我失去了几年的记忆,因为术后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的父母,而是夏芸芸,这给了我一种错觉,让我以为我跟她很亲近。”
纪扬钰第一次听他细述过去她没有参与到的那一段,不由得认真起来。
见她没有反感,他便续道:“刚开始接受自己失亿的那段日子,我很无助,心里一直有着一个东方身影,却总是抓不住。夏芸芸很照顾我,所以我误以为那个人就是她,所以当我痊愈之后,我便与她正式交往。
“然而真正交往之后,总觉得很奇怪,她的言行举止和个性,都与我熟悉的感觉差太多了,所以我确定我心里那个人一定不是她。但我没有因此直接拒绝她,后来真正让我与她分手的原因,是因为个性不合。
“她外表柔弱,什么事都喜欢用哭来解决,她说她从学生时期就喜欢我,但那毕竟只是皮相,她并不了解我。我们三天两头吵架,她几乎每天哭给我看,逼得我不得不让步,最后我受不了便提了分手。”
“她答应了吗?”纪扬钰问出了关键,如果只有单方面的分手,那也难怪夏芸芸会找到台湾来。
“她当然不答应。”裴盛远苦笑,“但天天吵架,又因为她哭我非得让步,憋久了谁也受不了,所以我最后直接去找了夏纪城医师,和他说明我们的不适合。夏医师是个明理的人,隔天便要夏芸芸和我断个干净。而我为了不留在英国惹她伤心,同时继续寻找我心中的那道身影,便飞到台湾来。”
原来,他不在台湾的这五年,有着这么曲折的故事……纪扬钰的感受有些复杂,当初愿意接受夏芸芸的条件,离开裴盛远,就有心理准备他们会在一起,然而当真正听到事实时,心里那种不适的异样感却是久久难平。
“既然你已经和她分手,为什么她仍然坚称是你的女朋友?”她摇了摇头,很难接受这种答案。
“她应该是瞒着夏医师偷偷跑来台湾的,她的醋意一向很重,或许我和你的关系被潘卓大加渲染,她才会特地跑来兴师问罪。”裴盛远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眸,“扬钰,我会和她说清楚的。”
这代表着,夏芸芸对他仍不放弃?之前在英国,有了夏医师镇着都还管不住她,现在在台湾,夏芸芸根本可以为所欲为,那么她还有胜算吗?
又如果,夏芸芸使尽手段,抢走了裴盛远,那她又该如何自处?丞丞想要一个父亲的梦想,会不会就此落空?
身为一个母亲,她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她真的很愿意想信裴盛远,但却不敢相信夏芸芸。
看着纪扬钰眼中有着挣扎,裴盛远拉长了身子想拥抱她,却被她一手抵住了胸膛。
这是拒绝。
“等你……真的和夏芸芸讲清楚了再说吧。”她叹了口气,打开门锁,开门下车。“我还要再想想,我和丞丞坐捷运回去,你先走吧。”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保母家而去。
从回到台湾与她邂逅,裴盛远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痛。他不怪她不信任他,毕竟夏芸芸同时身为他的大学学妹、前女友,其父亲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与他的关系太密切了,任谁都会没有安全感。
他没有将车开走,仍目送着纪扬钰由保母家出来,牵着丞丞慢慢走远,随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好像把他心里面的什么也一起带走了。
第6章(1)
之后每天上班,纪扬钰总觉得大家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奇怪,有人甚至还带着敌意的冷言冷语。
她知道原因是什么,因为夏芸芸每天都到公司来,但她不知道的是,夏芸芸究竟说了些什么,让原本人缘不错的她,一下子被打入冷宫。
她还是本本分分的做她的小员工,至于那些风言风语,本来就是和裴盛远在一起可能要承受的,她索性充耳不闻,直到丁琴气冲冲的来到她面前——
“扬钰,我受不了了!”砰的一声,丁琴将一迭文件放在她桌上。
纪扬钰的目光有些受伤,连一向挺她的总秘书丁琴大姊,也要来帮夏芸芸兴师问罪吗?
想不到,丁琴的反应却完全不是她所想。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扬钰,你真该去听听看夏芸芸在员工面前讲了什么,要不是知道你的为人,还真会被她给唬弄过去!”
这句话分明是在为她出气,感动一下子又笼罩了纪扬钰的心中,忽喜忽悲,千头万绪在她胸口沸腾,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丁琴却误会了她还在状况外,索性拉起她的手,“走走走,她应该还在楼下办公室的茶水间里,我带你去看!她都不知道讲到哪个桥段了!”
两人没坐电梯,走了楼梯下去,来到的是业务部的楼层,才靠近茶水间,果然听到夏芸芸如泣如诉的声音传来——
“……我是盛远的大学学妹,我们在学校一见钟情,从学生时期就一直交往到现在……我没有想到,他来到台湾之后,就变了一个人,还另结新欢!”
女员工甲听得内心动容,简直要为她掬一把同情之泪。“夏小姐,你真可怜,虽然他是总裁,但我还是要说他的行为真要不得,见一个爱一个!”
夏芸芸像连续剧女主角般,滴落了一滴美美的泪,然后优雅地用手巾拭去,继续忧愁地啜泣道:“你们不知道,盛远他脑部曾经开过刀,还是我父亲为他执刀的,当时他的情况紧急,是我不离不弃地守在他身边,把他唤了回来,而他清醒后因为副作用失去了一段记忆,也是我陪他度过那段痛苦的日子,我以为我们很安定,一定会结婚的,哪里知道却被横刀夺爱……”
纪扬钰在外头听得心中冷笑,她从以前就知道,夏芸芸最厉害的一招就是装可怜,配上她天使般的外表,简直是天衣无缝的逼真,想当初对方哀求她离开盛远不成,便换了张嘴脸威胁她,看看里面那些人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还自以为打抱不平呢!
果然员工乙也跳了出来,面带不屑地道:“你放心啦!纪扬钰哪里比得上你漂亮啊?而且你的身世比她好那么多,更别说她还是个单亲妈妈呢,有个小拖油瓶,总裁说不定只是跟她玩玩。”
“纪扬钰是个单亲妈妈?”夏芸芸假装低头拭泪,眼中却闪过一抹厉光。
“是啊。”
“孩子的父亲是谁?”
“谁知道啊,她从来不讲,搞不好是和什么作奸犯科的通缉犯生的……”
员工们肆无忌惮地开起玩笑来,但却正中红心踩在纪扬钰的地雷上。她可以忍受别人批评她,却无法忍受别人批评丞丞,以及丞丞的爸!
忍无可忍之下,她忘了自己是在偷听,下意识地往前踏了一步,这一步却让她和丁琴的身影同时暴露在众人之前。
一时之间,在场众人陷入了诡异的宁静,连夏芸芸也呆了几秒。
“什……什么事?”好半晌,一名员工才不自然地问道。
纪扬钰与丁琴对视一眼,皆在心里苦笑。难道可以言明老娘就是来偷听的吗?不过能够吓到这些背后议论他人的小人,也算出了一小口怨气。
“我下来拿些咖啡,楼上没了。”纪扬钰反应极快,淡定地道,说完还当真走了进去,从置物柜里取了几袋冲泡包。
“哼!拽什么拽嘛!贱人就是矫情!”不知道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背后放冷箭也就算了,当面来一刀就让丁琴受不了了。“喂!你说什么?电视看太多了是不是……”
“算了,丁姊,我们走吧,不需要和搞不清楚状况的人计较。”此时,纪扬钰已经走回丁琴的身边,拉住她一副要冲出去揍人的手,不过,她也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临离开前,她没忘了淡淡撂下一句,“如果你们因为乱传谣言而被解雇的话,夏小姐可是帮不了你们的。”
批评上司还那么拽,看来这家公司的人事,确实需要好好整顿一下了。
在夏芸芸像女皇一样在皇家瓷器公司里绕过一圈后,纪扬钰开始觉得,公司里同事的目光,让自己不管走到哪里都有种被冷箭穿心的感觉,这种自以为是的正义,让公司的气氛变得十分奇怪,只不过或许碍于她的威胁,流言倒没有再传进总裁的楼层了,她也乐得耳根清净。
横竖上班一样有钱赚,还不用浪费力气与人交际,正符合她懒人的原则。
然而,都把纪扬钰的名声破坏至此,她却还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这就让夏芸芸无法忍受了。
因此这天,趁着裴盛远和丁琴去开会,潘卓又支开了陈秘书,纪扬钰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时,夏芸芸特地寻衅而来。
正埋首于工作的纪扬钰,突然见到夏芸芸,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表面上却仍是疏淡有礼地道:“夏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总裁去开会了……”
“我不是找他,我找你。”她精致的脸上满是哀怨,彷佛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我们有什么事好说的?”纪扬钰故意装傻。
听到她四两拨千斤,夏芸芸的眼神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但瞬间又消失不见,转为哀伤。“我问你,你不是答应我离开裴盛远吗,为什么现在还出现在他身边?”
“我一直都待在皇家瓷器没有走,是他回来了,不是我出现。”纪扬钰又打了一招太极,把问题推了回去。
其实她说的也没错,她当初答应夏芸芸的,是逼裴盛远回英国,她也让他回去了,但她并没有承诺要离开工作岗位,否则,她一个弱女子,又带着小丞丞,要怎么生活?
“你……你欺负我中文没有你好,你玩这种文字游戏,能证明你的无辜吗?”
夏芸芸的眼眶突然红了起来,接着豆大的眼泪直落,开始泣诉,“盛远在英国开刀,从头到尾都是我陪着他;他失忆后,也是我鼓励他,他才能东山再起,回来台湾夺回他总裁的位置。我们两个交往了那么多年,共同扶持,你……你怎么能在这时候把他抢走,你不觉得对不起我吗?”
夏芸芸的说法与裴盛远的说法相去不远,但中间隐瞒的细节却是天差地远。
纪扬钰完全没有被她的泪水打动,因为一个习惯用泪水解决事情的人,心机绝对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