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右手微微比划着,眉飞色舞,声音如珠落玉盘,丝毫不怕惹恼他,这形成她独特的魅力,这女子会不会太可爱了?
“您说了算。”她也不啰唆。
“琼窑瓷的事,朕不会让姑母吃亏的。”上位者要有上位者的气度,该大方的地方绝不废话。
“谢陛下。”徐琼得了开日帝的保证,这会儿笑得连外头的日光都失色了。
开日帝为之失笑,离了店铺后,临上车辇前还朝元贞公主摇头道:“那位老人家究竟是在哪里遇到姑母这么个爱钱的活宝?”言下不无一丝憾意。
送走了硬是要来横插一杠的天霸王,徐琼只觉得全身细胞都死了一大半,她把本来用来招待贵客的瓜果糕点往自己嘴里送,补充体力,然后在铺子里待到日正午时。
徐辅笑嘻嘻地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又让伙计挂上休息的牌子,才将徐琼请下楼去。
伙计替她送上茶,徐辅见她面色如常,不像有烦忧的样子,反倒担心问道:“那位到底有什么打算?”
“辅叔也瞧出那位的不寻常?”她果然没有看错人,不过打个照面,辅叔便能将人看得八九不离十,这样的识人之能,若是没有老练的社会历练是做不到的。
“那样的派头气度可不是随便人家就能有的。”徐辅一针见血。
“他想要琼窑瓷的制方。”对这位大掌柜,她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徐辅大惊,“这不是不让人活了吗?”
“也没那么严重,他既然开口,我也不能不给,反正我也留不住这东西。”
民主时代和皇权统治的差别真大,民主的好处是只要有能耐,自己的东西就是自己的,别人抢不走,就像比尔。盖兹、像阿里巴巴集团的马云;皇权统治下,遑论家产事业,对不起,就连小命都不是自己的。
“那铺子将来……”铺子的前途未卜,这可都是大姑娘的一片心血啊。
“别担心,我又不是只会烧一种瓷器,我还有别的方子,何况我们与官窑合作也不是无利可图,起码有个谁也不敢得罪的靠山,利害是两面刃,往好处想总没错。”
有官方罩着,起码地痞恶霸不敢来生事,虽说该打点的人事物不少,可能还会更多,但是往大方向看,还是利多于弊。
“既然大姑娘心里有数,老奴也就不担心这个了。铺子这半天的收益,方才老奴做了个草结,余额不计的话,有一百一十万两银子的进帐,这还不包括那位的五十万两银子。大姑娘,咱们的铺子若能长此以往,不用一年就能还本还赚大钱了。”
这可比会下金蛋的金鸡母还要叫人看了眼红啊。
“今日多亏了你,辅叔功不可没。”她如今赚的银子比一般人用几辈子见过的钱都多,但是她不骄傲,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凭她的能力,银子只会更多,不会少。
“老奴不敢居功,这一切都是老奴的本分。”
“铺子以后要倚仗辅叔的地方还多着,只是这般的好光景,想长此以往应该是不可能,铺子开张,大家看着新鲜,来的人自然多,再说了,珍玩不是市集里的青菜,可以两个铜板一把一把买,我认为,以后要是每旬有个几万雨的收入就算不错了。”
京城的生意竞争可是十分激烈的,没有三两三,很快就会被刷下来,淹没在繁华的京城里,变成过往。
她交代徐辅在晚上打烊时将收益存入进宝钱庄,又对一众伙计嘉勉好一番,承诺只要大家尽心尽力,她绝对不会亏待众人,接着便坐上马车准备回府,不料一进马车就被一双伸长的猿臂揽入温暖结实的怀抱。
徐琼轻呼,“是你!”
万玄轻嗅她发顶的柔柔香气,抱着她软香馥郁的娇躯,“怎么不是我?”他空出一臂,屈指敲着车壁,让车夫有所动作。
车夫意会,车轮滚滚启动。
车子摇摇晃晃的,万玄并没有松手,他霸道地将怀里的人儿视为禁向,“受委屈了?”
“不委屈。”她毫不讶异他知道开日帝去过铺子的事,他的耳目众多,消息灵通,除非他不想知道,他曾说过,天下事皆逃不过他的网络。
“能多扯一张虎皮当靠山,没什么不好的。”
“你对虎皮还真是情有独钟啊,我这张还不够你用吗?”她向来乐观,万玄并不意外她会这么说,但是无端被瓜分掉自己的心血,嘴里说不在意,心里一定还是不舒服。
徐琼笑得像春花初绽,眼睛一闪一闪的,“把制方给他也没什么,琼窑瓷毕竟太费银子,成品率又不高,废品可是一堆一堆的,别说你一点都不心疼,那些瓷片里可都是昂贵的玛瑙石,我可是心疼得要命。皇上什么最多?不就是银子吗,让他去淌血,他还欠了我人情,一举两得、互惠互利。”
被她这么轻描淡写一说,万玄原本一腔的怒火熄了大半,“他要是知道你这么算计他,不暴跳如雷才怪。”
“谁说的,是他自己来要求分一杯羹的,我不分他还触了他的逆鳞,都顺着他了,他还有话说啊?”
“你向他提了什么条件做交换?”
“很简单,人家都说圣意难测,为了自保,我要他答应我三个条件,没有时间限制。”
万玄这下子真的错愕了,继而看着她道:“你这个诡计多端的小妖精,我真是爱死你了。”
他几乎要把她的整个身子都揉进体内,直到她告饶,她静静将脸偎在他的颊边。
他蹭着她,愁苦地叹了口气,“到底还要等多久才能把你娶进门?”
然而,情长时短,徐府已经在眼前。
他依依不舍地捧起她的唇,深深一吻,轻喃低语道:“等我,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把你变成我的。”
万般不舍地松开钳制,一颗芳心依旧突突跳着的徐琼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身上的温度乍然消失,万玄已经揉身窜出窗帘,纵身而去。
她又笑又嗔地看着微晃的车帘子,悉数化成了甜蜜和微微的失落。
他这一走,她的心也跟着丢失了。
然而回到徐府的徐琼真的笑不出来。
铺子开张,先不提徐府的两房人对她那间铺子的收益有多垂涎又有多虎视眈眈,连老夫人也不例外,嘴里说着看不起商户行为,却又想着能否从孙女身上得到多少利益。
只可惜,徐琼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失去母亲、无人庇护、只能任人搓揉的孤女,她的背后不只有元贞公主一座靠山,再加上要和官窑合作的消息传开,一个个掂量自己的分量之后,发现自己的拳头没有别人的硬,即便不甘心也只能纷纷打消了痴心妄想。
谁敢在皇上嘴边抢肉,又不是找死。
为今之计就是和徐琼打好关系,这块肥肉虽然咬不到,往后儿子们的前途还得靠她肯不肯在贵人面前说好话,就忍一忍,先按下吧。
总归无论如何,她都还是徐家的女儿,想从她身上捞钱,机会多得很。
至于她的嫁妆嘛,褚氏的陪嫁究竟有多少?
几个不死心的女人沉默了下来,各自盘算去了。
在徐琼看来,这些人和秃鹰没有什么两样,她从来没想过要和他们争母亲的那些陪嫁,但是这些人到底是黑心肝还是烂下水?真是叫人看不起。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顾虑血脉至亲和家族庇护,把母亲的嫁妆留给他们?!
事到如今,她改变了想法,既然是母亲留给她的,她要一毛不留地全都带走。
管他什么人言可畏,她畏个屁,那些东西本来就是她的!
第二十章 幸福结连理(1)
开春之后,定了亲的三户人家相继来换过庚帖和信物。
男女双方交换过庚帖之后,各自安置在家宅的神龛上,然后对神明祖灵焚香卜吉,如果三支香烧得很是整齐,吉祥的消息传来,接下来就是纳吉、纳征,请期后便是迎亲了。
侯府粗暴又简单,用一抬小轿就把徐芳心抬走了。
一个侧室用不着那些啰哩啰唆的过程。
徐明珠对于屡劝不听的二女儿无计可施,又自觉大失身分,自始至终没有出来看这个女儿一眼。
他自识对一双女儿并无偏心,大女儿有的,二女儿也没有少,也才十几岁的年纪,有必要迫不及待地挑选一户不适合的人家嫁过去吗?
她那样的性子,在家里有他护着,却做了人家的妾室,如果不知收敛,恐怕是会被婆家收拾得很惨的。
不消几日就有消息传来,刘珏在赌坊欠下天文数字的赌债,却在一夕就还清了,消声匿迹许久的他又恢复走马章台的纨裤行径,甚至更胜以往,徐芳心很快就被打入冷宫,据传她在侯府过得无比凄惨。
徐琼对徐芳心已经不再在意,然而,褚氏死得不明不白的事,一直如刺一般梗在她心底,她并没有忘记,也没打算放过那个害了她母亲和弟弟的人。
无论如何,这事是该做个了断了,在她出嫁以前,非要将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于是,她向万玄借了朱雀和狮子,夜深人静时,几人连手在洪姨娘的院子里演了一出装神弄鬼记。
两个武艺高强的人要如何高来高去都没有问题,譬如说,扮成白衣飘飘的女鬼。
心里始终有鬼的洪姨娘被骇得不轻,据她房里的丫头说,她坐在地上呆怔了一晚,第二日就疯魔了,逢人便说自己是怎么害死元配夫人的,家丑一传出,徐府宛如蒙上一层阴霾,老夫人雷霆大怒,作主将洪姨娘送到遥远县城的庄子休养,可想而知,这一养就得待到老死了。
这些糟心事并没有影响徐锦儿要出嫁的心情,将军府请人挑的日子比钦天监替徐琼看的日期要早上半个月,徐锦儿这会儿正是如火如荼地备嫁,忙得连院子都很少出一步。
天晴日好,徐琼带着几个丫头来到堂姊的院子。
瞧着徐锦儿娇羞又喜气洋洋的脸蛋,还有铺在床上几乎快要完成的嫁裳,徐琼衷心替她高兴。
她握住徐锦儿的手道:“问我怎么会来吗?我要是再不来,过个几日,你可要嫁到人家家里去了,我得来给三姊姊添妆啊。”
“我们感情亲厚,用不着这样的。”徐锦儿直摇头,然后垂首,脸蛋一片晕红,露出的白皙颈脖着实惹人怜爱,徐琼相信,她这么温厚的性子去到哪里都会得到公婆疼爱,夫妻圆满。
“妹妹是个俗人,也不送你别的,这是十万两——你先别拒绝,这是上回你帮了我该得的银子,你不知道你插的那些花很值钱吧?那些仕女贵妇可都在探听是哪家姑娘能插出这么高雅秀致的盆花,我当然就把你卖喽。这些都是定金,等你嫁过去将军府,可得还债喽。”
徐琼说得轻松自在,却让徐锦儿惊愕得捂起了脸。
“你是说,那些夫人想请我去教她们插花吗?”那么,她只要教得合那些贵夫人的心意,就是条财源,将来也不怕日子会过不下去了。
“那是当然,你想,不管是不是年节喜庆,家中放几盆插花可好看了。”
“妹妹,我……我这些都是托了你的福,要是没有你,我……”想到之前那种人人不把她看在眼里的日子,不由得心中夹杂许多滋味,难以言喻。
身为生活局促的庶女,她当然明白银子的重要,随便拿一样来说,嫁过去后也许吃住不愁,但是其它要用银子的地方可多了。
“姊姊别乱想了,往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还有,”徐琼顿了一下,“这是聚珍堂的一成干股,这才是我送你的添箱礼。”
“我不能……”
“把这压在箱底,别跟任何人说,哪天真要用到银子的时候,才不会让自己捉襟见肘。”
徐锦儿激动不已,美眸里漾着要憋却憋不住的泪珠,亲如她的姨娘也没有这般替她设想过。
四妹妹开铺子的事情在府里不是新鲜事,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她能随手拿出那么多银子,而且还要给自己一成股。虽然只有一成股,听起来没什么了不起,但是珍玩店的收益可观,一成干股的红利是自己没办法想象的。
她和徐琼只是堂姊妹,她却为了自己做到这样,“谢谢你,四妹妹。”
徐锦儿呜咽了,拭去泪水后,真心实意向徐琼道谢。
“说什么客气话,我们都是一家人嘛。”徐琼拭去她欢喜的泪。
徐锦儿的婚礼如期举行,三天后归宁回门,一张粉脸晕俏流光,可见婚姻生活过得颇为美满,徐琼拉着她去别处说话,俊秀体面的新女婿自然就留给家中的大人招待了。
三月中,亲自送聘礼的万玄第一次在徐家人面前露脸,他走在最前方,穿着大红苎丝罗纱苍龙袍,宽袖大襟斜领,璎珞纱衣和大红袍子将他衬托得越发清隽高华,眼神如繁星璀灿,风骚得跟大婚没两样。
他一进来,正房大堂厅内尚未说亲的小姑娘脸上就浮起一层薄红,想看又不敢看,不知如何是好。
聘礼抬进府之前,首先抬进去的是太皇太后赏下的八十八抬嫁妆,第二轮是皇上赏下的九十九抬嫁妆,接下来是徐琼外祖家送来的一百六十六抬嫁妆,最后压阵的才是万府的聘礼以及婚礼用品。
一抬抬压弯了担子的大红木箱都系上红色绸带,进了徐府后,观礼的人都啧啧赞叹,尤其女孩子们几乎嫉妒得眼都红了。
太皇太后的嫁妆不能抢了皇上的锋头,只能取个吉数,褚府就没这层顾忌,爱给多少就给多少,皇家赏下的东西虽说珍贵,但多是绫罗绸缎、瓷器摆饰,中看不中用,其实,一般人也不会将皇宫赏下来的物品拿来用,充其量是锁在私库里,一代代传下去。
万玄给的聘礼却不然,别说是五十抬真金白银的大元宝,另外一百抬都是前朝、甚至前前朝的珍品,价值无法估计,真要问的话,每件都有来处,有白玉雕成宛如烟云流动的九玲珑宝塔,也有重达一千七百多斤的玉山,还有用海底珍奇异贝盖的一幢海底龙宫,更有比房梁还要高还要长的少见象牙雕,其它贵重的布料如碧鲛绡、鸳鸯绮,甚至连女蛮国的避雪衣龙油绫都有。
其中最显眼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一套凤冠霞帔,那凤冠上有七只凤凰,每只凤凰的嘴上各叼着一颗珍贵的夜明珠,凤尾布满珍珠数百多颗。
就连宫里宣读嫁妆单子的太监都看傻了眼。
都说富贵莫如帝王家,瞧那些足有龙眼般大小、在暗处能发出道道白光、在明处又恢复原状的夜明珠,堪称世间名品,皇宫里虽有,数量也不见得有这么多,更何况其它见也没见过、听也没听过的奇珍异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