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回头瞅了眼女子,低笑了声,牵着她的手,走进村子里。“我带你进村子里看看。”
“以后咱们就住在这里吗?”她随着他一路往里走,沿途芳草萋萋,绿树成荫,桃花开得灿烂,层层迭迭犹如天边粉霞,美得让人目不暇给。
“你若喜欢,以后咱们就住在这儿,若不喜欢,再换个地方。”他语气如常,但凝望着她的眼神,柔得犹如粉艳的桃花。
她抬眸凝视着他,轻轻浅笑,“咱们已是夫妻,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哪儿都好。”
魏青晚惊醒过来,想起适才的梦,她生生的打了个冷颤,她竟然梦见自个儿与那个人成了夫妻?!
怎么会好端端的作了这种恶梦?等等,八弟曾说,拜完月老,若是得到月老的应许,就能梦见未来的景象,难道那人是她夫君?!
魏青晚惊吓得猛地坐起身,背脊漫上一抹飕飕凉意。
这绝不可能,她与他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怎么可能嫁给他?定是哪里弄错了,要不就是月老传说压根是胡说八道,不值得一信。
就在她怀疑自个儿所作的梦时,忽然间,她想起适才梦境里,最后似乎听见了一个老人的声音传来,那时在梦里没能听清楚,怪异的是,此刻她竟然清楚的想起了那老人所说的话—魏青晚,老夫会赐给你一个技能,这个技能将一直跟着你,直到你找到你的幸福为止。
她抱着锦被坐在床榻上,眯着眼想着那场奇怪的梦和那老人奇怪的话,想了半晌仍参不透究竟是怎么回事,最后困倦得眼皮再也撑不住,索性把这些全都当成作了一场荒诞离奇的梦,倒头阖上眼,很快便又沉沉睡去。
过了正月十五,朝廷正式开朝,教导皇子们的夫子也要在这一天跟着百官觐见皇上,因此皇子们暂时休息一日,不用进学圣殿。
魏青晚在床榻上睡得香甜,得芫和盛嬷嬷因为她今儿个不用上课,倒也纵容着她睡到快午时才起身。
“七皇子今儿个可有打算要上哪儿去?”得芫一边替她梳头,一边问。
“今日开朝了,本宫打算去宗人府问问我出宫开府之事。”
“五皇子二月要大婚,宗人府这会儿应是忙着操办五皇子的婚事,七皇子出宫开府之事,宗人府怕是没这么快办。”盛嬷嬷给她拿了一袭灰蓝色绣着麒麟纹的锦袍过来,要服侍她穿上。
“我知道,我只是过去提醒他们一下,本宫今年已十六,可以出宫开府了。”她没奢望即刻就能出宫开府,等父皇下了圣旨,赐下的府邸还得修造一番才能入住,这一来一去,最快也要等到年中。
用了午膳,她准备出宫前往宗人府时,好巧不巧就在途中瞅见一个人,她马上想起昨晚的梦,下意识蹙起眉头想回避,但对方看到她了,朝她走了过来,她闪避不及,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七皇子。”醇厚的嗓音从两片优雅的薄唇中吐出。
她轻轻颔首,脸上扬起一抹和善的笑,“韦统领这是要去向太后请安吗?”
韦殊寒每月总有几日会进宫来向太后问安,按辈分来算,他们两人算是表兄妹,不过她与他素来不亲,除了在他进宫向太后请安时偶尔会见到他,其它时间她鲜少遇见他。
韦殊寒点点头,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七皇子这是要出宫吗?”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抑或是昨夜作了那个梦的缘故,魏青晚觉得他看她的眼神透着些许的怪异,向来阴冷的眸光隐约透着什么,不过她压抑住那奇怪的感觉,回道:“没错,本宫有事要出宫,就不陪韦统领了。”说完,她拱了拱手,转身往宫外而去,不想与他多待片刻。
他驻足原地,目光阴沉沉的,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的背影,须臾后,他才旋身走往太后的寝宫。
路过凤来宫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瞥了眼紧闭的宫门,眼神掠过一抹阴鸷,顷刻间便消散无踪,神色恢复如常。
“宗人府说这两天便会上折子给父皇,等父皇的圣旨下来,待操办完五皇兄的婚事,接下来就会着手安排我出宫开府的事。”晚上临睡前,魏青晚将今日去宗人府的事,告诉伺候她的盛嬷嬷和得芫。
得芫欣喜的道:“那就好,总算熬到这一天了,等七皇子出宫开府,咱们就用不着再这么日日提心吊胆了。”隐忍这么多年,她早盼着这一天了。
盛嬷嬷脸上不见喜色,反露一抹忧容,“出宫开府虽好,但只怕还有更棘手的事在后头呢。”
“这话怎么说?”得芫没想得那么深远,不明所以的问。
魏青晚明白盛嬷嬷的担忧,解释道:“等本宫出宫开府后,不久父皇想必会给我指一门亲事,本宫是娶还是不娶?不娶是抗旨,但娶了之后呢?”
闻言,得芫也跟着担忧起来,“啊,万一皇上要真给七皇子指了婚,那可怎么办?”
盛嬷嬷望向魏青晚,“看来只能那么办了。”
魏青晚含笑点点头,盛嬷嬷打小照顾她长大,就连她的心思也很清楚。
得芫不明白两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着急的问道:“盛嬷嬷,你倒是把话给说清楚,那么办是要怎么办?”
魏青晚招手让她靠近些,把自个儿的打算告诉她。
听毕,得莞惊讶的瞠大眼,“这可是欺君!”
“我欺得还少吗?”魏青晚苦笑道。
盛嬷嬷神色严肃的道:“只有这么做,才能让七皇子彻底摆脱这把日夜悬在她头顶上的剑。”
得芫想了想,正色的点点头,“嬷嬷说的没错,七皇子要摆脱这身分,只有这条路可走了,届时咱们可得小心行事,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能走漏一丝风声。”
魏青晚点点头,再同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她躺上床榻,素来好眠的她,沾枕即睡。
然而刚睡下不久,像是有谁抚摸她似的,她整个人从睡梦中倏然惊醒过来,她睁开双眼,发现她竟然不在自己的寝房里,而是来到一处陌生的地方。
第2章(1)
饶是一向性情沉稳的魏青晚,都被这遽变给惊得瞪大了眼,从摆在眼前的笔墨和搁在桌案上的纸笺,她看出这里似乎是一处书房,她睁着眼想再看清楚周遭的环境,但眼前似乎有什么挡着。
倏然间,那种宛如有人在抚摸着她的感觉又出现了,她试着抬头想看看究竟是谁在摸她,这一看整个人惊呆了,她的身子不见了,她四处看四处找都找不到。
她骇然,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人吗?来人啊?”她扯着嗓大叫,“得芫、嬷嬷,你们在吗?嬷嬷、得芫……”
不论她怎么叫喊,都没有人回应,这世界上彷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就在她震惊之时,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醇厚嗓音—“看来只有这个最适合了。”
这是……韦殊寒的嗓音!
面临这种诡异的情境,她顾不得其它,急忙喊道:“韦殊寒、韦统领,你听得见我说话吗?韦统领、韦殊寒……”
但他没有任何回应,她心惊胆颤,不明白她为何会被囚禁在这奇怪的地方。
接着,她瞧见一抹巨大的影子朝她压了下来,她躲不开,只能惊恐的瞪大眼,可下一瞬,那种被人抚摸着身子的感觉又出现了。
一下又一下,须臾,那巨大的影子离开,她又能再看清东西,那种被抚摸的感觉也随之消失,这时她瞧见摆在桌案上的纸笺,上头写着几个名字。
有魏青群、魏青珑、魏青远、魏青煊,她的名字则排在最后一个。
魏青群是八皇弟,魏青珑是三皇兄,魏青远是被圈禁的废太子二皇兄,魏青煊则是即将大婚的五皇兄。
为什么纸笺上头会写着他们几个皇子的姓名?
下一瞬,她看见一只手提起朱砂笔,将魏青群、魏青珑、魏青远、魏青煊给——划去,最后纸笺上只留下她的名字。
她耳边再度传来韦殊寒的声音—“魏青晚,此人为人懒散,胸无大志,比起其它那几人更好摆布操弄。”
听他竟这么说她,魏青晚有些不忿,就算她平素确实懒散又胸无大志,但没有人可以摆布操弄她。
“你可莫要怨我,父债子还,你要怨就怨你父皇,不过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亏待你。”韦殊寒的嗓音继续传来。
闻言,她惊讶的蹙凝眉心,父债子还?这是什么意思?
正当她凝眸细想时,她觉得自个儿的身子忽然被人给举高了,她吓了一跳,接着她瞧见韦殊寒的脸,他的脸彷佛变成庞然大物,将她的视线全给占满了,她惊吓得瞪直了眼,下一刻,她整个人撞进了他漆黑的眼神里,他那眼神不像平素那般阴冷,而是透着一抹刻骨的愤恨。
那恨意宛如烈火熔岩,浓烈得教人心惊。
她从不知在他那阴冷的表情下,竟会藏着这般深沉的仇恨,然而这仇这恨是为了谁?
“祖父、爹,这深仇大恨孩儿一定会为你们报的,你们等着吧。”那自言自语的嗓音里,夹带积累多年的怨恨。
魏青晚闻之心惊不已,但是接下来他没再出声。
她的身子偶尔会被抬高,不久又被放下,她对自个儿这离奇的境况,从一开始的惊骇惊恐,已逐渐镇定下来,一心想弄清楚究竟在自个儿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何会突然变成这般?
当意识再度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魏青晚整个人从床榻上弹了起来,她惊悸的轻喘着气,她怎么会突然间跑到韦殊寒那里去了,是作了恶梦吗?
可适才那感觉如此清晰,历历在目,完全不像在作梦,她打从脚底泛起寒意,整个人下意识又缩回被褥里,将身子裹得紧紧的,不断告诉自己这一定只是梦,否则怎么可能发生如此荒诞离奇的事。
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不久,又酣睡了过去。
翌日午后,魏青晚与八弟应了三皇兄的邀约,要到他府中赏一幅字画,据说是大才子纪晓年所画。
才刚出宫门,就遇见韦殊寒刚下轿,准备要进宫。
魏青晚心头掠过一抹古怪的感觉,想要厘清昨晚所遭遇的事究竟是不是梦,在他过来时,她刻意打量了他一眼。
以往见面,她从未仔细瞧过他,因为他那双阴冷的眼神,让她总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这回细看,她发觉他的五官倒是生得十分端正,面容俊逸,然而那狭长的眉目间,透着一抹阴郁之色,使得他给人的感觉总是阴沉沉的。
而后她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左耳垂上的那颗红痣,昨夜她被抬起来突然靠近他的脸时,首先出现在她眼前的就是那颗小小的朱砂痣,然而在此之前,她压根就不知道他的耳垂上长了颗如米粒般大小的红痣。
“七皇子这是怎么了,为何一直盯着臣的耳朵看?”
直到韦殊寒的嗓音传来,魏青晚这才回过神来。
紧接着魏青群也好奇的问道:“七哥在看什么?韦统领的耳朵有什么不对劲吗?”
她连忙堆笑,掩饰自个儿的失态,“没什么,只是适才发现韦统领的耳朵长了颗痣,这才多看了两眼。”
韦殊寒瞥了魏青晚一眼,抬起戴着玉扳指的左手,摸了下左耳耳垂,“这颗痣不醒目,倒没料到会被七皇子留意到。”
“适才不巧发现的。”她原以为昨晚的事是梦,可他耳垂上的那颗痣证明了那不是梦,她不免感到毛骨悚然,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对她施了什么邪术,但下一瞬她猛然想起昨晚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也就是说,这件事与他无关,那么是谁把她变成那般的?
她有些心神不宁,没留意韦殊寒又说了什么。
待他离去后,魏青群纳闷的问道:“七哥方才是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连韦统领同咱们说话都不搭理?”
“我方才突然有些头疼。”她敷衍的回了句,接着问:“韦统领说了什么?”
“他问咱们要去哪里,我告诉他咱们要去三皇兄的府上赏画,接着他便问起七皇兄今年也到了该出宫开府的年纪,圣旨下了吗?”
闻言,魏青晚眉心微拢,“他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事来了?”
“只是随口提了提,也没多说什么,问完他就走了。”魏青群关心的望着她,“七哥头还疼吗?若是还疼,你要不要先回宫歇息,我再帮你同三皇兄说一声?”
“没事,走吧。”
两人在宫门前乘了马车前往三皇子府,途中听见哭声传来,魏青晚掀起帘子朝外头望了眼,见到一群男女被官差押着,似要往大牢的方向走去。
魏青群也凑过来看,认出其中一名少年,讶异的道:“那不是蔡尚书的儿子蔡鼎吗?他怎么被人给抓了?”
魏青晚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必是受到牵连,看这态势,蔡家八成被抄家了,如此一来,蔡尚书恐怕难逃一劫,她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放下车帘不再多看。
魏青群压低嗓音问:“蔡家是不是完了?”
她摇摇头,“这事不是咱们能管的,别说也别问,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同蔡鼎玩过几次,他人不错,我只是替他感到有些可惜。”魏青群神色讪讪,不像刚出宫时那般兴致高昂了。
魏青晚静默着没有搭腔,随着父皇的疑心越来越重,这些年来可惜的何止是蔡鼎。
魏青群最后还是没忍住,又道:“七哥,外头的人都说是韦殊寒陷害蔡尚书,父皇为何还如此宠信他,任由着他残害朝廷忠良?”
她本来不想再提这事,但见他似是在为蔡鼎的遭遇不忿,想了想,回道:“韦统领究竟有没有残害忠良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武卫营是父皇手里的刀,父皇指向哪儿,那刀便砍向哪儿。”她知道这位弟弟心眼虽多,但心肠不坏,这才好意提点。
魏青群讶异的瞠大眼,“你的意思是,父皇他……”
她连忙抬起食指,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我瞎说的,到了三皇兄府里,你可别再提这件事,知道吗?”
三皇兄表面上看来性情温朗随和,待谁都一派和气,实则心机深沉,满腹算计,一不小心就会着了他的暗算,二皇兄会被圈禁,也有他一份功劳。
六年前,她无意中听见二皇兄与三皇兄的谈话,当时二皇兄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劝谏父皇重新启用武卫营,三皇兄却在二皇兄面前分析重新启用武卫营的弊害,终于说动了二皇兄,二皇兄这才义无反顾的去劝谏父皇,才会招来这样的下场。
至于三皇兄,这些年来渐渐得到父皇的重用,在朝堂上对于父皇所有的旨意都一意遵从,不曾违拗,对父皇重用武卫营之事,更是不曾劝阻过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