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晚上都会到我们隔壁一位老婆婆的面摊帮忙。"她说了一个地址和店名后，接续说道："你也许不知道，整个面摊就只有老婆婆和千美两个人而已，千美常常得应付一大群客人，有时候加了班再赶去后都来不及吃饭，饿到十一、二点是常有的事，还全年无休呢！可想而知她会弄坏身子是正常的！还有因为人手有些不足，她虽然都不告诉我，但我知道她常常被热汤烫伤……"话还没说完，紧接著一阵怒吼声响起，她连忙把话筒拿得远远的，而后便是挂断电话的嘟嘟声。
舒向柔的唇边扬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当佟御磊赶到时，就见柳千美脸色苍白地坐在一张椅子上。
而那位佝偻著腰、年近八旬的老婆婆正忧心地伸手探著她的额头。
"阿美啊，你有点发烧耶！要不要先返去休息？"老婆婆担心地说著。
"不用了，阿婆，我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柳千美虚弱地笑著。"再说，晚一点要收摊的时候，您自己一个人没办法弄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怒吼声。
接著一个人影气冲冲地奔到她面前，在她的愕视下怒道："你是存心要气死我是不是？！生病了就要好好躺在医院休息，还自己搭车回来？！万一发生什么事该怎么办？"
柳千美头一次见到发怒的佟御磊，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阿美啊，你的男朋友吗？缘投哦！"反倒是老婆婆没被吓著，还笑得有些暧昧。
"不是啦……"脸红的柳千美正想反驳时，身子再一次腾空。"你、你放我下来，我只是因为刚才太忙才有些疲惫，头才会发晕，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快放我下来！"讨厌，心跳得好快！
佟御磊根本已经气到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我立刻送你回去休息。"他转向老婆婆，用台语问道："我先送她返去，可以吗？"
"卡紧返去。"老婆婆催促著。"阿美啊，你先返去厝，这里我来就好了！"
柳千美知道老婆婆是为了她著想，但她这一走，老婆婆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更别说有些客人的耐性不是很好，容易乱发脾气。
况且又那么晚了，万一有醉汉来砸场闹事怎么办？
老婆婆一个人根本应付不了，没办法像她可以赶快跑去找附近的员警帮忙。
"要休息的话，这边也可以休息，你让我在那张椅子上休息就好了！我保证我会乖乖坐著。"敌不过人高马大的力道，她只得改用另一个政策，可怜兮兮地揪著他的衣领。"我放心不下老婆婆嘛！多一个人在旁边，总是比较好！"
依她现在的身子，就算有什么突发状况也应付不了！但很奇怪，他就是拒绝不了她的要求。
佟御磊在心里叹了口气。
习惯了那一副强悍的姿态，现下换了一个性子，他就又不习惯了！
"好吧！"他将她放了下来。"你就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准做！"语气中有著不容辩驳的威严。
没想到他真的听她的话？！她的内心有说不出的震惊。
其实，她也知道有关对他的一切负面想法，全是为了让自己讨厌他而扭曲的事实，他根本就没有那么坏……
"对不起！"突然地，她想为她之前无礼的举止道歉。
他略微惊讶地挑高眉。"为自己的任性道歉吗？不必了，我又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
虽然每每见到她，她老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怪罪他，但依常理来判断，一个女人会那么讨厌一个男人，应该真的是男方曾对女方做了什么很可恶的事吧！
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不过也许是他曾间接伤害过她也说不定，抱持著这样的想法，他不愿跟她斤斤计较——也或许是自己随和的个性，他便也原谅了她——毕竟他不想太计较谁对谁错，在他的认知中，男让女本来就是很天经地义的事。
只是由那位叫舒向柔的话听来，他发觉其实她并非全然是个蛮横无礼、无理取闹的女孩，她也是有优点的。
一般的女孩子在她这个年龄，谁不是打扮得光鲜亮丽和朋友逛街游玩？谁会想处在这么一个油腻腻的环境中呢？更别说对待一个没关系的老人如自己的亲人般敬爱。
他知道她是真心做这些事，没有任何抱怨，从老人对她的喜爱中便得以窥见。
莫名的，他对她产生一股敬佩！
"总经理，不好耽误您的休息时间，您可以先走没关系。"柳千美硬压下内心的惆怅，勉强开口说道："我自己一个人没关系，我不会再逞强了。"
"我怎么可能丢下一个虚弱的女孩子自己跑回家！"他没好气地说著，瞥了眼那不知何时已在招呼客人的老婆婆一眼，暗暗下了决定。
她的内心刹时暖烘烘的，但仍旧拒绝他的好意。
"我一个人真的可以，医院的点滴很有效，我好很多了……呃，总经理，你在做什么？"他怎么把外套脱掉，还卷起了衣袖？
"既然你不肯回去，我也不能自己先回家，那么我就只好留下来帮忙了，省得客人一多，你又自己逞强跑去帮忙。"语中的无奈尽露无遗。
那坚决的眼神让她知道自己再劝说也没用，继而闷笑了声。
她没想到他也有著像牛一般的脾气，容不得别人拒绝他——这个发现让她感到很新鲜，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喜悦——以往总认为他高高在上，没想到他也有平凡人的缺点。好可爱耶！
"总经理……"
"我不准你再叫我回去，我说要帮忙就是要帮忙！"他铁硬地拒绝。
"不是，我没那个意思。"她忍著笑意，伸出手指，慢慢地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你的围裙穿反了。"
第四章
"上班时间这么悠闲地喝咖啡好吗？"
坐在宽大舒适的沙发椅上，佟御磊皱眉问着风远翼，不解他为何会突然想找他喝咖啡聊天？还是在上班时间？
虽说公司是他老爸的没错，但身为董事长的他这般带坏下属，似乎不太好吧？
风远冀品尝了口咖啡后才缓缓地说道："偶尔扦解一下压力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你确定是"偶尔"？"佟御磊用揶揄的口吻问道。
自从"拐"他当上总经理以来，除了重要的决策会一起讨论商量之外，翼这个"董事长"名衔似乎只是挂名的而已，事实上他当闲人已经当很久了！久到连佟御磊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对你来说是这样。"他笑笑地将问题打发掉。
唉，算了，口头上的争论他向来赢不过，佟御磊递不再与他争辩，反正后悔的一定是自己。
"说吧，一定有什么事情吧？"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个性，佟御磊叹了口气。
"嘿，没事不能来关心一下老同学吗？"风远翼邪魅地笑。"我担心是不是给你太多压力，让你一下子承受不住而爆发出来。"
佟御磊知道他在说他昨晚将近十二点才回来的事；他的嘴角扯出抹无奈的笑。
"昨天有点私事，才会忙到那么晚。"
"我还以为你是跑去哪里风流了。"风远翼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着。
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但风远翼很少干涉佟御磊的事情。
只是昨天他反常的那么晚回来又一脸倦色，让他不由得担心，因此才想趁早过来关心一下。
"风流是没有，只不过罚单倒是很多！"佟御磊叹了口气。"翼，不好意思，害你的车有了不良纪录。"他希望他接到罚单时，别太生气才好。
风远翼怎么会去在意这点小事，他关心的是原因。
"怎么？不会是跟那个讨厌你的职员飙车决斗吧？人家是女孩子，多少礼让一下比较好。"
"喂，我像这种人吗？"佟御磊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继而叹气。"事实上是因为千美生病了，我赶着送她去医院才会闯红灯、超速、违规停车。"
啧啧，这倒有趣了。
"哟，你们和好了？我都不知道你和她的感情什么时候变那么好？"他挪揄。
有吗？佟御磊皱眉。不过经翼这么一提醒，才让他发觉昨晚好像真的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和平的相处呢！至于感情好……他觉得应该还没到那个地步吧？
"没有吧！虽然她昨天真的很听我的话，乖乖坐在椅子上没帮忙，可是她应该也很无奈吧，毕竟她人都已经不舒服了，我还硬强迫她不要做事。"
"做事？"
"她每天下班后都会到附近邻居老婆婆的面摊帮忙，昨天送她去打完点滴后又马上赶去面摊，我才会看不下去过去帮忙。"他用无奈的语气述说昨晚的经过。
原来这就是昨天晚归的原因啦！风远翼的眼眸扬起一道神秘的光芒。
"你很关心她？"
佟御磊又岂会不知道风远翼问话的目的，只是他也很矛盾。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放不下她。"他叹气。"虽然当初是觉得她很无理取闹没错，但经过昨天一夜的相处后才发觉她也有许多优点，突然觉得她是个满不错的女孩。"
利用闲暇时间跟她聊过天之后，才知道她只身一人从乡下来到繁华的大城市工作，为了适应城市的生活吃了不少苦，昨夜是两人相处最快乐的时光，他还发现彼此之间有许多共同的话题，像是价值观、兴趣等等的，甚至还聊得意犹未尽呢！
只是难以理解的，昨夜的她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两人曾经这么快乐的相处过，不过这应该是他的错觉吧！毕竟他以前从没见过她。
"磊，你有没有想过，既然男未婚女未嫁，你又觉得她不错，何不选择她而放弃寻找你的"初恋情人"呢？我总觉得你那么盲目地寻找一个十多年未见的"初恋情人"，并把感情全部缉注在一个虚幻的人身上，你不会觉得这样做实在是傻得可以吗？"
"说我愚蠢就老实讲，别拐弯抹角。"没好气地赏了一记白眼过去。
"我的个性做不来落井下石这套，别强迫我。"他呵呵地笑了几声。
他在睁眼说瞎话吧！"让我考虑看看。"佟御磊叹了口气。
他知道千美没有男朋友，但这事又不是可以如此草率的下决定。
风远翼扬起满意的笑容。之前跟他提这件事，他还是很坚决非"初恋情人"莫属，但现下似乎就没郝么坚持了！果然，柳千美对他有很大的影响，呵呵，这件事可有趣了！
"喂，说到这件事，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清息呢？你不是说你委托的可是征信界中数一数二的御扬征信社？该不会是骗人的吧！"佟御磊皱眉。
"你以为要寻找一个十多年未见的人那么容易吗？况且又是在草木不生、边远偏僻的乡下地方。据我所知，你说的那个地方现在已经改建为工厂好几年了，原本的居民也早不知搬到何处去，完全失去踪影，你也要给人家多一点时间。"风远翼以平常的口吻说道。
佟御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总觉得你好像三番两次都在敷衍我。"
不是说资料还没收集确切，不想让他白高兴一场；要不就是丢下征信社还没传来消息为借口，将他的问话推得一干二净。
"我有没有告诉你，你最近很会胡思乱想？"风远翼仍是慢条斯理地开口。
"说过了，还不止一次呢！"给了一记白眼。"多谢你老人家的提醒。"
"不用客气。"邪笑地喝了白咖啡，悠闲地将背倚在沙发椅上。
"不必再顾左右而言他了，你到底要不要说呢？"佟御磊不悦地瞪视着。
"磊，这样三心二意可是不好的行为呢！"
一句话当场将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这是两回事吧！"但风远翼坚定的眼神让他明白，他必须先有所取舍。只是两边相比之下，他当然是优先选择"初恋情人"那一方。"好吧，那我现在就先暂时不理会千美的事总可以了吧！"
才这么说的同时，门刷地一声被人心急地推开，随后冒出一个娇小的身影。
"总……经理，有一个叫柳千美的小姐找您……"秘书小姐害怕地躲在门边，颤抖地说道。
下一秒，传来一道气愤声。
盯着那如旋风般消失的人影，风远翼唇角噙了抹笑意，继续品尝着他的咖啡。
他觉得今天的咖啡似乎特别美味。
"千美，我不是交代你要在家里休息吗？你居然还给我跑来？"
佟御磊一接到秘书的通知，马上愤怒地冲了出来，正想再大发雷霆地好好说一说她时，却倏地愕住了！
"你是谁？"
他警戒地看着那美丽得不可方物，正对他微笑的女子。
"我是千美啊！你不认得我了？"舒向柔调皮地朝他笑着。
见鬼了！他压根儿不相信！
"你别跟我说台湾的整型技术可以高超到不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可以把一个人从头到脚完全变成另一个人？连带身高也可以高上十公分？"他不悦地说道："如果你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我马上通知警卫送你到精神病院去。"口气明显有着怒意。
"你才是该到龙发堂的那一个。"对他的威胁丝毫不以为意，舒向柔再度绽开笑颜。"如果你再不好好对我的话，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的！小心我回去告状，让千美更加讨厌你。"
"你……"好熟悉的性子和多话的方式，他突地张大嘴。"你是舒向柔？"
不会吧？天呀！是那个可恶的女人！
"幸好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不然你将会后悔一辈子！"看她不让他好看才怪！
"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本来就对她没什么好感的佟御磊，今日一见更加失望了！
"嘿，佟总经理，现在是让你报答的时刻了！"舒向柔笑得不可一世，将手上的牛皮纸袋丢给他。"只要把它送到会计部门就行了！"
什么？佟御磊皱眉。不解地看着手中的牛皮纸袋，随后便想通了。
"我现在真后悔认识了你。"他叹息。"你不敢送去的原因是因为你不是"风氏"的员工吧？"他没跟她说。千美的制服穿在她身上实在有够不合身，就像是硬塞进去的一样！这对向来依照个人身材量身订作制服的"风氏"而言，显然是个劣等品，让他一看就知道她是冒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