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尉真不疾不徐地走到花窨面前,声调无波地问。
“看夜来香。”讨厌,尉公子没事进什么夜来香,害她想接手窨茶又窨不下去。
想到她与尉真之间的吻,又想起方才撞见的尉真与乔璃的互动,胸口闷得厉害,心情很不好,手边迟迟无法动作,只好一直站在这儿发呆。
“用看的就能入茶吗?”尉真冷冷地问。她好歹也拿起来闻一下,这袋夜来香他选了好久。
“你管我。”花窨赌气地别过脸,又转头问道:“乔小姐走了吗?你怎么有空来找我麻烦?”花窨没发现她这句话里隐含了太多酸味。
“我没有找你麻烦。她回去了。”尉真看着她不知道在生什么气的脸,心情很好,唇角微扬,眸中带笑,难得放软的英俊脸容迷人得不可思议。
“她是我从前的女朋友。”尉真再度说明了一次。
“我知道,乔小姐已经说过了。”哼。
“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络了,刚才那什么床伴,她是开玩笑的。”
“喔。”花窨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那堆半开的夜来香。
尉真干嘛跟她解释这个?她又为什么因为尉真的解释有点开心?
这还用问为什么吗?其实,她喜欢尉公子,除了依赖,也有喜爱……不知不觉间,她好像已经喜欢他喜欢得太多……
“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尉真倚着门框问花窨。
他眯着眼睐她,脸上慵懒带笑的表情十足男人味与性感,牛仔裤下包覆着的一双长腿,修长好看得令花窨好想打他。
“乔小姐人很漂亮,性子也很讨人喜欢,虽然她喝茶要加糖,可你们……你们当初为什么要分开?”花窨真的问了。
“个性不合。”尉真云淡风轻地带过。
什么嘛,这种不负责任的回答,有答跟没答一样啊。
“我知道了,尉公子,你一定是因为以前被乔小姐抛弃,受到严重的心理创伤,所以现在心肠才那么坏的。”花窨赌气地说。
“你别闹了李花窨,我心肠不坏,就只是个性差而已。”尉真愉悦地扬高了一道眉。
“她的胸部快掉出来了。”花窨天外飞来一句,闷闷地指控。
“干嘛?你羡慕?”尉真很认真地问。
“对,我羡——谁羡慕了?!”花窨抓起工作桌旁的筛网扔尉真,却难得地扔出他一串低沉的笑声。
她在吃醋,他竟对她是真的在吃醋这件事感到如此高兴。
“过来。”尉真朝花窨勾了勾手指。
“才不要,刚刚那壶蜜香乌龙我泡的,我不用闻就知道了。”花窨后退了两步。想再骗她一次,故技重施,门儿都没有!
“你不过来我就自己过去了。”尉真再度危险地眯了眯眼。
“随便——”你。花窨最后一个字都还没说完,人高腿长的尉真便已经欺近她身旁,红唇遭劫,怎么挣都挣不开。
“你、你……讨厌欸!”花窨猝不及防地咬了他一口。
“女人说讨厌的时候,通常都是喜欢?”尉真放开她,调侃似地问。
“才不是呢,我说讨厌,就是真的讨厌。讨厌讨厌讨厌!你去找那个乔小姐,不要来欺负我,反正我只是个小管家,我——”
“小管家,说你在吃醋。”尉真捏住她的下颚,嗓音低沉,一双性感好看的薄唇眼见又要欺上来。
“我没……我不……”花窨急着否认,每一个断句处却都被尉真更黏缠强势的吻封堵,逃也逃不得,躲也躲不掉。
“讨厌死了,尉公子你个性真的很差耶!”花窨气起来,更加用力地回吻尉真与啃咬他,一副非要与他争出高下的模样。
尉真很难得地放声大笑。
“李花窨,跟我上床。”尉真在她耳边的嗓音浓郁低哑,几乎就要令人腿软。
“呃?什么?”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的花窨不可思议地嚷道:“哇啊!好可怕!尉公子你究竟在说什么?”
“说好。”尉真浓烈的视线纠缠着她。
“什么嘛……哪有人这样的?为什么?”花窨边抗议边问。
“因为我想。”尉真轻抚了抚她脸颊,将她颊畔的发勾到耳后。
“我想要你。”
“我、我我……”这也太、说得太直白也太羞人了吧?花窨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快了?”尉真舔了她近在唇畔的耳垂一口。
“呃?也……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这叫人怎么回答?她她她……
“不愿意?”尉真吻住她早已红透的耳垂,放在她腰上的大掌暗示什么似地抚揉轻捏她,轻易逗惹出她一串细碎喘息。
“没有……我……”不愿意吗?也不是,否则她为何现在不将尉真推开?
她是知道这儿民风开放,也曾不经意在电视上撞见过不分时段,二十四小时播出的情色频道。她喜欢尉真,可是她……
这一切都太快也太吊诡了,但,她来到这儿本就是一件吊诡之事。
她当了二十六年只会烘茶的老姑娘,在这陌生之地,如此放纵一回,彻彻底底地离经叛道,应该也不要紧吧?
她喜欢尉真这么碰她摸她……
“我不会……”最后,花窨拉住尉真在她腰侧游移的手,说话的嗓音听来可怜兮兮的。
“我教你……”尉真反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口。
“说好。”尉真再度低哑地命令,唇边弯起的微笑弧度越来越明显。
“……”怎么这样嘛?这么害羞的事,一直要她说……花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烧起来,就快要招架不住了。
她龈极垂颜,视线被尉真完全遮蔽前,耳边最后听见的,是自己那声微弱、几不可闻的“好”,与身后拉链被拉下,整件洋装落地的声音。
第7章(1)
整张工作桌上的茶叶与夜来香被尉真拨到一旁,花窨被放躺到桌上,一连串的动作之中,两片红唇从没能离开过尉真的嘴。
尉真的求欢正如同他性格中的寡言霸道一般,攻势凌厉且毫不留情。
得到了花窨的应允,他的吻如上次般的强悍,只是揉进了比上次更多更赤裸的情欲,吻得花窨头昏脑胀,就连一个念头的空隙都容不下,完全无法思考。
她头上的发簪早就不知何时被拿下,一头漂亮的青丝如瀑般披散在桌上,本就浓郁的发香缀着旁边的茶叶香气与夜来香气息,变得更加惑人心神。
他喜欢她的头发、喜欢她透着香气的唇、喜欢她口中的味道,更喜欢她会烘茶窨香的那双手。
尉真吻她古典迷蒙的眼、吻她小巧秀气的鼻,吻她无比芬芳的嘴,将温暖湿烫的舌喂入她,强迫她吸吮,着迷似地听着她无助吞咽他的声音。
他说她不会,也真像全然陌生的模样,有些不知所措,回吻他的动作怯生生的。她正在习惯他,一切都仰赖他调教……
……
窨香,极乐之境,他与她在当中坠跌。
花窨迷迷糊糊睡了会儿,醒来的时候,尉真肘撑着床,正拨弄着她披散在胸前与肩膀上的黑发,两眼直勾勾地瞅着她。
“唔?我睡了很久吗?”花窨揉了揉眼。
怎么尉真已经醒了?他应该比她还累的……
想起他们方才在烘焙室里大胆交|合的行径,花窨双颊渐红,腰间与股间皆是又酸又疼痛。
尉公子好野,个性真的很差……她被他折腾得全身骨头都快散了。
“没很久。”尉真的手指恋恋卷缠着她胸前的发。
“你每天这么早起,怎么总是睡这么浅?”
她每天都天色未亮时就开始打理家务了,之前南下时,她也因窗外花香睡不着。
“习惯了嘛,从前不早起的话,是要挨板子的。”花窨想也不想地回。
“你是江南第一,谁敢打你?”想起她发烧那日的呓语,尉真淡淡地问。
“江南第一也有不是江南第一的时候嘛。”花窨轻快地笑了起来。
尉真眯细了长眸,却丝毫不感到好笑。
“你的师傅很严格?”烘茶师是个伦理辈分还算重的行业,主要仍是师傅学徒制,和美发业、烘焙业或是演艺界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的师傅不严格?”花窨反问尉真。
“严厉,但不会打我。”想到她那天可怜兮兮的梦话,想像有人打她的画面,尉真眸光深厉,低沉的嗓音听来有些危险。
“没办法,我是孤儿嘛,茶园总不能白白养我,我得多学点本事,多干些活儿,才能不被赶出去。”
“孤儿?”她怎么会是孤儿?难不成她是李伯伯收养的孩子?
若她现在口中说的是被收养之前的经历,倒也是有可能,李伯伯那么热心助人,当初在赌城也是豪气干云的带他回台湾,收养几个孩子也不令人意外。
尉真还没来得及再问,花窨又一股脑儿的接话。
“是啊,采茶婆婆们说呀,我打出生就被扔在茶园里,她们瞧我可怜,只好在厨房偷拿些米汤喂我,后来,茶园管事知道了,拜托茶园老板留下我,最后,总是没让我饿着冻死,就这么活下来了。”
“活下来,然后,小小年纪在茶园打杂?”尉真扬高了左眉。
“是啊,原本只是打杂,后来香气训练、口感测试、焙茶窨香,通通都来了。”
“学得还真快。”她从小就与茶叶为伍,难怪与他初见时,能一眼分辨出样茶的优劣高下。
“当然,学不好就没饭吃,哪能不快?”花窨又笑,却笑得尉真胸口发闷,隐约有些心疼。
为了挣口饭吃,不得不比别人更努力的心情、害怕被赶出去的忐忑、对生活的不安,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他又何尝不是?孤独无依,只能靠着自己一双手,赤手空拳闯天涯。
“所以,这是江南第一的故事?”尉真有些调侃地问,比平常更持稳无波的语调,简直像是想隐藏心中过多满溢的感情——
那份情不自禁被她吸引,想好好疼宠她的心情。
“是。”花窨笑着回道。
“好吧,这故事打动我了。”
花窨望着尉真,心想既然已经向尉真说到这里,干脆就趁此机会说明她不是什么李伯伯的女儿,于是鼓起勇气,心一横地道:“尉真,你听我说,我不是李花窨,不是什么李伯伯的女儿,我就姓花,单名窨,真是茶园捡来的孤儿——”
“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是江南第一。”尉真吻住她急急说话的嘴,不想她再赤裸裸的谈这些不愉快的往事。
“尉真,你听我说嘛——”急着想澄清的花窨推开尉真,尉真却干脆将她牢牢搂进怀里。
“那你呢?你想听我的故事吗?”尉真在她头顶轻声的道,轻轻巧巧地转移话题。
“啊?”花窨扬睫睐他,有些受宠若惊。
尉真从没提过自己的事,除了上回见过的樊市长夫妇,与今日来访的乔小姐,她对他的从前几乎是一无所知。
“想啊,当然想。”花窨过了好几秒之后,点头如捣蒜,早忘了刚刚还想跟尉真澄清解释些什么。
“我是家中独子。”
“难怪这么嚣张。”花窨皱了皱鼻子。
他那份唯我独尊的气势啊,真是无人能及。
“这么跟我说话的你才嚣张。”尉真淡淡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她头顶。
见他笑,花窨的心情也跟着更好,心里头甜甜的。
第7章(2)
她想,她是真的很喜欢尉公子吧,所以才愿意和他做那些羞人之事,所以,才会连这样望着他笑,都觉得很幸福。
“我曾经,因为急着赚钱,离乡背井在一个很复杂的地方工作,乔璃就是当时认识的。”
“嗯。”虽然尉真口中的复杂二字轻描淡写,但花窨从他有些凝重的神色上推想,那个地方应该不太美妙,于是安抚似地往他怀中蹭近了些。
“后来,遇见你爸爸,我回台湾学制茶,乔璃也在那时分手了。”
“嗯。”花窨静静地望着尉真,觉得此时打断他,向他说明李伯伯不是她爸爸不是个好时机,于是与他视线相凝了许久,迟迟没有等到他下一句话,不禁又问:“然后呢?”
“然后创立了真茶。”
“再然后呢?”
“说完了。”尉真平静地下结论。
“什么嘛,这样也算说?你很没诚意耶。”花窨抗议。
“不然怎样才算说?”尉真又扬高了左眉。
“学茶的时候很辛苦吧?”花窨想问些什么,本能还是选了最熟悉的开口。
“学茶有多辛苦,你比谁都明白。”尉真理所当然地道。
“唔,你这样说也是啦,可是,生活里总还有些别的吧?”
“只有茶。”
“家人呢?”
“分开了。”
“女朋友呢?”
“分手了。而且你刚才见过了。”
“……”
“那你呢?男朋友呢?”尉真反问她。
“只有茶。”花窨思忖了会儿,回话回得闷闷的。
她本来还有些气恼尉真没有认真回答她的问题,没想到仔细思索了一阵之后却发现,她的生活也和尉真一样只有茶。
虽然只有茶的生活看来很贫瘠,可是其实却很富有,一无所有的他们在烘茶窨香当中找到成就感也找到自己,每一次烘焙出来的茶叶,都是投入了许多情感的作品。
那是经历了许多浑沌与自我怀疑,好不容易才沈淀累积出的清明。
对土地的情感、对茶种的执着、对花朵的喜爱……从这些喜爱的事物之中,学会喜爱自己,与孑然一身的自己和平共处……
“尉公子。”花窨突然出声唤他。
“嗯?”
“我想我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了。”
“嗯?”尉真点了点头,唇边弯起浅浅笑弧。
她喜欢他的理由还用说吗?绝对与他喜欢她的一样。
“快问我为什么喜欢你啊,你怎么反应这么冷淡?”花窨槌了他胸膛一下,鼓嘟嘟的脸颊看来有些气恼。
“我知道为什么。”某人说得气定神闲。
“什么什么嘛。”气死人了!可是……花窨心念一转,又两颊渐红地问:“那,尉公子你呢?你喜欢我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了吗?”尉真面无表情地回。
“你、你……可是我们刚刚……”花窨急嚷,一句话还没说完,脑子里又窜出那些什么一夜情、性伴侣的词汇,一阵急涌而上的委屈感冲上眼眶,竟觉有些想哭,翻身就要下床。
“去哪里?”尉真一把将她捞回来。
“你又不喜欢我,管我去哪儿。”花窨抬手揉了揉眼,将他的手拍开。
“我说我不喜欢你了吗?”
“也没说喜欢。”
“我不会随便跟女人上床。”
“乔小姐?”
“她当时是女朋友。”
“那我?”花窨指着自己的鼻子,慢了好几拍才隐约觉得尉真好像在耍她。
“女朋友。”
“我说我要当你女朋友了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尉真翻身就要下床。
“喂!”花窨急急忙忙把他拉回来。
“有事?”尉真两手盘胸地望着她。
两人僵持不下地对望,一秒、两秒、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