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也是。”
“弄弄,不可以偏食哦。”
“知道。你也不要吃冰哦。”弄弄也知道阅阅犯过敏,很麻烦。
“嗯,尽量。”
“热的时候就去洗脸,不要吃冰吃到鼻塞、流鼻涕。”
“好啦,小管家婆。我……要走了。”
“不要担心我,问问比你更负责,她会把我照顾得很好。”
这种话……叫做安慰?岳仲岗被她们的对话弄得哭笑不得。
终于,他们上车,问问、闪闪、弄弄在车边对他们挥手,直到车子转弯,再也看不见她们,阅阅才转回头。
“弄弄送走了。”阅阅叹气。
从现在气,她就真的是一个人了,没有亲人、没有父母,连心心念念的育幼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买得回来。
“断不了的。”岳仲岗突如其来的说。
“蛤?”阅阅转头望他。
“亲情是断不了的,不管离得再远、感情再恶劣,到后来,你们就是非要聚在一起。”
“为什么?说不定,断了就是断了,就……各奔前程。”
各奔前程很正常啊,每个人有各自的人生、梦想与未来,她们不会永远绑在一起,长大就是长大了,谁都不能改变。
他笑笑说道:“我的父母亲离婚,有一段时间我憎恨他们,我恨他们自私自利,只考虑自己,没想到孩子会不会痛苦。”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慢慢长大,明白了生命里面有许许多多的无可奈何,我理解,有许多事情就是无法勉强,有许多人就是少了那么一点缘分。”
“所以现在不恨了?”
“不恨,我和父亲以及他后来娶的妻子相处融洽,阿姨把我当成她的亲生儿子在照顾,她没想过我身体里面有没有流着她的血,我生病,她永远跑第一。”
阿姨是个单纯又容易满足的女人,她才是父亲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至于母亲,硬把她和父亲绑在一起,只会造成两人痛苦的人生。
这点,他在很多年前就清楚了。
“你母亲呢,有没有再嫁?”
“没有,她是董事长,每天日理万机,她在工作当中得到乐趣,她用成就证明自己,大家都说她是女强人,但我却看见她的疲惫和身不由已。”
他期待有一天,她会看见守候在身边的幸福。
“你想告诉我……”
“即使我恨过他们,希望永远不要再见到这对父母,但直到今天,我依然离不开他们。”
“这就是亲人?”
“对,这就是亲人。同理可证,你和弄弄不会分开,即使你们分隔两地。”
“真感动,有爸妈的孩子真好,不像我们,只能当棵草。”她摊摊手。
“如果你的院长听到这话,一定希望自己再死一遍。”
阅阅笑开脸,握住他的手,头靠在他肩上。“喂。”
“怎样?”
“有你这个男朋友真不错。”
“终于感觉到了?”
“嗯,不是终于,是早就感觉到了。”
只可惜,这个感觉剩下没几天,要是可以再长一点点……她不介意别人批评她贪心。
“你是感觉是对的。今天,我们不回家。”他宣示似的说。
他准备了惊喜,他想测试,如果不回到同样的环境,如果单单把阅阅留在身边,他会不会照样得到开心无数?他也想彻底理解自己,他和阅阅是属于旧故事的延伸,还是两人已经发展出新的契机。
“去哪里。”
“秘密。”
“是快乐的秘密、浪漫的秘密,还是疯狂的秘密?”
“请解释这三者的差异。”岳仲岗一面开车一面笑,好像她是笑觉促进器,她在,他便控制不了自己的颜面神经。
“吃龙虾、鲍鱼、大牛排,喝二十年的红酒,让肠胃享受奢华风,这叫快乐的秘密;到阳明山看夜景、采海芋,造福视觉神经,属于浪漫的秘密;而夜店一日游、猛男大方秀,会让肾上腺素大量分泌、性腺兴奋勃起的,当然是疯狂的秘密喽。”
她说得理所当然,他也笑得理所当然。
“说吧,你要带我去享受哪一种秘密?”
“幸福的秘密。”他说。
“这不在我举例的里面,什么叫做幸福的……哦,我懂了。”她恍然大悟。
“说说看,你懂什么?”
“到阳明山、把龙虾鲍鱼端到房间、你来主演猛男秀……”她说完大笑。
岳仲岗看着笑容可掬的她,心里浮现答案——重点不是环境而是人,不管在哪里,她都能把幸福感觉发挥到淋漓尽致。
他弹了她的额头,熟悉的动作,熟悉了她的感动,是的……她好满意这个男人!
第6章(1)
弄弄走了,大大的房子里剩下阅阅和岳仲岗。
莲子未落办,芒果青收成完毕,她只能等莲子和芒果成熟才能继续做农产品生意,目前……待业中。
“很无聊。”
在阅阅把地板拖过两遍以后,岳仲岗看她像猴子一样屁股耐不住的四处钻动。
“对,很无聊,真羡慕你有事情可以做。”
说着,她抽走公司送来的文件,趴在他的床上,安安静静读起来。岳仲岗相反,他关掉电脑,转头看着专注的她。
他不懂,她为什么对每件工作都充满热忱,她不累吗?她像装上电池的兔子,精力充沛。
抽调她手上的卷宗,他说:“我们出去走走。”
“不要,外面很热。”
“找凉一点的地方待。”他拉起她的手,把她往外带。
她不知道他想去哪里,但全然信任的他。
十五分钟后,他带她到小学里面。
放暑假了,校园里面除了值班老师,剩下的就是扰人的蝉鸣声,唧唧,震耳欲聋,非要到了入球,蝉鸣才肯歇歇。
阅阅坐在秋千上,摇摇荡荡,荡起一丝凉风。
“心情还好吗?”岳仲岗问。
他还在担心她为弄弄的离去难受?真是个体贴细心的好男人。
阅阅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几岁的时候被送到这里,不记得离开父母亲的小女孩曾经多么伤心,她大概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吧,生活里多了谁、少了谁,总是能很快适应。
所以弄弄的离开难不倒她,而仲岗……即将来临的别离一样为难不了她。
说了为难不了,她仍忍不住叹气。
“想什么?”坐在她身边的秋千里,岳仲岗的笑容温润如玉。
“我在想……学习是一种不断重复的过程。”
“我同意,你做了什么学习?”
“在育幼院住那么久,新的成员加入、旧的成员离去,聚合、别离,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发生一次,我看得太多,早就慢慢学会不伤心,所以即使是院长去世,我也没让自己沉溺于悲伤中太久。”无情吗?或许,她也不是太了解自己。
“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你。”
“感激我什么?”
“你安慰人的话。”
“哪一句?”
“你说亲情是断不了的,不管离得再远、感情再恶劣,到后来,我们就是非要聚在一起。”
她明知道这种话太煽情,事实与美丽的言词终是两码子事,但她对他仍然心存感激。感激这个夏天他出现、陪她一段,感激在她觉得疲惫的时候,他在身边,给予支持鼓励,说着让她安心的话语。
“这些人当中,没有任何一个的离去,让你觉得特别难过伤心?”
有,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个男孩叫做岳岳,她以为岳岳、阅阅可以无忧无虑一直在一起,他生气的时候,她的拳头可以借给他用,揍扁一大群嘲笑他是弱鸡的男生;他心情好的时候,口袋的零钱可以分给她花,买下圆圆甜甜的鸡蛋冰。
她真的以为,友谊可以持续到永远。
可惜,稻子未弯腰,他已经离开她的世界。而两人之间的约定,他从来没有实现。
她笑笑,“我是无敌女超人,这种小事,难不倒我。”
“你的内裤外穿吗?”他回给她一个笑容。对于女强人,你不可以把“同情”当成礼物送出手。
“有在考虑当中。你觉得红蓝绿,哪种颜色的内裤外穿最引人注意?”
他笑着弹她的额头,她的额头光洁,和她有洁癖的个性一样。
“放心,不会了。”他靠近她,把她的头勾进自己怀里。
“不会什么?”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分离,要是所以的配额都被你抢走,别人怎么办?”
“你安慰人的方式还真特别。”
“你需要别人的安慰吗?”
“不需要。”
“是喽,你不需要的东西,我干么硬塞给你?”
来到这个小地方,认识一个小姑娘,十几年前觉得她特殊,十几年后仍然觉得她与众不同,他身边有太多的“理所当然”,他怎能不特别珍惜这份“意外惊喜”。
“阅阅,你有没有想过继续念书?”“我?”
她笑着摇头,那是奢望,是所有在育幼院长大的孩子的奢侈幻想。“我没有问问的毅力。”
“是吗?我倒觉得你不输问问。”
“我这里差问问太多。”她指指自己的脑袋。
“那是你错误的认知,记得你的企划案吗?”
“被我扔到垃圾桶那份?”
“我捡起来了。”
“做什么,资源回收?”
“我想聘你为我工作。”
“真的假的?”
“真的,但有些基础的东西你必须回到学校里面再进修。”
什么嘛,前面说你很棒,欢迎加入我们的工作团队,后面却说,糟糕,可惜你的学历不Nice,没诚意。“总而言之,我不合格?”
“在某些方面。”
“不用我就不用我,干么一边说场面话,一边推诿。”
“不是场面话,我认真想要栽培你,如果有兴趣的话,跟我回美国,我帮你安排学校和实习饭店。”
“你……”她偏着头,想了老半天,摇了摇,再过五秒,又摇几下。
“有问题吗?”
问题……当然,问题大得很。“你知不知道,我的英文很破?”
“嗯,那在出国之前要先找英文老师加强你的外语能力。”他记下了,也好,他在台湾的工作尚未结束,他们还有一点时间。
“你知不知道,我的成绩申请不到什么好学校?”
“不至于吧。”
光那份企划案,他不相信没有赏识她的学校,有必要的话,他不介意回学校找当年的指导教授帮忙。
“听说程度烂的学生想到美国念书,家长要捐很多钱。”
“这事我知道。”
“那么依我的程度……你要捐多少?一座图书馆还是大楼?”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他失笑,这么有能力的女生,怎么会在升学方面毫无自信。
“你常用这种方法栽培员工?”
“不多,但被我看上眼的,后来都有不错的表现。”
他在识人这方面还算有才能,温秘书是他一手提拔的,现在他的能力抵得过学到独当一面的饭店经理。
“我是被你看上眼,还是盯着‘女朋友’的身份,破格拔擢?”
“你怎么以为我让你去念书,对我没有好处?”她是计较公平还是害怕被骗?他猜……是后者,她向来现实得很。
“你有什么好处?”她推开他,认真问。
“十年的工作合约。”他伸出两根食指交叉,比出一个十字。
意思是,她毕业之后必须在他的公司里面服务十年。“你会把我当成廉价劳工吗?”
“被我栽培过的人,还没有人后悔过。”岳仲岗失笑。她以为到时都是算计自己的大坏蛋?
阅阅点头,这是个相当诱人的机会,如果想要往上爬,成为和予屏一样的人,她不该放弃这么棒的机会,但离开这里,问问、闪闪和弄弄怎么办?育幼院的土地不管了吗?
他看出她的犹豫,了然于心。“先别烦,我知道你需要一点时间考虑,我不催你。”
她怔怔看着他,心思快飞。
九岁的她,没有能力、没有机会、没有选择,只能眼睁睁看岳岳走出自己的世界,二十三岁的她,机会、选择都有了,她该往哪里走?
是不是她点了头,他们之间就不会在眼前断线?是不是她追在他身后,就能慢慢走入他的生活圈?
“我要好好想想,也要打电话和问问、闪闪、弄弄讨论。”她回答。
“当然。”
岳仲岗仰望榕树上的褐色种子,那个夏天,对植物一窍不通的他看见椿树的须根,着迷地一根抓过一根,拢成束、打成结。
他的手在忙着打结,心底也在打结,他打过千千万万个结,每个结都让他愤恨,那时他以为自己会恨父母亲的自私一辈子,没想到,很多事都可以事过境迁,包括感觉。
但是,他对阅阅……并没有物换星移、事过境迁。
他对她的感觉比多年前更浓烈,他想要她的心,比当年更紧迫,再也放不开她了。
那个夏天他没确定的事情,在这个夏天,他下定决心。
“仲岗。”
“怎样?”他回神,对上那双爱笑的眼睛。他记得,那年就是这样一双弯弯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刷去他的愤世嫉俗。
“你要我和你回美国?”
“对。”
“为什么想要我和你一起回去?”阅阅问。
她知道自己想确定些什么,却又害怕,他不如她确定。
如果他纯粹想要一名能用的下属呢?如果他的所作所为只是出于善意与同情呢?
“忘记了,你是我的女朋友。”他又弹了她的额头,横她一眼。这种事还要人家时时刻刻提醒,她是个不合格的女朋友。
“你的意思是说,过完这个月,我还是你的女朋友?”
“不应该吗?难道你只想利用我一个月?”他的表情天杀的无辜,好像她是辣手摧花女,硬是伤透少男心。
“所以你是认真的?”
“我表现得很不认真吗?”轮到他反问,他还以为自己的诚意都写在脸上,任何人一看都知道。
“我以为,你只是来作客,等你离开……我们两个,了不起是一个快乐的Summer love而已。”她呐呐的问。
“错,它不只是一个Summer love,它会横跨四季、横跨无数的岁月痕迹。”
“你是玩真的?”
“第一,我不是玩,我是努力经营一段感情;第二,你说的对,远距离的爱情容易变质,而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所以我会有后续的安排。”那些事,他已经交代温秘书了。
阅阅的认定被推翻,怀疑被证实,甜滋滋的感觉渗入味蕾。
好开心哦,他的爱情不只一个月,他想要永远。
她停下秋千,走到他面前,郑重其事地说:“对于你的话,我不知道应该感到开心或难过,但我是个乐观、积极向上的女人,所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暂且把你当成我的福,不是祸。”
“等等,宋予阅,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我那么努力经营的爱情,却可能称谓你的‘祸’?”他站起来,握住她的肩膀问。
“弄弄说,遗忘一段恋情,需要两个人交往的一半时间。你那么认真,交往的时间自然会拉得长一点,到时候分手,我得花更多的时间来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