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装了!你拒绝我,却直接找上土地主人,你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果然是聪明的女人啊,懂得选正确的男人,才可以得到更多的利益。”他不怀好意地撇了撇嘴角。
胡律师出现,是因为得到更新消息。
他听说岳仲岗回到老家度假,便匆匆忙忙找上门,企图替自己在争取一次机会,上次莫名其妙被撤换,他很不甘心。
但来到这里,和阅阅一照面,所有的事情立即豁然开朗了。
原来是宋予阅在后面挑拨离间,难怪他代管这两笔土地多年,一向顺利,竟在这当头被撤去工作。
之前这里的土地乏人问津就算了,最近政府鼓励土地观光,要将这里开发成观光区,许多想经营民宿的买家找上门,愿意给他很高的佣金,让他说服地主卖土地,他正打算趁机大捞一笔,没想到宋予阅在背后捅他一刀。
“什么土地主人?”
“你不知道岳仲岗是育幼院那块地的主人?”他做了个明知故问的表情。
仲岗是育幼院土地的所有人?聪明的阅阅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呆,她傻了,动弹不得。
不会吧?怎么可能。他是美国人,是大老板,是忙里偷闲的度假客……
“不必再装傻,如果你不知道,怎会住到岳仲岗家?”他从头到脚审视着她,居家服、拖鞋,她分明就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嘛。
住到岳仲岗家?二度惊吓,阅阅吓得喃喃重复胡律师的话,茫然的双眼失去焦距。
这里怎会是岳仲岗的家?
不对啦,她住在这里,纯粹是私人的入侵行为,这里是爷爷奶奶的家,和岳仲岗没有半分关系,他只不过是来度假,碰到她这个假主人,她一个月还收人家很多的租金。
秃头律师脑袋和头发一样坏掉,他弄错、弄混、弄……
脉络渐渐清晰,她可以连结起来,只是……她不愿意,一旦连结,代表……
代表了……这个月里发生的一切,通通是谎言……
不对,她和岳仲岗之间是存在的事实,不是谎话,虽然她骗他这里是她家,但她会告诉他的,一定会,等他回来,她马上亲手揭穿事实的真相。
至于狐狸先生的指控,才是一篇又一篇的谎话,她不要相信。
“岳老先生、岳老太太是岳仲岗的祖父母,他们死后把这幢别墅和育幼院的土地留给孙子,所有的手续都是我代办的,你骗不了我。”
说什么鬼话啊,爷爷奶奶的孙子,是岳岳。
爷爷奶奶常常摸着她的头发说:“唉,我们只有岳岳一个孙子,要是能够再多几个孙子、孙女就好了,阅阅,你、弄弄、问问、闪闪和育幼院的孩子,都来当爷爷奶奶的孙子好吧?”
对,爷爷奶奶只有一个孙子,他叫岳岳,不叫仲岗,秃头律师耍白痴,岳岳、仲岗、土鸡、肉鸡……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嘛,太好笑了。
可阅阅笑不出来,岳岳、岳仲岗……否认还帮不帮得了忙?
“虽说找男人要往高枝挑,可你也得先查查呀,你不知道岳仲岗在美国已经有未婚妻了?人家是名门淑女,和你这种小人物天差地远。”
胡律师不怀好意,笑得邪恶。
阅阅想转身走开,但两条腿仿佛灌入千斤水泥,害她走不掉。
“你以为服侍得他舒舒服服,他就会把育幼院土地无条件让给你?没那么简单,人家是有头脑的商人,不做赔本生意,宋予阅,你真以为自己值那块地?”
她不值吗?她以为自己值得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何况,谁服侍谁啊,仲岗那晚表现得很不俗呢……不,她干么随他的话起舞,仲岗是那么好的男人,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
她还想再多找出几个字句替仲岗辩驳,可想了半天,她找不出来,她打死结了,在岳岳等于岳仲岗那一环。
胡律师不屑地横她一眼,“我不浪费时间跟你耗,我要找岳仲岗。”
岳仲岗是商人,有获利的事没道理放过,况且他美国台北两地跑,工作忙得要死,哪有时间守在这个穷乡僻壤。
至于他会选在这个落后地方度假……只能说这个小妖精的功力不同凡响。他挑眉淫笑。
“他不在家。”阅阅缓缓摇头。
他走了,离开七天没打过半通电话,她是个很NICE的女生,即使没有半分音讯,她仍然替他找足借口,说服自己,他是身不由己。
“还说谎?育幼院出身的,性格果然大有问题。”
他推开阅阅,硬是往里面走,阅阅不是阻止不了他,只是脑袋里面一片混沌,她必须先花力气把纷乱理清。
胡律师进屋出屋,绕了两圈,她不在意;他把院子前前后后跑过一遍,她无所谓;他在她面前叫嚣着难听的话语,她抓不到半点讯息,只是觉得他的嘴巴开开阖阖,很滑稽。
可她还是听进去几句,什么——“你不要以为爬上男人的床就可以控制他,还早得很咧,等岳仲岗娶老婆,你就会变成大笑话,到时候我们再来看,谁先拿到土地所有权状。”
胡律师摞下话,走人。
她傻傻地看着他发亮的头颅,傻傻地听着汽车扬长而去的声音,那个死结跳出来为难她的神经。
怎么可能听不懂,她的逻辑很强啊,她不过是欺骗自己,以为骗着骗着就骗过去……可是,骗得过去吗?
那么简单的事啊,岳岳和岳仲岗是同一个。
一二三四……九、十,才短短十个字,文法不难,字句不难,语义……只要年纪超过四岁就能理解的事,她偏偏在自欺欺人之间夹缠不清。
突然,她双手抓住自己的脖子,天!吸不到空气了,她瞪大双眼,用最快的速度往屋里跑,她拼命喘息,却喘不进半点新鲜空气。
被绑住了啦!快,快把衣服脱掉。
但扣子解不开啊,她用力扯掉上衣,咱!上衣被扯开,扣子掉满地,她怔怔看着满地弹跳的扣子,仍然止不住窒息的感觉,她张大嘴巴想求救,才蓦地发觉……绑住自己的不是衣服,不是绳索,而是自己的STUPID。
双手缓缓松下,阅阅颓然坐倒,泪水沿着双颊滑落。
为什么不告诉她——
第一次到育幼院里买桑葚酱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了吧?从他到别墅的第一分钟,他就清楚她不是屋主而是小偷了吧?
她偷走他们家的芒果、莲花,她大刺刺地运着他的财产到外面换钱,他了然于胸却不说破。
为什么?想看她的笑话,想看真相拆穿那一刻,她会怎么挖洞把自己埋起来?
想看笑话,很容易啊,干么提议当男女朋友?何必让她一天一天觉得,有他真好?
明知道,他不过想在假期里面制造一段浪漫邂逅,明知道,两人之间只有短短的一个月,为什么在他计划了以后,他说了认真看待时,她就泥足深陷,害得自己无法全身而退?
无数问号压得她心悸,她企图寻出解释,却找不到合理的理由。
矛盾混乱间,胡律师的话像把利刃,刺入她内心——
他已经有未婚妻了……你以为服侍得他舒舒服服……
是这样吗?他在玩婚前最后一场游戏?所以他选择这里,所以他和她谈爱情,所以他架构出一堆梦想,让原本被“一个月”抓得牢牢的自己松懈戒备……
他们上床,他得到最后一项服务。
所有事情都找到解释了,她凄凉一笑。
难怪他不表明身份,是担心吧,万一她知道他是岳岳,被骗两次的自己,会不会千里迢迢追到美国,要他还一个公道?傻瓜,怎么会呢,她那么小气,怎么肯花大钱坐飞机。她不做这种事的,她顶多会花交往的一半时间,彻底把他遗忘。
难怪才经历一晚的恩爱缠绵,他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怕什么?怕她死缠他不放?不会的,就算有育幼院出身的人性格有问题,但她基因里面的骄傲,偶尔还是会采出头来提醒自己。
难怪她等了整整七天,只等到一个秃头律师,她若是继续等下去,就真的是白痴到无可救药了。
紧咬下唇,她告诉自己,不生气,生气只是浪费力气。
她恨恨起身,恨恨拿出水桶抹布,把可以擦的地方通通抹干净,她拿出刷子洗洁精,把浴室每一片瓷砖刷得清洁溜溜,她洗得尽心尽力,直到连灰尘都找不到痕迹。
她把冰箱里的东西清空,埋到芒果树下当肥料,她把整理出来的瓶瓶罐罐用小卡载到资源回收箱,有人性的小卡今天特别乖,知道主人的心情很烂,不需要精神鼓励,一样为主人尽心尽力。
她替每一棵树浇水,把池塘里的残枝落叶捡的干净,她回屋里,把每扇窗户关好、锁紧,然后回到自己房间,收拾行李。
夜晚八点,她连自己都清洗干净了,坐在电话旁边,她要给岳岳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他打电话来,她就继续等,即使他说的话都是假的,她也能理解。
她会告诉他:没关系的,她很能理解一夜情代表什么意义。
她要说:她虽然很想要育幼院,但她会靠自己的劳力争取,不会用身体去换取。
她要说:承认自己是岳岳很困难吗?岳岳一直活在她心里,没有褪过颜色。
她还要说:不管怎样,她都很感激这一个月,他对她的好,让她相信人心。
最重要的是,她要告诉他,对不起,在他面前光明正大地偷他的东西,很感激他没有将她送交警局。
她是个讲求公平的人,他原谅了她的偷窃,她当然会原谅他的谎言。
是啊,原谅。
谁教他是她的初恋情人,谁教他的爷爷奶奶,她也有份,她会原谅他,真的,生气很浪费力气,她才不要做这种无谓事情。
只要他打电话来!
她没哭,只是坚持坐在电话旁边,这个晚上的等待,比过去七天都痛苦难捱,但她没哭。
可惜,他没打电话来。
第7章(2)
时钟上的指针滑过一格又一格,滑落了星星,滑蒙了月明,在太阳染红天边云彩之际,她离开别墅,彻底脱离小偷身份。
阅阅是个有计划的人,临时状况再多,也乱不了她的脚步。
她把存款薄荷印章寄给问问,要她继续完成购买育幼院土地的大事,她还说自己很好,但需要休假。
她和普通人不一样,人家休假往乡下跑,她偷偷来到台北大都会,因为那个乡下,她再也待不了,鸡蛋冰的叫卖声,处处可见的芒果园,每个地方、每件小事,都会刺激她脆弱的神经。
神力女超人终于出现弱点,她不能被人看透,只好远离。
她租了房子,小小的套房就要九千六,很贵,但她没有和房东讨价还价,也没找工作,每天花十八小时练英语,即使去不成美国,她仍想把英文学好。
为什么?是好胜还是其他?说实话,她也不是很清楚。
总之,她是个有行动力的女人,不把力气花在失恋上面,她习惯把力气拿来创造奇迹。
奇迹……形容得真好,在她还没发现的时候奇迹悄悄来临了。
阅阅从没想过上帝会怎么厚待她,她也认为目前不适合收礼,但是礼物自己来了,她再措手不及都要稳稳把它搂住。
她怀孕了!
才一夜放纵就得到这么大的礼物,她该感激谁?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代表岳仲岗在这件事情上没说谎,他说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那么从青春期之后,存十几年的精子,用来创造这份奇迹,绰绰有余了。
阅阅叹口气,在用完三枝验孕棒确认之后,她打电话给问问,劈头便道:“问问,我怀孕了。”
问问受到严重惊吓,电话筒摔到地上,三秒钟之后捡起来,她又花了十秒钟稳定呼吸心跳。
她没有紧张,没有责问,只是说道:“我的肚子可不可以跟你交换?”
“你在嘲笑我?”阅阅抿唇轻笑,最懂她的永远是这群好姐妹,问问知道她痛恨被怜悯,知道对她的关心要用哪种方法表达,才不会让她痛上加痛。
“不对,我在嘲笑自己能力不行的子宫。”
“你想怀孕?”
“很想,超想。”如果她的子宫和她的考试能力一样强,她们家的育幼院就能顺利到手。
“小姐,容我提醒,嫁给同性恋,是生不出小孩的。”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我们的公寓窗户太小,送子鸟飞不进来。”问问的口气刻意愉悦,生孩子不应该是沉重的事。
“问问,你到底在搞什么?”
“阅阅,我没过问你的事,没追问孩子的爸是流氓还是临时劳工,你也不能逼供,我们说好了,目标一致,只要能买回育幼院,谁就当老大。”问问还在耍宝,企图让阅阅放轻松。
“我不是过问,我是担心。”
她们没有父母亲为她们担心,她们只有姐妹,只有从小到大的伙伴。
“阅阅,你知道吗?我最骄傲自己哪一点?”
“哪一点?”
“我是育幼院的院董,但我的成就让人很骄傲,阅阅,不管有没有爸爸,你的孩子都不会比别人差。”
“你在鼓励我把孩子生下来?”
“我们都是别人不要的孩子,你没有权利不要自己的小孩。”
问问痛恨自己的父母亲,认定家庭是狗屁,所以她不在乎嫁给谁,不在乎和谁共组家庭,更不相信无聊的爱情神话,只要老公给她吃好穿好,提供她舒适的生活,其他的,她不介意。
但是她在乎小孩,在乎一条不被期盼的生命。
“我还真是找对人商量了。”阅阅苦笑。
现在医学科技发达,她愿意的话,预约、解决,从头到尾,只不过是睡一觉的时间,可是,她居然找到一个人把小孩生下来的问问。
“你问,闪闪,她也会告诉你同样的话。”
“了不起。”
真是,她还想在神不知鬼不觉的状况下把麻烦解决掉,没想到,所有人想到的都不是麻烦而是人权。
“厚,你也会用成语,了不起,给你拍拍手。”问问笑道。
“要不要听我摞英文?”
问问吸气,郑重开口,“阅阅,不管那个男人如何伤害你,孩子都不该承受父母亲多余的情绪。”
挂掉电话,阅阅把脸埋进掌心,她知道,问问是对的。
她上网,键入“岳仲岗”三个字,好长一串头衔跳出来,难怪胡律师说他看不上偏远地区的土地,像他这么优秀出色的男人,不管是哪个女人都很欢迎吧。
这次胡律师并没有胡说,他真的有个未婚妻,叫做程莉潇,她是时尚界名人,懂得穿着打扮,是社交圈里知名度很高的名流淑媛,网站上面没写他们上面时候结婚,但她找到了照片,程莉潇的确很迷人。
了不起吗?好歹她也是小偷界的林志玲,摊贩界的刘嘉玲。只是这个有什么用,与其探听一个再不会和自己有交集的男人,她更该担心接下来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