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消瘦的小脸也因为多长了些肉,看起来多了几分韵味,她本就有着清新自然的美丽,随着这几年长大,那分清丽不减更添妩媚,原本圆圆的眼眸长大后显得略微细长,那微勾的眼尾,每一眼流转间都有勾人的风情。
不说别人,他就是第一个被轻易勾走了心神的,甚至心跳有些突然的失序了起来。
或许是今夜的月光太美丽,才会让他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吧?凤元之有些尴尬的想着。
魏丹容没那么心思细腻地发现他的蠢动,只是觉得他怎么突然傻了一般,光看着她不说话,忍不住又问了句,“怎么了?难道这大半夜的来我这儿,就是想站在这里发愣吗?”
凤元之被这一唤给叫回了神,脸上有些燥热,为了自己刚刚那奇妙的心思而有些心虚,“自然不是了。”
她媚眼横睨了他一眼,“所以你半夜又偷溜进来,到底是要做什么?难不成你是要去哪个姊姊妹妹的闺房,却不小心走到我这里来了?”
“哪里呀!这明天不就是你的生辰了吗?所以我只是想来和你说一声,生辰快乐。”终于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忍不住叫起屈来。
他知道她在这个府里不受重视,大半原因是因为她娘打心底不待见她的关系,虽然他不明白她这样好的人怎么会不受喜欢,但也知道每年的生辰当天,都是她最难过的时候。
所以,他在去年知道这事后,就打定了今年还有以后她的每年生辰,他都要在第一时间向她说上一句生辰快乐,让她明白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把她放在心上。
生辰?魏丹容愣了下,没想到这个让她感到悲伤地日子又到了。
看着站在眼前的凤元之,在经过三年后,他已经从一个如玉般的少年长成了一个英气勃勃的男人,但眼里的温柔没变,对她的温柔也没变,就如果那一年夏日,他坚持一定要送给她的那块糕点一样,那么的温暖她的心。
她嘴角浅浅勾起,目光柔和了许多,轻声啐着,“傻瓜。”
他笑着走向她,替她拉好垂在手上的披帛,鼻尖传来她身上隐约的淡淡香气,虽然那只不过是最便宜的皂豆的味道,却让他一阵心荡神迷。
“我不傻,还有,祝贺你生辰快乐。”凤元之深邃的眼神定定的望着她,哑声说着。
月光下,她的清丽容貌在一片白色光晕中仿佛散发着一种光华,她眼角弯弯的凝视着他,分唇紧抿,像是最美的一幅画。
“低下头来,我的生辰礼物还没送呢。”
魏丹容看着他,没有迟疑的低下头凑近,露出白皙秀气的颈脖,乌亮如瀑的长发就这样垂落,有些调皮地撩过他的颊边,让他有股冲动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了下来,然后抽出衣袋里的一支玉簪,那是他特地让人给他留的,乳白色的羊脂玉,只在尾端用粉色的珠玉镶在芙蓉的花瓣上,简单雅致。
或许是因为要睡了,所以她只简单的挽了个类似坠马鬓的发型,他斜斜的将簪子插在上头,欣赏着美人戴簪的模样,心中赞叹着这簪果然就是要配上她才显得好看。
魏丹容不懂这些装饰的东西,只是这些年来她也算是了解他了,凡出手的东西就无一不是上等货,而且,他送人了自是没有拿回去的道理,就如同当年的那一块糕点,还有这些年来他送的许许多多的东西。
轻叹了口气,她目光有些深沉,“你……何苦对我这么好?我知道,这外头有许多的千金闺女都等着你,你今年也十八了,家里人也应该都在催着你成亲了,以后……”
他是全国首富的幼子,有个当嫔妃的姐姐,人又长得英挺俊俏,早在一两年前就听说,想嫁给他的大家闺秀光排队都可绕城三圈。
而且本朝民风较开放,他平常出席凤家大小宴席,要认识一些闺阁姑娘也不是难事,常常可以听见他不是和知府千金出游踏春,就是和哪家的姑娘游湖采莲,或者是和美人琴箫和曲,宛如人间一绝。
他有那么多的选择,他可以给很多人温柔,而她不过只是其中之一。再说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每次接受了他的好意后,她总有几分愧疚和不安,害怕自己不能回报他什么。
因为他对她好的次数太多,甚至让她无法细数。
前几年她受罚挨饿的时候,他甚至钻了狗洞把自己弄得整身灰,也要把吃食送给她;又有一次听见了奶娘说自己想攒点钱买些书回来看,第二日他就藉着探望弟弟的名义来到府里,其实让身边的小厮偷偷搬了一大箱的书送过来,甚至还多送了许多的笔墨纸砚。
而这次,他大半夜的翻了墙,就只为了在她生辰的第一时间,向她说一句生辰快乐。
这许许多多的好,她都记在心上。
前些年她顶多就是做了些针线品送个他,这两年知道他家里催婚事催得紧了,偶尔见到他,她也会提起这回事来劝他。
在她心中,除了喜欢周旋在姑娘家之间外,他真的是个无处不好的好人。
第3章(2)
只是凤元之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不懂,她是真的冷心冷情呢?还是只是装作不懂?
这些年来,他对她的好,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他知道自己是怜惜女孩儿们的,怜惜她们身娇体弱,怜惜她们虽有才华却只能屈于后宅或者是沦落风尘,但是那些姑娘们却从来都没有像她一样,带给他那么强烈的感觉。
外人说他风流,说他流连于闺阁之间,这些他都清楚,但是他和那些姑娘们之间绝对是守之以礼,绝对没有半分逾矩之处。
“你真的认为我该考虑婚事了?”凤元之定定的看着她,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让他再也忍不住的说了出来。
“那你可愿——”
话还没说完,她瞬间冷下了脸,坚定的看着他,“凤公子,别开玩笑了。”
他们平日都以名字相称,只有在生气的时候,她会冷冷的喊他凤公子,凤元之听到她这一声生疏的称呼,自然明白她是恼火了。
只是他不懂,如果他真的是如她所言,是人人所寻得佳婿,那么为何他才刚起了话头,她却冷冷打断不说,还恼火成这样?
“我没开玩笑。”凤元之一改嬉笑也认真了起来。
魏丹容静静地望着他,他穿着一身艳色的袍子,腰上系了条玉带,顶上戴着华贵的玉冠,一脸认真的说他没开玩笑,但是她的心里却没有半分欣喜。
“我也是认真的,凤公子,你该明白我在魏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也从来不敢奢望能够攀上你来改善生活,如果这段时日来,我曾有表错情让你误会了什么,那么绝非我所愿,我从来没想过跟你……”她迟疑了下,然后继续说道:“凤公子,你该配上更好的人,知府千金就是挺好的选择,以后若还想要把我当朋友的话,就别再拿这个话题来开我的玩笑了。”
近来,知府千金对他有好感已经不是秘密,知府夫人也频频上凤家去作客,两方长辈多有交流,想来也是乐于促成这门亲事的,只是不知道为何,迄今总没有定论。
只是着风声既然传了出来,大家也多是心知肚明的,凤元之最后应该还是会娶知府千金,因为凤家虽说是商户,但是家里出了个妃子,他自己也是有举人功名,两人的亲事可说是权贵相结,相当相配的。
凤元之又好气又好笑,“魏丹容,我第一次明白原来你是如此的妄自菲薄,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了?难道有个姑娘喜欢我,我就该欢天喜地的接受?我就该把自己当成货物一样卖了不成?那么我该成亲的对象,不说是绕城三圈,就是绕国一圈也是有可能的。”
他的话一如以往的张扬,并且对自己充满自信,却让魏丹容更觉得自卑。
“那很好,就祝愿凤公子能早日觅得良缘了。”她没再多说,而是快速的关上了窗子,不管他再怎么在外头唤着她的名字,都不再理会。
凤元之恼怒看着那一扇被关得死紧的窗,最后还是无奈的转身离去,而在屋内的魏丹容则是默默的站在窗边,久久不能言语。
屋子里,突然传出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周奶娘缓缓的走了过来,轻拍着她的手,有些心疼,“小姐,别难过了,这样对凤少爷才是好的。”
魏丹容没回头,只是淡淡的说着,“我明白的,奶娘。”
这些年她们的日子益发的不好过了,又即将要进入冬日,奶娘才打算过来她的屋子里多做些绣活,好拿出去卖钱,替屋子里多存些炭,谁知道会碰上他今晚上这一出。
前些日子,奶娘就曾经和她提起过,他们两个人都已经大了,早些年来往倒也还好,现在却是万万不可了,而且他们……是不可能的,所以还是要找机会断了才是。
她也明白自己的身分,怎么可能被凤家娶回去当凤元之的正妻呢?所以这些话其实她早也在心里酝酿了许久。
说她不明白他偶尔看向她的那柔情眼神吗?
说她不明白自己偶尔看着他时,心头总是酸酸甜甜又带着暖意的感觉是什么感情吗?
其实她都明白,只是就是太明白了,所以才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而且纵使她能放任一次情感,她也不敢。
因为他可以纵游花丛,但她却不能做花丛里的一朵花,只等着他偶尔的一点温柔。
她很贪心,非常非常的贪心。
屋外的夜风呼呼地吹着,那艳色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色中,魏丹容白皙的手指紧掐在窗棂上,声音又低又浅的喃喃说着。
“就是明白了有多爱,所以才选择了该斩断这份……不该奢求的缘……”
最后的字语慢慢散在夜色中,连站在她身边的周奶娘都没有听见,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她一身素衣安静的伫立原地不动,仿佛早已心如止水,无欲无求。
那日回来之后,接连几天凤元之都闷闷不乐,别说出去玩乐了,就是平常窝在自己的房里也没能露出个笑脸来。
凤家的掌上宝不高兴了,凤家上上下下的人全都没能安宁过日子,忙着四处打听到底是谁让凤家的小皇帝不高兴了。
而凤元之躲在家中不出门,却阻拦不了某些有心人自己找上门。
这天他懒散的躺在房间榻上,手中的折扇意兴阑珊的晃着,脑子里想的全是那天晚上魏丹容无情的话还有冷淡的表情,突然一个娇嫩的声音从房门口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凤哥哥——”
不看来人,凤元之也知道是谁来了。
忍不住一阵头痛,他转头看向应该在守门的厚艺,只见后者一脸无奈的站在门边,手还一左一右的被两个丫头给拉着。
出声的少女穿着一身银红色的袍子,胸口处露出白色滚银边的抹胸,手上披着一条淡粉色的披帛,头上梳了个飞天髻,上面簪了不少金色芙蓉发插,又在髻边簪了朵大大的绢花,一派的贵气妩媚。
“媚娘?你怎么来了?”
“凤哥哥,这几天都没听见你说要出去玩,听说你心情不好,我过来看看。”
柳媚娘嘟了嘟嘴,点上大红胭脂的唇看起来丰厚挺翘。
凤元之不想多谈这话题,直接从榻上下来,坐在桌边,淡淡的回道:“没事,只是这几日身子有些累,不想出门。”
柳媚娘心头一转,自然明白他没说实话,不过她现在也不想深究,毕竟两人的婚事虽说有些谱了,但毕竟还没有落实,有些话她现在自然是说不得。
“身子累了?”柳媚娘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杏眼往旁边一瞪,“这一屋子的奴才都是怎么伺候的?难道就没有人请个大夫来帮凤哥哥看看?整天偷懒摸鱼的,都是凤哥哥惯得你们越来越没个奴才样了!”
噼里啪啦的一串指责,凤元之这个正牌主人都还没说什么,柳媚娘就已经宛如自己是正牌女主人一般,骂声不迭,锐利的眼神扫过屋里上上下下的奴仆,只差没让人动手赶了这群她眼里一点都不合格的下人,换了自己调教好,用得还算顺手的人过来。
凤元之现在头疼得更厉害了。
就算柳媚娘是知府千金,也不需要耍威风耍到他这里来吧?虽说两家长辈都乐见他们成亲,但他祖母可是说了,凤家可不需要卖孙子去求富贵,他的娘子一定要选他上心又能让祖母满意的。
前些日子传出来的那些风声他不是不知道,但凤家人定是不会做这些事,也就是说,那是柳家人故意传出来的风声,后来柳媚娘几次明示暗示,甚至还明里暗里的打压曾经和他一起出游的那些姑娘,让他心中更觉得厌烦。
对一个姑娘家,他是想不出什么恶毒的话或者是把人往坏处想,但是柳媚娘几次的行为的确都是踩在他的底限上。
“好了好了,不过是累了点,药是三分毒,我还不耐烦喝那些苦汁呢!”凤元之打断她的话,示意房间里除了厚艺留下,其他人都先出去,然后才自己倒了杯茶水不经意的问着,“好了,现在人也看了,你一个大姑娘家留在我这里也不好,要不要去找我家那些姊姊妹妹们玩耍?”
柳媚娘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刚刚那番送客的话右耳进左耳出,随口说着今日来访的理由,“在家里挺无趣的,我娘说要帮我舅父找个妾生儿子,让我这些日子避一避,她忙着呢!所以,我才来凤哥哥这里的。”
说实在话,这纳妾的话题本不该由柳媚娘这样未出嫁的姑娘家挂在嘴上,只不过柳夫人向来疼女儿,有的没的也不忌讳说给她听,她自己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顺口也就直说了。
她的舅父?在凤元之的印象中,他已经是个四十来岁的人了,目前管理漕运,不少商家若有些门道都会往他那里送些好处的。
“喔。”他有些可怜即将成为那个老头子小妾的姑娘,花样年华就要这样断送了。
柳媚娘没注意到他脸上可惜的神情,迳自往下道:“说不定凤哥哥你也见过这人呢!”
他没什么注意的嗯了声,想着这江南女子不少人都见过他,他见过的也不少,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姑娘名声不显,我也是听我娘说了才知道,原来魏家还有这么一个未出阁的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