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夫妻的事他插什么手,小俩口小吵小闹感情才会好,兄长是“外人”,做得好没好处,没做好埋怨一堆,两面不讨好,索性两手一摆,什么也不做,由他们闹去。夫妻床头吵床尾和,没事、没事。
“长歪了我也给你扳正,再胡说就把你办了。”当著众人的面,周明寰不好对妻子下“毒手”,只有虚张声势的瞪著她,用眼刀剐她几眼,把她的胡闹淘气给压下去。
可是他自以为的眼刀,看在所有人的眼中却是他对妻子的呵护、疼宠、舍不得她气著,更怕她一时动气伤了未出世的孩子,千般责骂只能化为无声叹息。
实际上他的确是心疼妻子挺著肚子的辛苦,虽然表面不显,硬装出冷漠样,可那眼底的柔情是瞒不了人的,看得几个想要他怜爱的女子既羡慕又嫉妒,非常眼红。
高井三的出现已让眉姨娘吓晕了头,手足无措慌得很,不知如何是好,自是无暇顾及孟清华和周明寰的恩爱,她现在最在意的是怎么脱身,摆脱只会向她伸手要钱的无赖兄长,继续以姨娘身分待在周府,备受冷落亦无妨了,只要能留下已是万幸。
而大势已去的之韵红了眼,很不甘心周明寰的眼里只有妻子一人,她痛恨孟清华的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慌乱自己一时做了错事,以大少爷的狠厉,她绝没有好下场。
众生百态,各有风云,教人欷吁又感慨。
“别老把心思往我身上转,这几个吃里扒外的,你要做何处理,是我来办还是你出手?”总不能任他们太逍遥,以为心存歹念还能得到宽恕,恶人不惩难平人心。
周明寰以怀孕的妻子为重,扶著她安稳的坐下。“有外男在,你不便介入,这事我来吧。”
俊脸一转,看向或绑或跪,坐在地上发怔的数人,骤然一冷的眼神让人遍体生寒。
“当时你持刀行凶,虽未伤及我却有杀人之意,加上今日的窃盗行径,把你送到官府,两罪并罚定是坐牢终生,你不肯也得受著,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等一下!我有话要说,当初我砍你是安排的,眉儿说她看上你了,不想待在青楼受人蹂躏,她要我帮她的忙,事成之后她把赎身的银两分我一半,我才答应配合她演一出戏。”
当初她的身价已逐渐下跌,方年十五的青黛悄悄取而代之,被糟蹋得坏了身子的绿眉根本接不了客,得长期疗养身子才能稍稍起色,而那笔银子老鸨不肯出,亏本的生意谁肯做。
于是绿眉私底下和老鸨商量好要坑周明寰,合谋安排了绿眉救人的戏码,共五千两为赎身费,老鸨狮子大张口地要走了三千两,余下的两千两由兄妹平分。
“那道刀痕根本是她自己划的,她在指间藏了刀片,趁人不注意时,手指往下颚一抹,刀片约小指大小,轻轻一划自是伤口不深,藏在两指间夹著也不易发觉……”
为了自保,高井三什么都说了,一字不漏。
“他说谎!他胡说!不是这样的,他自知逃脱无望才拖我下水,我不认识他,大少爷你信我,他信口开河想脱罪,我怎么也不会害自己人……”眉姨娘又哭又喊地急于撇清。
“的确是自己人,兄妹同根一家亲,碧水,把你搜到的证据给眉姨娘瞧瞧,别说咱们冤枉了好人。”孟清华把手一扬,眉眼染笑,一派悠闲。
她把碧水降为二等丫头自有用处,让人以为她无关紧要,方便她往来各个姨娘的屋子,和其他丫头打好关系,再以金钱收买她们的忠心。
瞧!效果不就出来了。
眉姨娘身后另一名站著的丫头素儿便是暗藏的棋子,她虽是和眉姨娘一起从青楼到周府的贴身丫头,可利字当头谁能不动心,银子一旦晃花了眼也就顾不得良心。
锦儿是眉姨娘到了周府才派到她身边服侍的丫头,因此有关眉姨娘过往的种种,没人比素儿更清楚了,连眉姨娘藏放贵重物品的地方她都了若指掌,甚至有些还是她去放的。
“这、这是……”大少奶奶怎么能在她那儿搜东西?而且还说是“证据”,这不是要她的命,断她的生路吗?
眉姨娘惊得几欲晕厥,脸白似纸。
“你分得的银票,上面还有大通行的印监,以及你与贼兄长往来的书信和当票,府里的字画、花瓶、翡翠玉盘等少了不少,要不要和当票对一对,看数目符不符合。”所谓家贼难防,连只玉杯也不放过,所得银两全成了私房钱。
“我……我……”咬著下唇,眉姨娘泪眼婆娑,这回她不是装的,真是因绝望而泪流满面。
她最后一点底都给掀了,还能不哭吗?
“绿眉,我待你仁至义尽了,你却是串通外人来盗取我书房内的私密文件,后又心怀不轨与恶毒丫头串谋陷害正妻,你盗卖府中物件我姑且不论,但你其心有异我就容不下。”
“大少爷?”她怔忡地忘了哭泣,仰起脸。
“你走吧!周府供不起你,那些大少奶奶搜出的私房你带走,我一样不取,当是你这进府服侍的报酬,日后好自为之。”周明寰说得冷漠,连一眼也不肯看她。
“不!我不走,我要留在爷身边,我死也要留在周府,我不走……”眉姨娘又磕头又哭喊,一副抵死不走的样子。
“常新。”
“是的,大少爷。”常新一躬身。
“把人拖走。”
“是。”
原形毕露的眉姨娘又打又咬,十足泼妇样,不让常新近身,常新便左手一举劈向她颈后,一道手刀将人劈晕了。
两名家丁上前将昏迷不醒的眉姨娘由后门拖出,一名丫头随后把她的私人物品一并丢到她脚旁,再无人顾念她死活。
眉姨娘醒后又在后门哭闹不休,想要进门,大总管魏岩冷著脸挡在门外,说她再吵闹便卖去青楼,她一听也不哭了,讪然走开。
书房内的审判还没完。
“至于你……”
之韵抱著身子抖。
“这些年来我待你不薄,从未有过打骂,你和兰香都是我信任的人,她安分守己的嫁人,而你却……哼!一个低贱丫头也胆敢辱主,我的妻子是你能欺的吗?打五十大板逐出府,一家发卖苦寒之地。”他绝不留下后患。
“不——”之韵两眼翻白,往后一倒。
一声声的板子声把痛醒的之韵打得死去活来,不到十板子就见血了,后背血迹斑斑,怵目惊心,也算给其他人一个警惕,别犯同样的错误,主子就是主子,由不得人算计。
想不透澈的之韵是自寻死路,仗著对大少爷屋子里熟稔,悄悄潜入屋里把黄铜小盒往床底一塞,自以为高明,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早有双眼睛盯著她的一举一动。
孟清华早料到她会有这举动,派了人盯住她。以前的她太傻了,什么事都自己去斗去吵,不但自己吃了闷亏还与夫婿交恶,平白担了恶妇之名。
“别看了,小心伤了孩子,回屋休息去,闻多了血腥味怕你又犯恶了。”她孕吐的情况好不容易好了些,不可再因为这些糟事不舒服。
周明寰心系妻子的身子,面色一凛。
“还有一个呢!”她指著绑得扎实的人球。
他看也不看的说道:“送官府严办,还留他吃酒不成。”
话才说完,一只蒲掌往他肩上重重一拍。
“那你留不留我呀,妹婿!我可是今日的大功臣,没有好酒好菜备著,我大闹你周府三天三夜。”孟观一脸耍赖到底的厚颜样,笑声豪气得整座宅子都听得见,几乎震动树叶。
周明寰没好气地横蹄一眼。“不留你成吗?那份契约书还得重签一份,我可不敢劳驾大舅兄再跑一趟。”
孟观也很无赖地撇嘴,把事儿一推,说:“那是我妹子撕的,你找她负责,与我无关。”
朱唇一掀,孟清华往兄长腰上一掐,痛得他哇哇大叫,直呼她女儿贼,一嫁了人就不顾娘家人,是个狠心的。
“和我签约的是孟府,华儿是我周家人。”亲疏立现,内外有分,他的妻已入了周氏祖谱。
好样的!孟观一听直想咧嘴大笑。他家妹子没嫁错人,妹婿是个会疼老婆的。“那让周大少奶奶弄几道下酒菜来慰劳慰劳远道而来的亲戚吧,我不贪多,随便上个十来道就好。”
“不行。”就好?亏他说得出口。
周明寰一口回绝。
听到不行,孟观两道浓眉就竖了起来。“你凭什么拒绝,那是我妹子,我是你的大舅子。”
他老大不高兴了。
“华儿有了身子不宜久站,要是有个闪失,你承担得起吗?”他周明寰就是个小气的,妻子的好不分人。
随著肚子的显怀,夫妻俩的感情也越来越好,无所不谈,举案齐眉,夜夜相拥,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了解彼此心意。
夫妻贵在交心,心与心相连,何事不能其利断金。
眉姨娘和之韵若是得知孟清华撕毁的其实是周、孟两府合作的契约书,大概会后悔到口吐鲜血吧!她们用尽心思偷了有何用,如孟清华所言,再签一份不就得了,全在她一句话,那铁矿原是她的嫁妆,她想给谁就给谁。
所以栽赃是多余的,哪有主人偷自己的铁,岂不滑稽。
锦儿乱棒打死,素儿得了五百两,连同卖身契放出府去,眉姨娘、之韵、高井三的下场也不如意,他们作恶多端、自作自受,妄想为难大少奶奶,不值得同情。
不过兔死狐悲,躲在窗后偷瞧的珍姨娘打了个冷颤,手心直冒汗,嘴巴不停的啃著核果仁。
“算了,我不想挨我娘的棒子,等华儿生了我再来打打牙祭。这会儿你有铁料了,我有笔生意和你谈,有关九爷的。”孟观自来熟地勾肩搭背,对近在眼前的冷脸视若无睹。
“九爷?”
周明寰黑瞳一闪。
第九章 最毒妇人心(2)
几家欢乐几家愁。
周府大房解决了眉姨娘勾结外贼一事,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崔氏娘家又出事了。
说是“又”一点也不假,近半年来,崔信良父子接管的周府产业频频有事发生,不是铁料少了,便是兵器短缺,再不就是帐面不对,很多银子平白不见了。
还有铺子的刀呀剑的太过锋利,客人一试便在胳膊肘划出个大口子,血流如注,这厢闹著要赔钱、出医药费,连崔家自家的绸缎庄也出了问题,卖出的绸缎锦布被老鼠咬破了好几个大洞,人家打上门要索赔。
不到几个月工夫,从周府贪来的银钱吐出不少,除了还管著事,手上有银两进出,攒到钱袋里的已所剩无几,前儿个还因付不出货款而被打了一顿,急急向崔氏调头寸。
“孟如呀!你看这可怎么好,好不容易到手的金元宝又得吐出去,我真的很不甘心呀!眼看白花花的银子由眼前飞过去,我那心痛跟刨心没两样,痛得直想打滚了……”
崔信良一脸痛心地捂著胸口,昔日的意气风发全没了,像突然老了十岁似的,深得足以夹死蚊子的皱纹一条一条浮现,四十出头看著活似六旬老者,背都有一些些驼了,直不起腰。
得而复失的银子没了,那跟要他的命一样,让他不得不来找一向有手段的妹子哀嚎两声。
从妹妹指缝漏出点银水,足够他一家人一整年不愁吃穿了,她银子把得紧,又守得住私房,不找她伸手还能找谁讨。
“你也别在我耳边嚎了,嚎得我心烦,我才要问一句你们是做哪门子生意,为什么这一年来亏损连连?连我在老爷跟前都不好交代,说了不少好话才遮掩过去。”她这头疼著呢!
什么都好说话,唯有银子一事不讲情面,一下子出了这么多乱子,说和管事的无关谁信得过。
好在二十年夫妻还知道性子,她说两句好听话吹吹枕头风,再一夜温存地伺候得老爷浑身舒畅,他这才暂时压下这件事,再给她娘家人一次机会。
“我也没少费心思经营,这一大半银子是进了自个儿银袋,哪里能马虎不用心,可是客源变少了是事实,我管的那几间铺子明显逛的人少了,还嫌弃东嫌弃西的说我卖贵了,辛苦赚几个钱还得卖老脸……”他长吁短叹,抱怨连连。
崔氏狠瞪了兄长一眼。她还不晓得他贪小利的心性吗?“你敢说你没往上添价钱,好从中赚取差价?”
“这……呵呵小钱小钱,何必放在眼里。”崔信良搓手——笑,不见半点反省。
她一哼。“积沙成塔,小钱一多也能成了大钱,你非要眼皮子那么浅吗?把眼光放远些,周府的财产几乎掌控在我们手中,你要多少没有,还要贪那一点点不称手的零头。”
没志气,成不了大事。
“话不是这么说,生意难做呀!虽然咱们手里攒著周府的产业,可还挂在周家人名下,哥哥能拿的是黄金白银,总不能把一间一间的铺子卖掉好换银两吧,要不你家老爷不用自家造的剑戳死我才有鬼。”
他们能私下偷不能明著抢,若是惊动了周府老爷就得打水漂儿了,没讨得好处还惹来一身腥。
“前几年就不难做,为何这一年来才……”等等!崔氏眉头一颦。
这一年一切未变,只有周明寰娶了孟清华这桩事而已,莫非有关连?
“哼!还不是你们周府大郎有出息了,攀上铸铁世家的孟府,你看那铁料是一车一车的载,出车快铁料又好,价钱上好谈,人家卖的是姻亲的面子,我去讲价半点情面也不给,孟府的管事还说只跟姑爷谈,我这外姓人哪边凉快哪边待。”
他被气得趔趄,扭头就走,不拿热脸往冷屁股贴。
果然。“他买的铁料也是给了周府,二哥顾著铁料场,还不是给了我们,大哥气什么劲。”
一提到铁料场,崔信良不由得火冒三丈。“哪是到了你二哥的场子去,那贼小子另辟仓库储货,用了孟府的名义存放,说是两家合作铸造兵器,我想动也动不了。”
“什么,真有其事?”崔氏愕然。
那小子有这么大本事?
崔氏一想,有了孟府的相助,周明寰不可能毫无助益,就算瘸了腿的幼犬长大了也会咬人,多了妻家的帮助哪能不助长他的势力。他的羽翼在短短时日内羽丰展翅了。
难怪他非孟府千金不娶,频频挑动老夫人出面为他谈下这门亲事,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人迎娶过门。
好计谋,连她都瞒过了,只记得孟府是铸铁的,和打造兵器的周府算是同行,却忘了孟府也采矿,自产自销,铁器用具全出自自家的矿场,铁料不用出钱买,雇人一挖便源源不绝,铁石亦能成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