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欣听了很惊讶,没想到可柔竟会有这样的想法,一般人不都想往上爬,为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和地位而不惜出卖他人,或违背自己的良知做尽丧尽天良之事吗?可柔却与人相反,明明有外在条件可以与人争,她却想过最平凡的生活。
夫妻俩互敬互爱、相知相惜的过生活,即使日子过得辛苦也不在乎。
平凡的夫妻生活,平凡却幸福的夫妻生活,就像福爷爷福奶奶那样只有对方,一世一双人。
多么令人向往的夫妻生活,但她却不能想望,因为她的身分注定不可能拥有,所以她有点羡慕可柔。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成全你。”她对可柔点头承诺道。“只要你对我尽心,不背叛我,我定不负你。到你出府的年纪,我会为你寻找一门好亲事,让你得偿所愿。不仅是你,还有可情和白露,甚至是往后每一个服侍我的丫鬟,只要你们不负我,我定不会亏待你们。”这是她的承诺,也是她的为人。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可柔激动的磕头谢恩,喜极而泣。
“好了,别再跪了,快站起来吧。眼泪也擦一擦,免得待会儿让人见了,不久之后京城中又多了一条谣言,说我既难伺候又苛待丫鬟,身边服侍的丫鬟个个镇日以泪洗面,苦不堪言的。”
可柔顿时被逗笑了出来,她破涕为笑的从地上站起来,边拭泪边说:“姑娘真爱开玩笑。”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温欣摇头道。
可柔脸上的笑容立刻敛去,想起外头那些疯传的谣言,表情顿时变得忧心忡忡。
“姑娘,谣言的事咱们不能想办法驳斥或遏止吗?您可能不知道,夫人——奴婢说的是镇国公府的夫人,也就是世子爷的母亲——夫人她对姑娘原就有些微词,而今城里的谣言又将姑娘传成那样,只怕夫人她……”
“会更加讨厌我,是吧?”温欣苦笑着替她说出无法说出口的话。
“夫人并不了解姑娘的为人,等她与姑娘相处过后,了解姑娘的为人,定会非常喜欢姑娘的。”可柔安抚姑娘。她说的可是实话,她和可情一开始不也有些瞧不起姑娘,觉得姑娘根本配不上世子爷吗?可是现在想法不也变了,觉得除了世子爷之外,再也没有人配得上姑娘吗?
“只怕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后,要想改变会很困难。”温欣悲观道。
对于婆媳相处的问题,她在上辈子就已经领会过了,知道那是一个无解的习题,不管你多么努力,掏心掏肺,尽心尽力,做得再多也比不上娘家来的一个远房侄女,比不上一个小妾。
“不会的,姑娘。”可柔急忙说道,给她信心。“奴婢一开始也如姑娘所说的那啥先入为主的不喜欢姑娘,但后来跟了姑娘之后才知道姑娘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最好的主子。奴婢和可情现在都好喜欢姑娘,以后夫人也会改变想法,和奴婢们一样喜欢姑娘的。”
“希望真能如此。”温欣微笑道,但心里却不抱任何希望。
镇国公夫人和可柔可情的情况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可柔和可情是奴婢,她这个主子对她们好,她们理所当然会喜欢这样的主子。可是国公夫人是她的长辈,是她将来的婆婆,是她要讨好服侍的人,情况和可柔她们刚好完全相反。
这就像倘若她一开始就看可柔不顺眼,打从心里厌恶她的话,即便可柔对她再尽心尽力的服侍与讨好,她也会不改初衷,反倒会更加厌恶她一样。若真如此的话,可柔除了承受这不公平的待遇外,又能做什么呢?
所以她对此真觉得很无力啊,原以为她和唐御没那个可能性,自然也就不需要烦恼这件事,因为以她上辈子的经历,只要不是像镇国公府这样身分太过显赫显贵的婆婆,她都有自信能够应付的了,结果没想到……
唉,只能说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可情在入夜之后才回府,去了整整半天的时间,温欣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急着问,而是先问可情吃过晚饭了没,让她先去填饱肚子之后再来向她禀报此去的结果。
之后,她给了可柔一个眼神,可柔立即心领神会的朝她微微颔首,想必她也发现了可情此去镇国公府回来之后,神情和之前变得有些不同。
她想,相对于她这个主子,相处多年、同是丫鬟的可柔应该更能让可情敞开心怀才对。
过了好一段时间之后,可情在可柔的陪伴下前来向她禀报结果并坦白一切。
原来她此去镇国公府除了见到世子爷之外,还见到了国公夫人。国公夫人是在她向世子爷传达完消息要离开时,突然被人拦路带去面见国公夫人的。世子爷则是在听了她所带去的消息后便第一时间出府去处理,因而不知道她被国公夫人招去问话的事。
从可情娓娓道出的一切,温欣轻易便可得知她未来的婆婆很不喜她。因为不仅对她寻唐御帮忙之事直接斥责,对从可情那里知道城里有关她的谣言都是毁谤污蔑,根本就不是实事之后,她的反应竟然不是庆幸或松一口气,也不是为她抱屈或心疼,而是冷冷地问可情,“她给了你什么将你收买,让你如此为她说话?”她根本不信可情说的话,根本不信她与传言不同!
一旁的可柔听后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难以置信。
所以她现在应该知道她主子的担忧不是没道理了,温欣心想着。
可情这回受到不小的惊吓,幸好在可柔的安抚,以及听说了姑娘给她们的承诺之后受到激励,精神迅速恢复,不到两天就恢复原本活泼的个性。
温欣也是经由此事才知道,原来她这两个美婢都心无大志,一个只想嫁人过平凡的生活,而另一个则早有偷偷心仪的对象,是个在街上卖豆腐的鳏夫。
得知此事时,温欣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总而言之,她身边有两个傻丫头,两个她愈来愈倚重的傻丫头。
第十一章 过招,心存侥幸(1)
那日后,除了老夫人的沁心园外,温欣偶尔会到侯爷夫人的明晴苑串串门子,不过大多时候还是和之前一样都窝在自己的小院里绣嫁衣。
她一如往常的平静模样让那些有心人一个个气得牙痒痒,不懂她怎么还能如此冷静?
京城中关于她的谣言可是传得沸沸扬扬,说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连府中下人出门都会被指指点点的说那是勤孝侯府的人而感觉到羞愧,怎么就她这个当事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们真的不懂。
祖母那里也是,对她的态度不仅没变,还更加的关怀备至、嘘寒问暖的。面对这样一个连累、败坏侯府名声的孙女,难道不该严惩严罚?还是只因为她跟镇国公世子订了亲,不管她犯多大的错,都是值得被原谅的?
还真不得不说,她们真相了。
为了镇国公这个亲家,老夫人怎么也要把温欣这个孙女照顾好,让她记住温家和自己对她的好,将来才会多多帮扶温家。至于外头传的那些谣言,人家镇国公府都没来退婚了,她又何必要介意,是不是?
当然,如果今日镇国公府说要退婚那就另当别论了。
简单说,她的态度完全取决于镇国公府的反应,对方没反应婚事能成是最好,若是真被退婚,到时再来好好教训坏她好事的女娃也还来得及。老夫人是这么打算的。
勤孝侯府里的有心人可不是每个都像她这么老谋深算又沉得住气,四姑娘温梅就是个按捺不住的,趁着某日早晨,大伙全聚在沁心园时谈天说笑逗老夫人开心时,猛然发难。
“大姊姊笑得真开心,若换做是我,肯定是笑不出来的。”温梅感叹的突然开口道,厅内笑声倏然一窒,整个停了下来。
温愉就是那唯恐天下不乱的,轻楞了一下之后,随即笑着帮忙掮风点火的故意问道:“四妹妹,你没头没脑的在说什么?”谁会听不出来那句笑不出来指的是啥事啊。
“我说大姊姊真的好厉害,外头这么多谣言把大姊姊说得这么难听,大姊姊却还笑得出来,要是我的话肯定哭到不行,再没脸见人了,大姊姊真的好厉害。”温梅用纯真的语气,以一脸佩服的表情说,就像她只是在单纯陈述一件事,没其他意思一样。
“大姊姊每天都待在她的院里绣嫁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或许根本就不知道谣言这事呢。”温怡柔声开口道。
于是众人立刻转头看向温欣,想知道她该不会真的不知道谣言的事吧?不然她的反应也太过平静,淡定到让人匪夷所思了。
就像是为了证明众人的怀疑无误,温欣不疾不徐的开口道:“什么谣言?”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心想原来她真不知道,这也难怪她能一如往常般怡然自得的等着嫁人了。
“原来大姊姊竟不知道这件事。”温怡微讶道。
“什么事?”温欣再度问道。
“就是关于大姊姊在外失踪五年的事。”温梅抢答道。
“这是事实,不是谣言。”温欣缓缓地摇头道。
“但谣言说的不单只是大姊姊失踪五年的事而已,还包括许多关于大姊姊的事,还有那五年流落在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温梅有些兴匆匆的答道。
“什么样的生活?”温欣眨了眨眼,装疑惑的问。
“说过去五年大姊姊都在做奴婢。”温梅一脸期待的看着她,等待她听后会觉得被污辱,感到惊震或受伤或生气之类的反应,结果——
“这不是真的。”温欣却是一脸平静地摇头道。
“但外头的谣言都这么说,还说大姊姊缺乏教养,大字不识一个,言行举止粗鄙不堪,简直就跟山野村姑一样惨不忍睹。”温梅不死心的继续道,只为让她羞愤难堪。
温欣难受,她就开心了,否则她真的会气闷到生病。凭什么同样是温家女儿,温欣这个孤儿能嫁镇国公世子,做世子夫人,而她温梅却得成为温家拢络靠山的棋子,为婢为妾都得认命?明明她长得那么美,是温家女儿之中最美的一个,为什么命却不如一个爹娘都已不在了的孤儿?她真的很不服气!
“你们觉得呢?”温欣沉默了一下,忽然转头看向诸位妹妹问道。
“什么?”众人微微楞神,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
“妹妹们也觉得我缺乏教养,大字不识一个,言行举止粗鄙不堪,像山野村姑一样令人惨不忍睹吗?”温欣问她们。
七姑娘温贞想也不想立刻就摇头,其他几个则因错愕与呆楞而略微迟疑了一下,这才迅速摇头说不会,说没有。至于真假,也只有她们自个儿才知道。
“祖母和两位婶婶呢?是否也觉得欣儿缺乏教养,言行举止粗鄙不堪?”温欣又转头问在场的三位长辈。
“不会。”老夫人斩钉截铁的说。
“当然不会了。”三夫人罗氏柔声摇头道。
“欣儿的言行举止完全就是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那些人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侯爷夫人义正词严的力挺她。
闻言温欣朝众人微微一笑,然后不疾不徐的开口道:“只要家人们相信我,站在我这边支持我就够了,外头谣言胡说些什么我根本不在意,毕竟嘴巴是长在别人身上,人家要说什么咱们也没办法管,是不是?”
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想得如此开,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怔楞住了。她才几岁啊,这处变不惊的心境与心态真是一个虚岁才十六岁的小姑娘能拥有的吗?
“欣儿,你是不是早知道谣言的事了?”老夫人怀疑的看着长孙女问道。
“是。”温欣坦诚不讳的点头道。
“你早知道了?”老夫人依然不太相信,“那么你怎一点反应都没有,也没对祖母说?”
“欣儿心想,这事用不着欣儿说,祖母肯定是知道了,既然知道了祖母自会命咱们勤孝侯府想办法遏止谣言蔓延,或是揪出谣言散布者以儆效尤,用不着欣儿多嘴去管这事。”
温欣侃侃而谈,让老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与窘迫,因为她根本放任不管,没做任何事,府里的人都知道。
“不过就像欣儿刚才说的,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要说什么咱们也没办法管。”温欣极有眼色的缓和气氛道,现在还不是和温家人翻脸的时候,但适当的警告还是必须的,否则大伙还真当她是无知小儿那般好糊弄揉捏。
“欣儿说的没错,这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要说什么咱们还真没法管,咱们能管的也只有府中的下人们。祖母曾下令不许他们在府中乱嚼舌根,不许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传进你耳里,徒惹你伤心难过或是心烦。”老夫人趁机表态自己不是没作为,也是有尽力的。
“欣儿知道,欣儿的丫鬟都对欣儿说了。”
老夫人闻言遏制不住的眯了眯眼,问她:“你会知道那些谣言全是你的丫鬟告诉你的?”胆敢将她的命令当作耳边风,阳奉阴违,那两个丫鬟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根本没把她这位老夫人放在心上啊。
又不是第一回当她孙女,温欣一眼便看出祖母打算秋后算帐的意图,她岂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呢?
“不是。”她答道。
“不是?那是谁告诉你的?”老夫人讶异的问,有些不信,心想她这个孙女回府之后,几乎每日都待在自己的院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身边服侍的几个婢女之外,还有谁能将府外发生的事告诉她?
“世子爷。”温欣露出些许害羞的表情回答道。
老夫人呆愣了一下,问她:“是镇国公世子吗?”
“嗯。”温欣点点头。
老夫人眉头轻蹙,有些怀疑又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然后转头问侯爷夫人,“世子何时来访,怎没人和我说?”
“母亲,世子爷近期并未来访。”侯爷夫人赶紧答道,免遭误会。
老夫人遂转头看向温欣,无声的挑眉询问,看她做何解释。
温欣面不改色,不疾不徐的开口说:“祖母,欣儿身边那两个丫鬟是世子爷派来服侍欣儿的,世子爷有话与欣儿说都会透过她们俩,毕竟我俩虽订了婚,在成亲前却也不好见面。”
“她们俩不是一直待在府中服侍你吗?世子何时派人来了?老二媳妇,你可知道?”老夫人转头问媳妇。
侯爷夫人立刻摇头,下人并未向她禀报过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