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云阳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粮食的事与我无关。」
他如今出手送粮是看在韩熙明的面上,他若在京城没见着也就算了,如今他人在戎城,也做不来看着自己的舅父夜不成寐还置之不理。
韩熙明的脸色阴沉,被金云阳的话弄得七上八下。南方大旱,运河缺水导致各地都在缺粮,这消息并未有错。
陶朔语的双手在桌下不由紧紧的相握,原本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初识的大将军起这个头,但方才金云阳所言……她看着他,他是否早已察觉异样了?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我也无心看顾你,你若无事,还是早早回京为上。」韩熙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金云阳挑了下眉,要不是遇上了陶朔语,他早就启程返京,他也压根不想去蹚军营里的浑水。
他舅父要信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是他自己的事,到时学到教训,自然就能认清。反正是人都是经一事,长一智,就如同年幼时的他……
返京挺好,这西北是越来越冷,京城过年热闹,他看向陶朔语,她得跟着走。
只是此刻陶朔语低着头,没有接收到他的目光,突然她头一抬,脱口说道:「军中有人盗粮!」
金云阳的反应仅是一个挑眉,其余在场的包括陶东朗都是神情一变。
「小鱼,不许胡说!」陶东朗沉着脸,斥了一声。
在官府当差,陶东朗虽不知军营粮草短缺,却是明白平时用来存粮赈灾的谷仓如今也是半空,但从知府大人口中得知,他也以为不过是南方大旱导致粮食供应不及,未曾多想,如今看来,或许除了天灾外还有人祸——只是无论是军营或是官府中的事,都不是他们可以插手。
陶朔语有些无措的看着陶东朗,注意到韩熙明的神色铁青,她的心不由往下一沉,她知道自己冒犯,但是她却不得不提,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非经历过,她也不知情况最后将失控。
「我倒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金云阳冷冷的扫了陶东朗一眼,「小土妞,我本以为你是个傻的,看不出来原来还有点脑子。挺好!」
陶朔语脸上无一丝被夸赞的喜色,看着金云阳的神情有些复杂,原来他早知道粮食供应有异,但他却没有插手……
若是上辈子他没有如此高高挂起,置身事外,或许就不会有戎城之战大败一事,她似乎渐渐开始明白上辈子他的冷漠与绝望,或许之中还带着无法言说的愧疚。
终究陶朔语只是轻声一叹,「贵人才是真聪明。」
别人夸他一百句都没有陶朔语夸上一句受用,金云阳虽得意,却也注意到她情绪转变,只是他没来得及问,韩熙明已经没好气的开了口。
「云阳,别跟个小姑娘掺和。」
金云阳淡淡的瞄了韩熙明一眼,他还真不想管闲事,但是扯上陶朔语可不成,他夹了块鱼肉放到陶朔语的碗里,看着她脸色不安的吃了进去,这才说道:「舅父真是老了,」他冷冷一哼,「道之以德,齐之以礼,知其饥寒,察其劳苦是谓仁将,仁将虽好,但终究未成大将。」
韩熙明的神情因为金云阳的话而更加铁青,他死去的父亲韩国公就曾说过——他有勇有谋,但太重仁义,这点是好却也不好,终究要知取舍之道为上。
「多说无益,」金云阳眼神锐利的直视韩熙明,「是或不是,舅父派人去查了不就知道了?就是不知舅父敢不敢。」
「军中之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金云阳耸了耸肩,「我也懒得去管,反正饿的是你的兵,跟我无关。」
是否追查全在韩熙明一念之间,他若要逃避,当作无事,金云阳也莫可奈何。
韩熙明脸色阴沉,再无心思用饭,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赵慧妍一个妇道人家,就算不插手外头的风风雨雨,也深知若是营中将士连吃顿饱饭都不成,后果不堪设想,她原本还以为是南方大旱,待来年开春就能好转,但如今看来……
她立刻歉意的对着陶东朗和陶朔语说道:「将军这是有急事,你们可别见怪。」
「夫人言重了,」陶东朗也不是不知进退之人,「将军正事要紧。」
「舅母就别理会舅父了,吃吧。小土妞的手艺不错。」金云阳让赵慧妍继续动筷,倒像事不关己似的。
纵使东西美味,赵慧妍也没有食欲,一桌子的人就只有金云阳吃得欢。
果然没心没肺——陶东朗在心中评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