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薛小姐做榜样,这些剽悍的姑娘们还不尽显身手,杀向敌军,但有骆冰儿在,注定她们只剩看的分儿。
骆冰儿不擅招式,但她会观势,内力强、速度快,一片草叶在她手里都是杀人利器,叶落如雨、入体似刀,她周身半里内,没有一个敌军可以近身。
「我说莫夫人,你吃肉,也留点汤给咱们喝喝。」程小姐呆站得好无聊。
「不行,你们动手,莫离会担心。」
「他现在正忙着,看不见,你就放点儿水嘛!」
「不行。」
「为什么?」
「顶多再十招,战天豪必败。」
「真的假的?」
「一看便知。」骆冰儿毫不担心眼前这场仗,但是……
「我料战天豪尚有后手,不知各位有何看法?」
「放心,小薛已经派人去调兵,最多半日,便可召集两千兵马,而且……嘿嘿嘿……」屈突小姐笑得好贼。「这不是普通的士兵喔,全都是刚打完高丽,气势正猛的家伙,别说以一挡十,挡百都可以。」
「喔!」骆冰儿点头,放心了。
「你真冷漠。」屈突小姐一大段话居然只换来一个字,够委屈的。「不过有个性,我喜欢,你若到长安,记得找我啊!」
「还有我。」瞬间,十几个剽悍的姑娘将她围了起来。
骆冰儿一阵头晕,亏得莫离和战天豪即时分出胜负,给了她一个转移众人注意力的机会。
「快看,战天豪败了!」话落的同时,莫离手中的剑正刺向战天豪胸口。
「不——」战天豪居然闭上双眼,惶恐大叫:「别杀我!」
莫离长剑一翻,剑锋贴住战天豪脖颈。「我不会杀你的,你的罪刑得交由官府审判。」
想到陈硕真的下场,战天豪一阵胆寒。入了官府,他岂不比死更惨?
「师弟,念在同门一场,你放了我吧!我愿意解散兵马,归顺朝廷。」
「师兄,早知如此,你何必当初?」这战祸都起了,还能回头吗?来不及了。
「你把我交出去,你也会受牵连的。」为求活命,战天豪跪下了。「你不念自己,也想想弟妹,涉及谋反是要灭门的,我死了,大家都逃不了。」
「冰儿,」莫离侧头望向骆冰儿。「我们没做的事,便受调查也不怕,你以为呢?」
她连个白眼都懒得翻,只淡淡丢出三个字。「秦王令。」想调查她,行,让李世民从坟墓里爬起来,自己审。
是啊!有那玩意,谁敢攀咬他们?更何况……
「师兄,清者自清,我认为世上是有公理的,不会冤枉无辜的人。」
「你真的一点都不顾念同门之谊?」战天豪哀求的脸上闪过一抹厉色。
骆冰儿注意到了,越过众位小姐,慢慢地走向莫离。
「师兄,只要你是真心悔过,我会想办法为你求情的。」莫离伸手扶起他。
「求情?让我不必受凌迟之罪吗?」
莫离垂眸,面现不忍之色。
「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死……」
「师兄——」
「那你就陪我一起死吧!」突然,战天豪不顾颈上利剑,双掌运足功力劈向莫离胸膛。
利剑划开了战天豪的脖子,鲜血如泉水般喷出,但他重达千钧的掌力也贴近了莫离,只要这一掌打实了,莫离非死不可。
战天豪因失血过多而灰暗的眸子,迸出最后一丝光辉。即便他要死,也要把最大的敌手一起带走。
但是战天豪偷袭快,有个人的动作却比他更快,拳头像刺破云空的闪电,没有人看到它是何时出现的,只知道眨眼间,战天豪铁塔般的身子高高地飞了出去,直撞破两堵墙,去势才歇。
莫离瞠目结舌,半晌,眼角余光看见面罩寒霜的骆冰儿。他想起了邪月老人的话——你这相貌啊,一看就是个操劳短命鬼,幸亏遇到我徒弟,没心没肺的,你做不到的事她可以帮你,你杀不了的人,她替你下手,有她在你身边,你有福了。
「冰儿。」他拉住她的手。
「嗯?」她脸上的寒冰立融,又恢复那山涧冷泉般澄澈的气质。
「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次。」他说不出心头的温柔是什么,如流水,涓涓款款的,不停流向她。
「应该的。」夫妻还分彼此吗?想杀他,便是妄图对她不利,自然是先下手为强。她保护他,就是保护自己。
从在太白山上拉住他的手那一刻起,他们已是一体,生同生、死同死,一生一世,永不背弃。
尾声
骆冰儿身穿一袭粉红晕彩薄衫,内着天空青的抹胸,同色长裙上绣着云纹朵朵,不仅灵秀,更显清丽。
她的秀发盘起,簪着一朵大红牡丹,人花相衬,却是人比花娇。
当她走出来的那一刻,莫离彻底呆掉了。
这是九天玄女下凡尘吗?而她正缓缓走向他。
「莫离,你说陛下和皇后娘娘为什么召见我们?」
陈硕真余党被剿灭后,他们都做好受牵连的准备,也拿出了「秦王令」,随时可以闯禁宫,和皇帝辩个是非黑白。
但没人来提问他们,甚至天马山庄地下的密室被发现后,也无人来找他们相询。相反地,皇上和武后还送了大礼,要莫离官复原职,召他们入宫觐见。
就连骆冰儿这一身也是武后送的,让她觉得武后好像没有人们传说中的坏。或许武后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但也是个能办事,可担大任的主儿。
莫离潇洒一笑。「武后想要拉拢我。」皇上体弱,基本已不太管事,太子威仪不足,如今朝中真正的掌舵手是武后,她当然想拉拢一批能办实事的人在手中,而声名、能力俱佳的莫离便成了首选。
「你会帮她吗?」
「你觉得呢?」
「我支持你的决定。」她永远都是他最坚强的靠山。
他伸出手,将她拉入怀里,低下头,轻轻的一吻印上她柔软的唇,从来都清新如甘泉的唇办今日染上了口脂的香气,更添一抹芳郁。
「我最近一直在想,我做的是李唐的官?还是天下人的官?」这种想法是不是大逆不道?但浪迹江湖三载,他真的看了很多人间不平事,若能有个好宫来管管,这污黑的天能否晴上一回?
她搂住他的腰,整个人贴着他。倘若他的肩膀生来是要扛着天下人的,那么她的心就小很多,只求与他相伴、朝朝暮暮。
「不管是哪一种,你问心无愧,快乐就好。」
「冰儿……」牵着她,凝望她纯然澄净的眼,他心里有了决定——不管身前身后名,他只要尽力守护这一方美丽。「我再入官场。」
「好啊!」
「这一路可能不会平坦。」
「没关系,任何障碍,我都会替你铲除。」
「这话应该是我来说才对。我会保护你,绝不教人欺负你。」
「无所谓,横竖我们俩是一起的,谁护谁,一样。」
「一起吗?」
她看着两人交缠的十指。「一直都在一起啊!」
轻轻地相拥、一世的相携,他感动,心湖波涌着。
「是的,我们一起。」富贵、落魄、快乐、悲伤……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会在一起。
这一刻,消失三年的铁面御史重出朝堂了,依然只知公理,不识时务,却再无人敢对他不利,因为他身边多了绝世神兵,完全以他为中心,千军万马难敌其锋。
骆冰儿伴着莫离一路从御史直上中书,凡三十余年,至告老,武后——其时,已称武皇——涕泣:「朝失重宝。」
然后的然后——
太白山中有人在大叫:「臭小子,你不是说要带冰儿回来看我吗?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回来?」
【全书完】
后记
这是小说、这是小说、这是小说……请重复一百万遍。
我改了历史、改了历史、改了历史……请再重复一百万遍,谢谢,无限感激。
我自己招,唐朝的官制是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一台。
三省(中书、门下、尚书)的长官就是首辅,相等于我们熟知的宰相。
但在内文里,我不想花大篇幅去解释官制问题,所以就用了「宰相」这个大家比较熟知的语辞做替代。
「铁面御史」是我编的,莫离的正确官职名称应该是御史台所属的侍御史,拥有监察、审讯之权。
而文中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分别是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魏徵,尉迟敬德,李孝恭,高士廉,李靖,萧璃,段志玄,刘弘基,屈突通,殷开山,柴绍,长孙顺德,张亮,侯君集,张公谨,程知节,虞世南,刘政会,唐俭,李世积(同:绩)和泰叔宝。
其中,程知节就是程咬金,李世积为了避讳李世民,改名为李积。
内文里提到李世民推倒魏徵的碑是事实,但后来太宗又将它扶起来了。
薛仁贵,龙朔二年(662年)征铁勒,敌方派人挑战,薛仁贵应声出战,连发三箭,敌人三员将领坠马而亡,敌车大惊,薛仁贵高奏凯歌。
其后民间传唱:将军三箭定天山,战士长歌入汉关。这就是「三箭定天山」的由来。
唐高宗,总章元年(668年),李积率兵至鸭绿江,与薛仁贵会于平壤,平高丽,大胜而归。
内文里,薛小姐调兵助莫离平叛,调的就是这支兵。唐朝的世家豪门多有蓄养家将部曲的习惯,平时守卫门庭,战时可做亲兵,但是一调几千就是我夸张了,而且调兵也不是说调便调,除非想造反,否则随便调兵是要被砍头的。
至于陈硕真,大家都知道千古一女帝指的是武则天,但在武皇之前,陈硕真就已经抢先称帝了。虽然她的文佳皇帝梦没有真正地做成,但毕竟做过皇帝(由此可知唐朝女子真的是挺剽悍的,不论武则天、上官婉儿、韦后、陈硕真……我们不谈她们的立场,但这些女子确实个个能顶一片天)。
我对武则天并不反感,私以为她做皇帝还算成功,因此,故事的最后,我安排了莫离替她做事。
李淳风道长,就是算《推背图》的那一位,对预言有兴趣的可以上网查看。太白山便是我们现在说的长白山。
最后再谈谈和莫离最投契、同时带给他最大影响的于志宁。
于志宁做过两位太子的老师,分别是李承乾与李弘(但这两位都没有登上皇位)。
李承乾因为李世民宠爱魏王李泰,心生不满,企图造反被贬,当时,东宫所属杀的杀、逐的逐,但于志宁没事。
后来高宗李治继位,又让他做太子李弘的老师,由此可知于志宁的学问,让两任皇帝都佩服。
但于志宁真正受宠却因为他的「纯」,他只忠于大唐,忠于皇帝,李承乾要造反,他反对,逼得李承乾差点杀了他。而事后,李世民就念在他这片忠心,不仅不加罪,反而恩宠有加。
可他的落难也因为他的「纯」,李治要立武媚娘为后,于志宁不知道选边站,因此武媚娘上位后,于志宁便开始倒楣了。
莫离很多地方跟于志宁很像,一样忠心,一样有能力,一样不识时务,不过他比子志宁幸运,他身边有一个骆冰儿,她是绝世神兵,不问公理、不问是非,她的人生意义在于生存,而她的生命是与莫离绑在一起的,所以任何胆敢对莫离不利的人,她就敢挥刀相向。
易言之,如果没有一个道德观像莫离这样强的人约束着骆冰儿,她的存在等同于一场灾难。
所以他们两人中没有谁付出多、谁享受多这种说法,他们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个体,一旦缺失了,一个肯定莫名其妙被害死、一个绝对放纵情绪,生杀予夺。
《蛮女侠》其实可以视为《野相公》的姊妹作。
当初在写野相公时我就想过,同样的远离尘世,不知礼仪,若是男人,他会有什么反应?换成女人,又会做出什么事?
最后我选了男人,写成《野相公》。
是巧合吧,也可能是天意,让我有机会从女人的角度再去想一回这样的事。
当然,骆冰儿的情况比野相公好很多,起码,她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的,除了性知识外,她基本上还算OK。
这时候邪月老人可能要狂喊:让我一个上百岁的大男人,教一个小女娃如何处理葵水、穿贴身衣物、梳妆打扮……你们直接砍死我得了!
所以不能说骆冰儿蠢,没人教她怎么可能懂呢?这是环境的问题,我只有同情她。
现在我努力地想像,如果她生了女儿,要怎么教?让莫离教吗?堂堂的铁面御史、金笔玉判要去教女儿处理葵水的问题……嗯,这是个非常有趣的画面。